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之宜
2017-04-19程应峰
程应峰
林语堂有妙论云:“赏花宜对佳人,醉月宜对韵人,映雪宜对高人。有青山方有绿水,水唯借色于山;有美酒便有佳诗,诗亦乞灵于酒。这些相宜的事或物的对接,多从实处着眼。唯诗之于酒,”一虚一幻,一飘一渺,动荡由人,变数无穷。
欧阳修在《醉翁亭记》中写过“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之句。在古代,飲酒而得之于心者,是诗。诗为表象,实则“在乎山水之间也”。这正是中国酒文化的魂灵所系、精髓所在。酒有阴阳文武之用,助诗兴,酝酿无数杰出诗人;壮胆略,造就许多盖世英雄。诗酒为伴,带来心灵的快慰,才会“把酒临风,其喜洋洋”。与酒为谋,陡增一腔豪气,才会有“曹操煮酒”,论说天下英雄。应该说,“诗人与酒”的幽雅情怀,“英雄与酒”的壮烈气概,皆有杯酒相宜的精妙之处。
酒能宜人,亦能溺人。过多过滥,便能削弱人的心智体力,迷醉人的神经,它可以让平素拘谨刻板的人,绽出笑脸;一向沉默寡言的人,谈笑风生。若得杯盏频满,开怀畅饮,直至耳热脸红,便会将所有的忧愁烦恼置之脑后。然修为不深者,或是狂笑,或是号啕,或是意气飞扬,或是不可一世,或是将蓄积于胸的秘密一吐为快,或是当众把他人的隐私悉数抖露。以故,在酒桌上,只有善治酒者,才会用酒而不为酒所用。
酒为五谷所酿,适量则强身健体,沉湎则招灾惹难。莎士比亚在《暴风雨》中塑造过一个象征原始愚昧,唤作卡力斑的怪物,他初尝酒味,觉得妙不可言,以为把酒给他喝的那个人,是自天而降的神,还以为酒是甘露琼浆,是不为人间所有的,他能喝到是他的造化和福分,因此守着饮之不竭的酒窖,一喝再喝,不能自禁,直至噩噩而终。据史料记载,美州印第安人初与白人接触,正是为酒所倾倒,不惜拿土地和他们交换一些酒浆。印第安人的衰灭,在相当程度上,也是由于他们对酒过于沉湎的缘故。
由此看来,杯酒之宜,宜在人为,不为天设,不为地造。酒不能解忧,醉不能消愁,只能暂时将人置于麻木无忧的状态。酒醒之后,相随而来的是“忧心如醒”,那是一份病酒的滋味。自古有“花看半开,酒饮微醺”一说,倘能如此,也就算是参悟出饮酒人生的真境界了。
(编辑/杨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