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写实主义的现实主义内涵探析

叶 捷

(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江苏 滨海 224000)

新写实主义的现实主义内涵探析

叶 捷

(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江苏 滨海 224000)

20世纪80年代末期，中国文坛涌现出一股新写实主义的潮流，也有人将其称之为“现代现实主义”“后现实主义”。有人认为新写实主义应该属于现代主义的范畴，而也有人认为新写实主义应该属于现实主义的范畴。笔者认为新写实主义在本质上与现代主义之间存在着较大的差异，从宏观角度出发，新写实主义依然属于现实主义的范畴当中，是现实主义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出现的一种新的表现形式。

新写实主义；现代主义；小说；原生态

关于“现实主义”的定义具有一定的朦胧性，在文学史中许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现实主义进行了定义，其中以约翰·詹谱对现实主义的定义最为全面与典型。约翰·詹谱在其作品《文学评论》当中列举了现实主义的不同表现，同时也对现实主义的特征进行了全面概括。从创作精神方面来看，现实主义要求创作中需要尊重现实、正视现实，通过真实反映实际生活的创造方式将现实社会中的问题表达出来[1]88-89，93。在我国文学史上现实主义也具有较为长远的发展历史。在20世纪80年代之前现实主义几乎成为中国文坛创作的主流，即使在现代主义已经进入到中国的大环境当中，现实主义依然在文学创作当中占据着主导地位。

20世纪80年代末期，新写实主义逐渐开始在我国文坛上崭露头角，大量的新写实主义小说被创作出来，其中以刘振云的代表作《一地鸡毛》以及池莉的《烦恼人生》为典型代表。新写实主义与传统的现实主义之间存在着较大的差异，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期，我国文学发展遭遇瓶颈的状态下出现的一种新型文学趋势[2]69-75。但是新写实主义在进行文学创作的过程当中依然以写实为主要的创作手法，注重原生态生活场景的文学重现。虽然从新写实主义的创作手法进行分析可以发现，新写实主义依然属于现实主义的一种，但是新写实主义也受到了现代主义不同流派的影响。因此，随着新写实主义的不断发展，人们逐渐对其归属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新写实主义应该归于自然主义，也有人认为新写实主义应该属于现代主义。笔者阅读了大量的现实主义与新写实主义小说之后更加倾向于将新写实主义纳入到现实主义的范畴当中。

一、经典性与原生态

法国著名现实主义作家巴尔扎克曾经对现实主义做出了精辟的评价：“所谓的现实主义除了需要将真实的细节展现出来之外，同时还需要将经典环境当中的经典人物表现出了”。从中可以看出，现实主义并非完全局限在现实的真实描述，还需要通过经典人物的再现将特定的时代精神反映出来。根据这一标准对现实主义进行评价是较为合适的。自从新中国成立之后到80年代末期，我国现实主义文学在创作过程当中基本都遵循了这一原则。例如《人到中年》中的陆文婷、《红岩》中的江姐等都是通过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经典人物形象塑造将对应的时代精神体现出来。但是如果将现实主义的标准应用到新现实主义的评价当中在经典性方面存在着一定的不足[3]130-133。在新写实主义当中，强调文学创作需要以一种真实的手段将实际生活原生态地展示出来，并还原生活的本相。例如在《一地鸡毛》当中所描绘的内容都是小林在实际生活当中所遇到的各种琐事，而在《烦恼人生》当中则对印家厚一天当中的生活经历进行了详细的描述。这些文学作品采用了大量的笔墨将小人物的实际生活呈现在读者面前，但是并没有较为经典的环境，也不具有一定经典性的人物形象。基于此种情况，部分学者提出新写实主义已经偏离了现实主义的基本方向，逐渐朝着原生态的方向发展。但是笔者并不认同这种观点，笔者认为新写实主义并非是完全的原生态，而是通过一种艺术表达的方式将实际生活进行提炼之后再展示在读者面前。例如在《烦恼人生》中作者所描述的生活环境来源于实际生活，而《单位》中所描述的“单位”也属于一种经过艺术加工的“经典环境”[4]95-98。虽然新写实主义在人物性格塑造方面并没有精雕细琢，但是其依然凸显出特定的人群在特定的环境中的生存状态，因此，其经典性并没有完全消失。

此外，新写实主义还强调了客观现实的反映，传统的现实主义所反应的现实往往都是客观事物的真实性，但是对其进行仔细分析可以发现，大部分现实主义作家所反映的真实性都具有一定的片面性，这部分作家认为只有生活中的重大事件以及重要人物才能真正地反映出时代主题，这种文学创作往往是在特定的意识形态之下进行的，即处于特定的政治宣传需求所进行的文学创作，例如在改革开放初期所诞生的一大批红色文学就属于现实主义范畴[5]48-51。而新写实主义的“新”就体现在这种写实观念的转变，其所关注的对象不再是传统现实主义中的重要事件以及重要人物，而是现实生活当中的日常小事或者一些偶然事件，同时新写实主义认为文学创作不应该受到政治的影响，要摆脱意识形态对文学创作的束缚。因此，新写实主义要求在创作的过程中要尽量将生活本来的面貌凸显出来，尤其是被政治所掩盖了的现实生活。

二、倾向性与客观性

大部分传统现实主义作家在创作的过程中往往会将一种强烈的倾向性注入作品当中，从而引导读者对作品的解读，而新写实主义在创作的过程中基本抛弃了这种创作方式，新写实主义作家在创作的过程中会尽量避免自我情感在作品当中的流露，允许读者进行自我解读。在新写实主义小说当中作者的倾向功能被弱化，作者不能进入到被描述人物的内心当中进行各种心理解读，也不能从自我的角度对某一事件或者某种态度进行解析，同时也不能对事件作出评价，只能以客观公正的态度从第三者角度对人生与世界进行无声地描述[6]80-85。大部分的新写实主义作家都认为作者并非是万能的神，其自我认知的善与恶并非是完全正确的，所以在创作的过程中应该尽量将客观事实展示在读者面前，而是非对错由读者自己去进行评判。

例如叶兆言所创作的《艳歌》就遵循了这种创作方式，在《艳歌》中叶兆言描述了一对年轻的大学毕业生从恋爱到结婚到最终产生各种家庭矛盾的全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作者一直保持了一种客观与冷静的态度。正是由于这种生活中的小事并非出于政治目的，因此也不会被打上善恶的标签，所以作者得以以一种无声的方式直接阐述现实。在方方所创作的《风景》当中，作者也以一个灵魂的角度平静地去看待一个家庭的贫困的历史，并将实际生活直接呈现在读者面前，虽然在作品当中，作者也阐述了生活的意义与道德的基本观点，但是并没有像传统现实主义那样带有明显的倾向性，并不会给读者灌输某种主流的思想道德观念，也不会从情感角度进行升华[7]33-34。刘震云在《一地鸡毛》中则将这种写实性发挥到了极致，其在进行小林的实际生活描述的过程中完全以一种平静的口吻在进行客观地描述，并完全将主人公小林的感情抹去不提，只是根据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依赖的生活逻辑对各种不同的琐事进行判断与分析，并不会在观念与意义上进行直接或者间接的暗示与添加。在新写实主义当中，大部分的作者都会以一种平静的态度对待生活中的任何人。

但是如果因为这样就认为新写实主义就是在完全进行客观事物的展示那就大错特错了。传统的现实主义在创作的过程当中往往侧重于从灵魂的角度进行思想道德价值的宣传，而新写实主义则是通过一种客观公正的态度来表达自己内心中的情感，其实在文学创作当中，任何客观存在的事物在经过作家的创作之后都必然会打上特定的情感烙印[8]18-21。新写实主义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情感态度隐藏在客观事物背后，在貌似冷静的背后其实包含了作者的态度与激情，只有突破表面平静的限制才能看到作者在本质层面上所表达的内在思想情感。例如，《不谈爱情》通过对男女主人公的婚姻生活的描述，将人类生活当中一些不可超越的缺陷有效地表达出来，这其实就是作者对实际生活的态度。因此，新写实主义并非是完全抛弃了思想道德的伦理判断，而是从普通生活与普通人的角度进行哲理性的深刻解读，通过现实来增强表达的说服力。

三、美与丑

一直以来，文学创作都是从美的角度进行艺术表达，尤其是浪漫主义文学对美的崇拜已经达到了一种极致的状态，虽然现实主义尊重客观现实，但是其对于美的认知依然处于文学艺术性的范畴当中[9]47-51。从我国古典文学到建国之后的现实主义文学充满了大量对美的描述的文学。但是在新写实主义当中往往对美并没有给予褒扬，相反在大多数新写实主义文学作品当中丑是一种极为常见的现象。

新写实主义的丑首先表现在环境丑方面，在许多新写实主义作品中所描述的生活场景往往都脏、乱、差。例如《风景》在描述产妇生产时的场景中就充满了环境丑，作者将产妇生产过程当中的嘶吼与血污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在《官人》当中一开场就是长满蛆虫的厕所。其次，新写实主义在人物描述方面也将丑发挥到了极致。最为典型的表现在于新写实主义从反叛的角度对母亲这一神圣形象进行了丑化。在人们的定势思维当中，母亲这一形象一直以来都充满了神圣感，大部分的文学作品也都体现了母爱这一永恒的主题，但是在新写实主义看来，母亲也并非是完美的人物形象，其也具有丑陋的一面。在新写实主义当中这种丑陋的母亲形象也较为常见，例如在《太阳出世》中赵胜天的母亲在孙子出世、儿子与媳妇处于手忙脚乱的状态下，依然每天打麻将度日，完全不会主动为他们分忧。在《你是一条河》当中，辣辣在生活困难的状态之下选择去做妓女，当儿子出去偷东西时，其不仅没有制止儿子的行动，反而对儿子的这种行为给予鼓励[10]28-31，45-112。新写实主义在语言文字方面也具有一定的丑陋特征，在许多作品当中，作者都将一些生活中常见的粗俗语言直接搬到文学作品当中。例如，在《不谈爱情》中吉玲骂自己的丈夫是婊子养的、乌龟王八蛋、狗杂种。还有部分作品的名字本身就极为粗俗，例如刘恒创作的《狗日的粮食》。

新写实主义之所以强化丑的描述是因为在实际生活当中并非都是完全充满美好的，丑陋本身也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新写实主义只是尊重生活的这一客观事实，冷静地告诉人们生活的真实状况。

四、结语

从上文的论述可以发现，虽然新写实主义在创作过程当中所表现出来的许多特征与传统现实主义之间存在着较大的差异，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新写实主义与现实主义在创作原理方面是完全相悖的，相反新写实主义的创作手法是基于现实主义的高度升华。新写实主义虽然也吸收了其他流派的一些创作手法，但是从总体上来说，写实是其主要的特征。新写实主义是我国传统现实主义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发展起来的一种文学流派，其依然归属于现实主义的范畴当中。

[1] 刘 虎. 繁华退场后的另一种人生悲凉：探析新写实主义小说《一地鸡毛》[J]. 陕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2(01).

[2] 郭洪雷. 艰难的命名:从“写实主义”到“现实主义”：简论五四写实小说的修辞困境[J]. 浙江学刊,2011(06).

[3] 韩振江. “折衷”与“回归”：“新写实小说”批评中的现实主义话语处境[J]. 内蒙古社会科学(汉文版),2007(02).

[4] 纪小春. “撕裂”:以个体生命感悟消解理想主义：池莉新写实主义小说创作及其意义[J]. 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05).

[5] 肖慧君. 尴尬的“存在”：从余华小说世界看“新写实”小说创作中存在主义审美表征和困境[J]. 襄樊学院学报,2004(01).

[6] 王海英,杨立元. 新现实主义小说现实品格论：兼论新现实主义小说与改革文学、新写实、先锋文学之不同[J]. 唐山学院学报,2003(01).

[7] 许颖青. 真实客观地展示普通人的世俗生活和生存困境：从《一地鸡毛》看新写实主义小说[J]. 南方论刊,2001(10).

[8] 王洪岳. 从新写实主义到新现实主义：论新时期现实主义小说的演进与当下的写作[J]. 济南大学学报(综合版),1997(02).

[9] 马 睿. 徘徊于人文主义与历史主义之间：论“新写实主义”小说对历史的审视[J]. 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2).

[10] 杨立元. 直面人生的创作态度与直率真实的写实风格的完美融合：论新现实主义小说的创作原则[J]. 重庆教育学院学报,2004(04).

StudyontheRealismofNewRealism

YE Jie

(YanchengKindergartenTeachersCollege,Binhai224000,China)

In the late 1980s, there was a trend of new realism in Chinese literary circles which was called “modern realism” or “post-realism”. Some people think that the new realism should belong to the scope of modernism, while other people think it realism. The author believes that there is a big difference between neo-realism and modernism. From the macroscopic point of view, the new realism still belongs to the category of realism, which is a new kind of realism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imes.

new realism; modernism; novel; original ecology

I207.42；I206.6

A

1671-8127(2017)05-0037-03

2017-05-18

叶 捷(1981- ),女,江苏滨海人,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讲师,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袁培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