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近年来中国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研究述评*

2017-04-13兰立亮河南大学外语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大江健三郎大江伦理

兰立亮(河南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近年来中国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研究述评*

兰立亮
(河南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大江健三郎是一位视形式创新为写作生命的作家,其对小说叙事孜孜不倦的追求也使其文学成为日本当代文学形式实验的风向标。通过对近五年来中国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研究的梳理可以看到,中国学者在叙事格调、叙事时空、叙事伦理三个方面的研究上做出了积极的尝试,但尚需从整体上对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给予全面探讨,方能描绘出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的整体面貌。

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叙事格调;叙事时空;叙事伦理

大江健三郎是一位非常重视小说叙事方法的作家,其对小说叙事锲而不舍的探索也为研究者不断提供新的研究课题。进入21世纪以来,特别是近五年来,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已成为大江文学研究无法回避的问题,其小说叙事实验开始引起越来越多中国学者的关注。大江的小说形式创新在日本当代文学中具有重要的意义。本文尝试对近五年国内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研究进行梳理,以期对今后的大江健三郎小说研究有所裨益。

一、叙事格调研究

韩静的博士论文《大江健三郎的晚年风格:重写》从作家的重写动机、重写内容、重写手段、重写目的四个方面,全面、系统地论述了“重写”这一大江晚年的创作风格。作者认为,大江晚年“重写”所表达的文化批判意识形成了其晚年风格——解构和重建。“老年的大江就像堂吉诃德,拒绝成熟,挑战时代精神,用自己的力量继续奋斗。虽然结构较为复杂,但大江找到了属于自己晚年的文体。这种复杂并非作家去刻意为之,而是文学和时代的驱使。”[1]作者对大江后期作品叙事风格与萨义德的影响进行了详细考察,描述出大江重读、破坏自己的作品、破坏历史和神话,从重新阅读到重新书写这一寻求晚期风格的历程。

胡志明梳理了互文性特征在大江不同时期小说中的体现,认为大江早期小说体现了他对萨特存在主义理念的主动接受和灵活运用;20世纪80年代起大江通过“引用”西方文学和自己作品及其他艺术手法,有意识凸显小说创作的互文性特征;晚期的大江已将互文性作为重要的小说话语策略[2]。可以说,利用互文性理论将大江文学文本置于作家自身的创作整体以及与其他文本的关系中进行考察,对深入理解作家的创作特别是作家如何在互文性中创造出个人风格这一点具有重要的意义。

陆建德在《互文性、信仰及其他——读大江健三郎〈别了!我的书〉》《诗人与社会——略谈大江健三郎与威廉·布莱克》两篇论文中将大江健三郎的创作跟英国诗人艾略特、威廉·布莱克的诗作联系起来,分析大江小说对二者诗歌的接受问题,认为大江在《新人啊,觉醒吧! 》中无形中继承了布莱克“蔑视权威、社会习俗和成见,歌颂自然生发的力量”这一遗产,指出大江并没有完全听由布莱克的指引,他摒弃了布莱克预言诗中的神秘主义成分[3]。《别了!我的书》是大江与艾略特的对话。论文凸显了古义阅读艾略特诗歌过程中的选择性,指出作家因文化差异而故意回避《四个四重奏》中对基督教的暗示与肯定这一点[4]。两篇论文从互文性角度入手,将关注点放在大江对英国诗人诗歌意象的选择性接受上,深度考察了学界尚未充分研究的领域,视角独特,具有真知灼见。

霍士富从“诗的真实与隐喻”“戏剧化的叙事结构”“多元的叙事主体”三个方面考察了《水死》在叙事技法上的先锋色彩,认为“互文”形式出现的小说片段以“戏剧”形式呈现出来“是大江文学由重视视觉转向听觉和视觉并重的端倪,也是《水死》在叙事技法上的一大创新”[5]。作者敏锐地意识到作家小说叙事中的跨界因素,为深入考察大江文学与其他艺术形式的关系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兰立亮从“现在时技法与影像叙事”“翻译与改编: 身份认同的探寻和建构”“纪实与虚构: 私小说叙事中的元小说技法”三个方面考察了大江《优美的安娜贝尔·李寒彻颤栗早逝去》的先锋色彩,“在小说结构上,大江的跨界思维使他将诗歌、小说和剧本解说等多种体裁的文本导入私小说框架,同时采用元小说叙事技巧,以现在时叙事呈现记忆,建构了宽阔的对话空间,使私小说这一日本传统文学形式焕发出了新的生机,充分体现了作家强大的叙事能力和执著的文学创新精神。”[6]可以说,该文在“世界文学”视域参照下结合日本当代文学思潮和特定的社会文化语境,把大江健三郎小说放置在一个更加广阔的社会文化背景中进行了深入考察,探讨了作家叙事手法的主题建构意义和精神指向。

将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放在与世界、日本文学互文网络中进行考察,可以理清大江对世界文学的接受以及对日本传统叙事文学的扬弃。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在研究大江互文性叙事策略时,如果仅从与某个文本的互文如《四个四重奏》来分析作品主题的话,就难免会出现认识上的偏差。这也是大江小说互文性研究有必要将作品真正置于文本之网中进行定位的原因。

二、叙事时空研究

杨白冰通过再生原型、“在”原型(空间地形学)、残疾儿原型和丑孩子原型分析了大江健三郎的小说创作,认为大江健三郎通过原型的重复与变形,建构了他所追求的“四国森林”体系。再生、“在”、残疾儿以及丑孩子等各种原型是构建这个体系的框架。这些原型是大江站在权力边缘,对抗着中心政治权力——天皇制意识形态的需要,是他通过寻找一种边缘文化的活力与想象力来解救现代人内心迷惘与焦虑的需要。“通过大江有意识的运用,古老的原型在其小说中的每一次叙述,每一种变形,都是对当代社会的一种新颖的解读和深刻的批判,同样也都是解救现代人心灵的一次新尝试。”[7]作者对大江小说原型结构的剖析,对深入理解大江文学与传统文学、文化的关联以及原型背后的意识形态诉求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任健、王丽华动态地分析了大江健三郎森林意识的产生、发展以及在不同阶段小说中的意义嬗变。作者指出,森林在大江初期作品中被赋予了仪式空间、乌托邦等意义,作家笔下的“森林”,是物态、具象的森林。到了《万延元年的足球队》,成为具有灵魂的抽象的森林。在《同时代的游戏》中,森林是“理想王国”“乌托邦”;在《核时代的森林隐遁者》和《洪水淹没我的灵魂》里,森林又成为核时代的“隐蔽所”[8]。二人将“森林意识”看作大江小说创作理念和手法,指出了森林在大江小说中多元的空间意义以及森林意象与作家的想象世界、神话世界的关联,展现了空间本身与小说主题的关联以及森林本身所体现出的形式意义,对全面理解大江小说中的森林意象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彭巧燕尝试以叙事时间为切入点探讨大江健三郎小说中的时序、时长和时频问题,考察了“错时”叙述在大江健三郎小说中具有“说明功能(增加信息量)”“解释功能(人物命运对比)”“解释性格功能(人物性格塑造——笔者注)”“修辞功能(对比产生表意对照)”的表现作用。作者分析了大江不同作品中故事的时间与文本时间的相互交错现象以及由此产生的叙事节奏上的差异,以《万延元年的足球队》为例分析了作品的时间语境、二元重叠的时间轨迹、“时间”所具有象征意义以及文章中的时间板块和叙述速度。在此基础上,作者指出,《万延元年的足球队》体现了“通过想象力,将虚构与现实融为一体”这一大江小说典型的时间结构特征。同时,作者指出大江的时间设置背后的伦理诉求:“大江健三郎是一个致力于在无神时代自我拯救的人,他的方式就是需求过去时间中的现实意义,给人以活下去的勇气。”[9]的确,时空是大江健三郎小说非常重要的要素,彭巧燕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时间设置的一个侧面,面对大江丰富的小说创作,其结论的适用范围显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作者对作家小说叙事时间的这种明确而又强烈的问题意识,很好地将这一层面的研究推向了前台,相信今后会有更多的研究者关注这一问题。

耿国纪分析了贯穿在大江小说文本语言符号系统中具有普遍意义的结构,考察了大江文学与神话、民间传说的关联,特别是小说空间设置与“树木”(纵轴)、“河流”(横轴)的关系,认为大江小说中的峡谷村庄这一地理空间和《桃太郎》等民间传说具有相同的叙事地形学结构,垂直纵横组合体的交叉点就是作家文本语言符号建构的原点即创作之源泉的四国村庄。“纵向的口传文化与横向的隐秘的诗话,在复调的作用下,呈现横组合与纵聚合的多个链交叉。这种复杂的文本结构在使得其语言符号的内涵愈加丰富的同时,也直接导致其外延语意的不确定。”[10]可以说,耿国纪将作家的符号意象系统和作家的边缘文学指向联系起来,对理解大江文学意象系统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三、叙事伦理研究

李书慧指出,迄今为止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研究大多存在着将作家的伦理意识与叙事手法割裂开来的倾向。在这一认识上,作者认为大江文学非常重视小说叙事的伦理效果,大江在各种叙事手段中巧妙地融入自己的伦理意识,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叙事模式。李书慧从修辞叙事、性爱叙事、宗教叙事三个方面考察了作家的伦理叙事。作者认为:大江的修辞叙事伦理,体现在他通过想象和虚构将个人体验上升为了人类普遍意义这一点上;性爱叙事伦理表现在作家以“性”的独特视角表现社会混乱和现代人不安上;宗教叙事伦理表现在大江小说与《圣经》文学的互文关系上,同时,大江文学还受到佛教的影响,形成了独特的大江健三郎式宗教救赎思想。“大江健三郎是一个有着强烈的反战意识和忧患意识的作家,他总会在作品中或隐或现地表明了自己的伦理态度;同时他又是叙事手法灵活多变的作家,以独特的叙事,创造出了许多富有新意的作品。”[11]作者通过叙事伦理来观照作家的小说形式创新,进一步阐释了大江小说形式背后深厚的社会文化内涵。当然,在结论上还有可以探讨的余地,比如性爱伦理叙事方面“走出不伦的叙事契约模式”只是作为主人公回归日常的表现之一,是否意味着作家对不伦或乱伦的反对态度这一点有待商榷。在笔者看来,大江健三郎小说的性,只是“作为方法的性”,是表现人精神状态和作家政治隐喻的工具之一。作家借助性,表达的并不是普通的人伦诉求,而是形而上的内容。同样,在作家的宗教叙事伦理上,大江小说的确体现出与圣经的互文关系,不过,大江追求的是“无信仰者的灵魂救赎”问题,排斥宗教中所谓的“救世主”这一中心的存在。至于佛教的因果论和涅槃说,尚需要进一步通过文本加以细致考证。总之,李书慧的研究明确提出了大江健三郎小说形式的伦理向度问题,对深入理解作家的小说主题、小说形式创新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以上研究从叙事时间、叙事伦理、叙事结构、叙事空间等方面较为深入地考察大江健三郎的小说叙事特征,为大江小说叙事研究的全面展开提供了很好的借鉴。当然,大江小说叙事研究建立在对叙事理论深入了解和灵活运用的基础之上,而西方叙事学理论的发展也在不断为大江小说叙事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同样,叙事理论与其他理论的结合也会为该领域研究提供新的可能性。比如,在探讨大江小说的叙事伦理时,中国学者聂珍钊所提出的文学伦理学理论就可以为该领域的研究提供很好的借鉴。叙事研究的多元视野和多种理论的交叉为大江小说叙事研究提供了广阔的前景。相信在中国学者的努力下,大江健三郎小说叙事研究必定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优秀成果。

[1] 韩静.大江健三郎的晚年风格:重写[D].上海:上海外国语大学,2014:118.

[2] 胡志明.大江健三郎小说创作的互文性特征[J].国外文学,2011(3):59.

[3] 陆建德.诗人与社会:略谈大江健三郎与威廉·布莱克[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2):106.

[4] 陆建德.互文性、信仰及其他:读大江健三郎《别了!我的书》[J].作家,2010(15):36.

[5] 霍士富.诗性语言的散文体叙事:大江健三郎《水死》论[J].外国文学,2013(6):69.

[6] 兰立亮.跨界叙事与身份认同:大江健三郎《优美的安娜贝尔·李寒彻颤栗早逝去》论[J].国外文学,2015(4):151-152.

[7] 杨白冰.论大江健三郎文学的原型结构与功能[D].北京:首都师范大学,2007:30.

[8] 任健,王丽华.大江健三郎的森林意识:以《万延元年的足球队》为中心[J].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11(8):47-48.

[9] 彭巧艳.大江健三郎小说的叙事时间[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11:1.

[10] 耿国纪.大江健三郎文本语言符号系统的构造[J].合肥师范学院学报,2012(4):120-121.

[11] 李书慧.叙事伦理视角下的大江健三郎小说研究[D].徐州:江苏师范大学,2013:10.

A Review of Recent Studies on the Narrative of Oe Kenzaburo′s Novels in China

LAN Liliang
(CollegeofForeignLanguages,HenanUniversity,Kaifeng475001,China)

Oe Kenzaburo is a writer of innovation in the form of writing, and his tireless pursuit of narrative makes his novels the vane of contemporary Japanese experimental literary form. Reviewing the past five-year narrative study on Oe Kenzaburo′s novels in China, the author of this paper observes that Chinese scholars have analyzed Oe Kenzaburo′s novels mainly from three aspects including narrative style, narrative time and narrative ethics. Yet, a comprehensive discussion on the narrative of his novels is quite necessary. Only in this way can we give an integrated depiction of the narrative in Oe Kenzaburo′s novels.

Oe Kenzaburo;novel narrative;narrative style;narrative space and time;narrative ethics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大江健三郎小说理论研究”(15YJA752004);中国博士后基金第53批面上项目“大江健三郎小说诗学研究”(2013M531661);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德日当代作家的二战记忆与文学书写比较研究”( 2015-ZD-150);河南省社科联调研课题“日本现代小说叙事流变与伦理指向研究”之阶段性成果。

2016-12-17

兰立亮(1973-),男,河南南阳人,河南大学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日本近现代文学、文艺学。

10.16396/j.cnki.sxgxskxb.2017.04.022

I06

A

1008-6285(2017)04-0094-03

猜你喜欢

大江健三郎大江伦理
《心之死》的趣味与伦理焦虑
百万雄师过大江
心中的大江
护生眼中的伦理修养
论中国作家对日本后现代文学的影响
——以大江健三郎为例
搞笑秀
大江健三郎:父子当共生
“自在的存在”:恶心·荒谬·自欺——论大江健三郎《个人的体验》之虚无存在
大江和堤岸
医改莫忘构建伦理新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