对现实主义美术的再认识
2017-04-21陈梦琦
陈梦琦
摘要:本文对现实主义本义做出辨析,对现实主义不同时间段的转换进行描述,指出现实主义在很多时候更类似一种新古典主义思潮。与其在本文中重提定义并不确切的现实主义,不如提倡一种面对现实、面向当下的艺术态度。
关键词:现实主义;理想化;中国式;新古典主义
现实主义问题在中国几乎谈了上百年。如果说它有被“边缘化”的状况,那也是发生在改革开放后的二十年间,其中的原因当然有目共睹。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现实主义又被重提,关于它的讨论很多,给人造成一种印象:现实主义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我们的艺术主流话题中。
这其实是一种假象,在一种希冀取得主流话语的努力中,人们看到更多的是一种似曾相识的话语堆砌。
奢谈现实主义的理论定义已经没有太多意义,还是让我们把问题拉回到规定情境中去。抽象地谈论现实主义既缺乏实证,也是我们多年以来在这一问题上陷入误区的原因所在。虽然思想禁区早已打开,但实际上在人们思想中无形的禁区还是若隐若现。本文试图将现实主义放在两个规定情境中,一是19世纪欧洲现实主义发端的法国,另一个是20世纪风云际会的中国,具体考察现实主义在这些时期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欧洲现实主义的概况
关于现实主义在欧洲的兴起过程,已经有众多文章加以考证,本文在此仅仅补充以往的叙述中相对缺少的几个方面。
一种思潮出现的合理性通常会被人们从符合历史发展的必然性角度去加以阐释。学术界一般都将库尔贝在1855年的《现实主义宣言》作为现实主义产生的标志。这一点没有错。但富家出身的库尔贝为何在《画室》中热衷于将各色人等杂陈,在《奥尔南的葬礼》中将下层人作为他绘画的主要形象,他的作品又为何会在沙龙中落选并导致他另立山头,以往的论述似乎都语焉不详。
漫步在法国奥塞美术馆中,只要是有心人都会发现:法国人对印象派的待遇和对现实主义流派的待遇是两样的:印象派占据这个旧式老火车站的顶层,光线通明,作品也光芒四射;而在一层展厅昏暗的光线下,本来就沉闷的米勒作品越发暗淡无光,库尔贝巨大画幅的《画室》与《奥尔南的葬礼》面面相对,暗部的处理本就不是库尔贝的长项,在那个光线微暗的空间中,库尔贝的作品越发令人感到压抑。
现实主义流派被忽视还有一层原因:在库尔贝以后的欧洲,除极少数的例外,各国政治体制虽有变化,但一直缺乏利用现实主义作为统治阶层维护统治、提倡道德规范的土壤。以此看,法国人对现实主义流派重视不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现实主义流派在欧洲艺术史中的短暂还有更深层的原因,那就是西方文化源头深处的理念——理想化情结,这个情结最早可以追溯到柏拉图虚构的“理想国”中,后来又为宗教意识所接替,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这个接力棒被古典主义接过来。在西方艺术理论奠基者亚里士多德那里,他一方面奠定了摹仿说的基础,一方面也坚持“按事物应有的样子去摹仿”这样的观念。从这个角度看,这种理想在古典主义中是支撑,在浪漫主义中是骨架,甚至以后的现代派艺术中也体现出了一种对形而上的追求,而在现实主义流派中这种理想层面的阙如当然为西方人所不喜欢,从这个角度我们也许可以理解为什么在西方艺术史中,现实主义流派兴盛的时间短暂。
但是,现实主义同浪漫主义一样,却有着对现实的批判性,这也是它最为本质的特点,现实主义是对现代性带来的社会灾难的揭露、批判,它不会肯定现实,更不是歌颂现实。否定这一点,就离开了现实主义的基本精神。
我们通过对法国现实主义的回顾,可以总结出它的几个特点:批判性、去理想化、反映下层生活。
二、中国现实主义概念的转换
我们再来看中国现实主义的历程。
“现实主义”并非指的是所谓的“现实主义精神”,而仅仅是作为一种思潮和流派。以往不少人谈现实主义喜欢从所谓“现实主义精神”出发,“精神”只是一种形而上的措词,作为艺术的概念,它曾经被赋予了某些政治的内涵与色彩,这也是中国式特定的思维和中国特定的历史现实决定的。从“现实主义精神”来认识文学艺术历史,就导致了认为在中国现实主义最早可以追溯到《诗经》,而欧洲的现实主义可以追溯到阿尔塔米拉岩洞壁画这样可笑的结论。将现实主义视为一种“精神”就如同将其视为一种创作方法一样,不合逻辑。
多年来这种泛“现实主义”的提法曾大行其道,我以为它如同泛“浪漫主义”一样大而无当,有将其内涵任意放大的随意性。缺乏对概念的定性与定量,只能导致概念的消弭。这种泛现实主义的理论我们在李浴的《中国美术史纲》中看到了,他将美术史的发展总结为“现实主义与反现实主义的斗争”。这种泛现实主义在实践上就更源远流长。
从形态上看,中国式的现实主义更接近于18世纪延续到19世纪的欧洲新古典主义。新古典主义是相对于17世纪的古典主义而言的。因为新古典主义美术运动与法国大革命紧密相关,所以也被称为“革命的古典主义”。民族统一的奠基者而出现的,新古典主义就是在这个时期形成,其主要代表画家有大卫、安格尔等。
“新古典主义”大致有以下特征:1.在政治上拥护王权,提倡个人利益服从国家的整体利益。2.与学院体制的建立联系在一起。3.崇尚理性。4.推崇古希腊、罗马文学,通常选择严峻的重大题材,形成寓意。5.在审美上强调对崇高感的追求,试图表达英雄主义情绪,反对贵族社会倡导的巴洛克和罗可可趣味。6.人物形象的类型化。
如果说中国的新古典主义与欧洲新古典主义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话,可能是它很少有欧洲的贵族气质和高雅风格,相反,中国新古典主义作品具有平民气质和通俗化风格,多强调工农大众所喜闻乐见。
总而言之,多年来在中国所推崇的现实主义,在艺术思潮上仅仅是新古典主义的中国变种,所谓中国式的现实主义,它经历了反映底层生活,反映正面生活、歌颂光明、极端化讴歌、拨乱反正的过程,灿烂终归于平淡。
三、是否要重提现实主义
“重提现实主义”的重要背景之一就是鉴于当下艺术中许多非架上艺术的活跃和呈现出了一些问题。但在评判当代艺术以及当代实验艺术中,现实主义标准已经基本上甚至完全失去了评判的能力。如果谁仍然想用现实主义的标准去衡量大量非架上的装置、影像、视像、行为作品的话,他就会发现这个旧有的工具是多么无效,但无效并不说明工具的失效,只能说明工具不能滥用。
今天重谈现实主义,如果忽视了当代中国艺术创作中越来越走向主流的当代艺术,那它的适用面就极其有限,这一点不言自明。
我们当然不应否定艺术与现实的关系,无论艺术如何发展,它如何令人感到面目皆非,试图摆脱艺术与现实的关系,就如同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一样不可能,这已为古今中外的艺术史所证明。我们应当提倡的是面对现实,面向当代,用艺术去表达我们内心真实的感受,那样才能真正体现艺术的社会责任感。
参考文献:
[1]中国百家金陵画展编委会《中国百家金陵画展论文集》,江苏美术出版社2006年版。
[2]熱拉尔·巴里埃尔:《库尔贝:现实主义者?》,载《世界美术》1994年第1期。
[3]奚静之:《中国的写实主义与俄苏美术》,载《艺术家》第296期。
[4]郭沫若:《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载《红旗》1958年第8期。
[5]王朝闻:《新艺术创作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53年版。
[6]杨春时:《现代民族国家与中国新古典主义》,载《文艺理论研究》2004年第3期。
指导老师:邓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