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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世说新语》中的妻子形象

2017-04-14

昭通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钟情世说新语魏晋

李 娜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文学研究

论《世说新语》中的妻子形象

李 娜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世说新语》中涉及到诸多妻子形象,可分为钟情型、平等型、睿智型、泼辣性、悍妒型和其他。这些形象反映了魏晋六朝时人宽容开放的女性观,这与“魏晋风流”的时代大环境和北方少数民族质朴无羁的性情影响有关,同时也是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使然。

世说新语; 妻子; 女性; 丈夫

《世说新语》36门凡1132条,其中专门记载女子的有一门——《贤媛》,共32条。除此之外,对女性形象的记述还散落于《惑溺》《排调》《规箴》《文学》《方正》《任诞》《假谲》等条目中。在这些女子当中,有母亲、女儿、侍妾、妻子、奴婢等,其中涉及妻子(包括妾)的共有16门48条36位(去除重复)。除《贤媛》之外,虽然大多门类编者持贬义,但较之汉代刘向及其以后所编以歌颂女子之贤明、贞顺、节义等品质的《列女传》却是前进了一大步。编者刘义庆用“玄远冷峻”“高简瑰奇”的笔法塑造了这36妻子形象。现根据其在家庭婚姻生活中所表现出的行为气质,将这些妻子形象分为以下几种类型:

一、钟情型

“钟情”即感情专注。[1]1353女人一般不像男人那样“花心”,固然,这与女人特有的性情有关系,但更为重要的是长期以来男权社会对女人尤其是对妻子的压制束缚。男人要求女人“三从四德”“从一而终”“夫唱妇随”,自汉刘向开始历朝历代所编撰的《列女传》用唱赞歌立牌坊的方式约束女人,甚至连女人自己也在禁锢女人,班昭曾写《女诫》,被当成女人必须遵守的教条。所以自古以来女人钟情者多,男人钟情者少。甚至很多出生在帝王之家的公主为人妻之后尚且得不到丈夫之爱,如桓温之妻晋元帝女儿南康长公主要见丈夫一面还得靠了狂放的谢司马呢。[2]667那么,《世说新语》中却出现了荀奉倩、孙子荆这样的钟情男。荀奉倩冬月为了“病热”的妻子而“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孙子荆竟为妻“服丧”(古代“服丧”主要是指长辈特别是父母过世后,后人应遵守丧期的礼仪。[3]29)并为妻写下感人至深的悼亡诗。刘伶妻因丈夫饮酒过度,也曾为着丈夫的身体健康着想而“涕泣”劝谏……由此可知,其夫妇感情该有多好,其妻对丈夫的感情该有多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钟情不一定非要像郗嘉宾妇那样“生纵不得与郗郎同室,死宁不同穴!”班昭《女诫》云“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4]2790,但是笔者认为《假谲》门中“庾氏妇(庾会之妻)”虽改嫁,也不失为一钟情之人。第一任丈夫庾会死后,其“誓云不复重出”可见其对第一任丈夫的钟情。后来被家人诓骗嫁于江虨,内心仍惦念前任丈夫而“哭詈弥甚”,对此次嫁人不情不愿,但当发现现任丈夫睡觉时“良久不悟,声气转急”的时候,内心深处的善良和怜悯促使她“呼婢”“唤江郎觉”,后来现任丈夫江郎的良苦用心终于打动了她,夫妻方“情义遂笃”。对于“庾氏妇”而言,不爱是不爱,一旦爱了就要深爱。由此看出,她对现任丈夫也是钟情的。

《惑溺》门中王安丰妇“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的言论,虽遭到了后世很多人的批判,如凌濛初“长舌妇耳,然故令人溺”[5]19,但是,在这里,“女主人公关心的是自己对丈夫的爱,她认为‘卿’字足以表达她的爱,如此就够了”[6]471在古代,“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一个女人能够大胆越礼,称“夫”为“卿”,可见她对丈夫的爱意已然超越了一切。而且,卿卿之言中,也显露了一个女人作为妻子的“活生生的娇嗔与伶俐”[7]92。

夫妻之情笃深有时候会达到一种默契的程度。《任诞》门中裴成公夫妇即为典型。老岳父一大早去看望女儿女婿,没想到小两口竟然还在床上。按理说这应当是非常尴尬的事情,但是事态的发展却很是出乎人的意料。文中没有写到老岳父的表现,小两口却是从从容容、自自然然,“裴从床南下,女从北下,相对作宾主,了无异色”。从中可以看出夫妻二人平日相处的默契,而且这种默契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形成的。可以说这就是他们日常生活的常态:相敬如宾、情意绵绵。妻子之钟情可想而知。

钟情,必深情,代表着对爱情的矢志不渝。冯友兰先生曾经说过“真风流底人,必有深情”[8],这句话用在魏晋女子身上同样适合。这些对爱情忠贞的妻子们才是真正懂得爱情真谛的人们,才是真正的魏晋风流之人。

二、平等型

钟情源自平等。试想,如若丈夫总是凌驾于妻子之上,对妻子耀武扬威、非打即骂,或视妻子“如衣服”,那么即使再钟情的妻子也会与丈夫保持一定的距离。庾翼妇甚至可以使自己的丈夫为母亲表演马术,以至于“坠马堕地”,都不曾埋怨妻子一言。如果丈夫只是将妻子视为自己的附属物,不是平等的一方,他会答应妻子这样的要求吗?东晋名相谢安不仅在政治上有一番作为,就是在家庭婚姻生活中也是人生的赢家。其妻刘夫人在一定程度上享有了婚姻的平等权,占据了家庭生活的“半边天”。谢公布衣时,“时兄弟已有富贵者,翕集家门,倾动人物”,刘夫人曾“戏谓”之“大丈夫不当如此乎”。面对妻子对富贵的羡慕与对自己的指责,谢安也只是“捉鼻曰”“但恐不免耳”。没有不满,没有愤怒,有的只是夫妻间平等的对话;“谢公领中书监”后,曾因事与王东亭同乘,返家之后将自我感慨“向见阿瓜,故自未易有。虽不相关,正是使人不能已已”悉数说与刘夫人。丈夫如若不能将妻子视为平等,会与妻子出现这种“把酒话桑麻”的场面吗?在教子育女上,刘夫人一句“那得初不见君教儿”与谢公“我常自教儿”彰显的不也是夫妻间一种平等吗?王戎虽俭啬,在打理钱财上,能与妻子平等地“烛下散筹筭计”,不也是很好吗?

所以,笔者认为,夫妻之间只有有了平等,彼此包容,相互理解,才会感情至笃,成就恩爱夫妻。

三、睿智型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封建社会对女性的束缚。其实大多时候女人之才不容忽视。或者可以这样说,一个人之所以成为男人或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形成的”,社会期待女人成为女人。拥有话语权的男权社会期待中的好女人的评判标准便是“无才”,所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便成为了女性约束自我的规范。魏晋时期政治动荡,儒教疏离,男人追求自然本真,“人以克己为耻,士以无措为通,时无履德之誉,俗有蹈义之愆”[9]1964。这种社会风气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女性,他们开始稍稍展示自我,在一等程度上拥有了和男人对等的话语权。

“衣不经新,何由而故”,如果桓车骑妇劝丈夫穿新衣的智慧仅仅局限于闺房之内的话,那么山涛妻的智慧则已伸向了闺房之外。山涛妻是睿智的,她为一睹嵇康、阮籍名士风采,曾引经据典“负羁之妻亦亲观狐、赵,意欲窥之,可乎”,在得到丈夫的许可之后,“夜穿墉以视之(嵇康、阮籍),达旦忘反”,并做出了自己的评价“君才致殊不如,正当以识度相友耳”其见识得到了丈夫的认可“伊辈亦常以我度为胜”。骆玉明先生曾评论说:“这是女性侵入男性世界的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举动;而她对山涛与嵇、阮二人的比较与评价,能见出自己丈夫的长处与短处,并得到山涛本人的认可,也证明她的识鉴并不在男性之下。”[7]88

貌丑的许允妇可以说是被上帝咬过的苹果,容貌残了,智慧却是超然绝伦,甚至久经官场的许允都自叹不如。新婚夜,其面对丈夫刻意的刁难“妇有四德,卿有其几”,她并没有汗颜,也没有屈从,而是从容镇定,据理反驳,“新妇所乏唯容尔。然士有百行,君有几?”许允自视很高,坦然曰“皆备”,这恰好给了妻子反击的把柄,“夫百行以德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谓皆备?”一句话,不但挽回了自己的婚姻,而且赢得了丈夫的敬重。在今后的生活中,她成了丈夫的“智囊团”“贤内助”,屡次让丈夫在官场化险为夷,甚至在丈夫遇害之后,还利用自己的智慧保全了许家子嗣。许允妇彰显了作为妻子的睿智,因此被列入了《贤媛》之门。

王公渊妻德新婚夜与许允妻颇为相似,丈夫似有意苛责“新妇神色卑下,殊不似公休”,有点儿瞧她不上的感觉,这立刻招来了妻子针锋相对的反击“大丈夫不能仿佛彦云,而令妇人比踪英杰”。思维之敏捷,言语之睿智,不能不令人对之刮目相看。周浚妾李络秀的见识似乎又可以和许允妇相媲美。“门户殄瘁,何惜一女?若连姻贵族,将来或大益”“我所以屈节为汝家作妾,门户计耳!汝若不与吾家作亲亲者,吾亦不惜余年”,慷慨之言,掷地有声,她虽为妾室,却为自己赢得了“方幅齿遇”的结果,睿智使然!

男人大多恃才傲物,而女人尤其是妻子则相对收敛。但是也有例外。曾为小叔王献之解清议之围的才女谢道韫就很鄙薄自己的丈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惊世骇俗,将《女诫》之“择辞而说,不道恶语”[4]2790之训条抛至九霄云外。纵然如此,仍因其才学而被列入《贤媛》之属,也难怪余嘉锡先生感叹“有晋一代,唯陶母能教子,为有母仪,余多以才智著,于妇德鲜可称者,题为贤媛,殊觉不称其名”[2]779。

四、泼辣性

无疑,编者刘义庆看待妻子的眼光是宽容的,尽管《世说新语》中所记妻子的所作所为被后世卫道者们大肆挞伐,甚至有些做法在今人看来仍然较为超前,但是却被作者收入作品。虽然所收门类暗含贬义,但“事实上,叙事的风格也并不显示鄙薄之意”[7]195。

“韩寿偷香”似乎是大家津津乐道的故事,以致于后世文学作品中不断出现它的影子。贾充女生活在一个非常开放且开明的家庭,由于偷窥“美姿容”的韩寿,遂“恒怀存想,发于吟咏”,于是便打发“婢往寿家,具述如此,并言女光丽”,并与其约定时间“往宿”,这是多么大胆的决定啊!对待爱情,并不是等靠要,而是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争取,虽然最后行踪败露,却也聊了心愿,“充秘之,以女妻寿”。在这里,在爱情的感召下,贾充女“先时而婚,任情而动”[9]136的行为不仅显示了时人的宽容,也显示了其性格的大胆泼辣。此种性格与天生有关,但更重要的则是魏晋时期稍显松动的禁锢给了女人较为宽松的生存空间。

《假谲》门温峤赚取姑表妹的故事,虽然刘孝标据《温氏谱》注云:“峤初娶高平李□女,中取琅琊王诩女,后取庐江何邃女。都不闻取刘氏,便为虚谬。”[2]740认为此条乃子虚乌有之事,但婚礼上“女以手披纱扇,抚掌大笑”,并说“我固疑是老奴,果如所卜”,其大胆泼辣的个性还是给读者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按理说,女子应以贞顺为德,婚礼上不能自掀盖头,更不能抚掌大笑说出粗俗之言,可是此女却视封建礼仪之不顾,可谓泼辣至极!

如果说贾充女、温峤妇是行为上较为泼辣的话,那么于王浑妇钟氏而言,则是言语上的胆大泼辣了。“若使新妇得配参军,生儿故可不啻如此”,新妇配小叔,何等惊天动地的言语!纵不怕丈夫吃醋,纵没有出轨之心思,一士族贵妇说出如此不伦之言,还是不能让人理解,怪不得后世王世懋、李慈铭等人对此大为批判。对于此则,同样有人怀疑过它的真实性,现在暂且抛开其真假不管,“此举不仅有违‘妇德’,而且有违‘妇言’,在礼法观念中,可称大逆不道”[10]340

女人之大胆泼辣的个性固然与自身性格有关,但其根源则在于当时社会风潮以及社会对女人言行的容忍度。这些妻子的泼辣在礼教森严的时代固然不被接受,但如若放在那个“礼岂为我辈设”[2]631“礼者,世之所以自行耳”[11]238的礼乐崩坏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则是可以理解的。

五、悍妒型

“情欲之感无介乎容仪,宴私之意不形乎动静”[2]789本是儒家对女子的要求,可是魏晋六朝女子偏偏不是这样。她们沉溺于与丈夫的缠绵,如王戎妇。俗话说,“爱愈深,妒愈切”据虞通之《妒妇记》记载,其时的妒妇是最多的。以致于“父母嫁女,则教以妒;姑姊逢迎,必相劝以忌。以制夫为妇德,以能妒为女工”[12]385妻子嫉妒,由此可见一般。

皇宫是生产妒妇的地方,汉成帝之妃赵飞燕虽长宠不衰,但仍然嫉妒成性,曾百般诋毁同样貌美的班婕妤。不但皇帝后宫妒意肆虐,就连皇宫培养出来的公主都是充满醋意的。桓宣武之妻晋明帝女儿南康长公主由于嫉妒丈夫之得宠的一妾,曾不顾及其公主身份,“与数十婢拔白刃袭之”,虽然故事最后有了一个戏剧化的结尾,“爱美之心,战胜了妒忌之情,也驱逐了感情受到伤害之后的暴怒,最终由利刃相加骤变为对美的拥抱和友善”[6]476,但公主的妒妇形象却丝毫不减。甚至皇帝的皇亲国戚仿佛都沾染了这种嫉妒,晋武帝司马炎曾经“厚存”孙秀,便“妻以姨妹蒯氏”,夫妻感情很好,但由于蒯氏之嫉妒,曾经骂丈夫为“貉子”,险些断送了自己的婚姻。

大臣之妇怎么样呢?谢安妇刘夫人曾“帏诸婢,使在前作伎,使太傅暂见,便下帏”,当丈夫禁不住诱惑想要再看一眼时,其妻却曰“恐伤盛德”。此时相必刘夫人早已妒火中烧,但借口却是冠冕堂皇。余嘉锡先生转引《妒记》云,:“谢太傅刘夫人,不令公有别房。公既深好声乐,后遂颇欲立妓妾。兄子外生等微达此旨,共问讯刘夫人,因方便称关雎螽斯有不忌之德。夫人知以讽己,乃问:‘谁撰此诗?’答云:‘周公。’夫人曰:‘周公是男子,相为尔,若使周姥撰诗,当无此也。’”[2]601虽说余嘉锡先生怀疑此乃“时人造作此言,以为戏笑”[2]601,但也“可见其以妒得名,乃有此等传说矣”[2]601。在此,刘夫人蔑视儒家礼法,认为“‘不妒之德’只不过是身为男性的周公为男性性特权所制造出来的理论,这种心态确乎有违明教”[10]340。

贾充妻郭氏也曾“盛威仪,多将侍婢”去“省”贾充前妻李氏,不料却拜倒在其气质之下,但是“欲就省李”的动机和排场绝对是妒记。这在《惑溺》第三条中有淋漓尽致的表现。“酷妒”的郭氏看到丈夫亲吻了抱在乳母怀里的儿子,便主观认为“充爱乳母”,并果断“杀之”以绝后患。落得“儿悲思啼泣,不饮它乳,遂死”“郭后终无子”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世说新语》中,尽管有些妻子没有表现出刻意的嫉妒,但也凶悍异常,如王夷甫妇之类,“聚敛无厌,干豫人事”,也曾因小叔谏言而“急捉衣裾,将与杖”,都是为编者所不看好的。

悍妒,尤其是妒忌虽是恶行,但也充分表露了魏晋女性对爱情的执着。“如果把这看成是女性争取自己权利,对男性的一种抗争,就会发现魏晋女性的妒忌亦是她们的一种扩大了的风尚,这种极致的妒之情是她们对传统礼教的另一种反抗”[13]101。爱,是不允许被分享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妒忌也是魏晋女性真我性情的自然流露,是她们捍卫自己爱情的一种“武器”,是应当被肯定的。

六、其他

编者刘义庆的眼光是开阔的宽容的,《世说新语》不仅收录了皇帝之妻甄后、赵飞燕之类,也收入了平民女子卖酒的邻家妇等。期间,有才女、贞女、泼妇、妒妇、悍妇等。也有一类女子,她是男人的玩偶,被随意地掷来抛去,命运极为悲惨,如宋袆,“曾为王大将军妾,后属谢镇西”,对男人极尽恭维之态,当被问及现夫谢镇西与前夫王敦孰优孰劣时,“王比使君,田舍、贵人耳”的答语也许是实情,但隐隐中总有一种不能言说的酸楚。即便是妾,一旦受宠,便也“无法无天”。被誉为“雷尚书”的王导宠妾雷氏便“颇预政事纳货”。也许是人性本身使然。

当然,符合儒家礼法要求的贤淑女子也是很多的。贾充妻李氏曾“作女训,行于世”;王司徒妇钟氏、郝氏虽为“娣姒”,却能“雅相亲重”,使得“东海家内,则郝夫人之法。京陵家内,范钟夫人之礼”;郭淮虽因“凌事”“遣妻”送死,妻子依然照从;就连王汝南自求的郝普女也是有“令姿淑德”“生东海,遂为王氏母仪”……可以说,这些妻子都是符合传统女子礼仪要求的典范,是古之男子择妻的标杆。同为贤淑女子,王浑后妻颜氏的命运就不那么好了。婚礼中,由于王浑听信了“观者”“王侯州将,新妇州民,恐无由答拜”的话,便“乃止”,结果导致了其子“谓为颜妾”的结局。可以说颜氏虽为明媒正娶,但是遭遇这样的不堪又怎是一词“屈辱”能够概括得了的?

编者刘义庆作为一名皇族成员,身上浸染了儒家礼法血液的丈夫,能够欣赏贤良淑德、具有忠贞气节的妻子,那是在情理之中。然而总览《贤媛》等门所涉及妻子形象仿佛作者的眼光并不仅仅停留于此,他更欣赏的是那些具有“内在的、本质的、特殊的、超脱的风貌姿容”[14]88的妻子,如具有“林下之风”的谢夫人、貌丑内慧的许允妇、长于识鉴的山涛妻、口齿伶俐的王广妇等。甚至对那些缠绵于夫妻之情、言语放肆、大胆追求爱情婚姻的妻子也持有一种冷静的包容。虽将之归入《惑溺》《假谲》《任诞》《排调》等门类,但是言语的叙述却丝毫没有编者刻意的褒贬。由此可以看出编者对当时女性的包容。也许这种包容并不能代表刘义庆本人的观点,但是至少反映了魏晋六朝时人的一种普遍心理。

魏晋六朝政局动荡、社会混乱,统治者忙于应付时局,“不暇作儒术的提倡,压迫既小,反动易张”[15]62。读书人不再为了“学而优则仕”的目标疲于奔命,转而畅行“清谈”,这便形成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魏晋风流”。“风流者,如风之飘,如水之流,不主故常,而以自在适性为主,故不着一字,尽得风流”。[16]58魏晋士人的这种个性的张扬不但潜移默化了女人,而且使男性以一种更为开放平等的眼光来看待女性、妻子。同时,由于上层妇女所受教育以及西北少数民族女子质朴不羁的婚姻自由观念的冲击,使得女性自我意识有了前所未有的觉醒。正如李泽厚先生所言,魏晋时代是一个“人的觉醒”的时代,宗白华先生也说“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时代”[17]183。女性尤其是妻子的生活不再囿于家庭这样一个狭小的圈子,而是走向了社会甚至男人的专属地——官场,尽情展现自我风采。而且,刘筱红先生说,“晋代规定了女丁占田的限量和课亩的数量,这是历史上有明确记载的专门对妇女征收田赋的开始。”[18]84-92这也反映了魏晋时期女性地位的提升。

凡此种种,与汉及以前相比,丈夫对妻子的包容度大为提高,妻子的家庭地位、社会地位也有了明显的改善。虽然距离“半边天”的要求差距很大,妻子仍然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仍然处于弱势,但在整个封建时代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1]罗竹风. 汉语大词典[G]. 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3.

[2][南朝•宋]刘义庆著,刘孝标注,余嘉锡笺疏. 世说新语笺疏[M]. 北京:中华书局,2007.

[3]聂鑫森. 《世说新语》阅读札记:魏晋遗韵(上)[J]. 名作欣赏,2016,(01):28-30.

[4]范晔. 后汉书[M]. 北京:中华书局,1965.

[5]刘强. 世说新语会评[M]. 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

[6]范子烨. 魏晋风度的传神写照[M]. 西安:世界图书出版,2014.

[7]骆玉明. 世说新语精读[M].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6.

[8]冯友兰. 冯友兰论人生[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9]房玄龄. 晋书[M]. 北京:中华书局,1974.

[10]冯天瑜,何晓明,周积明. 中华文化史[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11]郭庆藩. 庄子集释[M]. 北京:中华书局,1961.

[12]李百药. 北齐书[M]. 北京:中华书局,1972.

[13] 黄兆宏,张宝静. 《世说新语》之魏晋女性风尚论[J]. 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04):98-102.

[14]李泽厚. 美的历程[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A Study of Gender of Xiangxi Miao Bonnet Butterfly Pattern

ZHANG Peng-kai1, SHU Shui2
(1. School of Computer Engineering , Hunan College of Information,Changsha,410000,China; 2.School of gems and art and design,Wuzhou university,Wuzhou 543000,China)

the butterfly pattern as the decoration of Xiangxi Miao bonnet and female ancestor "Miao Chang in the creation myth of mother butterfly"together, contains rich female culture. But from the Miao cultural history related information that the butterfly pattern in female color may be just a level of its cultural connotation, it is more likely with the history of the delay gradually covered by the patriarchal clan Chi You in the period of culture of the Miao nationality, evolved into a kind of ancestor worship Chi Youchong symbol, which means a male gradually, the "butterfly mother" with the spread of the butterfly pattern may have become a call use this view to provide a basis for the culture of the Miao Nationality in Xiangxi to explore gender belonging on bonnet butterfly patterns.

Miao bonnet; butterfly butterfly; mother; gender study

I207.41

A

2095-7408(2017)04-0079-05

2017-03-28

李娜(1978— ),女,河南商丘人,助教,硕士,主要从事汉魏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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