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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脂合一:自执金矛又执戈

2017-04-17王干

湖南文学 2017年4期
关键词:曹雪芹评点乾隆

王干

脂砚斋的存在,让《红楼梦》避免了明珠暗投的可能,也让《石头记》的书名伴随着《红楼梦》一起流传。自然,由于史料的缺失,也由于脂砚斋自身的刻意“潜水”,脂砚斋的身份确认成为红学传播史上的“百慕大”,在这里“失事”的红学家们不是少数,无论是“作者说”,还是“妻子说”,无论是“叔父说”,还是“堂兄弟说”,都被人们诟病,质疑者都能从脂评中找到相反的论据,至于用小说中的人物来论证脂砚斋更是索隐派的升级版,最著名的说法就是“史湘云说”,论者不仅从小说中找到依据,而且从与曹家交往甚密的李煦家族去找到佐证,但也很快有人找到反面的例证,“史湘云说”也难以立足。笔者一开始就对脂砚斋充满了好奇和兴趣,迟迟不敢下笔,也是怕在这个百慕大风高浪险迷失了方向。好在笔者没有索隐的兴趣,这里对脂砚斋的研读,一如既往地评述,是美学的,文本的,而非实证的。

一、脂砚亦是梦中人

脂砚斋的神秘身份让红迷们如痴如醉,照字面来看脂砚斋应该是一个书斋的名称,和曹雪芹的“悼红轩”一样。只不过这位脂砚斋主,是以胭脂为墨来书写的,而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里脂砚斋的评点确实是朱笔写成的。

脂砚斋是谁?至今没有定论。有一点可以确认的就是,脂砚斋是知晓、熟悉《红楼梦》里所描写的生活的,他仿佛是一个当事人不断来确认“实有其事” “真有是事”,在一些评点中,他宣称自己是梦中之人。第四十八回写到刚到沁芳亭,只见李纨与众姊妹方从王夫人处回来,宝钗正告诉他们说他梦中作诗说梦话。庚辰本双行夹批:“一部大书起是梦,宝玉情是梦,贾瑞淫又是梦,秦之家计长策又是梦,今作诗也是梦,一并‘风月鉴亦从梦中所有,故‘红楼梦也。余今批评亦在梦中,特为梦中之人作此一大梦也。脂砚斋。”

“梦中之人”固然是一种比喻性的说法,但大量的批注说明脂砚斋和作者共同经历过一些生活,例如小说写丫鬟用小茶盘捧茶,蒙府本侧批:“作者非身履其境过,不能如此細密完足。”第十八回写元妃省亲,庚辰本眉批:“非经历过,如何写得出?”

在一些批注中脂砚斋还直言不讳地说自己经历过,第二十五回《魇魔法叔嫂逢五鬼 通灵玉蒙敝遇双真》写三姑六婆妇女之间的事,甲戌本侧批道:“一段无伦无理信口开河的混话,却句句都是耳闻目睹者,并非杜撰而有。作者与余实实经过。”此类批语还有,写宝钗与母亲商量薛蟠出去吃亏赚钱做买卖的事,庚辰本批:“作书者曾吃此亏,批书者亦曾吃此亏,故特于此注明,使后人深思默戒。脂砚斋。”写丫头四儿变尽方法笼络宝玉,庚辰本批:“又是一个有害无益者。作者一生为此所误,批者一生亦为此所误。”这些批语说明脂砚斋确实经历过小说中描写的一些场面,说明脂砚斋不是局外人的点评。这也让脂砚斋区别于以前的点评方式,以金圣叹为代表的评点都是就文本进行客观地评点,而脂砚斋参与到小说里叙事,是小说夹叙夹议的一部分。

二、曹雪芹和脂砚斋是一个重量级的

脂砚斋能够和曹雪芹的名字一起流传至今,并不是因为脂砚斋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沾了曹雪芹的光,寄生在《红楼梦》这本巨著上,而是脂砚斋也是同一重量级的选手,是可以和曹雪芹匹配的,要不曹雪芹怎会在写作过程中采纳脂砚斋的一些建议呢(当然也可能是曹雪芹自己修改自己,见后面论述)?虽然没有脂砚斋的评点,《红楼梦》依然可以流芳百世,但脂砚斋的评点无疑加速了人们对《红楼梦》的理解,也加速了《红楼梦》的传播。设想一下,对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名字的理解,很难与“原应叹息”联系的,而《红楼梦》本身没有写完,只有八十回,脂砚斋的点评中对后面内容的提示,也让读者对《红楼梦》的框架有了一个完整的理解。

当然,脂砚斋能够和曹雪芹“琴瑟和谐”主要是美学趣味、艺术思想上的共鸣。王国维在《红楼梦评论》一书中认为《红楼梦》的美学价值在于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他说:“由叔本华之说,悲剧之中又有三种之别。第一种之悲剧由极恶之人极其所有之能力以交构之;第二种由于盲目的运命者;第三种之悲剧由于剧中之人物之位置及关系而不得不然者。非必有蛇蝎之性质与意外之变故也,但由普通之人物,普通之境遇,逼之不得不如是,彼等明知其害,交施之而交受之,各加以力而各不任其咎,此种悲剧其感人贤于前二者远甚。……若《红楼梦》正第三种之悲剧也。”所以“可谓悲剧中之悲剧也”。《红楼梦》一书的美学价值就在于其所写的是悲剧中的悲剧。曹雪芹在写作《红楼梦》时,感叹“一把辛酸泪,谁解其中味”,“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在于“大旨谈情”,而这情乃是悲剧的根源。脂砚斋在评点中,用得最多的是“哭”和“泪”,第三十四回,黛玉劝宝玉,“半日方抽抽噎噎地说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蒙府本侧批:“心血淋漓,酿成此数字。” “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处,甲戌本侧批:“此句令批书人哭死。”第二十三回,写贾政“忽又想起贾珠来”,脂砚斋却“批至此,几乎失声哭出”。可见贾珠作为宝玉之亡兄,亦非虚拟,该哭的是宝玉,脂砚哭了。第二十五回,写宝玉“一头滚在王夫人怀里。”甲戌本侧批:“余几几失声哭出”。如此深切地体会到作者的悲剧思想,且在批注中难以抑制住悲痛情怀,失控似的要“哭死”,只有心心相印方可到此境界。

如果说脂砚斋能深刻理解曹雪芹的悲剧意图可能与自身也是梦中人的经历有关,尚可能带着自身的感情,未必就一定源于美学的认同。但脂评中透露出的艺术鉴赏力以及对“典故”的注解和提示,则是同一重量级的人才能完成。脂评注释一些不太读得懂的词语,揭示一些词语的谐音和寓意,已经显示了和曹雪芹一样深厚的学问功底,最难得的是对小说艺术方面的内涵揭示所达到的层次,迄今很难有人超越。这些艺术手法对今天的小说创作也没有过时,尤其是对艺术辩证法的运用几乎到了空谷无人的至境。如甲戌本第一回有一段眉批总述“书中之秘法”的批语:“事则实事,然亦叙得有间架、有曲折、有顺逆、有映带、有隐有见、有正有闰,以致草蛇灰线、空谷传声、一击两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云龙雾雨、两山对峙、烘云托月、背面敷粉、千皴万染诸奇书中之秘法,亦不复少。”脂评中提到的其他具体写作手法还有:伏脉千里、春秋字法、横云断岭法、云罩峰尖法、拆字法、三五聚散法、偷渡金针法、不写之写、未扬先抑法、倒卷帘等等大约四十余种,这些艺术手法有些虽然前人已有论述,但如此和作品文本紧密结合的可谓天衣无缝。

黛玉葬花和冷香丸是《红楼梦》的精彩华章,两段关于花的描写既生动刻画了人物的性格,又揭示小说的主题,青春如花,美丽如花。在读到冷香丸的描写之后,脂砚斋忍不住“点赞”:

“以花为药,可是吃烟火人想得出者?诸公不必问其事之有无,只据此等新奇妙文悦我等心目,便当浮一大白。”

“当浮一大白”,这种会心的赞叹方式,是最《红楼梦》式的,来自对作家妙笔的妙处的深刻体会,也源自评者和作者内心深处的审美狂欢。

三、 自执金矛又执戈

脂砚斋是洞悉曹雪芹创作全过程的,而且深谙曹雪芹创作者的甘苦。脂砚斋和曹雪芹的关系不是一般的评者和作者的关系,他们的联系是在骨缝里血脉相通,是灵魂的互相映照。

最早探讨脂砚斋与曹雪芹的血脉联系的是胡适,这位新红学的开山祖师爷,他根据庚辰本第二十二回的“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这一批语认为,由于凤姐不识字,点戏时自须别人执笔,而宝玉是最具这个资格的,故此断定脂砚斋即是宝玉原型,是《红楼梦》的作者。又根据第十六回的“借省亲事写南巡”等批语认为,脂砚斋与曹雪芹是同一人,是曹雪芹化名:“现在我看了此本,我相信脂砚斋即是那位爱吃胭脂的宝玉,即是曹雪芹自己……脂砚只是那块爱吃胭脂的顽石,其为作者托名,本无可疑。”(《胡适红楼梦研究全编》,上海古籍书店,2013年)。

胡适的作者说应该是很有见地的,但他的论据似乎有些不足,比如由“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这一脂批去断言就是曹雪芹(胡适的前提是曹雪芹是贾宝玉的原型),但也有人考证出当时史湘云在场,史湘云是执笔的,继而认为史湘云是脂砚斋。这种用小说的人物原型去推断小说的作者和评者的方法是带有很大的局限性的。小说本身是虚构的,以虚构的人物去索隐现实的人物固然有趣,但难以精准。我们还是从脂评文本本身出发,去寻找脂砚斋的美学身影。

脂评中有一段话特别耐人寻味:“有客题《红楼梦》一律,失其姓氏,唯见其诗意骇警,故录于斯:‘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 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是幻是真空历过,闲风闲月枉吟哦, 情机转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凡是书题者不少,此为绝调,诗句警拔,且深知拟书底里,惜乎失名矣。”

这首诗确为绝调,高度概括了《红楼梦》的内涵所在,同时又点出了曹雪芹和脂砚斋之间的互文性的关系,“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其实也是“茜纱公子恨几多,脂砚先生情无限”, “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这里面的四个“自”字,仿佛说的就是自评的事,而“脂”在没有卷舌音的南方话里也读作“自”。“情不情”的用法也是脂评的专用词,虽然号称失名失姓,从文风来看,非脂砚斋莫属,尤其“且深知拟书底里”更是脂砚斋的写照。脂砚斋与蒙府本中一句“作者泪痕同我泪”的批语更明确了脂砚斋与作者同构的关系。庚辰本七十四回夹批:“盖此等事,作者曾经,批者曾经,实系一写往事,非特造出,故弄新笔,究竟不即不离也。”

很多人质疑芹脂合一的一个重要依据就是脂评中不时出现“余二人”的说法,给读者和研究者罩上一层迷雾。明明白白二人啊,怎么会同一个人呢?这与《红楼梦》的“假作真时真亦假”的“假语村言”有关。上面说到那首诗,脂砚斋记得清清楚楚,且知道诗作者“深知拟书底里”,但非要说作者“失名” “失姓”,用的就是障眼法。但脂砚斋又唯恐读者不能理解,又时不时地出来暗示一下。 在甲戌第一回又一个眉批道出了其中的秘密:

足见作者之狡猾之甚。后文如此者不少。这正是作者用画烟云模糊处,观者万不可被作者瞒蔽了去,方是巨眼。

此处点出了作者的“狡猾”,“画烟云模糊处”,“且后文如此者不少”,在结合脂评的一些欲盖弥彰的说法,比如上面惜乎失名失姓的表达,也不难理解“余二人”也是用狡猾的烟云来模糊真实的身份。脂砚斋模糊自己身份的意图是什么?

这要从明清小说的“经典化”说起。明末清初流传广、影响大的小说都是经过评家点评的本子,而没有评语的“白头本”是很难流行的,也很少成为经典的。金圣叹评点腰斩《水浒传》,张竹坡评点《金瓶梅》,毛宗岗评点《三国演义》,都是经典化的成功范例。金圣叹在评点腰斩《水浒传》时还以假托古本的名义出现,清初毛宗岗也曾仿效金圣叹删改《水浒传》的做法,号称得《三国演义》古本,对罗贯中原著进行删改,并在章回之间夹写批语,题为“圣叹外书” “声山别集”,又伪作金圣叹序冠于卷首。而且,据专家考证,毛宗岗对《三国演义》的评点也不是一人完成,而是父子合作的成果。

因而不能排除曹雪芹怕名作沉默,效仿毛宗岗假托金圣叹的名义评点《三国演义》,他假托脂砚斋来评点《石头记》。“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谁解其中味”是一种高冷的境界,同时也是一种不被理解的隐忧。因而,曹雪芹“自相戕戮自张罗”,张罗在今天或许可以理解一种“宣发”,评点也许是曹雪芹“张罗”的一种方式,何况评点也是一种再创作。当然,脂评出现于活字印刷之前,人们在手抄过录的过程中,也会自由地加以评点,因而参差不齐、自相矛盾的地方也就不难理解。

四、披阅十载之谜

在《红楼梦》的研究中有一句堪称经典的话,叫“披阅十载,增删五次”,这句话后来还扩展到小说创作界,用来形容或鼓励小说家潜心创作、力戒浮躁。对于“增删五次”已有研究者提出疑问,为何“增删”?增删的五次内容是什么?当然由于史料的缺乏,研究者也只能从现存的版本中去追索。但对“披阅十载”的理解很多人多从曹雪芹的严谨认真以及《红楼梦》写作的艰难去阐释,对“披阅”则很少进行分析研究,一般认为披阅就是展开阅读的意思,大百科全书这么解释:展卷阅读;翻看。《北史·韦孝宽传》:“雖在军中,笃意文史,政事之余,每自披阅。”唐朝白居易《东林寺白氏文集记》:“昔余为江州司马时,常与庐山长老于东林寺经藏中披阅远大师与诸文士唱和集卷。” 明朝李贽《与焦弱侯书》:“山中寂寞无侣,时时取史册披阅,得与其人会觌,亦自快乐。”

披阅的原意是展开阅读的意思,但在《红楼梦》中好像除了有展开阅读的本意外,还有批阅的延伸意。如果是自己的作品,曹雪芹在展开阅读之余,必定要进行一些修改,披阅十载,其实也是修改或者批改的十载,而不只是展开阅读的十载,后面的“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正好说明披阅不只是阅读,也含有修改、批改、编辑之义。甲戌本此处眉批或许可证明披阅并非只是阅读:

若云雪芹披閱增删,然则开卷至此这一篇楔子又系谁撰?

显然,结合后面的“谁撰”,可见这里的披阅和增删都是带有“撰”和著的性质,披阅自然不是简单的展开阅读。

“披”在古义里并不是展开。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这样说:

从旁持曰披。

士丧礼设披。注曰。披、络桺棺上。贯结于戴。人君旁牵之以备倾?又执披者旁四人。注曰。前后左右各二人。此从旁持之义也。五帝本纪。黄帝披山通道。徐广曰。披、他本亦作陂字。葢当音诐。陂者、旁其边之谓也。按披陂皆有旁其边之意。中散能知之。而索隐云披音如字。谓披山林艹木而行、以通道也。此则司马贞不知古义之言。葢俗解训披为开。广韵云披、开也。分也。散也。木部柀训析也。柀靡字如此作。而浅人以披训析。改柀靡为披靡。莫有能諟正者。

《说文解字》的“披”的本义是“从旁持”,《红楼梦》的“披阅十载”的“披”也是古义,从旁持,就是在边上“持”,而这“持”正是旁批、侧批、眉批注重点评方式的写照。披阅十载,或许也就是批阅十载。

有趣的是,据现在红学界的研究,脂评虽然前后达二十年,但署名脂砚斋参与的只有十年,从甲戌本的1754年开始,到1763年,脂砚斋评点署名最后的时间是乾隆廿八(1763)年,而曹雪芹是卒于癸未除夕(1764年2月1日) 。之后出现的时间则都是畸笏叟和他人评点的,这样的巧合正応证了披阅(批阅)十载的可能性。

以下是评点的时间表:

甲戌以前 乾隆十九(1754)年以前

初评 脂砚斋 甲戌本

甲戌 乾隆十九(1754)年

再评 脂砚斋 甲戌本

丙子 乾隆廿一(1756)年

脂砚斋 庚辰本

丁丑 乾隆廿二(1757)年

畸笏叟 靖藏本

己卯 乾隆廿四(1759)年

脂砚斋 庚辰本、己卯本

庚辰 乾隆廿五(1760)年

四评 脂砚斋庚辰本

壬午 乾隆廿七(1762)年

畸笏叟 庚辰本

癸未 乾隆廿八(1763)年

曹雪芹卒于癸未除夕(1764年2月1日)

乙酉 乾隆三十(1765)年

畸笏叟 庚辰本

丁亥 乾隆卅三(1767)年

畸笏叟 庚辰本、靖藏本

戊子 乾隆卅三(1768)年

畸笏叟 靖藏本

辛卯 乾隆卅六(1771)年

畸笏叟 靖藏本

从这个时间表发现,脂砚斋批阅评点了十年。这自然不能准确无误证明脂砚斋就是曹雪芹本人,但可以证明的是畸笏叟与脂砚斋不是同一个人,一是从评点的口气来看,畸笏叟像是长辈,二是在曹雪芹去世后,两人的评点在《石头记》里面就没有交集过。虽然除了脂砚斋和畸笏叟,脂评本还有其他人的一些评注,但“一芹一脂”营造的文学高峰,确实无人能企及。

责任编辑:赵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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