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博南道(下)
2017-04-12云南省永平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席
文 云南省永平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席
滇缅公路:博南道的延伸
全民族抗战爆发后,博南道再次成为重要的军事运输线。与旧时不同的是,这时的交通工具从马帮发展到了汽车。翻山而过的博南古道由于战略需要,发展成了盘山而行的滇缅公路,博南古道两千多年的历史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从1941年滇西抗战开始,永平逐渐从原来的抗日大后方转换成前沿第二道防线。在这个角色的转换过程中,抗日战争大动脉——滇缅公路的作用举足轻重。
1937年7月7日,“七七事变”爆发,中国人民奋起进行全民族抗战。不久,日本侵略者占领了中国95%的工业区和50%的人口区。沿海所有港口相继沦陷,对外的国际通道被封锁,各种援华物资受阻,抗战军事物资一度匮乏,抗战局势变得极其严峻。面对这样的局势,尽快开通一条与外界的通道,事关中华民族的前程命运。同年8月,云南省主席龙云到南京参加最高国防会议,提出《建设滇缅公路和滇缅铁路的计划》,建议各修筑一条从昆明出发经云南西部到缅甸北部,最后直通印度洋的铁路和公路,确保西南对外交通畅通无阻。龙云提出,公路由地方负责,中央补助;铁路由中央负责,云南省地方政府协助修筑。但考虑到修筑铁路在经费和器材上的实际困难,滇缅公路应放在优先地位。这一计划经南京政府同意并下令有关部门抓紧进行。龙云返回云南后,立即动员各方力量研究滇缅公路建设方案,并派人勘测线路。当年11月,国民政府拨款200万元,作为修建滇缅公路的补助,限期一年完工。
滇缅公路起于昆明,止于缅甸腊戍,与缅甸的中央铁路连接,可直接贯通缅甸首都仰光港口。整条公路全长1146.1公里,中国境内959.4公里。公路在中国境内以下关为界,分为东西两段。东段由昆明西站起至下关,全长411.6公里的简易公路,在1935年12月已经修通;下关到畹町为西段,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主要是修筑西段,全长547.8公里。
虽然没有前线的炮火纷飞,但从公路开工的那一天起,永平这座滇西小城便开启了一段艰苦卓绝的抗战岁月。
在永平境内,滇缅公路从胜备桥到黑羊箐段,绕行博南山78公里。根据最新资料显示,当时永平全县仅5万多人口,却出动了8000人,投工达104万个,人均20多个工,大理中学和永平高小的学生们也到工地参加筑路劳动。
滇缅公路永平段,地处澜沧江断裂地带,地势复杂,山形陡峭,工程十分艰难。参加筑路的民众自带口粮、工具,用最简单的耕作农具——条锄、板锄、尖嘴锄、铁锹、凿子、竹编粪箕,靠最原始的方法——焚烧淬石、拖滚石碾、肩挑手扛,开山撬石、填土砌基、石碾压路。著名记者萧乾曾深入滇缅公路工地采访,在《大公报》发表《血肉筑成的滇缅路》一文,其中叙述:“昆明到畹町,每天十多万人摆开一条950多公里长的‘人路’,10种民族一锄一挖、一挑一筐,生死都负重在一条路上。”
鹤庆人王锡光被任命为永平县县长。他不分昼夜守在工地上,常跟下属们说:“如果不能按时完成筑路任务,只有一起去跳澜沧江。”不久,因为任务紧迫,王锡光在万般辛劳焦急中,左眼突然失明。但最终永平县还是用5个月就完成了任务。王锡光亲自创作了《修筑滇缅公路纪念歌》,其中写道:“胜利必须武器强,武器强,还要交通畅。努力打开生命线,出海通达印度洋,国际同情支援我,军火输运畅通航,最后胜利确把握,驱逐强盗国土复,还我河山武穆志,坚定信念兴民族。”
1938年8月底,滇缅公路全线终于提前竣工通车。西方媒体评价滇缅公路是“用手指抠出来的路”。
据《云南公路史》记载,因修筑滇缅公路死亡两三千人,伤残者不下万人。时任滇缅公路管理局局长的谭伯英在《滇缅公路》一书中如此写道:“在那些日子里,我们无法知道明天谁将离我们而去。”抗战期间,永平县先后于1937年、1940年、1941年、1942年、1943年和1945年6次领命,负责公路的开挖修建、改善加宽和保通。
守护生命线:博南道的壮歌
随着抗日战争局势的日趋复杂,滇缅公路作为交通大动脉的重要作用日益凸现。
滇缅公路是维系整个抗战的生命线,日军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妄图切断这条陆上补给线。1940年7月17日,英国迫于压力与日本签订了《英日关于封闭滇缅公路的协定》,决定封闭滇缅公路3个月,禁止军械、弹药、载重汽车从缅甸进入中国。日军还专门发动了一场名为“断”的战役,成立了“滇缅路封锁委员会”。在这个委员会的首次会议上,日军制定了三条决议:一是指定驻越南陆航机100架负责轰炸滇缅路,以破坏桥梁为目的;二是以河内各机场为根据地,并派特务赴各地放信号引导飞机夜袭滇缅路;三是指定岗本少将负责收买沿路技工、司机人员充任间谍,进行“破路”活动,并预拨活动经费100万元。据统计,从1940年10月到1941年4月,日军共出动飞机400多架次,轰炸滇缅路上的各处桥梁;而功果桥作为滇缅公路的咽喉,前后被日军的242架次飞机空袭16次。
1940年10月18日,就在滇缅公路恢复开放的当天中午,日寇又出动飞机袭击功果桥,但却瞄错了目标,误把功果桥上游33公里处的人行铁链桥飞龙桥炸毁。
同年12月,永平县调集了500多民工,修筑连接功果渡口的西岸便道,以便渡船、浮筏和浮桥载车通过。1941年1月22日,东岩渡口便道也顺利开工。就在第二天中午12时,9架日机第14次袭击功果桥,桥上4根钢索全部断掉,桥身半部坠江。东京的电台得意洋洋地宣称滇缅公路已断,3个月无修复的可能。而此时,渡口通道和汽油桶做成的“大渡船”派上了大用场,“大渡船”每次载重5.5吨,汽车开上去后,利用两岸架起的钢缆牵引渡船,使交通运输得到保障。
面对日军的狂轰滥炸,为保护功果桥,国民政府决定在桥东面的山顶(今云龙县宝丰乡大栗树村内)设置防空炮台。要设置防空炮台,第一步还是要开挖公路。这条公路起于滇缅公路黑羊箐坡头,连接鲁班山顶、中邦梁子象鼻岭山顶、道人山顶,全长20.08公里,永平县和云龙县各负责约10公里,两县共计投工超过30万个,历时3个月零2天,硬生生地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出了一条防空炮路。防空炮路开通后,三门美制高射炮运到了炮台。至此,日机再不敢肆无忌惮地对功果桥狂轰滥炸。
为进一步巩固成果,防空炮台刚刚修好,永平人民又投入到滇缅公路加铺柏油路面的准备工作中。全县每天出工2000人,于1941年11月1日开建,次年5月7日完工。1943年秋天,滇缅公路工务局奉命将滇缅公路全线改善加宽,为滇西大反攻做准备,永平县又举全县之力,于9月1日及时开工,每天上工4000人,仅用25天,就完成了分派任务。
根据当时资料统计,滇缅公路刚刚通车时,每月货物运载量就达1000吨。从1939年7月至1942年5月期间,滇缅公路抢运的军需品共计45.2万吨,通行汽车1.3万辆。滇缅公路的开建和不断改造升级,为夺取抗日战争的全面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完全无愧于其“中华第一路”的名号。而善良勤劳的永平人民,是筑路的勇士,更是滇西抗战胜利的英雄。
由于滇西抗战局势的好转,美国支援中国的大量军用物资都积压在缅甸的密支那,滇缅公路已经不能完全满足运输需要,因此至1945年,中国政府交通部要求修筑一条从云南保山到缅甸密支那的公路,简称保密公路。永平县接受任务后,从全县8个乡镇征集民工2500人组成民工总队,从永平出发,步行4天到了保山蒲缥。这里地处怒江峡谷,地势险峻,气候恶劣,瘴疠横行,施工异常艰苦,许多民工感染疾病,葬身异乡。同年6月,工程毛路完工。但这条道路因未修桥涵,最终未能通车。
曾有统计指出,为支持抗战,永平人民仅在1941年至1943年的3年中,筹集军粮4064万斤,而当时永平全县的粮食年均总产仅为2800多万斤。当时云南省田赋粮食督导员李子静在永平督导,他曾写过一篇名为《永平的田赋》的报告,真实地记录了永平人民节衣缩食支持抗战的情形:“在这样的一个县份里,出了这些物力,其痛苦实难言喻。最可令人惊异的是,这小小县份,在战前的产品没有颗粒输运到县外售卖,可是在战时,每年却能运出这样惊人数字。考其原因,不外昔日足食者,今以杂粮代其食;赤穷无力者,则以山果果其腹。所以我国这次空前胜利,实在是人民饿干出来的。”
如今,当我们再次回首,依旧会为滇缅公路这一世界公路史上的奇迹赞叹不已,更对完成这一壮举的滇西百姓产生由衷的钦佩。当时就曾有人说,滇缅公路是一条“炸不断的公路”,多年后回头再看,这条建设等级较低、路面质量并不好的公路之所以无法摧毁,是因为它不仅是土石铺成,它的每一寸路上更是凝结着中华儿女满腔爱国情、护国志。
古道奇花:世界最高滇山茶
如今的博南古道,硝烟已经过去,满山苍翠,山花烂漫,景色宜人。古道沿线丰富的动植物资源,不但为科学工作者的研究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实物样本,也为旅游体验者打造了一条探幽寻美的蹊径。博南古道沿途“一山有四季、隔里不同天”的地理特征和古道本身的线形特征,使其在不同的路段呈现出迥异的生态环境和自然风光。在永平县境内的博南山地区,18万亩原始森林生态片区聚集了1000多种植物,其中不乏水青树、云南山茶、木莲花、凸尖杜鹃、伯乐树等珍稀植物。在宝台山森林管理所内,生长着工作人员从森林中移栽来的两株茶花,经专家鉴定,是其他地方没有发现的新种,被命名为“宝台红”和“博南红”。其中的“宝台红”,植株不大,曾开花11061朵,整株树就像一朵绽放的巨大花朵。
在宝台山森林的边缘地带,有一株滇山茶,经国际茶花大会的专家测量,这棵山茶树高28.1米,刷新了世界滇山茶高度的记录,被上海吉尼斯世界纪录机构认证为“世界最高滇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