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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法国文学概览

2017-04-15

法语学习 2017年5期
关键词:虚构法国诗歌

车 琳

2016年法国文学概览

车 琳

本文对2016年的法国文学创作进行回顾和梳理。2016年对小说创作而言是传承和创新并举的一年:已经成功的作家们依然笔耕不辍,也有很多新人登上文坛,他们在文学虚构中对社会现实做出了非常直接和迅速的反映。从具有代表性的剧作中可以发现,法国当代戏剧题材多元化,戏剧风格丰富多样。而诗歌创作令人喜忧参半:一方面,官方机构、文化出版机构或文学奖评委会都在努力让大众亲近诗歌,另一方面,法国诗坛显示出青黄不接的迹象,在21世纪初回归平寂。

法国文学;小说;戏剧;诗歌;虚构

概 述

作为文学大国,法国每年的文学创作产量丰富,图书市场活跃。不过,各种文学体裁的市场出版量存在很大差异。戏剧主要是舞台的艺术,每年新出版的戏剧文学作品数量有限,书店中陈列更多的是已经被纳入经典的剧作。诗歌作品在法国各类图书年销售总额中只占0.4%的份额*Dominique Viart, et Bruno Vercier. La littérature française au présent, héritage, modernité, mutations (2e édition augementée). Paris: Bordas, 2008 : 437.。一般而言,即使著名诗人的诗集与畅销小说的发行量也无法相比。法国每年有秋冬两个图书季,所提供的统计数字也以小说为主体。根据法国《图书周刊》(LivresHebdo)的报告,在2016年1月初至2月末的图书季共出版476部小说,其中有308部法语作品(中长篇小说和短篇故事集)和168部翻译作品,相比于2015年同一时期,出版量下降了13.3%,这也是近5年来的同期最低点,被出版界戏称为“小年”。不过,在8月中旬至10月末这个更为重要的图书季中,文学作品出版量基本保持稳定,共出版小说作品560部,其中有363部法语作品和197部翻译作品,比2015年秋图书季只减少了29部,近5年来同期相比略高于2013年。数量减少主要体现在法语作品部分,因为2015年同期出版的法语小说高达393部。

尽管2016年法国小说创作的产量不是历史最高,但小说界依然保持了繁荣态势,新生代作家尤其活跃,在年初出版了73部处女作,占所有法语小说出版量的24%;秋季出版的小说作品中有66部是新人之作,即每5部法语小说中就有一部是处女作。法国的小说创作有推陈出新的传统,在2016年出现了很多优秀的处女作,创作队伍中不断出现新生力量。

2016年也是法国文坛群星凋落的一年,因为在同一年,伊夫·博纳富瓦(Yves Bonnefoy)、米歇尔·布托(Michel Butor)和米歇尔·图尔尼埃(Michel Tournier)这三位重要作家相继离世。

一、小说世界里的真实与虚构

在2016年的法国文坛,出现了很多关切现实和社会的小说作品,是社会阶层分化、社会冲突、移民的现实生活和精神困境、身份认同危机等社会现状的真实反映;作家们在爱情题材和人物故事等传统主题上尝试了新的创作手法,也有一些作品更愿意遁入想象和虚构空间来隐喻人的精神状况。从真实和虚构的关系角度来观察,可以发现2016年的法国小说作品如何以新的创作实践反映现实世界。

社会冲突

根据法国《图书周刊》的分析,2015年法国遭受恐怖袭击事件在文学创作中有所反映,在2016年多部小说作品中有所提及。在2016年法国文学奖榜单上,社会差异、社会冲突、移民与身份认同都是不可忽视的主题。

11月3日,第一轮投票便选出了龚古尔奖(le prix Goncourt)的获奖小说——莱伊拉·斯里玛尼(Leïla Slimani)的第二部小说作品《摇篮曲》(Chansondouce),莱伊拉·斯里玛尼也成为龚古尔奖百余年历史上第12位女性获奖作家。与作品名称所暗示的情调形成反差的是,这部小说讲述了一个保姆杀死两个孩子的故事。这不是一部侦探小说,因为在一开始,随着一个年轻母亲一声凄厉的尖叫,故事在展开的同时已经交代了结局。在后面的倒叙中,读者了解到一个重返职场的年轻母亲米里娅姆聘用了一个能干的保姆露易丝,她管理家务和照顾孩子,解决了米里娅姆的后顾之忧。就在一切看似美好顺利的时候,一些不协调的迹象显现出来:米里娅姆全心在职场上打拼,难以在家庭和事业中找到平衡;而露易丝这个保姆阿姨的平静外表下隐藏着对社会差异的种种偏见。终于,在内心冲突和外在冲突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时,悲剧发生了。作者不动声色地从对摇篮曲的描写过渡到对犯罪场面的描述,也以寓言的方式揭示了社会差异对人性的扭曲。龚古尔奖评委之一的摩洛哥作家塔哈尔·本·杰鲁恩(Tahar Ben Jelloun)曾于1987年获得该奖,他评论道,莱伊拉·斯里玛尼虽然具有摩洛哥血统,但是她的作品并不是人们通常认为的那种具有北非风情的马格里布小说(roman maghrébain),同时他也表示很高兴看到龚古尔奖在30年内奖励了两位摩洛哥作家。

2016年度获得美第奇文学奖(le prix Médicis)的是伊凡·雅布隆卡(Ivan Jablonka)根据真实人物和素材创作的《莱蒂茜娅,或人类的终结》(La⊇titiaoulaFindeshommes)。2011年1月,在法国卢瓦尔-大西洋地区发生一起惨案:一个名叫托尼·梅翁的男子绑架、强奸、杀害了18岁的姑娘莱蒂茜娅,并以残忍的手段肢解了受害者的尸体。这一骇人听闻的社会新闻当时在法国引起轩然大波。作为一名社会学和历史学学者,伊凡·雅布隆卡对事件展开了调查,走访了莱蒂茜娅的家人、证人、警方办案人员、法官等。这些内容以调查报告的形式穿插在叙述中,代表了作者力图还原事件真相的意图。莱蒂茜娅和孪生姐姐杰西卡自幼被亲生父母抛弃,辗转于社会福利院和收养家庭之间,作者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杰西卡也是收养家庭性侵犯的受害者。伊凡·雅布隆卡不仅讲述了一个受害女子的命运,而且“对21世纪初的法国社会进行了冷静客观的X光检查”*http://www.europe1.fr/culture/le-prix-medicis-attribue-a-ivan-jablonka-pour-laetitia-ou-la-fin-des-hommes-2889008, 访问日期:2017年2月5日。,揭露了其中最阴暗的角落,正如他所言,是“我们这个社会制造了巨大苦难”。他分析了故事人物童年时期所遭受的种种不平等,以此揭示当今民主社会中媒体的角色、司法的无力和政治力量对个人悲剧的利用。法国评论界认为这部作品体裁难以界定,它既不是纯粹的小说和评论,也不完全是新闻调查,而是兼而有之的混合体。这是一部源于现实的小说,其中的虚构也给读者一种真实可信的感觉,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部纪实文学也是一部救赎文学,它表达了对死者的尊重和祭奠,同时深刻剖析了沉重的现实。

以戏剧创作而闻名的女作家亚斯米娜·赫扎(Yasmina Reza)完成了她的第三部小说作品《巴比伦》(Babylone),荣获2016年勒诺多小说奖(le prix Renaudot)。小说讲述了三月的一个夜晚,在沉闷的巴黎郊区一个普通住宅楼里,花甲之年的伊丽莎白和丈夫在家里组织了一个“春天的聚会”,邀请了一些老朋友、老同事和邻居参加,其中有伊丽莎白的好友、楼上的年轻邻居让-里诺,他是一个移居法国的犹太裔意大利人。客人们相聚甚欢,微醉告别。让-里诺回到家中,却因为因为琐事与妻子发生争吵,失手将她掐死。他惊慌失措下楼来告诉伊丽莎白。小说以闪回的方式展开叙述。故事看似侦探小说,重点却不在探案本身,而是为了揭示日常琐事引发的严重冲突与不良后果,而这也是亚斯米娜·赫扎一贯的戏剧创作手法。赫扎擅长在作品中探讨巴黎郊区的平庸生活、夫妻关系、人到晚年的孤独感等社会问题。这或许与她的生活经历有关。作家本人的移民家庭背景使她格外关注移民的社会融入和精神困境。小说中的伊丽莎白和让-里诺对外在事物和世界都缺乏认同感和归属感。小说的名字源自《圣经》赞美诗第137篇。在小说中,让-里诺回忆说他小时候一直不曾理解父亲在晚饭后经常给他读的这句诗:“我们曾坐在巴比伦的河畔,在那里我们一想起锡安就哭了。”*这句诗的历史背景是巴比伦之囚的故事。公元前586年,很多犹太乐师和其他工匠被掠夺到巴比伦,国王命令乐师为其演奏,乐师们宁死不屈,国王大怒,令人砍去他们的双手,被迫离开祖国的犹太人坐在巴比伦河边彻夜哭泣。赫扎认为,在一个移民和难民急剧增多的社会中,人们难以摆脱远离故土导致的无身份感与离散感,正如她本人所言,“人们无法希望存在的连续性”,“语言也只能表达出自我表达的障碍”*转译自http://www.telerama.fr/livre/rentree-litteraire-2016-nos-indispensables-1-2,146311.php,访问日期:2017年2月6日。。不过,亚斯米娜·赫扎仍然通过小说成功地表达出很多人隐藏在内心深处无法道出的忧虑和秘密。

妮娜·雅日柯夫(Nina Yargekov)以一本长达684页的长篇小说《双重国籍》(Doublenationalité)同样探讨了移民的身份问题,再次引起文坛关注,获得“花神”文学奖(le prix Flore)。故事的开篇安排在机场这样一个特殊的中间转换地域。在免税店里的女主人公忽然暂时失忆,完全忘记自己的姓名和身份。当她打开自己的随身行李,发现自己有两本护照、两个手机、两个钱包、两张银行卡和两串钥匙。这个对自己也感到陌生的女人在一本护照上发现了“热柯娃诺耶格”的姓名,出生地是法国里昂,父母是匈牙利人。可见,其实她拥有双重国籍,而且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双重的:两种语言,两种文化,连电脑中的文件也提示她在两个国家拥有两份平行的生活,而两种环境对她而言都是既熟悉又陌生。与作品中的人物一样,作者妮娜·雅日柯夫本人就是一个匈牙利裔法国人,以法庭翻译为职业,而这个职业要求她始终在两种语言和文化之间转换角色。或许是受到当年的新小说派作家米歇尔·布托(Michel Butor)小说《变》(Modification)的启发,妮娜·雅日柯夫采用第二人称叙述,从一开始就把读者带入女主人公不断寻找自我的记忆空间,零距离地跟随她最细微的思维活动。这种探索并非总是以严肃的方式进行,作者以大量的生活细节和幽默的语言调动读者参与人物的追寻之旅,颇有爱丽丝漫游仙境的意味,充满新奇,耐人寻味。故事发生在2015年夏天,在法国和整个欧洲经历多起恐怖袭击之后,难民潮的问题愈演愈烈,法国已经开始考虑取消对双重国籍的承认。所以,小说其实是以轻松的口吻和不乏诙谐的故事来引导人们面对沉重的现实和思考走出困境的可能。

23岁的文坛新人爱得华·路易(Edouard Louis)在2014年出版了第一部小说《别了,艾迪·白勒格尔》(EnfiniravecEddyBellegueule),讲述了自己因为同性恋不被理解而逃离家庭、并从一个平民子弟考上著名学府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的经历,此书热销20万册。之后,评论界都在询问爱得华·路易何时再出下一本书。在2016年,第二本自传体小说《暴力的故事》(Histoiredelaviolence)终于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2012年圣诞节夜晚,爱德华路遇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勒达搭讪,并邀他在单间公寓继续聊天,得知勒达的父亲是北非移民,60年代来到法国,艰难地融入法国社会。二人相谈甚欢,可是到早上六点钟,爱德华发现手机不翼而飞,这时行窃得手的勒达殴打爱德华并且拔枪威胁,甚至进行了性侵犯。于是,爱德华在勒达离开后向警方报案。故事讲述的是爱德华作为受害者所亲身经历的一次暴力事件。但是,作为写作者,爱德华·路易关注的不仅是事件本身,而是由此再现了法国的社会差异、移民边缘化和社会暴力问题,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勒达”既是一个侵犯者,也是法国社会阶级差异和移民体制的受害者。路易本人的父亲是工人,母亲无业,作为来自法国北方一个贫民家庭的孩子,他深度认同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的“社会再生产”(la reproduction sociale)学说,而且他认为社会阶级的差异和壁垒不仅存在于社会制度和机构层面,而且存在于人的话语中,整个社会关系的网络就是由暴力构成的,而他就是要把这种暴力作为文学空间。此外,路易敏锐地发现,同一事件被家人、警方、医生等根据各自的立场进行了不同转述,更加凸显了社会差异和言语暴力,因此他决定用文学的方式和自己的书写来恢复事件真相。2016年初,《暴力的故事》出版之际,恰巧案件也开始了审理,嫌疑人“勒达”认为爱德华的作品不仅侵犯了他的隐私,而且影响了无罪推定,要求他赔偿5万欧元。不过,法庭以“保护文学创作”为由没有支持这一申诉。这也是司法介入“自我虚构”(autofiction)小说在真实与虚构界限问题上的一个现实案例。

2016年有一部小说出现在多个文学奖候选名单中,并且最终获得包括龚古尔和小说处女作奖(le prix du premier roman)在内的5个奖项。这部作品就是《亲爱的国度》(Petitpays),它的作者为伽艾勒·法伊(Ga⊇l Faye),而在此之前人们只知道他是个说唱歌手。伽艾勒·法伊的父亲是法国人,母亲是卢旺达人,他们在非洲另一个国家布隆迪相识并结婚。在书中,法伊塑造了一个名为加布里埃尔的主人公,他以第一人称回忆了在布隆迪度过的快乐童年。1993年,布隆迪发生政变;1994年,卢旺达发生种族大屠杀,宁静幸福的生活从此破碎。1995年,13岁的加布里埃尔跟随父母举家迁到巴黎,在移民聚居的郊区安家落户。小说以第一人称回忆了非洲故乡的童年往事,以儿童视角讲述了胡图族与图西族之间的种族恩怨和战争,其中也穿插了20年后一个成年男子的叙述声音,讲述他对自己成长经历和身份认同的思考。最终,加布里埃尔决定回到母亲的故乡卢旺达,去非洲土地上寻根。如同很多处女作,这部小说具有很强的自传色彩:现实生活中,35岁的伽艾勒·法伊在童年时期与家人一同经历了种族屠杀和政变,并移居法国多年,直到3年前回到卢旺达定居。作品的成功之处在于以孩子的视角观察和理解所处的动荡世界:种族问题、移民问题、身份危机与社会融入等,文字真挚自然,感性的笔触令人为之动容。这是一个被撕裂的世界,一个让人失去方向的世界,一个孩子的目光其实更加有助于人们睁开眼睛认识真相。

一部文学作品首先是作家个人的写作需要,不过作为读者,我们完全可以从这些作品中发现法国当代小说回归到对现实问题、对社会问题的关注,因为作者的困惑常常产生于作为个体的人与外部世界的关系。2016年的诸多获奖小说不约而同地聚焦移民、身份、社会差异和融入以至于种族冲突,正如2015年的很多作品聚焦穆斯林族群问题,这当然说明了作家的写作环境——法国当前社会中的各种问题(而且这也是世界性的问题)集中显现并且愈发尖锐,而文字正是折射种种世间万象的万花筒。

2016年的法国文坛有一部未获任何奖项的独特作品,它同样受到评论界的关注。让-马克·瑟西(Jean-Marc Ceci)的《折纸先生》(MonsieurOrigami)以简洁凝练的文字讲述了一个东方与西方相遇的故事。折纸起源于中国,传到日本,得到发扬光大,被称为“和纸”。《折纸先生》也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政府间委员会2014年11月24—28日讨论“和纸”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一真实事件穿插到叙述中。故事的主人公是虚构人物——一位日本折纸艺人墨菊先生(Kurogiku),他年轻时有一天远远看见了一个美丽的意大利女子,这种精神的爱恋使他跋山涉水来到异国他乡寻找梦中情人。不过这个爱情故事只是一个朦胧的背景。作品以近乎禅语偈句的形式和水墨画的风格勾勒了墨菊先生在折纸艺术上苦心孤诣的剪影。他青年时期跟随父亲学习纸艺,后来在异国他乡无期的等待中几十年如一日地钻研纸艺,而他周围的异乡人皆不知其名,只把他唤作“折纸先生”。一天,一个名叫卡斯帕罗的年轻人路过,错把折纸先生的居所当作客栈,并在此居留数日。卡斯帕罗的理想是制作一种世界上功能最齐全、结构最复杂的钟表。他与折纸先生的相遇相识其实是一个学习和领悟的过程,卡斯帕罗从折纸艺术中学会了忍耐方有成就,学会了化繁为简才是生活真谛,懂得了人应该知道自己的本源。最后,他决定要制作一只世界上最简单的手表,“用来衡量时间的皱痕”。《折纸先生》的形式与一般意义上的小说非常不同,它几乎没有起伏的情节和变化的人物,更像是一个寓言故事,每一页的编排如同散文诗,有语句的重复和空白,似乎是留给读者冥思的空间。墨菊先生简朴、冥思的隐士生活,他的坚忍和沉默,让人不仅感叹一位折纸艺人的艺术家品格,而且感受到了东方哲人的气质,而一个西方青年在他身边的停留则意味着向东方文明学习智慧。作者让-马克·瑟西在文字中多次以折纸这门东方艺术暗示和平与和谐的主题,或许他认为至朴至简至忍的东方智慧可以为解决西方人的逻各斯困境提供一种选择?

爱情故事

2016年的法国小说在虚构空间里展现了现实生活中爱情的种种形态:看似门当户对的婚姻却因历史原因而阴错阳差,看似错位的爱情却成为了现实,虚拟空间里的爱恋终究不可取代现实,而被抛弃的人亦可以重逢爱情。在虚实交织的小说空间里,爱情主题得到了充分的诠释。

阿德拉伊德·德·克莱蒙-托奈尔(Adélaïde de Clermont-Tonnerre)的第三部小说《我们家族的最后一人》(LeDernierdesntres)荣获法兰西学士院小说大奖(le Grand prix du roman de l’Académie française)。这个爱情故事始于一次美丽的邂逅:1945年2月,在盟军轰炸德国的炮弹声中,小韦讷的母亲生下他之后便离开人世,家人带着他逃离德国来到美国;1969年,事业蒸蒸日上的房地产开发商韦讷在纽约曼哈顿偶遇美丽的富家千金罗贝卡,二人一见钟情。热恋中的罗贝卡邀请韦讷拜见自己的父母,可是当罗贝卡的母亲朱迪特见到韦讷时,吃惊地认出了眼前的年轻人是韦讷家族的后代,而韦讷家族在二战时期的德国集中营里曾经迫害过许多人,尤其是妇女,朱迪特则是一个侥幸从集中营里逃脱的人。20多年后,韦讷的出现勾起了恋人母亲的痛苦回忆。于是,罗贝卡不辞而别,韦讷沉浸到无可安慰的失恋和失眠状态中。这个与法国现实毫无关联的爱情故事被置于详细的历史背景和地理环境中,作品对40年代的德国和60年代的美国进行了交叉叙述,直到最后才揭示悲剧的历史缘由。

与此不同的是,塞尔日·荣库尔(Serge Joncour)为2015年以来动荡不安的巴黎贡献了一部治愈系的当代都市爱情小说——《让我安慰你》(Repose-toisurmoi)。在巴黎一幢看似普通的住宅公寓楼的新旧两个楼区里,住着不同社会阶层的两群人。事业有成的女服装设计师罗洛尔和为生计到处奔波的追债人吕多维克这两个看起来不可能产生任何交集的人偶然相遇,尽管存在着社会差异,都市里的两个孤独者却彼此敞开心扉,寻找到知音和可以互相关爱的臂膀。土生土长的巴黎作家塞尔日·荣库尔善于描写都市生活和家庭主题,在这部作品中对现代都市人的孤独感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描写。这部给人带来温暖的爱情小说摘得2016年的联盟文学奖(le prix Interallié)。

知名小说家卡米耶·洛朗丝(Camille Laurens)延续了她熟悉的主题和风格,在《你相信的女人》(Cellequevouscroyez)中探讨互联网时代的社交媒体与人们的爱情心理。女主人公克莱尔·米勒康是一个已经离异的48岁语文老师,三十多岁的摄影师男友刚刚与他分手。为了监视他,她在社交网站“脸书”上注册了虚假身份,变成了一个漂亮的24岁姑娘,名字仍是克莱尔。正是这个虚拟的克莱尔吸引了前男友,两个人在虚拟空间里谈情说爱,直到真相大白。于是,再次失恋的克莱尔受到极大的精神打击,不得不去接受心理疗伤。《你相信的女人》堪称其2000年小说《在他们的臂膀里》(Danscesbras-l)的姊妹篇:情爱一直是卡米耶·洛朗丝偏好的主题,她尤其擅长剖析女性人物的爱情心理和欲望。在新作中,爱情与欲望的主题探讨层次更加丰富:首先是真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界限,以及网络恋情带来的心理和伦理问题;其次是在情爱角逐中的年龄和性别差异。卡米耶·洛朗丝敏锐地感知到网络时代虚拟世界对真实世界的僭越,从而引导人们思考情感的真正归宿。

在2010年以《人生短暂欲望长》(LaVieestbrèveetledésirsansfin)荣获费米娜文学奖(le prix Femina)的作家帕特里克·拉佩尔(Patrick Lapeyre)在2016年出版的爱情小说《芳草犹绿》(LaSplendeurdansl’herbe)则给人带来慰藉。主人公候莫和西比尔是两个失意者,他们偶然相识,在攀谈中才发现正是候莫的妻子和西比尔的丈夫双双远走高飞,抛下了他们。于是,这一对薄情寡义的人成了伤心人候莫和西比尔对话中最经常被提及的人。久而久之,他们在絮絮叨叨的哀怨和言语间的沉默中不知不觉产生了爱恋。小说取名于英国诗人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的诗句:“尽管一切无法重来,草原中芳草犹绿,繁花似锦的时刻,我们无需悲伤感怀,就在残留中寻找力量!”

人物传奇

2016年有一些优秀的小说作品以人物为重心,体现了对生命的尊重、对人性的关怀和对人性价值的肯定。这也是法国文学的一个重要传统。

著名作家玛丽·恩迪亚耶(Marie Ndiaye)在《女厨神》(LaCheffe)中塑造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形象。她只是一个贫家女子,15岁时被送到当地一个大户人家当女佣,有一天被临时唤来接替放假探亲的厨娘,不想这个偶然的安排为她带来了发现和展示自己无师自通的厨艺的机会,为主人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美味和精神享受。从此,这个具有烹饪天赋的姑娘把钻研厨艺作为了人生乐趣和志向,烹饪于她不仅是谋生的技能和方式,而且是一种艺术和精神追求。她在一个男性主导的行业里获得了成功,而且这种成功最重要的收获是对烹饪之道的体悟,因为她善于把口腹之需与精神愉悦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其实,这部作品并非以烹饪和美食为主题,虽然书中出现了不少极具创意且令人产生美好遐想的菜品名称,全书中完整细致地描写烹调过程其实只有一次,就是女主人公第一次下厨做饭,这是她神奇厨师生涯的开始。玛丽·恩迪亚耶坦言她所塑造的这个人物受到了20世纪作家乔治·贝尔纳诺斯(Georges Bernanos)的影响,那就是如何书写一个平凡人物的“圣徒传记”。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就是这样一个成就传奇人生的平凡女子,她之所以成为英雄是因为她朴实、自尊、独立、果敢、坚毅、大度和淡定,在她身上,人们能够发现一种普通职业的最高艺术境界,而艺术是由天赋、灵感、创作和研磨共同锻造而成。恩迪亚耶无意把她塑造成一个完美女人:她并不美丽,甚至还有明显的外貌缺陷;她没有完整的爱情和家庭,年轻时便作了未婚妈妈,事业打拼的过程中也有对女儿的疏忽,而之后出于补偿心理对女儿有求必应,养成了女儿骄纵跋扈的个性。然而,这些不足并没有影响我们对她的尊敬,反而觉得人物真实可信,富有人性。小说以最了解和最仰慕女主人公的助手(二厨)的男性视角进行第一人称倒叙,间或穿插现在时叙述。更为神奇的是,女主人公的名字“加布里埃尔”(Gabrielle,意为天堂中的天使长),直到小说最后一段才由外孙女(二厨与她女儿的孩子)透露,文中则一直以厨师长的职业头衔(la cheffe)尊称,为人物更添神话色彩和谜韵,而且个体命运也因此被赋予普遍意义,引导人们思考众多女性的人生与价值。2009年,玛丽·恩迪亚耶曾以小说《三个女强人》(Troisfemmespuissantes)荣获龚古尔文学奖,而《女厨神》再次展现了一位已经非常成熟的女性作家高超的叙述手法和创作实力。毫无疑问,她笔下的女性人物长廊中又添传奇。

约瑟夫·昂德拉(Joseph Andras)的《我们受伤的兄弟》(Denosfrèresblessés)意外获得龚古尔小说处女作奖。与《女厨神》的虚构人物不同,该小说取材于真实的历史事件和人物,故事发生在前法国殖民地阿尔及利亚。欧裔阿尔及利亚人费尔南·伊夫通(Fernand Iveton)是一个具有个人英雄主义情结的普通工人和共产党员,他热爱家庭和生活,也热爱法国,但是反对殖民主义,希望阿尔及利亚获得独立。1956年,年仅30岁的伊夫通独自在工厂里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安置了一颗炸弹。他这么做只是希望通过制造一个事件来推进阿尔及利亚的独立进程。爆炸并未发生,但他被捕了,此后遭受一系列审讯,最终被处以绞刑,并成为在阿尔及利亚战争中唯一因为政治观点和行动而被处决的“欧洲人”。伊夫通是受到殖民意识形态和司法制度迫害的牺牲品,也是反殖民主义的英雄。正义与非正义需要在历史长河中去审视,作品谴责了殖民时期的法国司法暴力,以文学的方式为费尔南·伊夫通这一为阿尔及利亚独立事业而牺牲的英雄人物平反昭雪。小说以让-吕克·艾诺迪(Jean-Luc Einaudi)撰写的传记为基础创作而成,在叙述历史事件的过程中穿插了对人物生平的追述,融合了真实与虚构、传记与小说。这部作品受到读者和评论界的好评,而获奖三天后,约瑟夫·昂德拉致信龚古尔评委会婉拒奖项,因为在他看来,“任何比赛和竞争都是与写作和文学无关的概念”。这一不同寻常的举动引起了人们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作者的好奇和关注。

伊夫通是一个为政治而牺牲的人物,而埃尔顿·塞纳(Ayrton Senna)则是一位为体育运动而献身的英雄,这位在20世纪80年代叱咤风云的巴西赛车手是法国诗人和小说家贝尔纳·尚巴兹(Bernard Chambaz)的小说《敞开的坟墓》(Atombeauouvert)的主人公。正如作品名称所暗示的那样,小说自始至终笼罩着死亡的阴影。开篇伊始,第一人称叙述者讲述了1994年5月1日在电视上观看F1圣马力诺大奖赛的情形,屏幕定格在悲剧意外发生的那个画面:伊莫拉赛道第七圈弯道上,埃尔顿·塞纳驾驶的时速300公里的赛车突然间脱离了既定轨道,在一声沉重的巨响中撞击混凝土护墙而支离瓦解,黄绿色的头盔无神地垂落一旁……虽说是意外事故,其实之前接二连三的不祥预兆曾经让塞纳想到放弃,然而他终于还是选择了面对潜伏在赛道上的死神。尚巴兹利用倒叙和平行叙述呈现了这位天赋高超的车神从4岁开始的赛车生涯,期间穿插了多位著名赛车手魂归赛道的案例,他们中有塞纳少时的崇拜对象,也有后来以塞纳为崇拜对象的年轻一代。一代又一代赛车手前赴后继,他们在挑战速度和极限的时刻其实已经接受了危险和死亡的降临。《敞开的坟墓》是对这些选择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为所崇尚的极速运动而奉献生命的年轻英雄们的歌颂,也是一首挽歌、一声哀悼、一份祭奠和对后来人的一种警示。作者尚巴兹坚持在这本看似传记的作品封面上标注“小说”,是因为与上述《我们受伤的兄弟》一样,作品在真实人物真实事件基础上通过文学的结构和多样化的叙事,打乱了传统传记的时间顺序,并且增加了虚构成分,而且这些虚构成分看起来也真实可信。

这种创作实践被称作“外他虚构”(exofiction),近年来在法国文坛颇为流行。根据文学评论家米里耶尔·斯泰恩迈兹(Muriel Steinmetz)的定义,“外他虚构指的是这样一种小说,它模糊(或者至少是调整)了虚构与传记的界限,以具有或多或少知名度的人物为创作对象,或从不同时代的历史题材中汲取灵感”*参见Mathilde de Chalonge, “De la fiction la biographie, l'exofiction, un genre qui brouille les pistes”, le 10/08/2016, https://www.actualitte.com/article/monde-edition/de-la-fiction-a-la-biographie-l-exofiction-un-genre- qui-brouille-les-pistes/66392,访问日期:2017年4月15日。。 这种创作手法与“自我虚构”类似。法国作家塞尔日·杜布洛夫斯基(Serge Doubrovsky)被认为是最早使用“自我虚构”这一用语的人,他在1977年出版的小说《儿子》(LeFils)的封底文字中将作品定义为“自我虚构”(autofiction),并解释自己的创作方法是“从绝对真实的事件出发写一个虚构的故事”。这种写作方式革新了自传文学,在自我书写的过程中将虚构成分融入到真实经历中。可见二者的相似之处主要体现在个人经历的书写不以真实为唯一维度,而是纳入了虚构的内容和手法;不同之处则在于书写对象:“自我虚构”是作家对亲身经历的再创作,而“外他虚构”是对他者经历的重新书写,因此也区别于以尊重事实为原则的传记。对这种新方式加以实践的作家对他人和外在世界更加关注,通过重新书写公众人物及其经历来提炼某些具有典范性的人生意义。根据另一位文学评论家玛蒂尔德·德·肖朗热(Mathilde de Cholange)的观点,“自我虚构”作家在重新书写自己的历史和塑造人物方面往往很有难度,因为他们其实一直是了解事实真相的,而“外他虚构”作家在书写他人生活和历史的时候会更有自由度。*同上。

可以说,“外他虚构”与“自我虚构”形成对应。最早使用这个术语的是记者、作家菲利普·瓦塞(Philippe Vasset),他在2013年接受《解放报》(LaLibération)的访谈时说:“我在尝试一些融入真实信息的虚构作品”,“如今的小说往往建构于现实中存在的谜”,并且将这种新的尝试命名为“外他虚构”*Philippe Vasset, cité par Frédérique Roussel,“De passage secret”, dans Libération, n° 10039, 23 aot 2013, p. 28,http://next.liberation.fr/livres/2013/08/22/philippe-vasset-de-passage-secret_926385,访问日期:2017年4月16日。。确实,正是现实世界中存在的谜团或历史遗留的空白为作家提供了想象和虚构的空间。作家和评论家马兰·德·维利(Marin de Viry)则在2014年9月《文学杂志》月刊中证实,这种虚实交融的创作实践已经蔚然成风。*Marin de Viry, “Une rentrée (enfin) concentrée”,dans Le Magazine Littéraire 2014/9 (N°546), http://pprod.magazine-litteraire.fr/ parution/mensuel-546,访问日期:2017年4月16日。据统计,从2013年至2016年,法国在4年间出版了40余部“外他虚构”作品。*http://bibliotheque.sceaux.fr/opacwebaloes/Paragraphes/pdf/dossiers/2015-04_exofiction.pdf,访问日期:2017年4月15日。

2016年,这一潮流更加势不可挡,十余部“外他虚构”作品引起了评论界的关注。这些被“虚构”了的公众人物有艺术家梵高和莫奈、电影导演让-吕克·戈达尔(Jean-Luc Godard)、诗人兰波(Arthur Rimbaud)和布莱兹·桑德拉尔(Blaise Cendrars)、作家让·科克托(Jean Cocteau)、科学家爱迪生、飞行员阿尔贝·普莱兹奥斯(Albert Preziosi),甚至还有法国时任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真实人物亦有不为人知的经历,而虚构则赋予了人物一种或多种可能性。这一创作手法在之前的文学创作中已有零星实践,而近年来形成一种集体风潮,因而被冠以“外他虚构”之名。在“新虚构”、“自我虚构”之后,法国文学创作再次表现出在探索真实与虚构界限方面的推陈出新。

“世外桃源”

2016年还有几部小说把读者带到一个远离现实的想象世界。

奥利维·布尔多(Olivier Bourdeaut)是一个房地产经纪人,喜欢写作,在第一部基调忧郁的小说被所有出版社拒绝后,他决定改换风格,创作了《等待“博杰格斯先生”那首歌》(EnattendantBojangles)。这部小说在年初出版后大获成功,4个月内销售到20多万册,并在2016年获得法国电视公司、RTL广播电台—《读书》杂志、法国文化广播电台—《电视博览》杂志等数个奖项。“博杰格斯先生”是美国黑人歌手妮娜·西蒙(Nina Simone)在70年代创作演唱的一首歌曲,也是小说中的主旋律。作品以轻松诙谐的语调讲述了一个三口之家日复一日的幸福生活。与童话故事相似,整个故事没有明确的发生时间和地点,现实世界里的一切烦恼都与他们无缘。或许正是这种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给读者们提供了一个逃离沉重现实的可能和令人向往的憩所?

著名作家让·艾什诺兹(Jean Echenoz)在2016年出版了第17部小说作品《女特派员》(Envoyéespéciale),受到忠实读者们的喜爱。这部作品富有艾什诺兹早期小说的各种成功元素:间谍与侦探小说中的悬念——女主人公的被绑架案、周游世界的各种奇遇——从法国克鲁兹省到北朝鲜首都平壤、轻松调侃的叙事风格和一个时隐时现、像说书人一样始终把握读者心理的叙述者等。艾什诺兹的小说创作完全不受任何主题或思想的羁绊,虽然存在现实的情境但是并不拘于现实的约束,对他而言,小说就是天马行空的想象,然而,虚构空间依然是现代人的精神写照。2016 年,艾什诺兹因其全部作品而荣获法国国家图书馆文学大奖。

另外一位文坛老将奥利维·罗兰(Olivier Rolin)的作品常常围绕一位神秘的女性形象展开叙述。小说《维拉科鲁兹》(Veracruz)也不例外。古巴姑娘达丽亚娜来去无踪,她的消失使叙述者陷入痛苦和回忆,继而出现了一个装有四篇故事的邮寄包裹,每一篇都讲述了一个爱情与死亡的故事。如同罗兰之前的小说《梅洛埃》(Méroé,1998),《维拉科鲁兹》也是一个爱情寓言,爱情与死亡、现在与过往、文学与现实往往交织在一起,而异域的人物和情境使故事远离现实场,融入作家对艺术和时间的思考。

法国20世纪哲学家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在《道德与宗教的两个来源》中曾经提到一种“虚构功能”(la fonction fabulatrice,la faculté de fabulation),即“我们创造人物的能力”,“我们对自己讲述这些人物的故事,这种能力在小说家和剧作家身上尤其显著”。 正如胡继华所评述的那样,“藉着‘虚构功能’,人类创造一个自己向自己讲述故事的象征世界”, 这个虚构的世界是超越现实的,同时也是现实世界的象征场域,并且也是真实的,因为“它产生于人类的生存条件”并且“对个人和社会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综上所述,2016年的法国小说创作是传承和创新并举的一年。已经成功的作家们依然笔耕不辍,也有很多新人登上文坛,这要归功于法国各大文学奖尤其关注新作家的机制,从而保证了法国小说创作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另外需要提及的是,很多获奖作家本身就是移民或者移民的后代,他们的双重文化背景其实是丰富的写作资源,他们的获奖也体现了法国文学对文化多样性的认可。然而,法国社会阶层分化、社会冲突、移民的现实和精神困境、身份认同危机以至于整个西方价值观的动摇是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而作家往往是最具直觉和预见能力的群体之一,他们在文学虚构中对社会现实做出了非常真实的反映。

二、诗歌:“墙角数枝梅”

与喧嚣热闹的小说世界相比,诗歌似乎是“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但是它依然是法国文学园地中不可忽视的一隅。

2016年法国各项诗歌奖的名单上既有我们熟悉的名字,如皮埃尔·戴诺(Pierre Dhainaut)、夏尔·于利叶(Charles Juliet)和艾丝泰尔·戴乐曼(Esther Tellermann)都是作品丰硕的诗坛宿将,更多的名字于我们则比较陌生。

81岁的诗人皮埃尔·戴诺以其全部诗歌作品荣获阿波里奈尔诗歌奖(prix Apollinaire)。戴诺从1969年发表第一部诗集《诗已始》(LePoèmecommencé)至今笔耕不辍,陆续出版40余部作品,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显示出在法国诗坛的影响。戴诺的早期诗歌受到超现实主义影响,后转而关注现实世界,善于从外界一切可以感知或不可感知之物中获得感悟和反省,表达了对宁静精神家园的向往。2015年的《声声相应》(Voixentrevoix)获得诗坛关注,也是阿波里奈尔奖评委会尤其欣赏的作品。11月7日在巴黎著名的双偶咖啡馆举办了颁奖典礼,法国著名女演员朱丽叶·比诺什(Juliette Binoche)受邀参加并朗诵了诗人的作品。

82岁的夏尔·于利叶荣获夏尔·克罗学院诗歌奖(prix de l’Académie Charles Cros),其文学创作涉及诗歌、小说、戏剧等各种形式。作为诗人,夏尔·于利叶第一部比较成熟的作品是1980年出版的诗集《隐地》(Affts),其他主要诗作还有《沉寂的国度》(LePaysdusilence, 1987)、《低吟》(Avoixbasse, 1997)。他的诗歌语言风格简洁,文字质朴,于平淡中透露出坚定,在文字中表述心灵跋涉的痛苦和对内心安宁的追寻。2013年,夏尔·于利叶以其全部作品荣获龚古尔诗歌奖。2016年的获奖作品《与你重逢》(Terejoindre)是一部独特之作,是晚年的诗人献给从未晤面的母亲的怀念和致敬之作,也是诗人自己朗读的有声读物。

另一位80高龄的诗人吉拉尔·拜约(Gérard Bayo)以《雪/闪耀的星星》的合集(Neige,suivideVivanteétoile)荣膺2016年马拉美诗歌奖(prix Mallarmé)。这本诗集体现了拜约的诗歌思想:诗歌是一个凝练不可再分的内核,是捕捉真实与存在之间辩证关系的方式:由于诗歌所依托的词语已经沦为虚构,一首诗只是在现实中回忆仅存真实的工具。拜约在20岁时便出版第一本诗集《怀念天堂》(Nostalgiespourparadis,1956),1977年已经凭借《苦春》(UnPrintempsdifficile)获得安托南-阿尔托(prix Antonin-Artaud)诗歌奖,至今已出版20余部作品,他还发表了至少5部研究诗人兰波的专著。这位在诗人圈子里颇受好评的低调诗人长久以来没有进入大众视野,马拉美诗歌奖这一法国诗坛殊荣是对其诗歌才华最好的认可。

另一个重要的诗歌奖项——马克斯雅各布奖(prix Max Jacob)被授予年近古稀之年的女诗人艾丝泰尔·戴乐曼。40年前,这位心理分析师的诗歌处女作《第一次凸现》(Premièreapparitionavecépaisseur,1986)一出版便获得了法兰西学士院诗歌大奖。2016年,她的获奖作品是《君之名下》(Sousvotrenom)。戴乐曼的诗歌文字飘逸灵动,诗风凝练,感性的笔触下深藏奥义,体现了诗人的敏感和冥思。

已逾花甲之年的诺曼底诗人吉·阿里克斯(Guy Allix)以作品《血色夜晚》(LeSanglesoir)荣获法兰西学士院弗朗索瓦·柯佩诗歌奖(prix François Coppée de l’Académie française)。阿里克斯童年时家境困窘,经常遭酗酒的继父殴打,所幸在学校遇到关心他的老师,在其鼓励下完成学业并开始写作,1974年已经开始出版诗集。阿里克斯认为生活是诗歌创作唯一的灵感源泉,在生活中处处可以发现诗歌素材,诗人作品中的常见主题是爱、死亡、痛苦和孤独,这可能与其不幸的童年经历有关。阿里克斯承认他的诗歌是百经磨难而成,也从未奢望为大众所了解。在获奖后,他在个人博客上留言:“我从来不追求花里花哨的东西和荣誉,不过获奖算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http://guyallixpoesie.canalblog.com/archives/2016/06/27/34019087.html,访问日期:2017年3月5日。

吉·阿里克斯所欣赏并合作过的同代诗人玛丽-约泽·克里斯蒂安(Marie-Josée Christien)是一位知名的布列塔尼诗人和评论家,她因其全部作品以及为诗歌推广所做贡献在2016年荣获法语诗歌国际大奖(Grand prix international de poésie francophone)。她的诗歌简短凝练,微言大义,以简单的词语、灵活的节奏组成诗行,以轻盈的形式叩问生活的真谛和写作的意义。她的作品已被选入30多本诗集,也被翻译成多种语言。

2016年的南方游吟诗人奖(Prix Troubadours / Trobadors)和北方游吟诗人奖(Prix des Trouvères)分别颁发给安托万·迈纳(Antoine Maine)和洛朗丝·雷比纳(Laurence Lépine)。这是两位逐渐开始得到诗坛认可的中年诗人。安托万·迈纳的获奖作品是《与天空一起生活》(Unevieavecduciel),收录其中的每一首诗都好似一幅图画,寥寥几笔勾画出夜中景色、雨中即景或是河边行人。这种文字素描的功力或许与安托万·迈纳同时从事绘画创作很有关系。洛朗丝·雷比纳的获奖作品《奇迹在身》(Jeportelamerveille)被认为表现出捕捉言语绽放瞬间那种颤抖的敏感,是对这种诗意来临的“奇迹”既强烈又含蓄的表达。这两篇并非正式单行本的诗作因获奖而获得资助出版。

另一位中年作家佩丽娜·勒凯莱克(Perrine Le Querrec)以《巴塔哥尼亚》(LaPatagonie)荣获安托万与玛丽-伊莱娜·拉贝基金会设立的诗歌处女作奖(le prix du premier recueil de la Fondation Antoine et Marie-Hélène Labbé)。这是一个比利时的基金会和奖项,奖励的是法语国家和地区的诗人和作品。佩丽娜·勒凯莱克并不是文坛新人,已经出版过一些叙事作品,但是以《巴塔哥尼亚》初涉诗坛。这部作品介于诗歌和散文、抒情与叙事之间,有诗行,也有类似散文诗的段落,作者在其中回顾了童年的痛苦,也涉及其他主题,如家庭暴力、战争、社会不公现象等。这种模糊各种体裁之间界限的实践也是自20世纪末以来法国诗歌的一种新的尝试。

创办于1985年的龚古尔诗歌奖通常颁发给一位诗人,以奖励其所有诗歌作品而并非一部诗集。2016年的龚古尔诗歌奖却打破常规,没有颁发给个人,而是褒奖了一项具有重要意义的法语诗歌节——“诗人的春天”。“诗人的春天”创办于1999年,旨在大众中推广和普及诗歌这种文学和艺术形式,为期一周,每年的活动围绕一定的主题进行,例如2006年的主题是“城市”,2007年的主题是“爱”,2008年的主题是“赞美他人”,2009年以“笑”为主题,2010年的主题是“女性的色彩”,2011年是“风光无限”,2012年是“童年”,2013年是“诗的声音”,2014年是“艺术之心”,2015年是“诗的抗议”。每年3月,“诗人的春天”主要在法国和加拿大魁北克举行,但是法国拥有强大的驻外文化推广机构网络,因此把这项活动带到世界各地,当地的法国使馆和文化机构邀请一些法国当代诗人与所在国诗人一起举办诗歌创作、翻译和朗诵会。在“诗人的春天”活动期间,全球范围组织的各种诗歌活动总计达一万多场。“诗人的春天”呼唤现代生活中的人们不要忘记诗歌这种最古老的文学形式,让诗歌回到大众的生活中,在国际上促进了不同国家之间以诗歌的方式进行文化交流和精神沟通。作为一种大众性的诗歌文化活动,“诗人的春天”获得龚古尔奖的青睐可谓别有深意,意味着诗歌不仅是诗人的生活方式和小众读者的阅读品味,也应该成为大众的精神家园。

2016年,法国著名的伽利玛出版社庆祝“诗歌丛书”(Poésie/Gallimard)50周年华诞。该丛书创办于1966年3月,出版的第一本诗集是艾吕雅的《痛苦之都》(Paul Éluard,Capitaledeladouleur, suivi deL’Amourlapoésie),迄今已出版了259位诗人共503部诗作,平均每年出版新作8种,总销售量达17 535 000册,其中最畅销的作品是1966年出版的20世纪初诗人阿波里奈尔的《醇酒集》 (Guillaume Apollinaire,Alcools),其销售量达1 472 600册。最受欢迎的其他几种诗集分别是波德莱尔的《恶之花》(Charles Baudelaire,LesFleursdumal)、艾吕雅的《痛苦之都》、兰波《诗集》(Arthur Rimbaud,Poésies)、弗朗西斯·蓬热的《以物之见》(Francis Ponge,LePartiprisdeschoses)。*http://www.gallimard.fr/,访问日期:2017年2月3日。伽利玛出版社“诗歌丛书”在1971年之前专注20世纪诗人的作品,从七、八十年代开始逐渐收录年代相对久远的经典之作,并且向国外优秀诗人打开大门。因此,现在,这部丛书可以说是荟萃法国古今诗人之精华,汇聚各国诗歌韵律之交响。作为50周年的纪念活动,伽利玛“诗歌丛书”在2016年推出12种诗歌著作。著名诗人和评论家安德烈·维尔特(André Velter)从1998年开始担任该丛书总编,他表示要“尽可能地呈现当今诗坛多样性创作实践的全貌”*Entretien avec André Velter, http://www.en-attendant-nadeau.fr/2016/02/05/cinquante-ans-poesie-gallimard/, 访问日期:2017年2月3日。。

伽利玛出版社庆祝“诗歌丛书”创办50周年亦是我们反思诗歌出版和创作问题的时机。实际上,入选“诗歌丛书”的都是著名诗人的经典之作,能够像伊夫·博纳富瓦那样在有生之年入选丛书更是殊荣。戴诺和于利叶二位诗坛老将目前尚无缘伽利玛,一直是在一些中小出版社发表作品,还有更多的诗人则难以得到出版机会。能够为尚未成名的诗人出版作品的往往是一些规模很小却勇敢承担推广诗歌使命的出版社,例如皮埃尔·戴诺和吉拉尔·拜约2016年的两部获奖作品都出自“颤微草”出版社(éd. L’herbe qui tremble),它成立于2008年,专门从事诗歌出版,是保护和推广法语诗歌创作的重要力量。

不难发现,当代的法国诗坛告别了波澜壮阔的运动和流派,缺乏大师之作。2016年的法国诗坛带给我们的是喜忧参半的心情:一方面,无论是官方机构还是重要的文化出版机构或文学奖评委会都在努力让大众亲近诗歌,让诗歌在现代生活中焕发新的生命力;另一方面,我们也注意到法国诗坛显示出青黄不接的迹象,年富力强的诗人慢慢老去,老一代诗人渐渐离去,却几乎没有看到年轻诗人的身影。2016年7月1日,法国诗坛泰斗伊夫·博纳富瓦去世,享龄93岁,留下了一个空寂的舞台中央,标志着法国一个诗歌时代的结束。在19、20世纪的法国,诗歌曾经是两百年中一浪一浪掀起时代思潮的文学样式,在21世纪初回归了平寂,或许我们所处的时代不是诗歌的时代,而这种平静是在酝酿下一个需要诗歌的时代的到来。

三、戏剧:浓缩的舞台

2016年法国戏剧界最引人注目的是出生于1963年的剧作家、导演若埃勒·鲍姆拉(Jo⊇l Pommerat),他以《路易的末日》(FindeLouis)荣获法国最重要的莫里哀戏剧奖(les prix Molière du thétre)的多个奖项——大众戏剧奖、大众戏剧导演奖和法语戏剧创作奖。《路易的末日》把一段法国大革命历史搬上了舞台:1789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六意欲采取激进措施进行税制改革,遭到教会和贵族的反对,因为他们担心既得利益受到损害。为了拖延时间,他们建议召开三级会议进行讨论,于是第三等级的人民借此机会呼吁自己的代表成立国民议会。路易十六在激进和保守势力之间左右为难,国家命运难以抉择。这部三幕剧在场景上也别出心裁,因为现场观众不知不觉在导演若埃勒·鲍姆拉安排下成为群众演员。此外,这并非一部古装戏,舞台服装是21世纪的风格,但内容却是一部历史剧。讲述一个观众已经了解结局的历史故事对创作者来说是个难题。《路易的末日》实现了一次古今的穿越,在历史和虚构之间,通过一个重要历史事件对权力、革命以及目前的民主危机进行了深入思考,在演出时博得观众喝彩,也获得评论界好评。该剧第一次公演于2015年,剧本出版于2016年。若埃勒·鲍姆拉把空间、灯光、声音、身体等要素打造为一个“整体戏剧”,也因此被称为“舞台上的作家”。

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已创作多部作品的剧作家和导演巴斯卡尔·朗贝尔(Pascal Rambert)在2016年以全部作品荣获法兰西学士院戏剧奖。他是法国当代具有一定国际影响的戏剧家,作品被翻译成多国语言,也在世界各国的戏剧舞台上巡演。朗贝尔在2016年同样创作了一部具有历史背景的戏剧《争辩》(Argument),这部剧把观众带回到1871年巴黎公社时期。正当巴黎公社组织起义的时候,在诺曼底一个小镇有一个三口之家,父亲是思想保守的旧式家长,母亲因心绞痛而去世,然后,这位亡人从墓中出来,参与到现实世界中的纷争。夫妻之间感情并不和睦,政治观点一个信奉保守思想,一个亲近社会主义思想。他们的孩子则对着月亮胡言乱语,最后像一只夜蝙蝠一样在荒原上飞走。整个戏剧中充满了怪诞和压抑的气氛,人物之间的对话争锋激烈。巴斯卡尔·朗贝尔在《争辩》里表现了一个特定历史时期中普通资产阶级的家庭危机,同时也借用情感问题表现政治主题。

著名剧作家让-克洛德·格兰伯格(Jean-Claude Grumberg)已创作了50多部戏剧作品,他在2016年出版的新作《是不是》(L’Etreoupas)关注的是一个当今依然存在的历史问题。一个“犹太裔法国人”和“一个信天主教的法国人”,这两个彼此并不熟悉的邻居忽然有一天就犹太人问题进行了探讨。“您是犹太人吗?”是剧中人物初次见面时的交流话语。其中的犹太人邻居对各种反犹太人的偏见和思想进行了调侃。让-克洛德·格兰伯格认为反犹思想在当代社会依然存在,2015年以来的各种恐怖事件说明种族偏见愈加严重,而他选择以幽默的方式在这部对话作品中讨论这个沉重的话题。《是不是》在上演时也获得好评,获得法语戏剧创作奖提名。

36岁的年轻剧作家和导演默罕默德·艾尔·卡提布(Mohamed El Khatib)荣获2016年戏剧文学大奖,获奖作品是《美丽的别离》(Finirenbeauté)。这是一出独幕剧,默罕默德·艾尔·卡提布在舞台上再现了陪伴身患肝癌的母亲临终时刻的场景,有人物独白,也有现实生活中母子之间、以及与医生对话的录音。这部戏剧作品源自作者的亲身经历和生活,剧情感人,充满了亲情和人性关怀。

纵观这4部具有代表性的剧作,我们可以看到,法国当代戏剧选材多元化:既有个人内心世界的陈述,也有重要事件的宏大叙事;有的从历史中汲取素材,有的从当代社会问题引发思考,还有的关怀个体生命。戏剧风格也是丰富多样,有的庄重,有的诙谐,有的怪诞,也有内心独白。从2016年的戏剧获奖作品可以看出,在20世纪上半叶之前,曾经是剧作家主宰戏剧;而此后的戏剧一度以舞台导演为主导;进入21世纪以后,成功的戏剧家表现为兼创作与舞台导演于一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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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franceculture.fr/.

https://www.printempsdespoetes.com/.

https://www.lesmolieres.com/.

http://www.prix-litteraires.net/.

https://www.lemondefr/livres.

http://www.magazine-litteraire.com/.

http://www.lexpress.fr/culture/livre/.

https://www.actualitte.com/.

http://next.liberation.fr/livres/.

(作者信息:车琳,北京外国语大学法语系教授,研究方向:法国文学、中法比较文学与文化)

AnOverviewofFrenchLiteraturein2016

This paper reviews French literary creation in the year 2016. The French fiction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with the production of some successful writers and the emergence of young writers. Many award-winning writers are descendants of immigrants or immigrants, a phenomenon that reflects the cultural diversity of French literature. The French contemporary dramatic literature is expressed in a variety of themes and styles; on the other hand, the French poetry shows a sign of lack of vitality and new talents, since the beginning of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French literature; fiction; drama; poetry

I106

A

1002-1434(2017)05-003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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