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
2017-04-14张英姿
张英姿
【中图分类号】 G635.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992-7711(2017)03-197-02
很久很久以前。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灯光昏昏暗暗,影子短短长长。朝着方向,一直走。看见路上的行人,说笑吵闹。我什么也不想,只是单纯的走。路过的车灯,亮了,暗了,身边的风,起了,停了。到了母校,我扭过脑袋看它,操场是黑的,教学楼亮着灯。那灯是声控的,炮一响,一半被照亮,又陆陆续续的暗下去,再响,再亮,再暗。就那么没有规律的,往复循环。楼就在半明半暗间立着,像是葬送时光的坟。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孩子。以为在学校学习的时光永远不会完,他自顾自的学,自顾自的玩。他不知道会有一天跟这里道别,跟整整六年在一起的伙伴分开。他的世界单单纯纯,还有些抱怨。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最好的朋友,是班里最好的尖子生。最好的朋友是孩子自己加的,因为孩子就这么一个朋友。在更久以前,还有一个,不过比孩子大些,之后就渐行渐远。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还相信自己有个一出生便离世的姐姐,他哭着讲完了自己知道的故事,旁边听着的,却是那个最爱和他斗嘴的人。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总是蹦蹦跳跳。他总是出去玩,摔倒了,受伤了,也不可怕。因为孩子就笃定了一点,伤会好起来,生活就会像天是蓝的一样,温馨,美好。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和其他小伙伴在石凳上写作业,吵吵闹闹,吵吵闹闹,可就那么变成了朋友。三个小家伙,转悠悠,转悠悠,只要在一起,就快乐的走。
很久很久以前,三个小家伙最爱在长长的红木椅上聊天,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说累了就望着天空,看星星一闪一闪的。然后突然有一个大声的笑,用手指着天空,说,看这颗最大最亮的星星是我的,那颗是你的。
很久很久以前,三个小家伙中的两个,结伴出来玩。他们就傻傻的站在路灯的光打着的沙堆边,仰望星空。讲一个又一个即兴的段子。就算不明所以也笑得前仰后合,然后突然就忧伤起来,说要我们把后面的快乐都预支光了,怎么办?
很久很久以前,三个小家伙中的一个,跟有个孩子闹翻了。霓光扫过的夜里,一个牵着另一个的手,在小广场走了一圈有一圈。一个不停地说,一个默默的听。然后并肩走回家。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的家搬了又搬。第一个记不得了,只是后来的照片和一直没动的家具,告诉他,他在这里生活过。第二个,在地磅房的前面,那儿的房子是长长的一排。孩子的家是其中一个。记得邻家有个哥哥,天天跑着玩。其实也不记得了,只是照片和爸妈的叙述里,绘声绘色的塑造了一个人,孩子管他叫,哥哥。第三个是在小区里,后来再搬也就在这个小区。妈妈的药店搬到了量贩的对面,只记得楼下有个小天才,他最开始的名字,忘了(沈小沛)。只知道后来改成了,沈鲁豫。之所以记住,是因为那会儿他的外号,叫“沈鲈鱼”。第四个是在泰安小区,记得几栋楼的前面,有个姑娘。给孩子弹过一首断断续续的古筝。第五个还是在这个小区,往后了点。那一段,孩子喜欢跑出去玩,在楼底下,跟一大堆孩子疯着玩,要不然,就是滑滑单刀。房子让孩子记得最清的是窗户,蓝色的,透过去,整个世界都是蓝色。那时的窗戶没有护窗,有的时候,孩子想,是不是从那跳下去,就能在一瞬间,眺望远方。再后来,搬到了第六个房子,也就是现在住的家。还清楚记得搬家的场景,大大小小的箱子。还购置了不少的家具,电视也换了新,空调、冰箱、洗衣机都换了。那个老洗衣机,绿色的,听妈妈说,那是她多年前的嫁妆。而且比他还大个五六岁。跟着一块搬到还有心连心,它是在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半枯萎的被人扔到楼道里,孩子和妈妈把它搬回家,他本来以为他们能做的只是让它再多延长些日子。可他没想到,时至今日,它仍然伸展着宽大的绿叶。后来家里陆陆续续住进了其他小家伙,他们被一开始嘟囔着麻烦的人悉心照料,年复一年,落叶,开花。
很久很久以前,搬进第六个房子时。孩子最爱的也跟着住了进来,书。它们挤在孩子的房间里,两个墙上钉下的书柜,床的一侧。甚至是抽屉、小书柜和桌子之间的空隙。都是它们的身影。或大或小,或是古谨的黑或是花哨的五色。可能从艺术跑偏到时政,从漫画跑到科学。有翻着角傻笑的,有板着脸沉默的。它们曾被一捆捆塞进箱子,在搬运车的帮助下,跨越一段路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人”生一次集体旅行)满满两大箱,规模之宏观令孩子也有些诧异。不过不经意瞥见有的书籍(漫画之流),便施施然过去,不动声色的,使劲让它再往里面去。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有个喜欢的老师。高高瘦瘦,是孩子一直笃定的帅气。看起来斯斯文文,骨子里带着疯癫。他把孩子和一大群其他孩子聚在一起。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的挤在一个桌上铺满绿毯的小教室里,把时光精力毫不犹豫的挥洒进去,涂得生活成了花脸才放它离去。孩子喜欢小教室的名字,美术班。
很久很久以前,在幼儿园的孩子用蜡笔涂了一幅画。鸟儿归巢。全国二等奖。可孩子开心不起来,尽管他耗费了许多时间,可这画是抄来的。老师告诉他,要得奖这才行。可孩子至今想起还有些愧疚,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个辛辛苦苦创作的跟他一般大的人。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有个喜欢的老师。高高瘦瘦,是孩子一直笃定的帅气。看起来斯斯文文,骨子里带着疯癫。他把孩子和一大群其他孩子聚在一起。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的挤在一个桌上铺满绿毯的小教室里,把时光精力毫不犹豫的挥洒进去,涂得生活成了花脸才放它离去。孩子喜欢小教室的名字,美术班。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从开学起就一个人独自回家。妈妈没想过送他,他就和其他小伙伴结伴走。有个孩子跟他顺路,他的爷爷来接他。他和孩子前面走着,爷爷就笑眯眯的跟在后面,肩上扛着他的书包。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一次次装作不经意的回头望老人,然后向更后的地方望去。他盼望能瞅到一张熟悉的脸。
很久很久以前,那对爷孙转至他乡,孩子仍向后望,一望六年,仍未一见。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喜欢上一张笑脸。放学路上,晃眼的阳光底下,两个孩子笑的傻里傻气,一个演小丑,一个演公牛,又为了应景转身成斗牛士。还响应国家公平倡导,你当一回,我当一回。谁赢谁输,孩子忘了。他只记得自己在有一个瞬间愣了起来,原因是对面那个用小手比成牛角的家伙,笑的那么灿烂,比阳光还晃人眼。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最恨那爷爷一声叫喊。这声音后,他只能望着欢脱跑过去的背影,耸耸肩,把书包再往上抗一点。收敛了笑,然后继续向前走。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确信自己在心里多了个朋友,在盛夏的绿荫里傻乐。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收拾好书包,在开学日早早到学校。那个孩子不见了,像是个响炮。把人一吓,自己嘻嘻哈哈化成烟,消散了。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在廣场上遇见了爷爷。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询问孩子消失的原因。爷爷笑了,他说,傻孩子,他转学啦。孩子匆匆道谢就走了,他不知道自己急急前行是为了什么。可他知道,那炮的烟熏着他的眼啦。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发现了个奇怪的家伙。不喜欢笑,也不愁恼。孩子觉得这人忒不舒服,就在纸上写字给他。还引用了句名言,人生苦短。那人一看,笑了。笑的头靠在桌上,捂着肚子,一抽一抽,孩子看他这样笑,自己也笑起来,这一笑不要紧,那人笑的更凶了。孩子只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就不明所以的陪着他笑。
很久很久以前,孩子大大咧咧的不像话。他喜欢把班里那些自己知道的,看到的轶事都用大嗓门坦荡荡的说出来。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融入那群人了,把他们疯狂追随的东西以更疯狂的姿态追随,就是一类人。可以被接纳被拥抱然后一起抨击看不见的坏人一起大笑一起哭闹。
很久很久以后,孩子被友人告知自己当年在他们心中有多不像话。
“像个变态。”友人如是说。
听到电话那头孩子不再言语,慌慌忙忙塞进去个“以前的你”。孩子依旧安静,听友人讲那些发起人的观点与意见。想想也知友人是终于对他敞开了心扉,这话一憋就是好多年,在心里肯定也不知循环了多少遍。如今就像是堵塞数个小时的路口被交警疏通,所有的句子高速的倒出,穿过听筒,劈头盖脸砸的孩子很痛。长长的叙述之后,孩子挂了电话。他开始回想起记忆里那些笑着的脸,试着分析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时嘲讽。时隔多年,他也终于在路灯下明白,那个笑的不可自抑的男孩究竟为什么欢乐到几乎抽搐,是在笑他;那个非要以书换书的女孩为什么那么戒备的不通人情,和变态交换,一万个小心都不为过。孩子愣愣的抹了把脸。没有泪花。
很久很久以后,孩子还没有长大,他依旧喜欢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他开始由最开始明白的难过到释然。他甚至感谢起那些暗地嘲讽的人们,他们的隐瞒让他在记忆里画下一个幸福无虑的童年。
很久很久以后,孩子喜欢上了花。他认认真真看花咧着笑脸开。认认真真开着花咧着笑脸落,然后认认真真,心生欢喜。
很久很久以后,孩子写了这篇文章,写下满篇的回忆。文字牵成枝蔓,形成茂密的森林,孩子在中心,微笑站定。
孩子是谁?
是我,也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