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洛特贵女》浅谈拉斐尔前派
2017-04-20谷姣
谷姣
拉斐尔前派是英国19世纪最初由三名年轻的英国画家亨特、罗塞蒂和米莱斯发起的旨在改变当时艺术潮流的团体。英国当时正处在维多利亚女王的“繁荣时代”,国内同时流入许多来自俄罗斯和东欧等地的数万移民,整个社会的思潮和文化的碰撞更加激烈,而拉斐尔前派正是在这种社会环境中,要求变革,一改学院派推崇的以拉斐尔艺术为典范的古典主义,崇尚自然和文学中的优美,他们认为真正的艺术存在于拉斐尔之前的文艺复兴艺术中。而来自中世纪遥远的传说和早已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优秀品格和当下英国资本主义滋养的拜金人性有着鲜明的对比,正是这种精神上的差异,促使拉斐尔前派更多地倾向于诗歌和中世纪的题材。正如英国十九世纪著名诗人丁尼生歌唱的那样“she has a lovely face;god in his mercy lend her grace”,夏洛特贵女,美人正如彼岸花,暮霭沉沉日西凋落。
丁尼生大获成功的《国王叙事诗》中的诗篇《夏洛特贵女》,是基于亚瑟王和圆桌骑士的故事上的再创作。诗歌描绘了夏洛特贵女被诅咒锁在城堡中,每天只能通过身旁镜子的反射看到窗外的世界,她隐没在黑暗中纺织着不曾亲临的世界景象,吟唱尘外之音,世界熟识那月下精灵叹息般的歌声,却不曾得见她的面容。也许孤独早已随那起伏的胸腔呼吸,谋杀她生的意志;也许是那天风太轻,日光正好天空湛蓝,夏洛特贵女自镜中瞥见来自卡美洛的兰斯洛特,耳边传来那骑士在阳光里的歌声,那个注定封印她生命的英雄,带着热烈的阳光,温柔又无情的从她的塔前路过。尖塔上的石兽如翚斯飞,宝镜中的景象吉光片羽,夏洛特的贵女转身迎向她的命运,那如朝花夕落的今日。随着她的转身,纺线四散,银镜破碎,她的生命也将随着日落终结。夏洛特贵女轻衣胜雪,她的美貌本该堪合这世间最英武的骑士,然而今日河岸宽阔,衰草丛生,天色如血,死之将至。她卧在铺就精美织物的小船上,随河岸顺流而下,孤独的驶向远方的卡美洛城,寻找传说里亚瑟王最骁勇的骑士兰斯洛特。道阻且长,她的歌声逐渐低落,她的生命正在消亡。这艘从远方落日余晖中驶向卡美洛城堡的孤舫终于靠岸,带来了没有生命的美人。围观的人群中,那位传说中爱上了亚瑟王后的兰斯洛特,轻轻的叹息,“她有着美丽的面容,而世间慈爱的主也为她带来了优雅。”。这个有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的故事,引起了拉斐尔前派许多画家的哀思,创作了基于丁尼生诗篇中景象的画作。
丁尼生在1833年首次创作了《夏洛特贵女》的诗篇并且历经十年修改于1842年定稿。在1875年“黄昏画家”约翰·阿特金森·格里姆肖创作了《夏洛特贵女》,描绘了烟波暮霭中的龙头小船载着沉睡的夏洛特向血色城堡驶去的画面。在1878年亚瑟·休斯的《夏洛特贵女》在展出时,画作旁附有丁尼生的诗句节选,画面色彩明亮并精于细节刻画,显示出拉斐尔前派对真实自然极近翔实的刻画特点,而画面中的诗意哀婉也很好的体现了拉斐尔前派对优美意境的追求。画面描绘了夏洛特的小船停靠在水岸边,而岸上的人们远远私语不敢靠前的场景。在1884年约翰·迈尔惠施·斯塔威克在《夏洛特贵女》中描绘了夏洛特静坐在富丽宫殿内通过镜子观看塔外的世界的画面,画作延续了拉斐尔前派对事物精细刻画的特点。而《夏洛特贵女》这一题材最著名的画作来自于约翰·威廉姆·沃特豪斯在1888年创作的《夏洛特贵女》,画面中夏洛特金色的长发轻垂在雪白的衣襟上,她端坐在铺就华丽毯子的船上,面容哀戚。画面不仅详尽描绘了岸边的水草,对人物神情的刻畫也是入木三分。在这一作品广获好评时,约翰·威廉姆·沃特豪斯在1894年继续推出了同一题材的油画作品,不同于上一张作品对画面细节的精细刻画,这张作品描绘了夏洛特在转身奔向窗前寻找心爱之人的瞬间,室内背景灰暗,而夏洛特俯身扯开羁绊她脚步的丝线,眼神直视画面奔向悲剧的命运。破碎的镜中出现了骑士银色的头盔,他自窗前打马而过。而1905年拉斐尔前派的创始人之一威廉·霍尔曼·亨特也创作了这一题材的画作《夏洛特贵女》,描绘了夏洛特转身被丝线纠缠,骑士渐行渐远的瞬间。不同于之前画作中对画面意境的追求,这幅作品更多的通过画面现有的景物讲述这一故事,画面中镜子的两扇用禁欲主义宗教画暗示夏洛特贵女的悲剧性命运。室内富丽堂皇,而镜中景象天高云低,旖旎人情,或如《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夏洛特女子用生命作为代价追求的爱情,不过是梦幻泡影,华灯耀眼的背后是更深的黑暗和枯燥的阴影。亨特作为拉斐尔前派的创始人,画面中对描绘的事物也具有精细刻画的特点。作为拉斐尔前派著名画家,约翰·威廉姆·沃特豪斯在1916年创作了《夏洛特贵女》这一题材的第三幅作品,描绘了丁尼生诗篇中的第一节的场景,夏洛特一身红衣悠然坐在镜前,岁月静好,织布的梭子缠绕着丝线放在她的腿上,也许是窗外的歌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也许是窗下情人的絮语使她好奇,夏洛特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画面保留了拉斐尔前派画面中明亮澄净的特点,描绘的室内装饰朴素自然,画面中更多描绘了现实世界的自然景物和生活场景,使用现实主义手法刻画,画面平和美好。这幅画作或许也是拉斐尔前派关于《夏洛特贵女》的终点,一如拉斐尔前派,在宣扬变革的呐喊中开始,在生与死、人间或地狱的激烈冲突中截取最惊心动魄瞬间中表达,在平和温存的人间生活中告幕。
《夏洛特贵女》这一题材充满了远古的神秘和悲剧性,不同于英雄史歌的悲壮惨烈,夏洛特女子如一枝孱弱的芦苇,生不由人,却用决绝的死亡刺入文人骚客的心脏,使他们歌颂、传扬。拉斐尔前派钟爱这一题材,也许是爱她为爱赴死的勇气,又或许是爱那遥远缥缈的梦境。拉斐尔前派总爱做梦,用现实的手法去描绘遥远歌声里的英雄美人,宣扬消逝已久的骑士精神和直中取索中求的正直精神,仿佛那就是真实。拉斐尔前派虽然对自然精细刻画,却用真实的世界造梦,描述口口相传的传奇,而忽略心脏真正为之跳动的真实所在。也许这也是拉斐尔前派自立门户,流传至今的原因。
(作者单位:广西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