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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吴太伯世家》与《越王勾践世家》看《史记》的人物塑造与时间表达

2017-04-14

关键词:季札夫差越王勾

王 峥

西北师范大学,甘肃 兰州 730070

从《吴太伯世家》与《越王勾践世家》看《史记》的人物塑造与时间表达

王 峥

西北师范大学,甘肃 兰州 730070

通过对《吴太伯世家》与《越王勾践世家》的对比阅读,发现太史公在塑造人物形象时,运用了直笔与曲笔相结合和史料压缩等手法,体现在两篇史传作品当中就是季札与夫差的形象塑造。在时间表达上,太史公根据材料的具体情况,也分别运用了大事记、世袭更迭、记事不记年和逻辑时间连接等方式,体现出其高超的叙事技巧。

《史记》;人物塑造;时间表达;季札;夫差

《史记·吴太伯世家》与《史记·越王勾践世家》是《史记》中两篇经典的史传作品,二者叙述的历史事件有重合,也分别塑造了许多经典的历史人物形象。本文试将这两篇史传作品进行对比阅读,从而来探讨《史记》中的人物塑造手法与独特的时间表达方式。

一、直笔与曲笔的结合:知礼且保身的季札

吴公子季札是吴国历史中的重要人物。吴国在吴王寿梦时开始强大,季札是寿梦的四子。季札以“贤”著称,其贤良最突出体现在让国一事。

据《吴太伯世家》的记载,季札总共有三次让国。第一次,吴王寿梦欲授国于季札,季札让,寿梦不得已,将王位传给了自己的长子诸樊。第二次,诸樊除丧后,欲将王位还给季札,季札再让,并以曹国子臧的故事表明自己的志向。后王位传给诸樊,诸樊死时,立下了以次相传的遗嘱,希望王位最终传给季札。第三次,吴国在经历了诸樊、馀祭、馀眛三朝之后,终于要以次相传还给季札了,但季札逃跑,又一次把国让了出去。

太史公详细记述的季札三次让国,其目的首先是为了表达吴国虽处蛮夷,却仍是礼仪之邦的意思。吴国与周朝一脉相承,吴太伯是周太王的长子,传说吴太伯“三以让天下”,表现了吴国承袭了周朝的礼乐文化,并非蛮夷之乡。吴太伯“三以让天下”,季札也有三次让国,太史公对季札三让国的详细记载,应当有强调吴国知晓礼义的意图。

但吴太伯“三以让天下”的原因与季札不同。吴太伯时,姬昌贤良,周太王想要将王位传给季历的儿子姬昌,吴太伯知道父亲的意思,为了周朝的未来,他决定和弟弟让国。而季札却是自己贤惠,吴王寿梦想要传位给他,他自己却坚决“礼让”。太史公详细叙述的季札三次让国,应当不仅为了说明吴国知晓礼义,还会有更深的用意,而这个用意与塑造季札本人的形象有关。

季札为何让国,太史公没有正面回答,但从史传文本中可找到蛛丝马迹。

自吴王馀眛四年开始,季札对多个诸侯国进行了分别探访。探访的过程中,季札与各国贤士进行交谈,在其所谈内容中,体现了季札本人的政治态度。

去鲁,遂使齐。说晏平仲曰:“子速纳邑与政。无邑无政,乃免於难。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得所归,难未息也。”故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免於栾高之难。

去齐,使於郑。见子产,如旧交。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子为政,慎以礼。不然,郑国将败。”

自卫如晋,将舍於宿,闻锺声,曰:“异哉!吾闻之,辩而不德,必加於戮。夫子获罪於君以在此,惧犹不足,而又可以畔乎?夫子之在此,犹燕之巢于幕也。君在殡而可以乐乎?”遂去之。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

将去,谓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三家。吾子直,必思自免於难。”[1](1761-1762)

季札出使齐国,告诫晏婴要避免栾高之难。出使晋国,告诫叔向要自免于难。而在出使晋国的路上,他听到孙文子的钟声,又告诫孙文子不要再次惹祸上身。在去郑国见子产的时候,也提到了郑国的内乱,告诫子产治国需以礼。在季札以上这些交谈的内容当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避免惹祸上身,找到自己的全身之计”这一内容,可见季札对各国权力交替时,卿士们自身难保现状的担忧和隐虑。季札自己是卿士之一,同时他还是具有合法王位继承权的人,在春秋后期各国政权频繁交替,士大夫朝不保夕的情况下,人人都会居安思危。而各国政权争夺最厉害的莫甚于王位争夺,他自己的处境显然比子产、叔向、晏婴、孙文子等人更加险恶,所以,在这种条件下,季札形成了自己的政治态度,那就是“明哲保身”,尽可能地保全自身,不过于热衷权力以免惹祸上身。正是这种政治态度和处事原则,才让季札三次坚决让国,因为他不想处于权力的中心,只想明哲保身,保全自己。

在吴王馀眛之后,季札第三次让出王位引发了吴国自身的内斗,季札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吴公子光杀死了吴王僚。季札在回到吴国后,见事局已无可挽回,虽然他对公子光的行为极度不满,但在求自保的心态下,他还是忍耐下来,安心居于臣位,“季子至,曰:‘苟先君无废祀,民人无废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吾敢谁怨乎?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乱,立者从之,先人之道也。’复命,哭僚墓,复位而待。”[1](1769)这再次表明了季札始终奉行的政治立场就是明哲保身。

太史公在最后的赞词中说:“延陵季子之仁心,慕义无穷,见微而知清浊。”[1](1781)“见微而知清浊”一词是对季札形象的最好概括。“知清浊”,一方面体现其贤良知礼的特点,另一方面也暗示了他“明哲保身”的处事原则。季札的这种“明哲保身”的形象特点并不是太史公直接描写出来的,而是他用曲笔,通过事件之间的关系与当时的背景暗示给读者的,这实际上体现出太史公在塑造人物时,运用了直笔与曲笔相结合的写作手法,体现了其塑造人物手法的多样性。

二、史料的压缩与形象塑造:夫差的差异化描写

《吴太伯世家》和《越王勾践世家》这两篇史传作品在记述吴越争霸的历史时,内容基本一致,但对一些人物形象的塑造却有不同。下面以夫差为例做简单分析。

夫差是吴王阖闾的儿子,吴王阖闾被勾践射伤而死,夫差为父报仇击败了越国,却没有将其灭国,反而给越国以反败为胜的时间和机会,最后勾践灭吴,夫差自杀。《吴太伯世家》和《越王勾践世家》对夫差的差异化描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夫差赐死伍子胥事件,第二就是夫差之死。

先说夫差赐死伍子胥事件的差异。伍子胥是从楚国逃到吴国的,为吴国称霸立下了汗马功劳。夫差败越为父报仇之后,伍子胥一直上谏让夫差灭掉越国,但夫差并不听取伍子胥的意见,最后夫差一怒之下将伍子胥赐死。《吴太伯世家》和《越王勾践世家》对此事的记载有差异:

越王句践率其众以朝吴,厚献遗之,吴王喜。唯子胥惧,曰:“是弃吴也。”谏曰……吴王不听,使子胥於齐,子胥属其子於齐鲍氏,还报吴王。吴王闻之,大怒,赐子胥属镂之剑以死。[1](1777)(《吴太伯世家》)

居二年,吴王将伐齐。子胥谏曰……吴王弗听,遂伐齐,败之艾陵,虏齐高、国以归。让子胥。子胥曰:“王毋喜!”王怒,子胥欲自杀,王闻而止之。越大夫种曰……请贷,吴王欲与,子胥谏勿与,王遂与之,越乃私喜。子胥言曰……太宰嚭闻之,乃数与子胥争越议,因谗子胥曰……与逢同共谋,谗之王。王始不从,乃使子胥於齐,闻其讬子於鲍氏,王乃大怒,曰:“伍员果欺寡人!”役反,使人赐子胥属镂剑以自杀。[1](2103-2104)(《越王勾践世家》)

在《吴太伯世家》中,夫差不听取伍子胥的建议,还把他支走,在听到他将孩子托付给齐国之后马上杀了伍子胥。而《越王勾践世家》当中,夫差却有犹豫和不舍的性格特点,夫差在赐死伍子胥之前,曾两次放过了伍子胥,第一次是伍子胥欲自杀,夫差止之,第二次是太宰嚭进谗言,夫差不从。只有听到伍子胥将孩子托付给齐国之后,夫差才大怒赐死了伍子胥,并说“伍员果欺寡人!”一个“果”字,体现了夫差前面的犹豫和不舍,可以说他是经过再三确认伍子胥叛变后才动了杀心的。《越王勾践世家》当中的夫差虽然也顽固和愚昧,但还是有善良和爱才的一面的,这与《吴太伯世家》中的夫差形象非常不同。

再来看两篇史传作品对夫差之死的记载:

二十年,越王句践复伐吴。二十一年,遂围吴。二十三年十一月丁卯,越败吴。越王句践欲迁吴王夫差於甬东,予百家居之。吴王曰:“孤老矣,不能事君王也。吾悔不用子胥之言,自令陷此。”遂自刭死。[1](1781)(《吴太伯世家》)

其後四年,越复伐吴。吴士民罢弊,轻锐尽死於齐、晋。而越大破吴,因而留围之三年,吴师败,越遂复栖吴王於姑苏之山。吴王使公孙雄肉袒膝行而前,请成越王曰……句践不忍,欲许之。范蠡曰……句践曰……范蠡乃鼓进兵,曰……吴使者泣而去。句践怜之,乃使人谓吴王曰……吴王谢曰:“吾老矣,不能事君王!”遂自杀。[1](2105-2106)(《越王勾践世家》)

《吴太伯世家》中,夫差死的很刚烈,勾践击败夫差,想要将夫差迁到甬东,夫差不同意,自杀。他的自杀很干脆,没有啰唆,体现出一代枭雄的霸气和尊严。而《越王勾践世家》中的夫差却有委曲求全,犹犹豫豫的倾向,最开始他是想向勾践求和的,但却遭到了范蠡的拒绝,勾践虽然拒绝了他的求和要求,但“怜之”,想把夫差迁到甬东,于是“吴王谢曰:‘吾老矣,不能事君王!’”,才自杀。

不难发现,太史公在记述这两件事时,《越王勾践世家》比《吴太伯世家》的记载都要丰富和详细。为何发生在吴国的事情,反而在越国的传记中记载更为详尽?其实,这是太史公刻意为之,目的是为了使人物形象更加统一。

在《吴太伯世家》中,夫差的性格是刚烈的,无论是赐死伍子胥还是自杀,都没有半分犹豫,体现出其“猛直狠厉”的性格特色,并且这种性格特色是贯穿人物始终的,在同一部传记作品里的形象相当统一。而《越王勾践世家》中的夫差形象则有了许多犹豫的成分,也有了更多的人情味,他没有那么果断,也没有那么狠厉,最后的求和倾向也符合人们正常的求生心态。或许历史的真实更接近于《越王勾践世家》中的记载,但太史公为了《吴太伯世家》中夫差形象的统一,刻意压缩了一些事件过程,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塑造的人物形象更为统一。

太史公同时写作《吴太伯世家》和《越王勾践世家》,他在进行写作时,面对的材料应当是大致相同的。《史记》的一大特色是“实录”精神,所以,太史公不可能故意歪曲一些历史,不可能为了文学性而牺牲掉历史性。但为了更好地塑造人物形象,他想出一种办法,就是在一些作品里刻意压缩一些历史事件的过程,把更为详尽的内容放到其他传记当中进行补充。具体到这两篇作品,《吴太伯世家》中的夫差史料是经过压缩的,更多详细的内容放到了同样记载吴越争霸历史的《越王勾践世家》当中,这样做既能让读者充分掌握有关夫差的历史史料,又能使《吴太伯世家》中夫差的形象更加统一,达到了历史性与文学性的平衡。太史公在塑造人物形象时,能采取对原始材料进行选取和压缩的手法,体现了他的智慧与高超的人物塑造手法。

三、多样的时间表达及其意图

太史公在写作《吴太伯世家》和《越王勾践世家》时,对时间的处理方式十分多样,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某王某年……”大事记式

如“王寿梦二年,楚之亡大夫……”“王诸樊元年,诸樊已除丧……”“(勾践)元年,吴王阖庐闻允常死……”。有时间记载的大多是本国发生了重要事件的年份,《史记》作为史书,主记大事是很自然的。另外,若王位并未更迭,后面的时间则省去“某王”,直接作“某年”表示。

除本国大事记年之外,别国若发生了重大事件,太史公也会在传记中记述下来,这点值得注意。以《吴太伯世家》为例,传记中单独记载了三次他国发生的重大事件,并且这些事件和当时的吴国并无太大关系,不同于“王馀祭三年,齐相庆封有罪,自齐来饹吴”等这类他国事件与本国直接相关的情况。这三次分别是诸樊四年,“四年,晋平公初立”,阖闾十五年,“十五年,孔子相鲁”以及夫差十五年,“十五年,齐田常杀简公”。其实不独《吴太伯世家》,太史公在很多世家中都会穿插记述同一时期其他国家发生的重大事件,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说明这些事件在当时来说是全社会范围的重大事件,另一方面,也有打断叙事进程的作用,让读者在紧张的历史进程中得到暂时休息。如阖闾十五年“孔子相鲁”的记载,就是在整个吴越争霸这一紧张而又重大的历史进程中记下的,它可以起到打断叙事进程的作用。

(二)世系更迭式

这种情况是不记时间只叙事,如:

太伯卒,无子,弟仲雍立,是为吴仲雍。仲雍卒,子季简立。季简卒,子叔达立。……大凡从太伯至寿梦十九世。[1](1749-1750)(《吴太伯世家》)

句践卒,子王鼫与立。王鼫与卒,子王不寿立。王不寿卒,子王翁立。王翁卒,子王翳立。王翳卒,子王之侯立。王之侯卒,子王无彊立。[1](2108)(《越王勾践世家》)

对各国世系更迭情况,若某一君主在位时本国发生过重要事件,或他本人有所作为,则会以“某王某年某事”的形式对其一生重大事件进行详细记载。若某王很平庸,或其原始材料已经散佚难寻,无法还原他的经历时,就多以“某卒,某立”这样的方式一笔带过了,目的是为了保持一国世系更迭的完整性。这样的表述方式在各个世家中都很常见。

(三)记事不记年式

还有一种不记时间只叙事的情况,以《越王勾践世家》中“范蠡”泛海之后的故事最有代表性。

范蠡浮海出齐,变姓名……朱公居陶,生少子……至楚,庄生家负郭……庄生虽居穷阎……庄生间时入见楚王……庄生羞为兒子所卖……至,其母及邑人尽哀之,唯朱公独笑……[1](2114-2117)

《越王勾践世家》在记完越国历史之后并未结束,而是在篇末附上了一篇单独的“范蠡列传”,主要讲了范蠡帮助勾践灭吴后,出走经商的故事,实际上是叙述了整个范蠡的后半生。在这篇传记中太史公写了很多内容,如“陶朱公”名称的来历,范蠡救子等,到现在仍广泛流传的故事。

这些内容的记载有两个特殊之处:一是这些内容不见于《左传》和《国语》,在《左传》和《国语》中只是讲了范蠡的结局是泛舟海上,但后半生如何并未提及。二是这些内容的记载通篇没有具体时间。《史记》的基本精神是“实录”,太史公在选取材料的时候,虽然也有失实的情况,但对于大篇幅的整段记载应当是有所依据的,不会完全出于虚构。因此,《越王勾践世家》后半部分的“范蠡列传”,应当也是有所依据的。既然有所依据,为何通篇的记载没有任何时间的标记?

《左传》和《国语》是先秦时期的文献,而司马迁的《史记》则是汉代的作品,中间相隔一段时间。《史记》在撰写中所面对的原始材料一定比上述两种书要多,而这其中也夹杂着大量秦汉时期流传的内容。“范蠡列传”的内容可能就是司马迁根据秦汉时期流传的内容编写的,所以,内容不见于《左传》和《国语》。另一方面,这些内容可能大多源于当时的民间流传,司马迁在撰写《史记》的时候已经无法对具体内容进行核实,所以,有所存疑。

太史公存疑的表现有两点:一是《史记》通篇没有真正的“范蠡列传”,但却有较为完整的范蠡故事存在,这些故事和越国的故事合并在了一起,成为了今天的《越王勾践世家》。太史公应当是对这些材料的真实性有所怀疑,所以才未重新设传进行撰写。史记的“世家”中,合并在一起的例子还有《管蔡世家》《陈杞世家》等。《陈杞世家》篇名已表明了是陈国和杞国传记的合并,而《管蔡世家》后面合在一起的是“曹世家”,合并的原因司马贞在《史记索隐》中说了:“盖以曹微小而少事迹,因附《管蔡》之末,不别题篇尔”。[1](1899)无论《管蔡世家》还是《陈杞世家》,都是诸侯国传记之间的合并,传主的地位是平等的,但是《越王勾践世家》则是将越国历史和范蠡的故事进行合并,是不对等的。又,《吴太伯世家》中对季札的事迹也有大量的记载,但那是融入在整个吴国历史中进行叙述的,和《越王勾践世家》中将越国的历史与范蠡的后半生故事完全独立叙述并不相同。因此,笔者推测,太史公对这部分材料的真实性有所怀疑,所以,才将其以“附录”的形式挂靠在了《越王勾践世家》当中。二是通篇没有时间的记载。史书的记载要保证材料的真实性,材料真实性的保证之一,就是有明确的发生时间。但是“范蠡列传”却没有,而这应当也是司马迁对这部分材料真实性有所怀疑的原因之一。不记时间,反而更加真实。

(四)逻辑上的时间连接式

《吴太伯世家》和《越王勾践世家》中还有一种时间的表述方法,就是不说“某王某年”发生了什么,而是在长段的历史记事当中,以各种“连接词”来进行逻辑上的时间表达,这以《越王勾践世家》最为典型。

句践自会稽归七年……居二年,吴王将伐齐……居三年,句践召范蠡……至明年春,吴王北会诸侯於黄池……其後四年,越复伐吴。[1](2103-2105)

在《越王勾践世家》中,太史公记述勾践灭吴的过程时,几乎都用的是这种时间表达方式,而非典型的“某王某年”。以这样的方式来记述,应当是太史公借鉴了《国语·越语下》中相关事件的记述方式。

越王勾践即位三年而欲伐吴……三年,而吴人遣之归……四年,王召范蠡而问焉……又一年,王召范蠡而问焉……又一年,王召范蠡而问焉……又一年,王召范蠡而问焉……至于玄月,王召范蠡而问焉……居军三年,吴师自溃。[2](575-586)

比照原文可知,《越王勾践世家》的记载应当是据《国语·越语下》进行的改写,记事内容更简略,且时间表达比《越语》要丰富和精彩,不像《越语》中那么单调和重复。但从形式上来看,二者是一致的,都是采用了时间“连接词”的方式来叙述,并非《史记》中一贯的时间表达法。这样的时间表达有许多好处,首先是传记色彩加强了,更像是一整篇完整的作品,没有割裂感,连贯性更好。连词的使用会增加叙述进程的连贯性,这比每一段都用“某王某年”来记述要通顺很多。用“某王某年”来领起每一段内容,固然在事件的准确性上要高,但故事的割裂感也会增加。太史公在记载这段内容时,用时间连词来进行结构,不会过分丧失时间上的准确性,同时又增加了文学色彩,达到了较好的文学性与历史性的统一。这种时间上的表述并非《史记》的主流,它以一种特殊方式存在着,或许会造成突兀感,但对于这样一部历史巨著来说,能够在时间表述上体现出多样性,还是值得我们肯定和学习的。

四、结语

太史公在塑造人物形象时,运用了直笔与曲笔相结合的方式和史料压缩的方式等手法,体现在《吴太伯世家》和《越王勾践世家》当中就是季札与夫差的形象塑造。在时间的表达上,太史公根据材料的具体情况,也分别运用了多种形式。合理的时间表达,不仅使叙事更为准确,也使读者在阅读中不觉乏味。总之,《史记》无愧为我国史传散文的经典。

[1] 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4.

[2] 徐元诰.国语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2002.

王 峥(1989-),男,河北石家庄人,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古典文献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先唐文学文献。

2017-06-22

I206.2

A

(责任编辑:彭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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