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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画乐交融的《弹蓝色吉他的人》

2017-04-20杨甜甜

美育学刊 2017年2期
关键词:史蒂文斯吉他手毕加索

杨甜甜,欧 荣

(杭州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1121)



诗画乐交融的《弹蓝色吉他的人》

杨甜甜,欧 荣

(杭州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1121)

法国现代派画家毕加索的《老吉他手》是其“蓝色时期”创作的一幅作品。美国现代派诗人史蒂文斯受这幅画的触动,通过“艺格符换”,创作出了著名的跨艺术诗《弹蓝色吉他的人》,将自己对这幅画的感受和思考融入诗中。史蒂文斯关注现实和想象的关系以及诗歌创作和绘画创作的共通之处。在他看来,二者都属于艺术创作,只是表现方式不同而已,但都离不开现实与想象的结合。从跨艺术诗学的角度,探讨绘画和诗歌两种艺术媒介之间的转换与融合,分析诗歌的共通之处以及诗画乐的完美交融在诗歌中的体现。

《老吉他手》;《弹蓝色吉他的人》;艺格符换;现实与想象

《老吉他手》(TheOldGuitarist)(图1),创作于1903年,是西班牙现代派艺术家毕加索“蓝色时期”(1901—1904)的一幅画,现藏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艺术机构。在此期间,毕加索的画风忧郁感伤,多是以蓝色和蓝绿色渲染的单色调作品,描绘乞丐、醉鬼和妓女等社会底层小人物的艰辛与困窘[1]56。美国现代派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1879—1955)一生爱好绘画艺术,是纽约美国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常客,对塞尚、毕加索、达利等现代派画家的作品了如指掌。除此之外,1936—1937年正是美国纽约的艺术季,而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在1936年冬开设的“精彩艺术”展,第一次重点推出了毕加索的作品。这次展览让毕加索很快被美国艺术爱好者所熟识。对此,纽约时报作了如下评论:“毕加索无疑是这次展览的核心人物,你几乎总可以听到人们在街头巷尾谈论他。”[2]史蒂文斯在致坡吉奥列(Renato Poggioli)的信中甚至说:“‘毁灭的秘藏’[3]114-115这句话要么是来自毕加索几年前出版的一些格言,要么就来自克里斯琴·泽尔沃对毕加索的评价。”[4]783这些都说明史蒂文斯创作长诗《弹蓝色吉他的人》(TheManwiththeBlueGuitar,以下简称《蓝色吉他》),可能是受到了毕加索这幅画以及毕加索“蓝色时期”绘画风格的触动。[5]

图1 《老吉他手》

诗歌于1937年发表,全诗共有33小节,由观众与吉他手之间的虚拟对话构成。诗歌以观众们的质疑开始,他们说:“你有一把蓝色吉他,/你弹奏事物并不如其所是。”[3]104然后他们又要求说:“但是要弹奏,你必须,/一支超越我们的曲子,又是我们自己,/蓝色吉他上的一支曲子,/奏出事物恰如其所是。”[3]104由此吉他手,开始从不同角度阐述想象与现实在音乐创作过程中矛盾的辩证关系。

国内外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解析了《蓝色吉他》。李迎燕从长诗的主旋律、现实与想象的关系、诗歌取代宗教的功能等方面阐释了史蒂文斯的诗学观。[6]57邦尼·卡斯特罗(Bonnie Costello)将《弹蓝色吉他的人》与奥登的《海与镜》进行对比赏析。[7]虽然也有学者从诗画关系的角度研究史蒂文斯,如麦克·劳德戈登(Glen Macleod)探讨了超现实主义绘画对史蒂文斯诗歌创作的影响[8];高琛分析了史蒂文斯的诗与立体主义画派的联系[9],但都是泛泛而谈,不仅没有就诗作和艺术蓝本之间展开深入的对读,还忽略了史蒂文斯诗歌中的音乐性。总体而言,目前国内外的学者们很少有人对《弹蓝色吉他的人》这首诗进行跨艺术方面的探讨。而这也正是笔者所要研究的切入点:从跨艺术诗学的视角来看,首先,史蒂文斯这首诗的创作灵感来自于毕加索的画;其次,这首诗又是以吉他手的口吻在叙说音乐的创作过程。虽然它是一首诗,却是在三种不同的艺术方式中穿梭。所以《蓝色吉他》是一首从绘画文本到诗歌文本并融合了音乐特质的艺格符换诗(ekphrasis)。

“艺格符换”(ekphrasis)是欧美跨艺术诗学理论的关键词,源于希腊文ekphrazein,ek表示“出来”(out),phrasis表示“说、表述”(speak),本是古希腊的修辞学术语,指“栩栩如生地描述人物、地点、建筑物以及艺术作品,在近古和中世纪的诗歌中大量运用”[10]。这一修辞传统在拜占庭时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于文艺复兴时期在欧洲传播开来,在浪漫主义诗歌创作中也颇为盛行,济慈(John Keats)的《希腊古瓮颂》(OdetoaGrecianUrn)作为英国浪漫主义的经典作品,力证了艺格符换的艺术潜力。事实上,斯蒂文斯写过很多艺格符换诗,他于1916年发表的《六帧有趣的风景》就是一首艺格符换诗。钱兆明对这首诗进行过探讨,他把“艺格符换”宽泛地界定为“艺术转换再创作”[11]。笔者同意钱先生的看法,进而提出:现代意义上的“艺格符换”可以用来“指代不同艺术媒介和不同艺术文本之间的转换或改写”,包括从图像文本转换为语言文本的“艺格符换诗”、把语言文本转换为图像文本的“艺格符换画”、把图像文本转换为音乐文本的“艺格符换乐”,以及从语言文本转换到舞蹈艺术的“艺格符换舞”等。*欧荣在《说不尽的〈七湖诗章〉和“艺格符换”》一文中对西方的“艺格符换”传统及界定进行了详的考证和梳理,此处不再赘述。参见欧荣《说不尽的〈七湖诗章〉和‘艺格符换’》,载《英美文学研究丛论》,2013年第10期,第29-49页.

下文中笔者将结合毕加索的画作,从想象和现实在艺术创作中的辩证关系、色彩的运用、艺术理念的坚守等角度解析这首艺格符换诗。

史蒂文斯认为诗歌是一个由想象与现实组合成的世界,正如他自己所言:“不只是想象紧附于现实,而是,同样,现实也紧附于想象并且那相互依赖是本质性的。”[3]298在《最高虚构笔记》中他声称“上帝即想象力”。可见他对想象的推崇。可是同时他又十分坚信现实世界的真实性:“世界的迷人之处正是世界本身”,“至少就诗歌而言,想象没有必要从现实界分割出来。”[3]252《蓝色吉他》共有33首小诗,它们之间看似没有直接联系,每一节的内容互不关联,不过它们的共同点都是围绕想象与现实展开的。史蒂文斯在1937年给友人的一封信中就写到:“这个冬天我写了一些东西,大约有35或者40小节的样子,现在完成了25小节。这首诗主要是讲想象和现实之间的关系及平衡的。”[4]316他谈论的正是《蓝色吉他》。整首诗就是吉他手与观众之间的对话,即观众对吉他手的要求和他本人的艺术创作理念之间的辩论。第一节就直奔主题:

那人俯身于他的吉他,

像是一个裁剪手。日子青绿。

他们说,“你有一把蓝色吉他,

你弹奏事物并不如其所是。”

那人回答说,“事物如其所是,

随着蓝色吉他而改变。”

于是他们说,“但是要弹奏,你必须,

一支超越我们的曲子,又是我们自己,

蓝色吉他上的一支曲子,奏出事物恰如其所是。”[3]104

观众们要求吉他手弹奏出一首是事物本身而又超出事物本身的曲子,同时还责怪他并没有弹奏出事物本来的样子。对此,吉他手的解释是所谓的事物本身在被吉他弹奏的那刻起就已经被改变了。这里就牵扯到了想象与现实的矛盾辩证关系。“事物如其所是”指的是依据现实,而“超出事物本身”就需要创作,创作又离不开想象。所以吉他手一旦进行创作,事物就不可能完全是它本来的样子。吉他手对于想象与现实在音乐创作中的看法和诗人对这首长诗主题的阐释不谋而合:“在想象与现实之间,我们期待着一个新世纪的到来,那将是它们最和谐的时候。”[4]363其实,对于想象和现实的辩证依附关系,史蒂文斯在《蓝色吉他》的第18小节中同样有所阐述。

一个梦(就称它为一个梦),梦里

我能够相信,面对那物体,

一个不再是梦的梦,一件事物,

属于事物之所是,当蓝色吉他

在某些夜晚里长久乱弹之后

带来那些感觉的接触,而不是手的,

而恰恰是它们触及风磨的光泽时

的感觉。或当白昼来临,

如光在一道峭壁的反映中,

从一片ex之海中向上升起。[3]117

对于文中的ex之海,史蒂文斯在致坡吉奥列的信中说:“一片ex之海意味着一片纯粹负面的海,一个没有兴趣或刺激的曾经存在之海。”[4]783在致西蒙斯(Hy Simons)的信中则写道:“ex之海。想象把我们带出(ex)现实进入一个非现实。人总怀有一种非现实之感,当他面对一片悬崖上的晨光此刻从海上升起之时,这海已不再真实,因此是一片ex之海。”[4]360史蒂文斯对于ex之海的解释直接对映了第一小节的那句话:“事物如其所是,/随着蓝色吉他而改变。”[3]104也再次表明了诗人对想象和现实的辩证看法。实际上,“现实-想象的平衡”是史蒂文斯一直追求的诗歌理想,他曾在一封信中说:“如何在想象的事物与真实的事物之间取得平衡……一直是令我烦恼的事情。”[12]比如,《蓝色吉他》第一句是“那人俯身在他的吉他上”[3]104是对《老吉他手》这幅画的实际描述,也是大家都能看到的。但是观众以及他们之间的对话则是史蒂文斯在看过这幅画之后,通过想象将自己的感受及所想表述出来。笔者认为,史蒂文斯此举可谓是“一箭三雕”,吉他手和观众对音乐创作的不同看法,也表达了诗人本人对诗歌创作的看法,而他的这些感受又来自于画作《老吉他手》的触发。也就是说,他同时也传达了画家对绘画创作的态度。虽然诗歌和绘画是两种不同的艺术表现手法,但它们彼此相通。难怪古希腊诗人西蒙尼迪斯有言:“画为不语诗,诗是能言画。”意大利文艺复兴大师达·芬奇则把画说成是“嘴巴哑的诗”,把诗说成是“眼睛瞎的画”。[13]

现实与想象的互动在《蓝色吉他》中的另一个表现就是色彩的运用:“绿色的天空”“红色的天空”“红色的云朵”等。正常情况下,我们看到的天空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而诗人却将它们想象成绿色和红色的。这是与毕加索的画作相通的又一契合点。毕加索的绘画以荒诞著称,不仅是因为其空间抽象,还表现在对色彩的应用,他经常用浓重的、令人想不到的颜色。这幅《老吉他手》几乎被蓝色淹没,烘托其悲伤压抑的主题;老人的脸颊和手臂等则是灰白色的,突出了他瘦骨嶙峋的特征;吉他则是棕色的,给人厚重的感觉。吉他的笨重和老人的消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毕加索的绘画虽然以蓝色忧郁为基调,但画中老人怀中的吉他却是棕色的。可是,史蒂文斯的诗名是《弹蓝色吉他的人》而不是“弹棕色吉他的人”,为什么呢?这正是“艺格符换”的美感所在。英文中“blue”不只表示“蓝色、蓝色的”,还有“忧郁”之意,所以《弹蓝色吉他的人》直接表达出《老吉他手》伤感的主题。试想一下,如果是“弹棕色吉他的人”,还会有这样的诗意和美感吗?同时,长诗中“蓝色”一词不断重复出现,不仅在主题上体现吉他手音乐创作的过程,并且渲染了一种忧郁,暗示艺术创作的抽象性。这首诗的艺术特点也是诗歌主题的一种延伸:抽象的观念(想象)与具体的事物(现实)并列,其间所产生的强劲张力牢牢地将读者锁住。这是一种超现实主义手法,无形中令人联想到毕加索的画。

除了想象与现实的相互依存外,史蒂文斯的《蓝色吉他》和毕加索的《老吉他手》还有其他的相通之处。首先,毕加索画中的老人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维持他自身的平衡。上半身过分地倾斜,下半身盘腿而坐。他为什么要保持这种奇怪的坐姿呢?对此可以理解为表面上看老人对现实世界的妥协(上半身倾斜,代表让步),实际上他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态度(盘腿而坐,根部并未动摇)。其实,这也暗示着画家本人对艺术创作的态度。而在《蓝色吉他》中,史蒂文斯以吉他手的口吻也表达了同样的态度,虽然他一直在遭受着观众的质疑,可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艺术理念。诗人在第二节中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即使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我也不可能让整个世界都圆满。

我无法带来一个面面俱到的世界,

尽管我尽我所能将它缝补。

我歌唱一个英雄的头,巨大的眼

和长胡子的青铜,但不是一个人,

尽管我尽我所能将他缝补

而通过他抵达了人。

倘若几乎向人演奏小夜曲

就是漏掉,经由此,事物之所是,

不如说正是一个人的小夜曲

弹奏一把蓝色吉他。[3]105

其次,《蓝色吉他》和《老吉他手》都在诉说着艺术创作的不易。《老吉他手》是一位孤独的老者,孑然一身、瘦弱、眼瞎,好像除了怀里的那把吉他,他一无所有。所以对于他倾斜着上半身,也可以理解为这是老吉他手在和他怀中的吉他亲切地交流。通过这幅画,毕加索似乎也在暗示如果自己一直在艺术道路上走下去,也许会像画中的老者一样不被外界理解,只剩自己和追求的艺术。《蓝色吉他》中,吉他手受尽了观众的质疑,他的遭遇也是史蒂文斯和毕加索都有过的遭遇。毕加索的画比较荒诞怪异,不是人人都能欣赏的,更不是所有人都能读出其画背后的涵义。而史蒂文斯的诗歌对普通读者而言也是晦涩深奥、很难理解的,因此也经常遭人非议。于是史蒂文斯对《老吉他手》进行了艺术转换再创作,将自己对这幅画的感受融入其中。因此通过品读《蓝色吉他》这首艺格符换诗,读者也许更容易了解毕加索的那幅画了。

除了以上两点诗画间的共通之处外,史蒂文斯在第九首诗中直接明了地向读者展示了他眼中的《老吉他手》这幅画。

而天空的色彩,那阴沉的蓝色

在其中蓝色吉他是个形式,得以言传却还艰深

而我却仅仅是一个阴影弓身

于箭一般,静止的弦上,

一件尤待制造之物的造物者;

那色彩像一个念头,从

一种心情中长出,演员可悲的

长袍,半是他的手势,半是

他的台词,他意义的外衣,丝绸

浸透了他忧郁的言词,

他的舞台的天气,他自己。[3]110

从毕加索的画中可以看到,整幅画被一种抑郁的蓝色所包围着。远处的海是蓝的,天空也是阴沉的蓝色。老人则弓着身子,那大片大片的蓝色都是老人的心情。其实,诗人将《老吉他手》的画面断断续续地藏在了诗中。比如第十四首诗中的“海补充他褴褛的色调”,“在一幅明暗交织中/一个人坐着弹奏蓝色吉他”。[3]114史蒂文斯仅仅根据毕加索的一幅画就写出了一首近3 000字的长诗,虽然画呈现出来的东西是有限的,但是人的感知和想象力是无穷的。诗人通过文字将自己对《老吉他手》这幅画的所感所想表达出来,这就是“艺格符换”的表现力所在。在《蓝色吉他》中,史蒂文斯不仅将毕加索画中压抑的主题表述出来,还更深层次地吐露了毕加索本人在绘画创作中的无助和挣扎,同时告诉读者这些迷茫和困惑也同样存在于诗歌创作中。

此外,史蒂文斯的诗作也采用了毕加索推崇的立体主义创作理念。立体主义艺术家追求碎裂、解析、重新组合的形式,形成分离的画面。史蒂文斯认为诗歌创作就如同立体主义绘画一样,用“感觉解构世界,思想重构世界”。[14]288艺术家通过感官去感受、了解这个世界,比如用眼睛来观察事物并从不同角度将其分解,再通过思想将分解的世界重新组合,形成一个主观的世界,创造出新的现实。

就像人类的感官互相联通一样,绘画和诗歌也不分家,它们只是艺术的不同表现形式而已。对于诗画关系,史蒂文斯在《诗歌与绘画的关系》中这样阐述:“有一种普遍的诗歌反映在万物之中,或者是可能有一种基本的美学,诗歌和绘画是其互有关联但互不相同的呈现”[3]389,“在这两个世界之间有着两种艺术之间所有的同一种互换,来回的迁移传递、激活、普罗米修斯式的解放和发现。”[3]396从毕加索到史蒂文斯,《蓝色吉他》跨越了国界和时空,也实现了从绘画到诗歌的艺格符换。

《蓝色吉他》不仅有其色彩鲜明的绘画特点,还富有音乐性。

首先,这首诗中不仅出现了一种乐器——吉他,史蒂文斯在诗中还用了很多含有“敲击、打击、改变”等意思的动词,如“strike”“tick”“tock”,表达了艺术加工的过程就是解构和破坏的过程,抽象的动作变为具体的动作。[6]58-59同时还多次出现拟声词,如“hi and ho”“bang”“jangling”等,这些都生动地体现了敲击琴弦的声音,将抽象的声音变为具体的声音,给人强烈的节奏感,使现实世界中鲜活的经历转变成艺术。[6]58-59

其次,就整首诗的结构而言,仿佛一支完整的曲子:先是平缓的开端,中间是吉他手疯狂呐喊的高潮,最后又回归到平静。刚开始是吉他手弹奏,紧接着是观众的质疑和吉他手激烈地辩论,最后是吉他手无声地思考,诗歌的结束也是吉他手的谢幕。

此外,这首诗与毕加索作品中的吉他主题和音乐中的“变奏”手法有着不谋而合的默契[1]55。《蓝色吉他》表面上看是在描述吉他手音乐创作的艰难,实则是暗示诗歌创作也同样艰难,同时诗人也是在为毕加索发声,表达绘画创作的艰辛。可见,史蒂文斯在诗画乐三者之间穿梭自如。从第十五首诗中诗人的连续发问可以看出他对诗人身份的焦虑:

是否毕加索的这幅画,这幅“毁灭的

秘藏”,一幅我们自己的画,

如今,是我们社会的一个形象?

我是否坐着,畸形,一只赤裸的蛋,

渴望再会,获月*获月,英文原文“Harvest moon”,即秋分之后的第一个满月。见华莱士·史蒂文斯《最高虚构笔记》,陈东飚、张枣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15页。,

却看不到收获或月亮?

事物如其所是已经被毁灭。

我呢?我是否一个死去的人?[3]115

这是他从毕加索的《老吉他手》这幅画中得到的感受,因为他透过毕加索的绝望想到了自己。但不管遭遇多少质疑和艰辛,对艺术理念的坚守成为诗歌和画作隐含一致的主题。

在毕加索绘画的触动下,史蒂文斯创作出了《蓝色吉他》这首艺格符换诗。对于诗歌与绘画的关系,史蒂文斯曾这样描述:“世界上也许存在一种最基本的美学,而诗与画只是它的不同表现方式而已。”[14]288艺格符换就是这样一种基本美学,它不仅存在于诗歌和绘画之间。从绘画到诗歌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而从音乐到诗歌又是一次艺格符换。所以说,艺格符换的魅力就在于它具有包容性和拓展性,不会将艺术创作局限于一个艺术领域,《蓝色吉他》所体现出的诗画乐交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1] 陈芸,李小汾.毕加索作品中的吉他主题与变奏创作[J].浙江理工大学学报,2008(1).

[2] JEWELL E A. Proteus of Modernism[N]. New York Times,1936(1):9.

[3] 史蒂文斯.最高虚构笔记[M].陈东飚,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4] WALLACE S. Letters of Wallace Stevens[M]. New York: Knopf,1966.

[5] 帕里尼.哥伦比亚美国诗歌史[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388.

[6] 李迎燕.浅谈华莱士·史蒂文斯的《弹蓝色吉他的人》的艺术特色[J].读与写,2010(6).

[7] BONNIE C. Stevens′ "The Man with the Blue Guitar" and Auden′s "The Sea and the Mirror": Addressing the Audience[J]. Wallace Stevens Journal,2013(37):188-98.

[8] GORDON M. Stevens and Surrealism: The Genesis of "The Man with the Blue Guitar"[J]. American Literature,1987(59):359.

[9] 高琛.内省的探索者——试论华莱士·史蒂文斯的诗与立体主义画派的联系[J].当代外国文学,1998(2):161.

[10] CURTIUS E R. European Literature and the Latin Middle Ages[M]. New York:Pantheon Books,1953:69.

[11] 钱兆明.艺术转换再创作批评:解析史蒂文斯的跨艺术诗《六帧有趣的风景》其一[J].外国文学研究,2012(3):104.

[12] RICHARD E, ROBERT O. The Norton Anthology of Modern Poetry[M]. New York:W W Norton,1973:252.

[13] 钱锺书.中国诗与中国画[C]//舒展.钱锺书论文选.广州:花城出版社,1990:6.

[14] HALL J, WANOV B. Modern Culture and the Arts[M]. New York: McGraw-Hill Book Company,1972.

(责任编辑:紫 嫣)

TheManwiththeBlueGuitar: An Ekphrastic Poem with Painting and Music Integrated

YANG Tian-tian, OU Ro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Hangzhou 311121, China)

Picasso′sTheOldGuitaristwas painted during the Blue Period. It inspired Wallace Stevens, an American modernist poet, to write the famous ekphrastic poemTheManwiththeBlueGuitar, transforming his feelings and thoughts towards the painting into a poem. He elaborates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magination and reality and the common sources of poetry and painting. In his view, poetry and painting both belong to artistic creation and even though they are different media, they cannot exist without the interaction of imagination and reality. In addition to analyzing the transformation and fusion of painting in the poem, the paper also explores the integration of musical features in the poe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inter-art poetics.

TheOldGuitarist;TheManwiththeBlueGuitar; ekphrasis; reality and imagination

2017-02-03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英美现代派诗歌中的城市书写研究》(13YJA752014)的阶段性成果。

杨甜甜(1992—),女,安徽亳州人,杭州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生,主要从事英美文学、比较文学研究;欧荣(1971—),女,安徽五河人,博士,杭州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比较文学和跨艺术诗学研究。

I106

A

2095-0012(2017)02-01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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