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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阿瑟·丹托的多元主义艺术批评

2017-04-14周静

绥化学院学报 2017年9期
关键词:艺术作品主义语境

周静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语教育学院 广东广州 510420)

论阿瑟·丹托的多元主义艺术批评

周静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语教育学院 广东广州 510420)

美国当代艺术哲学家阿瑟·丹托在其艺术批评中践行多元主义的原则。它是其本质主义艺术哲学的体现和补充,也与其艺术史观密不可分。丹托的多元主义艺术批评强调从“每个作品的自身情况”出发去探讨其独特性,而非发现某种普遍的形式准则。他主张把艺术作品还原到其生成的语境中去理解,并利用“互文性”深化这种理解。

阿瑟·丹托;艺术批评;多元主义;互文性

阿瑟·丹托是美国当代著名的艺术哲学家,他提出的“艺术界”和“艺术终结论”都极大地影响了当代艺术理论的发展。丹托在艺术批评中贯彻和传输了他的艺术哲学思想,因此,对丹托艺术批评的考察有利于深入理解其艺术哲学,也可为我们当下的艺术批评提供借鉴。

一、丹托的艺术批评与其艺术哲学和艺术史哲学

丹托的艺术批评实践既是其艺术哲学观的体现,又是其艺术哲学的补充。在他看来,艺术哲学是普遍的,它应该要适用于所有的艺术作品——不论其风格、质量,它只区分艺术品和非艺术品:“一种名副其实的艺术哲学必须在一种抽象的层面做出,它是概括性的,你无法从中推导出任何特定艺术风格的形式。它必须适用于现代艺术和古代艺术,东方艺术和西方艺术,再现性艺术和抽象艺术。如果这一理论具有可取之处,任何艺术都应该符合它,所有艺术都同样是它的体现。”[1](P9)但是,正如丹托所意识到的,“艺术作品的丰富性远远大于哲学能够捕捉或者想要捕捉的”[1](P9),于是他通过艺术批评弥补这一缺憾。艺术批评是具体的,是其对艺术抽象的哲学思考的一种补充。它捕捉和处理艺术哲学无法完成的,即考察具体艺术作品的独特性,针对作品自身的情况对其风格和质量进行鉴定、区分和判断等。

虽然丹托在哲学上是一个本质主义者,但在艺术批评上却是一个多元主义者。他指出,哲学有对与错,艺术却没有。[2](P230)他在艺术风格上也有个人偏好——作为一个艺术家他从事的是抽象表现主义的创作,但他从不为某一种艺术风格摇旗呐喊,也从不排斥任何一种艺术风格。这首先是因为他对艺术的本质主义定义足够宽泛,从而使他在进行艺术评论时没有设定先入为准的标准。丹托艺术批评的范围极为广泛,不仅包括现当代艺术家,还包括西方现代以前的艺术家;不仅涵盖西方艺术,还涉及东方艺术和非洲艺术;不仅关注绘画和雕塑等传统艺术门类,还关注摄影艺术、视频艺术、装置艺术、公共艺术等新兴艺术门类。此外,他还对艺术的其它相关问题如博物馆等都有所探讨。可见,丹托的多元主义(pluralism)艺术批评与其本质主义的艺术哲学并不矛盾,反而互相呼应、互为补充。

丹托的后历史艺术史观则呼应一种多元主义的艺术批评——“艺术的终结”意味着艺术不再受任何叙事的羁绊,因而艺术可以是任何风格、任何方向。他明确指出,艺术的终结“实际上意味着政治的终结,或者说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批评的终结。”[3](P78)因此,丹托反对任何艺术审查制度,主张对各种艺术持宽容的态度。可见,丹托富有创造力的艺术批评在某种程度上与他对“艺术终结”的认识密不可分。

二、从“每个作品的自身情况”出发

鉴于形式主义在当代艺术批评中的影响,丹托尤其对它提出了批评。他指出:“在形式主义的原则下,所有的作品都成了同胞和同辈,但这是以牺牲那些使它们有趣、重大或重要的东西为代价的。”[4](P26)形式主义的艺术批评主要基于康德的美学,认为艺术中的美是无功利的,因而是普遍的,超越地域和空间,同时它还无法诉诸概念;艺术批评就是用老练的眼睛发现这种普遍的形式美。丹托认为,这种艺术批评观不仅是西方中心的,还是现代主义特有的;它把艺术看作是与其时代和文化无关的东西,事实则恰恰相反。因此,用这种艺术批评观来看待非西方艺术是一种“文化殖民主义”。[5]

丹托的艺术批评与形式主义批评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注重每个艺术作品的独特性,而非发现不同艺术作品中共同的形式规律。他指出:“当发现了一种相似时,你应该转移视线,去解释看起来相似的艺术如何表达不同的东西。”[4](P53)可见,丹托在艺术批评中探索的是每个艺术作品的独特性,而这种独特性又与该作品产生的历史文化语境密切相关。

因此,丹托反对以某种通用的艺术理念看待所有的艺术,而主张把艺术作品放在其自身的文化历史语境中去理解。例如,他在《20世纪艺术中的“原始主义”》一文中批评了现代艺术博物馆把原始艺术与现代艺术并置,以展示它们在形式上的相似性这一做法。他指出:“没有什么比这些空洞的配对和它们表面上提出的问题更严重地妨碍了对原始艺术和现代艺术的理解。”[4](P24)对原始艺术而言,“无论它们服务于什么目的,都不会是审美的,或者很少会是审美的。它们通常存在于一个充满了暴力、权力、神和巫术的世界中,人们通过它们得以与暴力、权力、神和巫术发生联系。”[4](P24)原始艺术是一种在场(presentness)的艺术,神灵被认为是通过艺术真实地现身。而大部分西方艺术,尤其是现代艺术,都是一种替代性的再现艺术,再现对象只是在其中象征性地显现出来。“原始艺术,如果在这种意义上真的是原始的,就不是为听众、观众、商人和收藏家,而是为共享者和参与者而存在的。这些物体是仪式的工具,对它们的适当反应可能是舞蹈或嚎叫,而非在博物馆里进行的凝视和指指点点。”[4](PP25-26)只有参照这些原始艺术生成的语境,我们才能真正理会它们的意义和力量,而不是把它们强行放在西方现代主义美学的语境中对它们进行一种跨越时空的审美观照。

这种多元主义的艺术批评原则对于后历史时期的艺术来说也同样重要。后历史时期的艺术往往不是作为美的物体和沉思的对象,而越来越服务于各种目的和需求,艺术批评必须综合考虑到这些实际的目的和需求。例如,美国当代艺术家理查德·塞拉的大型公共雕塑作品《斜拱》(Tilted Arc,1981),它由弯曲的钢板构成一个高12英尺、长120英尺的斜面,竖立在纽约曼哈顿的联邦广场(Federal Plaza)上。通过斜面的反射,行人可以看到自己与广场构成的景象,这种景象随他们的移动而不断地变化,从而产生步移景异的效果。对此,丹托认为,虽然《斜拱》从审美角度是成功的——它“满足并且可能超越了对于好雕塑的现行标准”[6](P90),但它作为一件公共艺术作品却是失败的,因为它妨碍了公众对于空间的使用。好的公共艺术必须体现公众而非艺术权威人士的价值观,不能将后者对审美的关注凌驾于公众的利益之上。丹托指出,“正如《斜拱》的争论戏剧性地表明的,我们的公共艺术项目最大的失败之一,在于没有让公众广泛地参与进来,所有的主要决策都留给了‘专家’小组。”[7](P119)基于此,丹托在这场艺术争议中站在公众的一边,最终成功地使《斜拱》从广场上撤走。

三、艺术史知识和“互文性”的阐释

多元主义艺术批评还意味着对不同风格的艺术作品采取不同的批评方式。丹托这样谈论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画家琼·米歇尔的代表作《铁杉》(Hemlock,1956):

《铁杉》是一棵在冬天的白色天空下用一系列上升的水平的绿色和蓝色曲线构成的树。这些条纹就像树干上的树枝一样悬垂着,有的部分很清楚,有的部分则用白色抹掉了,不是很清楚。它的构造就像一个表示树的复杂的汉字,在画布左边一横一横地构成。但它并非静止的,画布右侧,有些树枝画得好像在移动,似乎在悬崖边的空处探索着……[8](P199-200)

这与他谈论安迪沃霍尔的方式明显不同。对于后者,丹托更关注其作品体现的观念而非视觉上的细节。因为在他看来,在视觉的角度上,“沃霍尔的作品几乎无趣得可笑。其成功之处不在于视觉上,而在于它的思想深度。”[8](P363)无论是用谈论沃霍尔的方式谈论米歇尔,还是用米歇尔的方式谈论沃霍尔,都是不合适的。

丹托不仅认为每个艺术作品的阐释都必须从自身的情况出发,同时,判断一个物体是否具有艺术品的资格也必须如此,它尤其不能脱离该作者的其他艺术作品孤立地来看待。20世纪80年代纽约的艺术圈有这样一个备受争议的对象,那是抽象表现主义画家德库宁50年代用过的一个厕所板,上面涂有颜料。有鉴赏家认为,这是一件艺术作品,它具有德库宁画作的典型风格。杜尚的《泉》也不过是从商店里购买的一个马桶,上面再题上“R.Mutt”的化名和时间“1917”。《泉》的艺术品资格在20世纪80年代的艺术界已是无庸置疑。因此,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德库宁的厕所板也应该享有同样的待遇。丹托则指出,尽管这块具有德库宁笔触的厕所板可能在拍卖市场上价格不菲,却不是艺术品,因为它与作者之前和之后的所有艺术作品都是不相容的,“在他的作品集里没有空间能容纳这样一件1954年的作品”[9](P61)。“这里不仅仅是缺少了意图;而是由于历史环境,不可能形成这种必需的意图。”[9](P61)与此相对照的是,《泉》这类艺术作品则“在杜尚作为艺术家已经完成的作品中具有天然的位置”。[9](P60)可见,艺术作品的资格和意义都必须参照其特定的历史语境来具体地进行判断和区别,而不能根据其外观轻易地得出结论。

在艺术批评中,丹托不仅会根据每一个作品自身的历史情况进行分析,还常常“把它与其他作品放在一起,使单独对作品进行考察时无法看到的那些特征彰显出来”[10](P124)。当然,这些其他作品并非是任意的,对它们的选择本身需要具备良好的艺术史知识。艺术史知识因而在丹托的艺术批评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而它并非只是追溯前人对后人发生影响的一种单向关系。丹托认为:“过去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现在决定的。”[2](P122)因为过去不断在现在的实践中被再现出来。因此,每个艺术作品都可看作是对其产生之前以及之后的作品的一种批评,而“理解一个作品需要重建激发该作品的历史和批评观念”。[2](P47)与此同时,“理解一幅画,就是知道它能和什么作品一起构成一个有序的(coherent)展览。”[10](P124)由于一个艺术作品能在其他作品的参照下彰显它本来“只是模糊显示出来的东西”[10](P127),艺术批评就不是孤立的、绝对的价值判断,而是一个无止尽的、开放性的对作品之间“互文性”的阐释实践。

结语

综上所述,丹托的多元主义艺术批评与其艺术哲学的本质主义和艺术史哲学的历史主义互相呼应。它强调了每一个艺术作品由于其生成的不同语境所具有的独特性,反对以某种通用的艺术批评准则来判断一切艺术。它既主张把艺术作品还原到其生成的语境中去理解,又能够从艺术史上不断形成的“互文性”深化这种理解。

[1]Arthur C.Danto.Encounters&Reflections[M].New York: FarrarStrausGiroux,1990.

[2]Arthur C.Danto.Beyond Brillo Box:the Visual Arts in Post-historical Perspective[M].New York:Farrar Straus Giroux, 1992.

[3]Arthur C.Danto.Response to Lydia Goehr[M]//Daniel Herwitzand Michael Kelly,eds.Action,Art,History:Engagement withArthurC.Danto.NewYork:ColumbiaUniversityPress,2007.

[4]Arthur C.Danto.‘Primitivism’in 20th Century Art[G]// TheStateoftheArt.NewYork:PrenticeHallPress,1987.

[5]ArthurC.Danto.FromAestheticstoArtCriticismandBack [J].TheJournalofAestheticsandArtCriticism,1996,54(2):105-115.

[6]ArthurC.Danto.TiltedArc and Public Art[G]//The State oftheArt.NewYork:PrenticeHallPress,1987.

[7]ArthurC.Danto.PublicArtandtheGeneralWill[G]//The StateoftheArt.NewYork:PrenticeHallPress,1987.

[8]Arthur C.Danto.Unnatural Wonders:Essays from the Gap between Art and Life[M].New York:Farrar,Straus and Giroux, 2005.

[9]Arthur C.Danto.De Kooning’s Three-Seater[G]//The StateoftheArt.NewYork:PrenticeHallPress,1987.

[10]Arthur C.Danto.The Thaw Collection[G]//The State of theArt.NewYork:PrenticeHallPress,1987.

[责任编辑 王占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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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0438(2017)09-0099-03

2017-04-10

周静(1980-),女,江西萍乡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语教育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文艺美学。

广东省高等教育创新强校工程项目“阿瑟·丹托的本质主义再现观研究”(GWTPBS-20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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