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创新是“枢纽型网络城市”的动力源

谢奕秋

2016年12月，在温暖如春的广州，借着两年一度的“广州国际城市创新奖”最后阶段“15进5”评选和颁奖的契机，全球近1000位企业创始人、投资者、高管以及本地代表汇聚一堂，开展“达沃斯式”切磋，享受“特拉维夫式”创新节氛围，同时也让广州这个“珠三角湾区最大经济城市”的创新激情再次燃烧，给“枢纽型网络城市”建设再添把火。

3天的“一奖一节一会”嘉宾发言，不断在提示以“互联网+”为重心的智能创新的重要性。如广州华南城市研究会会长、暨南大学教授胡刚所言，“搭上互联网的快车，将为一个城市今后的发展提供很大的助推力”，而内嵌“网络”概念的“枢纽型网络城市”建设，“可能会给广州今后的发展带来一个翻天覆地的推动力”。

智能创新，市场在哪？

对于“智能创新”尚无成型的定义，不妨将其方便地理解为：与智能手机、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互联网金融等时髦概念挂钩的一类创新。在科技业者眼里，广州各级政府对智能创新的大力支持，更重要的是广州作为本地区最具潜力的智能创新应用市场，让他们心有戚戚。本届广州国际创新节诸论坛上，嘉宾们对此也屡有谈及。

譬如广州第一经济大区天河区，对创新领军人才除了奖励工作专项经费50万元外，还有最高500万元的企业扶持资金。而在创业方面，天河区也允许科技园区、孵化器、众创空间“一址多照”、集群注册和办公卡位注册。该区区委书记林道平表示“鼓励创新、宽容失败”，称科技创新已成天河经济的“新引擎和新亮点”，争取2017年举办“天河创客节”。

位于新黄埔区的广州市光机电技术研究院，作为市政府属下最大的科研机构，被赋予了引进台港澳和新加坡人才的角色。其年轻的院长任豪称，搭建平台、打通链条都很重要，“资金、人才主要不是通过政府支持，而是靠市场性资源吸引”，“大量项目都是走过场，解决痛点才能落下来”。

入驻该平台的高能计算企业创始人叶政晟来自台湾，以前在外企工作。他坦言被广州人才绿卡政策吸引到，认为广州是商务型城市，务实，已接纳了3000多家台资企业，且跟深圳、香港都有地缘联系，自己比较适应。他依托“天河二号”超级计算机做微小计算，可以对科学实验起到引导作用，打算先在广州及周邊市场推广。

针对来华创业投资，有嘉宾提醒不要在中国做B2C（商户对散户），没有深厚的科技别来，还要有一定的资金流才能进来，否则会重蹈优步的失败。特拉维夫创新节创始人尤西·瓦尔迪博士结合自身体会称，“需要依赖别人，才能初创一个公司”。其中合作伙伴是最重要因素，还要得到亲友支持，有同行可以咨询，这些都有赖于一个社区性的支持系统，比如业界“草根”举办的创业活动、见面会或者大企业的孵化器。

不少嘉宾提到自己选择在广州创业或投资的理由：广东菜和基础设施不错，有高比例的年轻企业家，政府支持小企业且比较高效，和其他制造业中心靠近，是进入大市场的跳板……让人意外的是，不止一位嘉宾表示，中国技术人才的薪水可能比硅谷人才还高，很难招到这些人，不如“在美国买下公司后到中国发展”。

在“VR（虚拟现实技术）元年就赶上寒冬”的当下，国内风投退潮，许多创业者被投资人逼上绝路。技术创新要能找到自己的消费市场才是王道。创新节期间，嘉宾们谈到了能在心脏病发10分钟前预警的智能设备，能在老人摔倒前打开气囊的智能腰带，能趣味提醒儿童饮水的智能水杯。这些产品的应用场景可能相对小众。而即便是无人机（摄录、喷洒）、3D打印、无人驾驶汽车、手机银行这些已经在海外叫响的产品，也还需要一个不断丰富应用场景、找到最优成本配置的过程。

据估计，广州未来二三十年还会有大量新移民涌入，真正的大考可能还没来。对于完善交通体系来说，类似早已在全国铺开的快速公交系统、不停车电子收费系统、无桩扫码公共自行车系统，以及各种打车、支付、导航软件的创新，可能更有价值。而根据未来广泛的需要提供智能化解决方案，也是城市竞争力的绝佳体现。

网络城市，枢纽何谓？

广州提出建设枢纽型网络城市，起初突出“国际航运、国际航空、国际科技创新”三大战略枢纽，后来又附加了一些生态和人文色彩。

交通枢纽一直是广州的优势所在。“十三五”期间，广州将投资4000亿元于综合交通体系建设项目，涵盖公共交通、地铁、城际轨道、高速公路、城市快速路及干道、白云机场、客运枢纽等，以实现“对外高速通达、对内便捷互通”。

在暨大教授胡刚看来，交通枢纽也包括产业、社区，将来火车站也会成为商业和居住中心，以实现零换乘；通过轨道交通连接南沙南面（邮轮）、花都（空港）、增城，可拉开广州城市框架；而全球最大散货运输公司总部落户南沙自贸区，亦是广州之幸。

作为中国三大通信枢纽之一，广州是“内地最大的互联网国际出口”，没有之一。通过强化国际信息枢纽功能，并从媒体、会展、国际会议等入手打造国际交往中心，广州有望构建“全球城市网络重要节点”，发挥对泛珠三角乃至东南亚的辐射带动能力，呼应国家赋予的“国家重要的中心城市”、“国际重要交通枢纽”这两大定位。

至于国际科技创新枢纽，应当说，广州作为外向型经济大省的省会，有能力成为境内外科技人才来南中国交流的首选城市。就智能创新的人才队伍而言，如果说深圳有海归系、孔雀（东南飞）系、深商系和（大企业）裂变系这“新四军”，那么广州的创新主体更为多元化：本地高校提供了很大一批，在穗科研院所和大型国企收纳和培养了一批，省内外民企更是踊跃来安营扎寨，伺机而动。

吕素琴/摄

在创新节期间一再被老外称赞的微信，虽然归于深圳腾讯公司名下，却是不折不扣的广州出品。“思想家”张小龙湖南出生，湖北读书，在广州开发出Foxmail，被腾讯收购后又负责腾讯广州研发部，从七八个人开始研发微信，不断使之人性化，增加了语音交流、查找附近的人、二维码、朋友圈、公众号、关联银行卡、摇红包等功能，并且还在“苹果商店化”，最终成为一个“瑞士军刀”般的现象级产品，月活跃用户数超过中国网民数，让WhatsAPP等海外竞品甘拜下风，令马云惊呼遭到“珍珠港”式偷袭。

时至今日，中国俨然已成智能创新的“全球风口”。杭州的淘宝网作为电商门户，完胜半封闭运营的亚马逊；支付宝及其背后的蚂蚁金服，也已超越了更为国际化的Paypal。北京的小米利用工程师的极客文化、众筹和粉丝经济，快速起家；深圳的华为则是稳打稳扎，从海外回师中国打败三星。

安利2015全球创业报告中，中国人的创业意愿超过韩美英日，排名第一。中国一周内的新创企业数量，就相当于日本一年的总和。做互联网金融的外国嘉宾说，中国已是全球最大的金融试验平台，政府的友善让数字支付（已占到一半的交易量、10%的交易额）可以与银行并行不悖；创业者还在打造能通过机器“智能识别风险”的P2P网贷平台。

面对中国这样一个巨量市场，很多投资者在问，到底是要更全球化，还是该更中国化？所以，广州完全可以从智能创新中获得枢纽型网络城市的“源头活水”，但前提是练好城市服务的基本功。比如，以“窄马路、密路网”方便路人穿行，使交通从属于街区活动，并增加其通达性；再如，解决城中村“人口倒挂”问题，优化珠江两岸创新带和景观带，塑造特色鲜明的城市风格。广州越是把自己“收拾”得宜居、宜商、宜游、宜创，就越会吸引正蜂拥赶来中国的创客在此扎根。

城市竞争，对手是自己

在这个城市间竞争方兴未艾，同时也在孕育城市间联盟的时代，广州可以在“珠三角湾区”城市群中，实现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城市功能互补和产业链延伸，而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别人，而是城市的本位主义思维。

廣东亚太电子商务研究院院长陈海权说：“我们广州是传统的商贸之都，现在面临巨大的转型压力……我们中国3个城市在争电子商务的中心或者跨境电商中心，一个是杭州、一个广州、一个深圳。”但在这次邀请了杭州等5省会社科院院长来穗演讲的郭凡院长看来，城市间合作的空间更大，广州市社科院去年牵头组建全国城市智库联盟，也是想“为兄弟城市提供服务”。

说到杭州，经济总量不过全国第十，却有着跻身国内一线城市的潜力，靠的是电子商务的“越顶式”竞争，以及巧办国际会议的眼球效应。杭州也是唯一曾获“广州国际城市创新奖”的国内城市，凭的是公共自行车共享项目。杭州市社科联主席沈翔还提到了打通政府数据与企业数据的愿景，指出“数据是生产资料”，并谦虚地称“杭州跟着广州走”。

广州有1000多个专业批发市场，电商发件量全国第一，跨境电商进出口额全国第一，的确与杭州有某种共赢的关系。而厚植移民文化的深圳，也给广州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比如被深圳高房价所迫的人才，北上省城创业的不在少数。再者，既然“人才激励重于技术开发，营造环境重于集聚要素”（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辜胜阻语），广州可以从改善软环境着手，与深圳共同做大智能创新产业，去与北京、上海乃至硅谷、班加罗尔竞争。

暨大教授胡刚认为，广州相比京沪的一个优势，是跟周边城市在空间地域上的联系非常紧密。“大纽约、大东京，下面的行政单元很多。而佛山、广州两个行政单元，人口总量就有2000多万，GDP总和也超过了上海。还有清远南部、中山、惠州、东莞北部都和广州靠得近，加起来3000多万人口，是一个超大城市的发展基础。”随着比地铁快一倍的城际轨道（如广清城轨等7条城轨）的建设，广州中心城区与周边城市的联系也会愈发快捷。

根据国家发改委的规划，珠三角正从“地区”变成“湾区”。未来粤港澳“9+2”城市几乎连成一体，这样的气候环境宜居，城市密度、科技创新、文化多元化等方面可媲美旧金山湾区和东京湾的城市群，在国内罕有其匹。

胡刚还表示，交通只是一个载体，城市创新真正的源泉是千千万万个市民和民营企业。这与世界城地组织主席帕克斯·托所强调的“自下而上的治理创新”，以及英国布里斯托尔市市长马文·里斯所说的“平等才能维系长期健康的发展”不谋而合。

亦如成都市社科院院长陈蛇所抛出的问题，政府不必把公益事业攥在自己手里，民间的公益探索可能更有效率、更可持续。一座人性化的城市，不会被行政区划框住思维，而会采取多元复合主体治理；不会盲目追求GDP，而会更多追求精神层面的满足。“高水平的公众参与，让人有归属感。”广州市社科院党组书记张跃国总结道。

人是城市的主体，一个多圈、多中心、多核的枢纽型网络城市，所需要的智能创新“动力源”，归根结底也只能从市民中间获取灵感。“不断听取市民的需求，你就可以让市民跟你同心协力去建设城市。”来自广州友城、瑞典林雪平市市长海伦娜·巴尔塔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