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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习仲勋同志

2017-04-20何载

祖国 2017年4期
关键词:习仲勋同志群众

何载

我和习仲勋同志是在1936年认识的。当时我是一名通信员,曾经送信到他管辖的地区,和他见面。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他很精神、很干练,穿衣、举止都干净利落,和群众关系也非常亲近,老百姓对他的印象很好。

第二次见面是1938年。当时我在旬邑县“陕公学”学习和工作,学校需要扩充,校长李维汉派我和另一位同志去找他,和他商议在办学方面多给支持,比如多给地面,多给经济上的补助,支持交通方面的建设。习仲勋同志很支持我们的提议,不仅满口答应,而且立即着手去办。他马上调动人员,多供应粮食、蔬菜,多开几个渠道,把我们的要求都做到了,后来学校发展得非常好,很快学生和教职员工发展到了一万人。

第三次和习仲勋同志的接触持续了较长的时间。当时他在关中做地委书记,我在赤水县做征粮工作团团长,和他在工作上接触非常多。

后来,我在绥德做宣传工作团长,和他接触也很多。之后更多的接触就是在延安,他是西北局书记,我是西北局组织部的人员,在他直接领导下工作,三天两头就会见面。

再之后,我们在解放战争时期也有很多工作上的接触。习仲勋同志任西北局书记的时候,我在中办第一办公室负责联系西北,文件往来、工作接触也很多。

习仲勋同志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非常多。举一个例子,土地改革期间,南方某根据地提出响亮口号“打土豪分田地”,很得人心,但是在陕北不叫土豪,不能完全效仿南方的那种做法。根据本地的实际情况,习仲勋就跟干部群众们商量,提出“分牛羊”。羊肉可以吃,是立即就能执行到位的办法,既让群众满意,又避免了很多争端。由此可见,习仲勋同志非常善于从实际出发解决问题,善于抓住工作的重心。

他还说过:“西北什么是中心问题呢?西北地区的民族问题,如果脱离了民族问题,那就脱离了实际”。今天我们回顾那段历史,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西北地区的民族问题,确实是最实际、最中心、最关键的问题,即使在今天社会安定的环境下,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问题。习仲勋同志在当时不避讳去强调这个问题,抓这个问题,他实事求是的态度,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再举一个例子。整风运动当中,他针对抓反革命、抓特务扩大化的问题,提出了“实事求是,坚持党性,统一思想,不要胡说,不要扩大,也不要缩小,不要冤枉一个好人”的基本方针。这也是他实事求是工作作风的体现,也确实避免了很多冤假错案,避免给干部群众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这在当时那种“左”风浓厚的政治环境下是非常可贵的。

我们党群众路线的根基里面就蕴含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没有实事求是的精神,就谈不上具备调查研究的方法,谈不上给群众办实事。他到关中的时候就是通过群众路线,重新建立和扩大我们的根据地的。我们的苏维埃政权在那段时期比较被动,国民党吃掉了很多我们在关中的根据地。习仲勋回到关中以后,积极发动群众,重新组织武装力量,再加上他过去在这里深厚的群众基础,经过艰苦斗争,收复了大量失地。这就是他群众路线实践的具体体现。

习仲勋同志实事求是的精神、群众路线工作方式,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这方面他是大家学习的一个好榜样。

马文瑞同志曾经说过:“习仲勋政治上很强,非常讲求群众路线。”

王政柱同志曾经回忆习仲勋同志协助彭德怀同志作战时贴近群众的事例:“仲勋同志在野战军行军作战紧张的战斗环境中,除了协助彭总负责作战指挥外,不顾疲劳,随时随地同边区人民保持密切联系。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住房还没找好就到群众中去了,不是找基层干部座谈,就是向群众作调查研究。宣传、动员、组织群众参战支前,坚持生产,克服困难,战胜敌人。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围着一大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争着向他们反映情况。习书记担任着那么高的职务,却没有一点官架子,始终和群众打成一片,很值得我们学习。

彭老总本人也曾说:“习仲勋同志是陕北老区的一位老同志,他与边区人民有深厚感情,同群众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密切联系群众的好传统,值得大家学习!”

习仲勋同志这个人很正派,很有人格魅力,很善于团结群众,对同志比较关心。他没有半点“邪门歪道”,更是从来不搞拉帮结派。每一位历史研究者的侧重點可能不一样,就我个人看来,习仲勋同志的革命生涯有三个值得大书特书的亮点。

第一是习仲勋同志在1931年到1935年的革命活动,也就是他从做兵运工作一直到任陕甘边苏维埃主席的这段时期,他深入乡镇和村庄,一家一户,一村一村的做群众工作,这是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也是非常艰苦的工作。就如同荀子《劝学篇》中说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习仲勋同志就是通过这样既繁琐又扎实的工作,一点一滴地深入群众路线实践,为我们党打牢群众基础,建立起牢固的革命根据地,为革命事业的发展作出卓越贡献。

第二习仲勋同志作为主政一个地区的领导干部,通过调查研究和具体实践,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灵活务实的政策理念,包括土地政策、工商业政策等。

当时,他采取了灵活务实的政策,给地主和富农必要的生存空间,他们只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劳动,就可以分田,这在客观上是有利于他们改造的。其他一些执行政策比较“左”、比较教条的地方,是地主不分田,富农分坏田,这样就导致严重对立,不利于政策的实施和社会稳定。而在习仲勋主政的地区,农业上就没有发生大的问题,同时工业和商业也没有发生大的摩擦,仍然保持着繁荣稳定的局面,对于民族地区的土改,习仲勋郑重提出,必须有两个不能改变:“就其全过程而言,必须充分发动群众,这是不能改变的;又必须以促进和加强民族团结为主题,这也是不能改变的。”

习仲勋实事求是的这个亮点,在党内有口皆碑,很多人都对他大加称赞。比如我参加中央处理西北问题五人小组的时候,胡耀邦同志就评价说:“习仲勋同志做事很周全,很务实。留有余地,从不过火。”我们党的历史上,“左”的东西往往很多,一直发展到“文化大革命”,都是“左”的思想占主导地位,但即使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习仲勋同志也从不搞“左”的那一套。他自己也说:“我这一辈子,没犯过‘左的错误。”

第三从统战角度来说,习仲勋同志用稳妥的办法把西北各个阶层、各个民族的民众团结起来、发动起来,配合党的工作,为新中国的稳定和发展贡献力量。这与他当时形成的“联合封建反封建”的开创性思想是密不可分的。习仲勋同志从不主张硬打硬杀,他用和平的方式、稳健的政策,让西北从旧社会稳步向新社会过渡。虽然当时我们的人民军队人数在西北不占优势,但是习仲勋把很多民族上层人士、王爷、千户等都争取过来了。

比如他任西北局第二书记、西北军区政委期间,一直负责指挥对青海省项谦的劝降工作。他一共对项谦劝降18次,最终把他争取到人民的阵营来。再比如黄正清一开始也是敌对阵营的人,习仲勋同志耐心地对他做工作,最后两人成了挚友,黄正清还不遗余力地帮助他给群众做工作。黄正清对群众说:“习书记来了,共产党来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共产党好,领导我们建设新中国,过好日子。大家把枪都交出来,回家种地。好好发展生产,发展经济。我已经跟习书记说过,绝对保证你们的安全。你们要相信共产党,相信习书记。”

习仲勋同志既忠实地实践党的群众路线,也把群众路线的作风发扬光大,同时又有着他自己的鲜明特点。

第一、他的群众路线是带有鲜明的宗旨意识,建立在牢固的信仰基础上的。这个信仰是共产主义的信仰,是忠诚于中国共产党的信仰,也是忠诚于人民的信仰。习仲勋同志十几岁入团,在监狱里入党,可以说他从少年时代起就投身于人民解放事业。习仲勋同志常说:“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们是为老百姓谋福利的。我们活着,就是为老百姓谋福利。我们是人民的勤务员,是人民的儿子。”他还嘱咐司法工作者:“必须端端正正地把屁股坐到老百姓这一边。”这句话虽然土,但表达的意思比那些文绉绉的语言更清晰,更明确,也是我们人民群众的语言。可见,习仲勋同志的群众路线,建立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基础上,建立在他从始至终就摆正了个人和党的关系上。

习仲勋同志不仅在一生中致力于群众路线实践,也注重群众路线教育的开展。他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和同志们一直强调:“要加强我们共产党人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群众路线就是共产党的生命线。”他还说:“群众路线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我们共产党员为啥活着,为谁服务,为谁干活。我们党员和干部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这是一个根本性的立场问题。”

第二、习仲勋同志的群众路线,外延很宽,实践的范围更为广阔。他的群众路线涵盖甚广,不仅包括工人、农民、党政干部、民族人士、民主人士,以及國民党人士、国外人士,甚至包括一些曾经敌对的势力,也是他团结的对象。习仲勋同志把群众路线开拓性地应用在一切可以应用的地方,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比如早期,他在根据地办了列宁小学,办了报纸,做这些工作,启用知识分子。但是在“左”风盛行的政治环境下,知识分子曾被错叫“二号资本家”,但是习仲勋不受这种观念限制,大胆启用他们,也确实取得了良好效果。还有,土地革命时期,地主富农是我们打击的对象,但习仲勋对他们从不采取赶尽杀绝的政策,而是正常对待,只要他们实际劳动,也分给他们土地,而且也允许他们进行工商业经营,开小门面之类。

他和哥老会也有密切联系。解放前,在陕北有很多老百姓参加哥老会,影响很大,习仲勋同志和哥老会的很多“大爷”有着很好的交情,并通过这些密切的联系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为革命事业做了很多突出贡献。

第三、习仲勋同志的群众路线是带感情的,发自内心的,是出于他朴素的群众感情和群众观念的,而不是唯方法论和狭隘的实用主义。他不仅是为了做好工作而用群众路线的方法,而是为了群众的利益去好好做工作。习仲勋的群众路线实践,绝不是做样子,更不是走过场,而是真正动脑筋,花费大量时间走访每家每户,想群众之想,急群众之急。

习仲勋同志每到一个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先找老百姓了解当地情况,然后再处理个人的事情。通常一些领导干部都是先找好住的地方,安排好自己的事,休息休息,烧点水喝。但习仲勋从来不是这样的,都是考虑群众的事情,先和群众接触。

我们过去旧社会的地方官吏被称为“父母官”,要“爱民如子”。但在习仲勋同志这里,这个观念是“反过来”的,像对待父母亲一样的对待群众。他可以做到有饭首先给群众吃,有衣服先给群众穿,经常给生活困难的群众接济粮食,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是很多次。衣服、被褥也是,他会先分给生活困难的群众一部分,然后再给我们。由于当时被国民党包围,盐是十分紧俏的物资。一有了盐,他就先分给老百姓,然后才分给我们。我们也都很赞同他的做法。而且,他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下放”洛阳的时候,身无一官半职,就是个普通老百姓,还在接济困难群众,可见他的群众感情是发自内心的,而不仅是“路线”,不仅是“工作方法”。

第四、习仲勋同志的群众路线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不断发展的。抗战时期,他强调和致力于抓生产、抓文教卫生事业。这都是他群众路线实践的具体体现。1942年审干时期,习仲勋同志还提出:“要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就是党性。”这个观点是基于不冤枉好人,不伤害任何党员和群众的革命积极性。

他重视民族问题,这是他群众路线的重要发展。西北解放后,他提出来:“把一个地区的工作做好,一定要‘抓牛鼻子,牛很大,力气比人大得多,但是抓住鼻子就好控制。那么牛鼻子是什么?就是民族问题。” 抓民族问题,而民族矛盾中的主要方面是宗教界的上层人士。为此,习仲勋同志规定了五个工作要点:

(一)先做好争取各民族上层宗教人士的统一战线工作,在做好这项工作基础上再进行民主改革。

(二)要在干部和部队中开展民族宗教政策的教育活动,要针对反对大汉族主义、反对地方民族主义的倾向进行教育。

(三)建立政权,要由上而下,由小而大,逐步推行。先从民族乡开始,再到区、县、州以及自治区。条件成熟一个,成立一个,稳步前进,绝不勉强进行,更不能越俎代庖。依据这个方针,1955年,国家先成立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之后成立了宁夏回族自治区。牧区暂时不宣传土改,也不提反霸,只提保护畜牧业。

(四)军队发布了严格遵守各民族风俗习惯的政策规定,普遍进行了尊重少数民族风俗习惯的教育。一些纵队或师部还制定了必须执行的守则。

(五)在少数民族区域进行剿匪时,都要先防御,后进攻;先分化,后打击;先争取,后进剿。实行剿抚结合。

从1950年到1962年,西北地区一直没有发生混乱,民族之间和睦相处,各种冤假错案也很少。这就是他抓“牛鼻子”的效果。

习仲勋同志回顾这段历史时曾说:“对上层要有分析,区别的对待。他们中有进步的、中间的、落后的、反动的,不加分析,不区别研究对待,团结他们的工作也做不好。笼统对待是错误的。我们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各少数民族地区的统战工作就是和封建分子打交道的。”

习仲勋同志是一个善于在实践中发现真理、总结经验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他对群众路线比较系统的归纳和总结,都集中在解放以后,特别是在他到中央工作后。习仲勋谈到陕北的革命经历时,经常谦虚地说:“我们只是朴素的唯物论,和其他根据地一樣,就是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指导,走了井冈山的道路。”

上世纪五十年代,习仲勋同志曾经提出关于群众路线的四项原则。一要平等、团结、友好。二要知人,知心,知音。三要发扬民主作风。四要善于团结各种各样的人。他提出的这四项,实际上是对群众路线实践的有益补充。

“平等、团结、友好”。这个是态度问题,是第一重要的。我们共产党的政权是人民给予的,不应该存在那种官对民、高人一等的落后思想。我们党员,特别是干部,如果对人不平等,老盛气凌人,和群众对立起来,那怎么能行呢?群众怎么能支持你呢?而习仲勋同志提出的这个最基本的原则,直到现在,有一些党政部门还在落实。

关于“知人,知心,知音”,他所强调的是要听懂群众说的话,和群众做朋友,也要让群众把我们当成真正的朋友,互相信任,互相支持。中国古人讲,人要交“诤友”,既然你把群众当成朋友,那么群众有意见、发牢骚,实际上就是诤友的角色。这种情况下,我们没有什么可回避的,更不能恼羞成怒。如果我们不能听朋友的劝告,就会失去朋友,就会孤立。我们共产党如果不能听群众的意见,就会失去群众的支持,就是失败。

关于“发扬民主作风”,习仲勋同志做得非常到位。他非常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非常善于解决问题,跟群众也好,跟同志们也好,每当遇到友人给他提意见,他的态度一贯是谦和、冷静的。他一定会让你把话说完,即使是骂他的话,也会让你说完,然后再和你商量、探讨。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把根据地搞得井井有条、固若金汤的原因。

关于“善于团结各种各样的人”,说到底,就是群众路线;如果不团结人,就不叫群众路线。习仲勋同志在关中地区,启用知识分子,团结哥老会,甚至把一些土匪都争取到我们的阵营里来,还与各个阶层、各种文化背景的人很好地打交道。

习仲勋曾经对这一段历史回忆说:“陕甘边的斗争史,是统一战线的又斗争又联合的历史。对于同国民党政权有矛盾的地方武装,我们总是努力争取。凡同情、倾向革命的都热忱相待,一些哥老会头目、民团团总、保安团、红枪会,经过我们的团结争取,他们都为革命做过许多好事。对于某些土匪,能不能改造他们成为游击队呢?庆阳的杨丕胜领导的游击队,开始是有土匪成分的,后来经过长期改造把土匪成份洗刷了,吸收一些新的农民成份,就成为游击队了。黄龙山的‘大王郭玉珊,经过刘志丹等人的工作,终于把他引上革命道路,从红军时代直到解放战争时期,立了许多战功。”

他还说:“对于每一个人、每一个派别、每一个社会团体、每一支武装队伍,根据它们不同的情况,在抗日救国的方针下,同他们接洽、协商、谈判,以订立各种地方的、局部的、暂时的或长久的、成文的或口头的协议,同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一些单位,建立起各种不同程度统一战线关系。”

习仲勋同志在西北的艰苦岁月,到现在对我而言记忆犹新。很大程度上,我的革命勇气、胆识和信心,都是来源于那段经历。全心全意为人民,坚持群众路线,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都是在那时学习的。我在工作中遇到问题、碰到困难的时候,就回想起习仲勋同志深入群众、善于调查、研究团结各界人士等等经验和群众路线实践。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我们共产党员应该在认真践行群众路线的过程中,问政于民、问计于民,我们的事业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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