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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制认同与前期《诗刊》的发展*①

2017-04-14蒋登科

关键词:徐迟臧克家陈毅

蒋登科

( 西南大学 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400715 )

体制认同与前期《诗刊》的发展*①

蒋登科

( 西南大学 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400715 )

虽然文学发展具有自身的特点和规律,但文学不可能完全疏离与政治、时代的关系。在《诗刊》创刊时,编者应该非常明白这个道理。在前期《诗刊》的发展中,编者通过各种有效的途径与党和国家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陈毅等取得联系,并在多方面得到了他们的关注、关心和支持,获得了丰富的思想、艺术和物质资源,从而使刊物得以较为顺利地发展,并在读者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体制认同;《诗刊》;政治观念;艺术观念

国际数字对象唯一标识符(DOI) :10.16456/j.cnki.1001-5973.2017.01.002

我们不否定诗歌与政治的关系,但诗歌创作在本质上应该是一种独立的,与政治、权力没有直接联系的艺术探索。在诗与政治的关系上,袁可嘉在20世纪40年代提出过诗歌与政治平行发展的看法 :“绝对肯定诗与政治的平行密切关系,但绝对否定二者之间有任何从属关系。”②袁可嘉 :《新诗现代化──新传统的寻求》,天津《大公报·星期文艺》1947年3月30日。他把诗歌与政治都看成是文化的存在方式,但它们是各自独立的。这种看法与当时流行的以解放区、“七月派”为主要代表的一些诗人认为诗歌应该表现政治观念、诗歌从属于政治的观念截然不同,其目的是要强调诗的独立性。他在分析当时诗坛现状时,指出了人们对于诗的种种迷信,实际上是在分析诗歌不能独立的多种原因,并呼唤诗歌“返回本体,重获新生”③袁可嘉 :《对于诗的迷信》,《文学杂志》1947年第2卷第11期。。这种主张从理论上讲是有道理的,但实际上,在很多时候,在强大的政治面前,诗歌和整个文学的力量非常有限。尤其是在当代中国,由于文学体制的原因,文学对政治的追随、依赖甚至崇拜等情形都是明显存在的。一方面,因为在军事上、政治上取得胜利,中国共产党成为执政党,许多人(包括诗人)对其怀着发自内心的敬仰之情,认为党和党的领导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都是应该遵守的;另一方面,实行国有制之后,诗人的生存、诗歌的探索、诗歌刊物的存在和发展等都无法离开政治和权力的支持。在20世纪50年代前期,历次政治运动几乎都是从文学和学术领域开始的,政治和权力借助文学和学术来发挥它们的作用。文学和学术以及与之相关的期刊,只有在这种氛围之中寻找自己可能的出路。

在这样一种语境之下,文学组织及其刊物能够得到体制认同、尤其是得到掌握一定话语权的人的关注和支持,是一种求得期刊顺利发展的策略。而在中国共产党的高层人士中,恰好有一批喜欢诗歌甚至从事诗歌创作的人,这为《诗刊》获得官方的关注和支持奠定了良好的条件。

在《诗刊》创办之时,中国的最高领导人是毛泽东。毛泽东不仅是政治家,而且还是诗人,当时中国所有的政治主张、文学主张几乎都是他提出来的,或者是他认同和支持的。能够获得他的支持,将为期刊的发展提供不同一般的方便。

在《诗刊》正式创刊前夕,刊物的一些负责人和编辑前往各地拜访一些著名诗人,组织稿件并征求对《诗刊》的意见。“徐迟去北京大学拜访冯至先生,征求意见。冯至建议在创刊号上发表在群众中流传已久的毛泽东诗词,以提高《诗刊》的影响。”*臧乐源 :《臧克家与毛泽东》,《文史哲》2007年第1期。臧克家1945年9月初曾在重庆举行的一次重庆各界人士座谈会上见到过毛泽东,之后还写过一首《毛泽东,你是一颗大星》,以何嘉为笔名,发表在1945年9月9日的《新华日报》上,表达了对毛泽东的敬仰。*臧乐源 :《臧克家与毛泽东》,《文史哲》2007年第1期。因此,听到冯至的建议之后,臧克家非常赞同,就由徐迟起草了给毛泽东的信,由臧克家亲自抄录*臧乐源和诸多回忆文章都说不知道给毛泽东的信的初稿是谁起草的,起草之后,有的说是臧克家修改抄正的,也有人说是其他人抄正的。周良沛回忆说 :“原先徐迟要请冯至起草给主席的信,冯至认为还是应该由《诗刊》的人来写为好,这就由徐迟自己斟酌起草,信由克家同志审阅后,又由吕剑以毛笔小楷誊清,全体编委签名于后,敬送到中南海。”(见周良沛《想徐迟 念徐迟》,《新文学史料》1997年第3期)。当事人吕剑曾经说是他自己抄正的,但后来他修正了自己的说法 :“给毛主席的信由徐迟起草, 由臧克家审阅后, ‘命我以毛笔小楷誊清’,这里是我记错了。不是我誊清的,是臧克家‘以毛笔小楷亲自誊清’的。”(见《关于与钱仲慈的通信答子张》,《新文学史料》2010年第1期)郑苏伊在接受采访时说 :“给主席写信, 具体谁起草的, 己经没有记录了, 也许是集体创作的! 后来争论很大, 有人说是吕剑抄写的, 父亲记得是他自己抄写的, 但他也害怕自己记错了, 并无意于此! 后来从中央档案馆找到原件, 发现是我父亲的笔迹! 但是编委署名没有艾青, 不知道什么原因!”(见连敏 :《重返历史现场——吴家瑾、白婉清、郑苏伊、尹一之、闻山、王恩宇访谈》,《诗探索》2010年第二辑理论卷。)由此可见,给毛泽东的信应该是由臧克家抄正的。,签上主编、副主编和编委的名字*吕剑回忆说 :“当时《诗刊》编委只有臧克家、徐迟、吕剑三人在场,其他编委均不在,给毛主席的信,只好‘一一列名于后’,除徐、臧、吕三人外,其他几位,都是我代签的名。”吕剑 :《关于与钱仲慈的通信答子张》,《新文学史料》2010年第1期。,并附上了他们收集的毛泽东的8首诗词,寄给了毛泽东。

信的内容如下 :

亲爱的毛主席 :

“中国作家协会”决定明年元月份创办《诗刊》,想来您喜欢听到这个消息,因为您一向关心诗歌,因为您是我们最爱戴的领袖同时也是我们最爱戴的诗人、全世界所爱戴的诗人。

我们请求您,帮我们办好这个诗人们自己的刊物,给我们一些指示,给我们一些支持。

在诗歌的园地里,已经显露了百花齐放、百鸟啭鸣的春之来临的迹象。西南的诗人们,明年元旦创刊《星星》诗杂志;《人民文学》、《长江文学》都准备来年初出诗专号;诗歌在全国报刊上都刊登得很多。这是一个欢腾的时代,歌唱的时代。热情澎湃的诗歌的时代是到来了,《诗刊》因而诞生。

我们希望在创刊号上,发表您的八首诗词。那八首,大都已译成各种外国文字,印在他们的《中国诗选》的卷首。那八首,在国内更是广泛流传。但是,因为没有公开发表过,群众互相抄诵,以至文句上颇有出入。有的同志建议我们 :要让这些诗流传,莫如请求作者允许,发表一个定稿。

其次我们希望您能收外边还没有流传的旧作或新诗寄给我们。那对我们的诗坛,将是一件盛事;对我们诗人将是极大的鼓舞。

“诗刊”是二十五开本,每版一百页,不切边;诗是单行排的,每页二十六行。在编排形式上,我们相信是不会俗气的;在校订装帧等方面,我们会恰当的求其讲究。

我们深深感到《诗刊》的任务,美丽而又重大;迫切的希望您多给帮助;静下来要听您的声音和您的吟咏。

《诗刊》编辑部 :

主 编 :臧克家

副主编 :严 辰 徐 迟

编 委 :田 间 沙 鸥 袁水拍 吕 剑

一九五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有的文献说,这封信的署名中还有艾青,但郑苏伊说,根据原始档案,实际上没有艾青的名字。见连敏 :《重返历史现场——吴家瑾、白婉清、郑苏伊、尹一之、闻山、王恩宇访谈》,《诗探索》2010年第2辑理论卷。

这封信主要包含了这样几层意思 :其一,报告毛泽东准备创办《诗刊》的事情,因为毛泽东是诗人,也关心诗歌;其二,希望得到毛泽东的支持,这又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指示”,二是希望选发毛泽东的作品;其三,从口气看,体现了《诗刊》的编者对毛泽东的敬仰;其四,借用毛泽东在中国的影响力扩大准备创刊的《诗刊》的影响。说到底,这封信的最终目的是寻求毛泽东对《诗刊》和诗歌的支持。在当时的中国,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支持,实际上就是党和国家的支持,那对于《诗刊》的发展将产生极其重要的影响。

1957年1月12日,毛泽东的回信终于送到中国文联并转《诗刊》编辑部,是由诗人唐祈签收的。他的回信很简短 :

克家同志和各位同志:

惠书早已收到,迟复为歉! 遵嘱将记得起来的旧体诗词,连同你们寄来的八首,一共十八首,抄寄如另纸,请加审处。

这些东西,我历来不愿意正式发表,因为是旧体,怕谬种流传,贻误青年;再者诗味不多,没有什么特色。既然你们以为可以刊载,又可为已经传抄的几首改正错字,那末,就照你们的意见办吧。

《诗刊》出版,很好,祝它成长发展。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旧诗可以写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为这种体裁束缚思想,又不易学。这些话仅供你们参考。

同志的敬礼!

毛泽东

一九五七年一月十二日*《毛东泽书信选集》,北京 :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520页。

对于中国当代诗歌,毛泽东的回信可以说是一个福音。毛泽东对《诗刊》的创办给予了支持和肯定,又谈到了对诗歌的看法。在局外人和后来者看来,毛泽东对《诗刊》的支持其实很简单,就是十二个字 :“《诗刊》出版,很好,祝它成长发展。”但是,对于当时的中国人,尤其是对于亲自参与其中的《诗刊》的编者,那是非常有分量的十二个字。臧克家回忆说 :“从这12个字里,我们感受到的是多么丰富、多么深刻、多么激动心胸的重大意义呵! 它庄严而简要,朴素又亲切。”*臧克家 :《在毛主席那里作客》,石家庄: 河北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48页。毛泽东对新旧体诗歌的意见,几乎成为当代新诗发展的一盏指路的明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旧诗“不宜在青年中提倡”的观点,在客观上为新诗的发展环境、当代诗歌的艺术走向提供了支持。

在收到这封信之后的两天,1957年1月14日下午,毛泽东在中南海颐年堂召见了袁水拍和臧克家,谈诗,谈当时的文艺政策,谈臧克家对毛泽东诗歌的评论文章。其中有几个话题对后来的影响是很大的。一是关于诗歌的走向问题。臧克家回忆说 :“他在与我们谈话中,虽然没有正式批评新诗的缺点,从他的口气中感觉到他对新诗的散漫,太自由化,是不满意的,相反的,对于民歌则大有好感。他说,从《诗经》的四言,后来发展到五言、七言,到现在的民歌大都是7个字,4个拍子,这是时代的需要。他说新诗应该精炼、大体整齐、押大致相同的韵。也就是说,应该在古典诗歌、民歌基础上发展新诗。”*臧克家 :《在毛主席那里作客》,石家庄: 河北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79-80页。“在古典诗歌、民歌基础上发展新诗”是毛泽东重要的诗歌主张,它对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新诗发展产生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二是解决了《诗刊》的印数问题,关键是纸张问题。在当时,由于纸张紧张,出版刊物的印数是需要审批的,臧克家对文化部有关负责人只同意印刷一万册表示不满,“当时,纸张困难,为了争取份数,我们和文化部一位负责同志、老朋友,争得面红耳赤。我向毛主席报告,《诗刊》只准印一万份,太少了!毛主席反问我,你看印多少?我说 :‘五万份。’毛主席说 :‘好,我答应你们印五万份。’”*臧克家 :《在毛主席那里作客》,石家庄: 河北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48-49页。《诗刊》创刊号两次印刷数量达到55760册*陈子善 :《〈诗刊〉毛边本始末》,《书城》2007年第8期。,这肯定与毛泽东关注、关心有关。可以看出,毛泽东的回信和召见,对于臧克家的影响是深刻的,对《诗刊》的发展也产生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事实证明,《诗刊》与毛泽东取得联系并发表他修正过的诗词的策略是正确而有效的。1957年1月25日,《诗刊》创刊号正式出版,上面发表了毛泽东的18首旧体诗词和他给臧克家等人的信,一下子在全国引起轰动。那是毛泽东的诗词第一次公开发表,这对于当时的读者来说,是很有感染力的。刊物一出版即出现了洛阳纸贵的场面。臧克家回忆说 :“《诗刊》在1957年1月25日出版,因为有毛主席的诗词十八首,又将毛主席的信件手迹用道林纸同期刊出,轰动一时。《诗刊》创刊时,正是春节前夕,大街上排了长队,不是买年货,而是买《诗刊》,这件盛事,成为文坛佳话。”*臧克家 :《我与〈诗刊〉》,《臧克家全集》(第6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2页。有人在回忆徐迟时也说到当时的情况 :“由他(指徐迟——引者)提议创办的《诗刊》,我这见证人绝不会忘记吕剑、唐祈、吴视、白婉清、刘贤钦等同志在当时的辛劳。可是,若没徐迟,几十天之内,由提议、组班,到印出王府井千人排队买的《诗刊》,《诗刊》也在一月之内一印再印的奇绩之出现,是无法想象的。”*周良沛 :《想徐迟 念徐迟》,《新文学史料》1997年第3期。周良沛说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借主席的诗词为诗扬了威,为《诗刊》振了名。可这本《诗刊》经大家日日夜夜的苦心编印,也确实不俗。道林纸精印,加以鲁迅喜欢的那种毛边,外观就给人不同于当时任何书刊的全新印象。张光宇的封面设计简洁,大方,上面只印《诗刊》两个大字,就与徐志摩编的《新月》,戴望舒编的《新诗》之格式相仿。”*周良沛 :《想徐迟 念徐迟》,《新文学史料》1997年第3期。事实说明,《诗刊》的编辑班子具有很高的政治敏锐性,对当时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政治与上层领导的关系、文学与上层领导的关系的理解非常清楚,对在中国办好刊物的各种路径是非常了解的。

很多宝宝42天检查的时候会有臀纹不对称现象。应该到大医院检查下排除髋关节发育不良,一般髋关节发育不良的患者,女婴是男婴的6倍。

毛泽东的回信和召见,甚至在不久之后确保了臧克家安然无恙地渡过政治危机。1957年初,在大鸣大放大辩论的大环境中,臧克家写了一篇题为《六亲不认》的短文,发表在1957年5月3日的《人民日报》上。文章对所见到的一些有悖情理的现象,进行了尖锐批评。文章发表后不久,反右派运动开始了,《六亲不认》被某些人抓住并当成靶子,说臧克家攻击伟大的党“六亲不认”。臧克家当时心中十分紧张,也被迫作了检讨。有的赞扬过臧克家这篇文章的人被打成了“右派”,但臧克家本人却没有被打成“右派”。臧克家回忆说 :“在这次反右斗争中我并没有被打成‘右派’,个中原因连我自己也不十分清楚。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我刚刚调到作协不久,又一直因病半休,但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作协党组一位负责同志说的 :‘臧克家刚刚受到毛主席的召见,怎么能把他打成右派呢?’这样,在这次反右斗争中我成了漏网之鱼。”*运河 :《世纪老人的话——臧克家访谈录》,《臧克家全集》(第12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615页。不仅如此,在后来的历次斗争中,臧克家受到的冲击相对较小,恐怕也与这样一些经历有一定关系。由此,我们可以或多或少理解为什么臧克家一生都对毛泽东怀着崇敬的心情,他不断回忆和毛泽东的交往,写诗赞美毛泽东,为毛泽东改诗,为毛泽东编选诗词鉴赏、撰写鉴赏文章……这一切,除了发自内心的感受之外,恐怕也和自己在政治上找到“保护伞”有一定关系。

在中国当代的第一代领导人中,关心文艺发展、和诗歌有关系的人不少。因此,《诗刊》总是能够在不同时期、不同环境下和其中的一些人取得联系,得到他们的关心和支持,这无疑为刊物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政治、社会环境。除了毛泽东,其他不少领导人也都关心过《诗刊》的发展。

从现有文献看,周恩来在《诗刊》创办以后没有和刊物及其编辑发生过直接的联系。但是,作为《诗刊》首任主编的臧克家是在他的直接关心下调到中国作家协会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为《诗刊》的创办提供了人力上的支持。

1949年3月,臧克家由中共党组织安排到了北平,先后担任华北大学文艺学院文学创作研究室研究员、出版总署和人民出版社编审、《新华月报》编委、《新华月报》文艺栏主编。1956年夏天,周恩来召集一些文艺界人士在紫观阁举行座谈会,并在会上谈到了臧克家的新去处。臧克家回忆说 :

使我终生难忘的,是1956年夏天紫观阁的一次集会。周总理召集了作家协会、文化部的负责人和一些作家一道座谈,共约七、八十人。总理亲切关怀地询问大家的工作、写作、生活情况,特别对几位年高的老作家殷殷垂问,人人心里感到温暖,得到鼓舞。当问我的时候,总理带点疑惑地说 :“臧克家同志,你是作家,为什么不在作家协会工作,而在人民出版社?”总理把头微微一仰,语气柔和,目光亲切。

……

这次宴集之后不久,周扬同志约我去谈话。那时他住在旧文化部的一座小楼上,与茅盾同志为邻,我从来没去看望过他。忽然一位女秘书同志来了电话,确乎叫我惊异。我去了。周扬同志恳切地同时带着征求意见的口气对我说 :“我们想调你到作协书记处工作,你觉得怎样?”这叫我很感意外。因为接到邀约电话之后,我心里有许多揣测,但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回答说 :“服从组织分配。怕做不好工作。”问题就这样决定了。周扬同志又热情坦率地谈了一些诗歌方面的问题,我就告辞了。

周恩来的问话也许是无意的,但在当时的中国,对于有关部门的领导来说,可能就是一种暗示或者提醒,这才有了时任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的周扬找臧克家谈话(在中国当代,每一级的文联、作家协会的工作都是由同级的党委宣传部领导的),才有调他去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的意见。中国作家协会的书记处是该组织的日常办事机构,具有相当的权力。虽然臧克家不是党员,在书记处属于没有权力的那种人,但是,书记处的地位确实是重要的。臧克家后来在徐迟等诗人们的建议下提出创办《诗刊》并很快得到落实,一方面和他作为一个有成就的诗人代表了许多诗人的意愿有关,另一方面也和他在诗歌界、在中国作家协会的特殊地位有一定关系。

在《诗刊》创办过程中,徐迟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但臧克家是《诗刊》的首任主编,这却是事实。如果臧克家没有调到中国作家协会,可能会由其他人负责这项工作。但是,历史选择了他。历史可以不断被“重写”,而事实无法改变。

朱德喜欢写诗,有《朱德诗选》等面世。朱德曾在1961年夏天*臧克家在《怀念逐日深》这篇文章中说,朱德邀请他去是在“十四年前一个夏季的早晨”。文章是1977年6月16日写的,因此推断,臧克家见到朱德的时间应该是1963年夏天。但是,从文中的信息可以看出,朱德写的诗是为了“辛亥革命五十周年”的纪念册子用的,时间应该是在1961年夏天。臧克家对见面时间的记述可能有误。此处采用按照文章的信息推断的时间,即1961年夏天,这样也可以更好地和下文结合起来。当然,因为无法找到当时的纪念册,该纪念册是不是在后来(也就是1963年前后)才出版的,现在不得而知。约请臧克家去中南海谈论他写辛亥革命的诗。臧克家回忆说 :“朱总说,在公余之暇,也喜欢读一点诗。自己偶尔也写一点。接着又谦逊地说 :总写得不很满意。接下去,朱总对诗的问题做了指示。大意是说,诗要表现战斗生活,为革命服务。不要写得太深奥,叫一般人看不懂,那样,就会失掉它的作用。诗应该通俗化,群众化,意思、语言,要朴素、明朗,叫人人看得懂,念出来,听得懂,这样,群众自然会喜欢它,不仅仅限于少数知识分子的范围……”*臧克家 :《怀念逐日深》,《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3页。臧克家当时就发现 :“这和毛主席对文艺和诗歌的教导是完全一致的。毛主席和中央许多领导同志,都关心诗歌问题,而且以自己的创作实践,为我们树立了榜样,成为典范。”*臧克家 :《怀念逐日深》,《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3页。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央领导对文学、诗歌的观念具有一致性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们的观点基本上是对毛泽东文艺思想的阐释。不过,在当时的政治、社会和文化语境之下,和一个人们都很崇敬的人物面对面的交流,对于一个诗人来说,肯定还是很受鼓舞的。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臧克家为毛泽东改诗的原因,朱德邀请臧克家谈诗,最主要的就是请他看看自己为辛亥革命纪念册所写的几首诗。臧克家对那几首诗评价很高,他说 :“诗,朴素真挚,反映了革命历史,也表现出一个老革命家的真实情感(这些诗篇已选入《朱德诗选》)。”*臧克家 :《怀念逐日深》,《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4页。臧克家对朱德其人其诗是非常佩服和敬重的,但他是否为朱德的诗提供过修改建议,现在没有史料的记载。

就现在掌握的信息看,朱德唯一一次参加诗刊社举行的活动是1962年4月19日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诗歌座谈会。臧克家说 :“这次谈诗是陈毅同志倡议,由诗刊社主办的。济济一堂,到了五十几位诗人,堪称盛会,至今我还珍存着朱总含笑的留影。”*臧克家 :《怀念逐日深》,《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4页。朱德是第一个到达会场的领导 :“朱总到得很早,带着笑容走进福建厅和我们亲切握手,随意叙谈。从温和的态度、快乐的表情中,透露出心怀的舒畅。与会的同志们心情都很激动。”*臧克家 :《怀念逐日深》,《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4页。朱德也是第一个在会上讲话,他认为 :“诗歌要热情地歌颂社会主义事业前进中涌现出来的动人的真实事件。要真情实感地说出心里的话。这样写出来的东西就好了。”他还谈到了个人的写作感受 :“自己时有所感,写上四句八句,说诗不像诗,只是完成表现的欲望。愿意和各位写诗的同志们常见见面,多多交换意见。”*臧克家 :《怀念逐日深》,《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4-295页。作为开国元勋之一,朱德能够亲自参加诗刊社组织的活动,是对诗歌事业的极大支持。

在中国新诗发展史上,郭沫若的影响是巨大的,在诗歌界的地位很高。五四时期,郭沫若的诗集《女神》标志着新诗文体的初步定型,诗集中透露出的狂飙突进的精神、否定偶像和个性解放的追求,如激昂的号角一般,影响了其后的一代代中国读者,成为新诗史上无法回避的艺术高峰之一。作为一个诗人,郭沫若对诗歌的关心可以说是他的本分。但是,在有关《诗刊》的信息中,我们很少能够见到关于郭沫若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作为诗人,臧克家对郭沫若的关注很早。他在1923年就开始关注郭沫若的诗。从1927年起,他多次聆听郭沫若慷慨激越的演讲。1938年三四月间,臧克家在武汉拜访了郭沫若。后来在重庆、上海、北京,臧克家都曾有机会拜访郭沫若。他对郭沫若的精神和人格非常佩服。郭沫若曾经写过揭露、批判蒋介石的文章,控诉蒋介石的罪行。而对毛泽东,郭沫若却是非常敬佩的。臧克家曾经记述过第一次文代大会上的一件事情 :“(1949年)7月,第一次文代大会开幕。毛主席、周总理都亲临盛会。郭老代表近千名代表向毛主席深深地、深深地九十度鞠躬。这一鞠躬,给我的印象深刻极了,使我想起了二十多年来,郭老对窃国大盗蒋介石鄙视之,唾骂之,与之坚决斗争,生死不顾。今天,对人民的革命导师则一躬到地,毕恭毕敬。郭老的精神,郭老的人格昭昭然在万众之心。”*臧克家 :《识得郭老五十年——怀念郭沫若同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48页。我们对郭沫若的这一“鞠躬”也许有不同的解读,但了解郭沫若的臧克家对其评价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在臧克家的回忆录里,郭沫若与《诗刊》有关的记载只有两次。第一次是1957年1月《诗刊》刚刚创刊的时候,他们去拜访了郭沫若。臧克家回忆说 :“1957年1月,《诗刊》创刊了,为了向他请教,也为了请他写稿,我们开始登门拜访郭老。那时他住西四大院胡同五号。他约我、徐迟和编辑部的同志在家里吃饭,碰杯祝酒,谈笑风生,三杯落肚,豪兴大发。大家如晴朝临风,月下抒怀,诗情洋溢,醉翁之意已不在酒了。”*臧克家 :《识得郭老五十年——怀念郭沫若同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48页。这段文字倒是写出了诗人聚会的氛围,但是,郭沫若好像没有像其他领导人如毛泽东、朱德、陈毅等那样谈到诗该怎么写之类的话题,也没有谈到《诗刊》的发展问题。第二次是在1962年4月19日,郭沫若参加了诗刊社在人民大会堂组织的谈诗会。臧克家是在怀念朱德的文章中提到过郭沫若的名字。文章说,朱德进入会场之后,“接着,陈毅同志、郭沫若同志接踵而至”*臧克家 :《怀念逐日深》,《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4页。,同样没有涉及到郭沫若对诗歌和《诗刊》表达了怎样的看法或者期望。

在《诗刊》发展史上,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就是陈毅。陈毅是开国元勋之一,也是诗人,他的《梅岭三章》等作品曾经选入中学语文课本,产生了广泛的影响。陈毅是一个直率的人,他对诗歌、对《诗刊》的关心非常直接、具体。

在《诗刊》创刊之后不久,陈毅曾经约臧克家去谈诗,由于当时臧克家卧病在床,没有能够成行。但是,陈毅对《诗刊》的关心是非常真诚、具体的,持续时间也是相对较长的。

陈毅为《诗刊》的出版提出过许多具体建议,解决过一些具体问题。臧克家回忆说 :“陈毅同志像爱护一个宁馨儿一样,爱护《诗刊》,关心它,支持它,在它身上费心血。即使出国期间,在外事活动繁忙之际,也还挂记着它。刚回到首都,在一次集会上,把我招呼到面前,说 :‘《诗刊》出双月刊,在国际上影响不好,全国只有一个诗的刊物呀,得赶快改回来。’那口气,亲切关怀而又有点发急的意味。那时纸张实在困难,不得已,才暂时改为双月刊。陈毅同志注意到了这件事。我们遵从了他的意见,争取恢复了月刊。”*臧克家 :《陈毅同志与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8页。因为纸张缺乏,《诗刊》曾经从1961年1月开始改为双月刊,1963年7月恢复为月刊,持续到1965年1月停刊。臧克家说的这件事情应该发生在《诗刊》出版双月刊这段时间里。陈毅还曾给臧克家建议 :“《诗刊》能改为半月刊,岂不更合读者的希望,如何,有可能否?”*臧克家 :《陈毅同志与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8-299页。对于编者,这些建议都是具有一定价值的,既是诗人的声音,也可以说是中央领导的意见。其实,早在1959年4月的一次座谈会上,陈毅就对《诗刊》的办刊风格问题提出过批评和建议 :“我是拥护《诗刊》的。《诗刊》变为通俗性群众《诗刊》,不好。以前轻视工人、农民;以后完全倒过来,也不好。好诗就登,选得严一点,我赞成。编辑要有一点权限,有取舍。对群众如此,对诗人也应如此。群众意见登一些也好。《诗刊》,印得美一点,太密密麻麻,不像话。”*臧克家 :《陈毅同志与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03页。这些说法是很有针对性的,在大跃进民歌运动中,因为官方的政治导向的影响,《诗刊》确实发表过许多民歌,几乎成为通俗读物。20世纪50年代后期的“颂歌”时代是中国文学发展的一个奇特现象,但它是党中央认可和支持的。作为官方刊物,《诗刊》配合这样的政治任务在当代中国毫不稀奇,而且必须配合。因此,在当时那种政治氛围中,估计也只有陈毅这样的开国元勋和懂得诗歌的内行才敢于说出这样的话。陈毅还为《诗刊》解决了一些具体问题,臧克家回忆说,在三年困难时期,因为纸张紧张,《诗刊》无法印刷道林纸本,陈毅知道了,“马上写了条子,要外交部调拨了一部分道林纸给我们”*臧克家 :《陈毅同志与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9页。。作为中央领导,连刊物的纸张、版式问题都关心,其对于诗歌和《诗刊》的拳拳之心可见一斑。

陈毅多次参加《诗刊》组织的活动,并对诗歌发表了自己的意见。1959年4月,诗刊社邀请了二三十位诗人和文艺界领导在南河沿文化俱乐部举行诗歌座谈会。陈毅参加了会议,并在会上谈到他对诗歌的诸多见解。他认为 :“诗要讲含蓄,一泄无余,也不是好诗!”“诗比散文流利。标语口号不能成为诗。”“重视外国人,轻视中国人;重视古人,轻视今人,是不好的。……新诗是不是受了外来的影响?是不是同民族脱离?《诗刊》有了很大的争论。……我们要有自己的东西,不要捡人家的东西,拾人牙慧。中国诗,没有创造,就完蛋!”*臧克家 :《陈毅同志与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01页。虽然这些观点是从臧克家的回忆录中摘录出来的,但口气确实像是出自直率的陈毅之口。应该说,这些看法都是很有道理的,不但是对当时《诗刊》和诗歌创作情况的一种总结,也是对《诗刊》和诗歌创作提出的意见和建议,是比较客观而且符合诗歌艺术特征的。诗人谈诗,是可以说到本质上的。陈毅不但提议召开了1962年4月19日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举行的诗歌座谈会,而且亲自参加。朱德、郭沫若参加会议,估计也和陈毅的提议有关。在那次座谈会上,陈毅也提出了一些有价值的意见,他说 :“写诗要写得使人家容易看懂,有思想,有感情,使人乐于诵读。……我写诗,就想在中国的旧体诗和新诗中各取其长,弃其所短,使自己所写的诗能有些进步。”*臧克家 :《陈毅同志与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04页。这些看法是作为诗人的陈毅对诗的理解,同时,作为中央领导,这些见解其实也是对诗人和《诗刊》提出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对《诗刊》的发展是产生过影响的。

陈毅还给《诗刊》提供自己的作品。在当代诗人中,陈毅是高级干部里创作作品比较多的诗人。臧克家在和陈毅比较熟悉以后,就不时地写信向他索稿,而陈毅都尽力支持。但陈毅在诗人面前从来都是很谦虚的。他在1959年2月14日给臧克家的回信中说 :“立即上机赴朝鲜,把近来写的三首诗,仓猝定稿,送《诗刊》凑趣,如蒙登载,要求登在中间,我愿做中间派,如名列前茅,十分难受,因本诗能名列丙等,余愿足矣。”*臧克家 :《陈毅同志与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9页。他认为自己的诗能够发表就不错了,不能放在刊物的前面,这样的胸怀是令人敬佩的。他在给《诗刊》寄组诗《冬夜杂咏》(《青松》等)*这组诗共12题19首,发表于《诗刊》1962年第1期。的时候附信说 :“为《诗刊》凑趣,得旧作《冬夜杂咏》,抄来塞责,仍请按旧例放在中间或末尾为妥。此诗杂乱无章,杂则有之,诗则未也……”*臧克家 :《陈毅同志与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9页。按照臧克家的说法,这组诗其实“是一组汪洋恣肆、气象万千、内容丰富、率意真挚的佳作”*臧克家 :《陈毅同志与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9页。,但陈毅却自称“杂乱无章”。陈毅对诗歌创作的要求很严格,不满意的作品是不会随便拿出来示人的。他曾在给臧克家的信中说 :“近来想作几首诗,未搞好,暂作罢,搞好再呈教。我的旧作,整理尚未就绪,愈整理愈觉得诗是难事,就愈想放下了事。这只有看将来兴会来时再说。”*臧克家 :《陈毅同志与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9页。陈毅的工作非常繁忙,能够写作和整理诗稿的时间非常有限,因此,对于《诗刊》的约稿,并不是每次都能够满足。他曾在信中说过这样的话 :“苦于事忙,写诗不能不作放弃,以至未定稿太多,此乃无可如何之事,彼此均有此经验,公等当不以托词视之。”*臧克家 :《陈毅同志与诗》,《臧克家全集》(第5卷),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00页。作为一个高级干部,无法满足刊物的约稿还那么谦虚,一方面说明他对诗歌创作之严谨,另一方面说明他对《诗刊》的看重,还可以看出他对诗人是非常尊重的。

在前期,《诗刊》与中央领导人中的诗人保持着密切而良好的关系。他们不但在作品上支持《诗刊》,而且在《诗刊》的编辑思想、办刊方向等方面为《诗刊》提供指导和保护,同时还尽力为《诗刊》解决一些具体问题。这在中国新诗的发展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恐怕也很难有后来者。根据有关专家统计,在前期《诗刊》的八年中,发表作品的“共产党和国家领导人有 :毛泽东(5)、陈毅(5)、董必武(4)”。名字后面的数字表示发表作品的数量。在这个名单中,发表作品21次的郭沫若没有被作为“共产党和国家领导人”看待,而是被列入了“发表作品15次以上的作者”。*[日本]岩佐昌暲 :《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诗刊〉的7年》,武继平译,《中外诗歌研究》1999年第1期。即使如此,我们也可以感受到《诗刊》非常关注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作品,这不仅是加强和上层领导的联系,而且是实现自我保护的一种策略。就前期《诗刊》的发展看,这种策略是奏效的。

《诗刊》没有忘记关心、支持刊物发展的领导。在1976年复刊之后,还多次发表有关高层领导的作品。《诗刊》编辑部选择了一组陈毅的作品,并邀请赵朴初撰写了《淋漓兴会溢行间——读陈毅同志诗词》,一并发表在1976年第12期的《诗刊》杂志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1978年1期的《诗刊》,发表了对后来产生深远影响的毛泽东《给陈毅同志谈诗的一封信》。这封信写于1965年7月,毛泽东在信中为陈毅改定了一首五律诗作《西行》,并谈到了他对诗歌创作的一些看法。他认为 :“诗要形象思维,不能如散文那样直说,所以比、兴两法是不能不用的。”“宋人多数不懂诗是要用形象思维的,一反唐人规律,所以味同嚼蜡。”“要作今诗,则要用形象思维方法……民歌中倒是有一些好的。将来趋势,很可能从民歌中吸引养料和形式,发展成为一套吸引广大读者的新体诗歌。”毛泽东的这封信虽然只是友人之间关于诗歌的通信,而且在今天看来,也还有值得商榷、推敲、完善的地方,但在那个特殊的时代,在文艺思想受到严重禁锢的时代,它的发表,无疑为人们思考诗歌回归诗歌、艺术回归艺术的问题,对于文艺界解放思想、拓展思路、丰富创作手法产生了不可忽视的重要影响。

前期的《诗刊》是有一些不幸的,因为它必须面对文艺思想单一的政治、时代语境,如果要有所成就,就必须在一定程度上突破这种制约,所以编者所面临的压力肯定是巨大的。但它又是幸运的,因为有文艺政策的制定者和众多中央高层人士的关心和支持,使《诗刊》得到了体制的认同,这确保了在诸多政治运动中能够为中国诗歌的发展保持一个难得的园地,并以诗的方式记录了当时人们的心路历程,为后来诗歌的研究者提供了难得的第一手材料。

责任编辑 :李宗刚

The Concern of the Leadership and the Development ofPoetryin the Early Period of Its Publication

Jiang Dengke

(Modern Chinese Poetry Institute/Publishing House,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Although literature develops in a unique way, it cannot totally break away from its relationship with politics and the time.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publication of the journalPoetry, the editors must have understood it clearly and distinctly. They got in touch with the Party and state leaders: Mao Zedong, Zhou Enlai, Zhu De, Chen Yi, Guo Muoruo, and others through many effective ways, received their attention, concern and support, and obtained rich resources in the way of thoughts, arts and materials. As a result, the journal developed successfully and exercised widespread influence on its readers.

system; the journalPoetry; political concept, artistic concept, Mao Zedong; Zhou Enlai; Zhu De; Chen Yi; Guo Muorou

2016-12-20

蒋登科(1965- ),男,四川巴中人,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重庆作家协会副主席。

本文为作者主持研究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百年新诗中的国家形象建构研究”(15BZW147)的阶段性成果。

I206.7

A

1001-5973(2017)01-00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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