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履祥“德业互养”治生观及其现实期待
2017-04-14邓伊帆
邓伊帆
(中南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历史系 湖北武汉 430074)
张履祥“德业互养”治生观及其现实期待
邓伊帆
(中南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历史系 湖北武汉 430074)
“德业互养”,字源意义上是指治业修身与德性修养交发互养,是张履祥对治业修身的人生探索,通过“耕读并重”、“勤俭修身”、“人持恒业”等治生方式,使自己符合“内圣”的要求,达到其经世济人的政治理想。时至今日,重新探寻其治生观,会发现其有着丰富内涵与现实期待,对于引领当今社会风气也甚有意义。
张履祥; 德业互养; 治生观; 经世致用; 道统
“耕读并重”、“耕读传家”是中国传统士人的人生信条。《诗经》有云:“饮之食之,教之诲之”[1];近代的梁启超曾自述:“启超故贫,濒海乡居,世代耕且读。数亩薄田,举家躬耘获以为恒”[2];张履祥有言:“读而废耕,饥寒交至;耕而废读,礼义遂亡”[3]1352。可见,从古至今,“读”与“耕”都是人们所重视和关注的议题,换言之,“读”与“耕”的问题也就是张履祥所谓的“德”与“业”的问题,其中“业”是“德”的前提,“德”是“业”的保障,相辅相成,为有机统一体,不可偏废。张履祥说:
凡人一生,视其所养而已。养之以正则吉,养之不以正则凶。圣人发其义于颐,而朱子于大象示人以养德养身,旨哉言矣!孝经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身何可不养?孟子曰:“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德,何可不养?然养身者未必能养德,能养德则养身已在其中,故曰:“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小人以其身行殆,故行险侥幸,旷安宅而不居,舍正路而不由。君子“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则心广体胖矣。[3]1115
这里张履祥诠释了“治业修身”与“道德修养”之间的关系,他认为“治生”是前提,但是“生而无德”,则近于危殆,能“养德”则自然能不失于“养身”。他还说:“德者业之本,业者德之著。德益近则业益修,业益修则德益盛。二者交养互发,实是一种功夫。”[3]1153“修身养德”能促进“治业”的发展,而“治业”反过来又能益于德性的修养。
然而,张履祥的“德业互养”中的“德”不是简单的“读”、“学”,而是一个广泛而具有包容性的概念,它是指人们通过治业修身,来达到仁、义、礼、智、信等并立的境界。其“业”是指“以稼穑为先”并“须有恒业”。也就是说,通过“勤俭务本”、“耕读并重”等治生方式,使自己符合“内圣”的要求,达到其经世济人的政治理想,并最终实现明遗民们所期待的“道统”的皈依。“德业互养”的治生观饱含了张履祥宏大的政治期待。
一、“德业互养”治生观的理论来源
张履祥的“德业互养”治生观深受中国传统儒家思想的影响,有其深厚的理论根基。
1、儒家的农本思想
“民之大事在农”,我国自古有“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的说法。《诗》有云:“稼穑维宝,代食惟好。”[4]纵观中国五千年浩如烟海的历史典籍,无不呈现出儒家的农本思想。在上古传说中就有“后稷稼穡”一说,早在远古,统治者便很重视农业生产的发展。儒家经典《礼·王制》有言:“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虽有凶悍水溢,民无菜色。”[5]可见农业作为“一国之本”对国家的重要性。
“农桑,王政之本也。”可以说,中国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无不推崇“以农为本”的思想。
农业在我国封建社会的地位和重要性不可估量,同样作为封建地主阶级代表的张履祥也直接受到了这种儒家传统思想的影响,他曾说:“稼穑之艰,学者尤不可不知。食者,生民之原,天下治乱、国家废兴存亡之本也。”[3]993并指出置“稼穑”之事于不顾会导致“不耻不仁”、“不畏不义”、甚至“家国废乱”的后果。他说:
古之人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未有不知耕者。今虽农家之子,有不能秉耒耜者矣,有不能辨菽麦者矣。殷天子之子生长民间,是以圣贤之君六七作。周公陈豳风述王业之本,使人主知小人之依,是以有道之长,无过周者。汉以孝弟力田取士,故其俗犹为近古。至于南北分争之日,上下一于浮侈。隋唐继之,其风益甚,取士者以诗赋,请谒者以文辞,而务本力穑之事荡如矣。相沿至于今日,人人耻不文,不耻不仁;畏不奢,不畏不义。间有一二稍近本实,则群鄙共笑之。而此一二人者,亦复低首汗颜,讳而谢之。是以世道人心,祸若此烈也。[3]993-994
民以食为天,张履祥指出了三代时的国民尚能尊崇本业,力田耕作,俗犹近古,但南北朝之后却舍弃了这种传统,继之隋唐,直至明朝,竟以农事为耻了,所以世道人心也日渐败坏,以至于祖业凋零、家国废乱。
所以他认为“农耕”是关乎国家兴废的大事,他说:“愚谓治生以稼穑为先,舍稼穑无可为治生者”[3]994,“务本力穑”则能“无求于人”、“无求于人”则能“立廉耻”。廉耻立,礼让兴,则能“世道兴隆”。应予“稼穑”以治生的首要位置,只有“重本务穑”才能修身、齐家,只有“德”、“业”并重才能治国、平天下,才能“立廉复礼”,才能达到“人心可正”、“世道可隆”的社会状态。
2、敬义穷理
张履祥认为“敬义穷理”是道德修养的重要条件,也是治生的首要任务。儒家治生修身的路线,道是起点,仁是道的核心,孝是仁的运用,“敬义”是各种品德运用的核心,“敬者,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6]。“敬义穷理”落实到日常人伦便是通过穷理修身来提高自身道德修养,最终达到“治生达”、“廉耻立”、“礼让兴”的境界。
张履祥说:“无产止于饥寒,无书人不知义理,与禽兽何异?况死生有命,果是能知义理,亦未必饥寒而死也。”[3]1375作为儒者,既要“践履稼穑”,又要“敬义穷理”,二者相辅相成,有机统一。他指出:“‘居敬穷理’不是两项功夫,不可作二事看。”[3]1201他还说: “吾儒功夫,只‘居敬穷理’为无弊。穷理所以致其知,知之至,而后行之利,敬则统乎知与行者也。始终只‘敬’字为主,故曰‘居’犹谚谓‘作家当’也。”[3]1163“居敬穷理”必须到实践生活中“格物”以“致知”,才能穷得治业修身之理,而后便能指导“行”。而“敬”统筹“知”与“行”,使“知”与“行”不会滑入道德缺失的境地。
“主于敬则自无欲”,“无欲”则能踏实于“务本力穑”,以“敬”自持,则无私意邪念之纷扰,则能得其义理,则能达到尽心之功。“敬义穷理”是实现无欲而合于天理的关键,也是实现其所谓的“道统”的必由之路。
张履祥“治生”与“修身”相结合的思想,是对先儒的重要发展。将“敬义穷理”投身于实践之中,益于发挥儒者道德的自觉性,也益于改变社会“波颓风靡”的状态。对于身处乱世社会底层的儒者,治生离不开“敬义穷理”,实现其“道统”理想更是离不开“敬义穷理”。
二、“德业互养”治生观的实现途径
“德业互养”治生观的实现还在于在庸言庸行上的践履笃行。张履祥认为“德业互养”治生观的实现主要通过“耕读并重”、“勤俭相兼”以及“人持恒业”来实现。
1、耕读并重:经济与人格独立
在张履祥看来,要使个人“廉耻立”、“礼让兴”,实现“德业互养”,保持自身经济与道德人格独立,并最终达到自己所期待的“世道隆盛”的社会状态,实现“道统”,必须坚持“耕读并重”的治生方式。
他说:“无才非贫,忘稼穑为贫,无官非贱,废诗书为贱”[3]1067,他尤其强调“耕田读书”的重要性:
史上不仁之事,代多一代;世间不仁之器,亦代多一代;生人不仁之心,亦日炽一日。“富不如贫,贵不如贱”,非虚语也。惟有“耕田读书”四字,子孙可以世守。仕宦真非幸事也。[3]1202
他认为世上不仁的食物、器具、心性一代比一代严重,富贵不如贫贱磨砺人的德性修养,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唯有“耕田读书”是可以世代相守的事情。
张履祥对于耕读二者之间的关系有辩证的认识。他认为不耕不足以自立,不读不足以知耻。所以说“耕读并重”对于儒者具有双重意义:耕能保持其经济独立,不求于人;读则可“穷其义理”、“修身养性”,实现道德自立。
稼穑治生是儒者首选的治生方式,耕读二事中“力田耕种”是实现其他一切事务的前提,他说:“学者处乱世,绝世禄,苟衣食之需不能无资于外,虽抱高志亦将无以自全耳。”[3]172所以说基本的物质生活是个人安身立命的首要条件,如若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无法满足,那么即使有再高远的志向也难以实现。而从事“农耕之事”亦能改变人懒惰骄奢之性,使人无饥寒之忧,承世家之业:“夫耕则无游惰之患,无饥寒之忧,无外慕失足之虞,无骄侈之习。思无越畔土,物爱厥心臧,保世承家之本也。”[3]1498
对于一些人认为农耕患其分心的说法,张履祥给予了反驳,指出稼穑与读书相结合完全可行并意义甚重:“人言耕读不能相兼,非也……农工有时,多只半年。谚曰:‘农夫半年闲。’况此半年之中,一月未尝无几日之暇,一日未尝无几刻之息。以是开卷颂习,讲求义理,不亦多乎?”[3]1123力田耕种,在农闲之际抓紧时间开卷颂习、讲求义理,将农耕与读书交替起来进行。
在张履祥看来,读书是与治生不可分割的事情,是“养德”的重要途径,若是“生而无德”则近于危殆,与禽兽无异。在治生之路的选择上,张履祥认为除“耕读二事”,无一可为者。稼穑之事有助于养德,养德反哺于治生。“力耕稼穑”则能免于饥寒、戒奢戒堕;读书则能修养德性,达圣人之道。
2、勤以养德,俭以养身
“勤”、“俭”二字,为治生之要义。只有秉持“勤俭”之道,才能实现治生,并进一步实现道德自立。
张履祥说:“古人有言:民生在勤,勤则不匮。’非特不匮而已,勤则不骄,勤则不淫,勤则不多言,勤则不生机智而干余事。”[3]156古代先哲教导我们,勤劳则衣食不匮,则不骄奢淫逸,则不巧于余事。勤劳益于让人养成很多美好的品德,也是儒者修身立人的重要条件。而这之中,勤于农事最为关键:
愚按自古人士,未有读书而不能耕者。唐、宋而降,学者崇于浮文,力田之业遂以目之农夫细民之所为,士君子罕顾而问焉。然未至以耕为耻如本朝之甚者也。忠宣公于国家全盛之时,朝野相高华竞,其教子之方,乃能达一世所尚,不废本业若此。观其所言:“习勤忘劳,习逸忘惰,吾困之,将以益之。”大哉斯言!与无逸之义相废明也。以是承家永世,岂有弗克终亩之患哉?近世缙绅之子,溺于膏粱,寒士诡辞代耕,罔知稼穑一旦所失,饥寒随及以至。志行不立,廉耻道尽,可胜欢哉![3]587
张履祥认为勤于农事才能戒逸戒惰,承永世之业,不忧于终亩之患。“农耕”作为百姓的“本事”,必须笃实力行。而勤劳的品质一旦所失,便会人伦之道尽丧,坠入“志行不立”、“廉耻道尽”的境地。
他还说:“治生无他道,只‘务本节用’一语尽之。”[3]1498他认为“恭俭”二字,是立德之本。尧、舜之所以成为圣人,而桀、纣之所以因性情狂傲而亡国,都本于“恭俭”二字。治生之道,一言以蔽之,勤于本业,节用从俭,这既是治生之道,也是修身立德之道。
3、人须有恒业
要在乱世中立足,实现“治生养德”还必须有“恒业”。张履祥说:“人须有恒业,无恒业之人,始于丧其本心,终至丧其身。”[3]1498他强调有恒业的重要性,无恒业之人,便会因为很多外在的原因而丧其本心,最终导致德性的缺失。所以说立身处世得以“恒业”为前提,有恒业以自立。
然而在职业的选择上,张履祥又根据其传统社会的价值伦理取向将择业分为几等:“商贾近利,易坏心术;工技役于人,近贱;医卜之类,又下工商一等;下此益贱,更无可言者矣。”[3]1352他尤其反对入衙役里胥、市井罡棍以及倡优下贱一路。士农工商,在他看来“商贾之智,儒者羞为。挟术虽工,人心不顺,天道不佑,殆哉!”[3]1104所以在职业的选择上首当其冲应以“耕读”为重,他说:“然择术不可不慎,除耕读二事,无一可为者。”[3]1498又说:“然耕与读又不可偏废,读而废耕,饥寒交至;耕而废读,礼义遂亡。又不可虚有其名而无其实,耕焉而田畴就芜,读焉而诗书义塞。故家子弟坐此通病,以至丧亡随之。古人耕必曰力耕,学必曰力学。天之生人,俱有心思智虑,苟能尽力从事,何患恒心或失而世业弗永乎?”[3]1352张履祥认为最佳的职业选择便是“耕读”二事,而且二者缺一不可,对待耕读二事必须付诸实践,做到“耕必力耕”、“学必力学”。他相信天赋人性自觉不离,只要尽力从其事,便能不失恒心而世业永恒。在恒业的选择上,张履祥当然认为“耕读相济”最为理想。但是在赋敛日烦,民生穷蹙的乱世,贫穷百姓太多,所以士人选择恒业应以教学为先务,以缓燃眉之急:“今世贫士众矣,皆将不免饥寒,宜以教学为先务,盖亦士之恒业也。凡人只有养德、养身二事,教课则开卷有益,可以养德; 通功易事,可以养身。两益均有,舍此不事,则无恒业,何以养其身?无以养其身,不免以口腹之害为心害,便将败德。但此际须本忠恕之道,不可失其本心。”“教课”益于“养心”、“养德”二事,所以为士人所选之恒业,但是在教学之际必须本于儒家的“忠恕之道”,不能因此失了人伦礼义。
三、“德业互养”治生观的现实期待
儒者治业修身最终还是要落实到人伦日用中,张履祥“德业互养”的治生观饱含着其宏大的政治期待。就其内在来说,“德业互养”是实现“道统”的必然要求;就其外延来看,“德业互养”是实现“经世致用”的直接要求。
1、是实现“经世致用”要求
“力耕”、“力学”是理学家实现“经世致用”的直接要求。儒家是以培养道德人格自立从而实现经邦济世为最终目的。学者践履农事、养心养德,最终目的还是要落实到实际生活中去。作为一名“尊朱黜王”的理学家,张履祥对于“德业互养”的现实期待便是实现“经世致用”。“耕田读书”最后还是为传习儒家义理,并解决现实问题,挽救社会危机。可以说这也是张履祥的“平生心志”,而他也是一直秉持着“经世济人”的求实理念去践履力行的。
他在《忆往昔》诗中,表明了其“平生心志”,感伤世风日下的社会风气:
感逝于今固弗遑,不闻懿戒耄犹强。修身以俟儒家训,得正何须记短长。长年败德孰如殇,惴惴应犹过独梁。大道四通皆砥矢,驱车郊野睹康庄。康庄之道古今同,还问曾施克复功。克己未难难复礼,周行不远未能从。[3]9
张履祥的“平生心志”便是致力于儒家学术的经世致用,或者说“内圣外王”之路。这首诗体现了他对当下的社会风气感到深深地担忧,更有一个儒者在年老体衰之际念兹在兹日夜自我砥砺的高度自觉,道出了自己虽壮年已过,但在今日亦不忘去践行大义之道。
他认为人要实现经世致用,首先必须得有经世的学问,这些都要从“读”中习得:“经世本于经学,乃真经济也。《名臣奏议》等书,各得其一斑耳。《文献通考》、杜氏《通典》及《衍义正补》,总不外四书、五经之大义。”[3]1053儒家四书五经是人们验证行为善恶得失的经典,博古通今,饱含着经邦济世的重要思想,应从容求得书中之义理,在现实中指导人们实行经世实政。其次这学问之事,并非简单的“读”与“学”,而是通过“德业互养”将儒家义理与经世致用有机结合起来,将儒家的价值观与本体观在人伦日用中落于实处。他反对佛释之学空言义理,且将万事万物寄托于今生之后,他说:“不是日用当行之外别有一物,可以生时将得来,死时将得去……岂有生前事物全不知致知力行,只打点死时一著之理?闻者亦只是致知力行之际,讲求体验,实见得道理如此,非有参透顿悟之幻妄也。世儒十人而九好持此以为论说之端,虽曰不惰禅,吾不信也。”[3]84他认为习义理、修身得道应于日用人伦的现实体验之中,而不用存于参透虚妄之中,应当致知力行、经世致用。
他亲身践履力行,作为一名儒家知识分子,在社会动乱之际。尽管生计艰难、疾病缠身,仍然不忘站在社会最底层为社会尽一份力,他不仅亲身参与农业劳动,还系统地总结出了一系列的农业知识与耕作经验,撰写了《补农书》传之后世,为后人留下宝贵的经验。他更是几十年如一日践行着儒家的理学功夫,尽管一生孤贫困苦,然而丝毫不僭越儒家义理。
张履祥一生经世务实,在庸言庸行上践行儒家人伦之道,真正做到了“修己治人为实学。”[7]
2、是实现“道统”的要求
张履祥强调“重本务穑”在于传统社会的价值判断,也在于耕田稼穑能够使人免于饥寒;强调“读书养德”则在于儒家学者的知识背景与道统的判定。所以儒者要立圣贤之德,成就举世之业,传承道统之路离不开“德业互养”。
“德业互养”最终还是要以承担经邦济世的社会功能和传承道统为旨要。张履祥认为读书、学问一事,儒家六经大义才是根本,经书中涵有天地人生的大道,在现实生活中应先立其大者,穷究经书之大旨,并以此作为自己日常生活的指导和规范。然而,儒家之道饱含于“德”与“业”的日用人伦之中,日用当行之中就蕴含着当然之理,天下古今共由之道:“道犹路也。道者,日用事物当然之理;道者,天下古今之所共由。夫子朝闻夕死之言,只为人不知道者而发,犹所谓‘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犹孟子所谓‘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不是日用当行之外别有一物,可以生时将得来,死时将得去,如异端所谓‘末后一著’也。生死之说亦甚平常,生顺则死安。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任重道远,得正而毙,如是而已。”[3]84张履祥认为在日用当行中不能体用分离,反对如佛释一般,将一切寄托在今生之后。而是应在人伦日用中致知力行才能寻求大道,实现仁义礼智与天人的贯通。在现实中践行仁义礼智之性,是在“由用达体”的理路下,对个人天性的完善,也是“内圣外王”的达“道”之路:“率其仁义礼智之性则为道,修其仁义礼智之道则为教,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和夫妇,叙长幼,交朋友,三千、三百,无非是也。推其极至于位天地而育万物,求其实即庸德之行、庸言之谨尽之。”[3]84仁义礼智之性为道,修道为教便可以让天下秩序井然。性之极,则位天地而育万物;求之实,则要在日常实践中去践行。
走道统之路,首先面临的是得为维持生计为人举业之师而谋一份食粮。在那个赋税繁重生活穷蹙的时代,儒者只有“务本力穑”、“勤俭持己”、“修身立德”才能贫贱不移其志而安身立命。
在一个流弊日显、人心胥溺的乱世,勤习耕事力行稼穑确实贵重如宝。张履祥认为耕读之中,浸渍着儒家学者的人身体验与精神追求,而颂习六经大义、读书养德则是成就伟业、达圣人之道最为切实的大道。躬行于“德业互养”的治生之途是作为儒者志道、传道、践道的必然要求。
在明末乱世,张履祥贫贱不堕落其志,坚守务本力穑,严于律己,恪守君子之道,自觉担当起儒者“传承道统”的重任,始终没有在异族统治之下变节。从他身上折射出来的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力图挽救“世哀道微”、“学绝道丧”的社会风气,是对“经世致用”与“儒家道统”的不懈探索与追求的精神。
四、结语
当今社会,物质条件日益丰裕,但许多人却失了那份淳朴之心。“耕读传家”的社会风尚似被人遗弃,那些富二代、官二代丝毫不知劳作之苦,更别说体悟到古人先哲所谓的蕴藏在劳作体验中的修身养性之道了。许多人把“读书”仅仅当成追名逐利的工具,与个人的道德涵养脱节,社会风气日益败坏,造成了“圣人之学日远日晦,而功利之习愈趋愈下”。反观张履祥的“德业互养”,启迪颇多。在时下,我们作为新一代知识分子,必须重拾“耕读”之义,回归儒家伦理道德修养,通过治业修身,成就“内圣外王”之业。因此,知识分子作为社会风气的倡导者和引领者,应更加注重德性的修养,将“耕”与“读”结合,将“耕读”风气作为道德修养达圣成仁的辅翼,这将对于纠正和引领良好的社会风气具有重要意义。
[1] 程俊英 译注. 诗经译注[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359.
[2] 吴萍萍. 读懂梁启超[M]. 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14:244.
[3] 张履祥. 杨园先生全集[M]. 北京:中华书局,2002.
[4] 陈海红. 乱世君子·理学大家张履祥评传 [M]. 北京:中国民主法治出版社,2012:193.
[5] 吕思勉. 中国大历史[M]. 北京: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05:136.
[6] 李苏平. 朱舜水[M]. 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1993:143.
[7] 黄俊杰. 德川日本《论语》诠释史论[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219.
Zhang Lüxiang's Livelihood Concept of “morality and employment mutual support”and its Realistic Expectation
DENG Yi-fan
(School of Ethnology and Sociology,South-centr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Wuhan 430074,China)
“morality and employment mutual support” , the meaning of the word source refers to the rule of virtue and moral cultivation of mutual support, is the rule of law on Zhang Lvxiang's life to explore. It is through the “farming”, both and “self-cultivation” , “people hold a sunny”living way, make their own accord with the “Saint” requirement, the world economy were to reach its political ideal. Today, to explore the concept of governance, we will find that it has rich connotation and realistic expectations. It is the inevitable requirement of the realization of the “practical”ideal,but also achieve the political blueprint of “orthodoxy” requirements. This is also very meaningful to lead the social atmosphere.
Zhang Lüxiang; morality and employment mutual support; the Livelihood concept; Statecraft; Orthodoxy
K249
A
2095-7408(2017)03-0047-05
2017-04-05
邓伊帆(1992- ),女,回族,湖南常德人,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明清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