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日古典文学作品中的“狐男”意象
2017-04-12徐丽丽
徐 丽 丽
(长春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论中日古典文学作品中的“狐男”意象
徐 丽 丽
(长春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中日两国古典文学作品中的“狐”,绝大部分是以“女性”形象,具体说来是以“狐妻(或狐女)”为主要叙述对象展开的。另外,还有一部分则是以自然界中的生态狐的形式登场,而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以“男性”形象呈现出来的。然而,在对大量相关文献资料搜集、研读及归纳整理之后又意外地发现受中国影响至深的日本狐信仰在“狐男”意象方面却与中国的狐信仰产生了极大的差异。因此,笔者欲通过此文,以“狐男”意象为研究对象进行分类,并在此基础之上,逐一进行讨论。
中日古典文学;狐信仰;“狐男”意象;胡博士;狐郎
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在《东方文化集成》的开篇总序中讲道:“文化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就是,文化一旦产生,立即向外扩散,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文化交流’。……文化是‘天下为公’的。不管肤色,不择远近,传播扩散。”[1]5从这一角度来看中日两国的文化传播与交流状况,便可发现两国文化的渊源从原始社会就已发生了。若将世界文化分为几个体系,中国文化就是其中之一。中华民族经过生生不息的不竭努力,最终构建了以汉民族的农耕文化为基础,同时融汇了周边少数民族的游牧文化的中央文化源泉,并且覆盖了朝鲜、日本、越南等周边国家。自公元前一千年左右(绳纹时代后期)起,日本便开始陆续地、零星地、少量地接受中国文化,至隋唐时期及其之后与中国之间的文化交流日渐频繁,不仅吸收了中国的汉字,学习了农耕和纺织技术,引入了陶瓷和金属器具等,还极力地推崇中国的儒、佛、道教的思想。宗教信仰也不例外。其中,狐信仰便是典型的代表之一。
尽管日本的狐文化与狐信仰深受中国的影响,但是在中日古典文学作品中的“狐男”意象上仍存在较大的差异性。尤其是在异物婚恋故事中的“狐郎”(与“狐妻”相对)类型,大都只存在于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之中,相反,在日本的古典文学作品中却几乎无法寻找到任何“狐郎”的踪迹,即便有,也不过是自然狐中的雄性狐或非异物婚恋故事中的“狐男”而已。那么,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差异呢?针对这一议题,笔者将从以下两方面内容入手进行讨论。
一、中日古典文学作品中的“胡博士”
在笔者所掌握的中日古典文学作品及文献资料中所载的狐男始终都展示出自身独具的“才情”,它经过千百年的修行幻化为人形(特指幻化为男性),一般多为学识渊博、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君子。化为人形后的狐,通常热爱研究学问,钟爱科举考试,不但自己苦读诗书,参加科考,还劝说他人须勤奋刻苦或是从旁协助他人考取功名。最早有关狐饱读诗书的记载见于《搜神记》卷十八中的一则故事[2]329。
吴中有一书生,皓首,称胡博士,教授诸生。忽复不见。九月初九日,士人相与登山游观,闻讲书声。命仆寻之,见空冢中,群狐罗列,见人即走。老狐独不去,乃是皓首书生。
我国唐、宋时期的文学作品中均存在“胡博士”类型的故事,且数量颇多,但情节方面则稍显单调。直至明、清时期,有关狐读书、狐讲学的记载在内容上趋于完善,情节更加生动、曲折,人物性格也更加丰满了。此处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里的“胡”通“狐”,乃狐化身为人后所取之姓氏。
中国的“胡博士”到了日本成为白发学狐,由山崎美成编著的《提醒纪谈》中收录了多篇与中国“胡博士”类型的故事情节相似的故事[3]45:
上野国有位叫幸庵的白发老翁,自称已有一百二十八岁,常以佛理教谕他人,相信他的人亦很多。他要是受到邀请就居住到那人家里,说戒讲法。问到吉凶祸福及将来之事,都能明白地告诉你……有次说要洗浴,那水恰巧格外地烫,把一只脚伸进时烫得乱叫乱跳,正被人看见是全身长毛的有尾巴的狐狸。
另外一则讲的是信浓国的名为蜕庵的学狐[3]45-46:
叫做蜕庵的人本是一条狐狸,因善卜筮取得在千野兵库任职的诹访氏家族族人的信任。某天,正在睡午觉时,被看破是只狐狸。蜕庵发觉后,尽管那家人竭力挽留,他还是离开那家跑到木曾的兴福寺,在此作为副主持而受到厚遇。因寺庙的事情外出,途中,被一个持枪的据称可以看破妖魔的人显出原形,被一枪打死。据说死后的蜕庵仍是一条老狐。
从上述两则日本“胡博士”类型的故事中可以发现,中日该类型的故事情节极为相似,只是狐的“收场”有所不同。中国的狐往往受到人们的敬重,最终多收获与人类和谐共处的圆满结局。然而,日本的狐却落得“被热水烫伤”或是“被人打死”等较为悲惨的下场。另外,中日该故事类型中,在得知学狐的真实身份后,人类均未显示出过激的排斥行为,而是一如既往地以诚相待,礼遇有加,且中国较之日本的程度更甚一些。笔者认为,该故事情节的变化说明了随着时代的变迁,中日古典文学作品中的该类型狐故事也有了自身的发展,即有了从“无法容忍”“不可共处”向“能够接受”“尊之重之”的趋势过渡,可见其包容度大大地增加了。
另外,“修仙”是狐男勤学苦读的又一途径。
《阅微草堂笔记》卷三《滦阳消夏录》载[4]39:
凡狐之求仙有二途:其一采精气,拜星斗,渐至通灵变化,然后积修正果,是为由妖而求仙。然或入邪僻,则干天律。其途捷而危。其一先炼形为人,既得为人,然后讲习内丹,是为由人而求仙。虽吐纳导引,非旦夕之功,而久久坚持,自然圆满。
对于狐来说,“读书参加考试”是“得道修仙”的必经之路,只有文理精通者方能入选生员,反之则会被视为野狐,没有修仙的资格,在先五百年、后三百年、再三百年的修仙过程中,“学习”贯穿始终。可以说,这种“学海无涯”的学习精神对于现代社会的每个人都具有正面的、积极的教育意义。那么,为什么在中日古典文学作品中会出现诸多“胡博士”类型的故事情节呢?笔者认为,这个问题完全可以从男性社会角色以及当时中日两国社会制度两方面进行阐释。
首先,这是由男性的社会角色所决定的。自儒家思想产生以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直成为好男儿追求的目标和宏达的志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一直是男性梦寐以求的成功目标。但在现实社会中,能够实现这一理想的毕竟只占极少数。于是,人们便在想象的世界中寄托自己的心愿,寻找精神上的慰藉。因而,聪明且英俊的一个个“胡博士”“狐哥哥”便应运而生了。笔者认为,“胡博士”类型的故事应远远晚于平民的人狐恋故事。因为,自有人类之日起,就有男女之交,但男性要“修身、治国”则是步入了文明生活后才产生的。日本的“胡博士”故事应产生的更晚些。一是日本的此类故事是在中国影响下的产物;二是古代社会的日本女性一直唱主角,日本信奉的太阳神——天照大神是女性,最早统一日本的是女王卑弥呼,在古代还先后出现了推古、皇极、齐明、持统、孝谦等十位女天皇。其中,如推古天皇般支持“大化革新”运动的具有雄才大略的女天皇也不乏其人。约平安时代(794~1192)起,女性开始远离政治,官场方才成了男性的一统天下。总之,在“胡博士”类型的故事里,狐已不再是狐自身,而是由它的自然生态特征为出发点,被创作者赋予了头脑聪慧、知识渊博的“读书人”这一新的内涵。
其次,从中日两国当时的社会制度来看,都正处于通过科举考试选拔官吏的社会政治制度之下。科举制诞生于我国的隋朝,进入唐朝以后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直至北宋时期基本趋于完备,而后又经历了明、清两代。在前后统共一千三百余年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科举制度不仅对中国的社会和文化产生了重大影响,还漂洋过海传入了日本。正值平安朝时代的日本对隋唐时期方方面面的学习和模仿都满怀极大的热情,他们在引进中国的政治、文化、制度等的同时,又结合了本国的实际国情进行了消化、吸收和改造,而“科举制”正是其中一例。科举制传入日本以后,被称之为“贡举制”,在选拔人才、提高文化修养和教育普及等方面都发挥着一定的功能。诸多学者针对二者产生的社会背景、历史变迁及区别都曾进行过分析和讨论,但这些并非本文所要论述的重点。笔者认为,无论是“科举制”还是“贡举制”,无论双方历时长短,抑或中日两国在具体实施的过程中是否存在不公平等弊端,但至少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那便是它们都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内曾受到统治阶级和社会民众的广泛认同,并在某种程度上对整个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也就是说,中日两国的“读书人”(特别是下层人士)都试图通过科举考试改善生存环境,提高社会地位,实现人生价值。因此,他们都在一定时期内、一定程度上对科举考试怀抱憧憬,并为之勤学苦读。而当这种社会现实体现在文学作品之中时,便出现了“胡博士”的故事类型。换而言之,饱读诗书、热衷科考的“狐男”实际上是人类自身的体现,只不过文学创作者们将人类社会的政治制度、社会风俗和文化心理折射在了狐的身上,借“狐”喻人,以“狐”来反映当时的社会现状,给人以启迪。
二、中日人狐婚恋故事中的“狐郎”
(一)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的人狐婚恋故事中的“狐郎”
该类型主要是通过中国的“狐郎”故事集中体现的。笔者在所搜集的日本文献资料中几乎没有发现任何“狐幻化为男性,与凡间女子婚配”的例子,对于产生此现象的社会根源的探究,笔者在此不做展开分析。本文仅按照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的人狐婚恋故事中“狐郎”所处的身份角色的转化进行简单扼要的分类总结。
首先,是狐郎在人狐婚恋关系中所扮演的“狐夫”角色。以《广异记》中《汧阳令》和《韦明府》的记载为例,此两则“狐郎”故事可以总结出三个共同特点:第一,都是狐幻化成男性,毛遂自荐与凡间女子婚配;第二,都被女方家人拒绝,但却由于惧其法力,而最终被迫与狐男为妻;第三,都聘请术士施法,驱赶狐夫。
其次,是狐郎在人狐婚恋关系中所扮演的“狐父”意象。以《聊斋志异》中的《狐嫁女》和《萧七》为例,两则故事中的狐父都显示出对女儿婚事的不遗余力。第一则故事中的狐父为女儿操办的婚礼中不仅有热气蒸腾的佳肴美酒、光彩照人的玉碗金杯,女儿佩戴的翡翠凤钗和明珠耳坠也无不是狐父亲自为其准备的,狐父为使女儿的婚事看起来更加体面,还不惜从千里之外的朱家“摄取”来金爵用以款待宾客。文中并未就婚礼中的双方新人进行过多的描述,就连所行叩拜礼也只提到了“翁婿交拜”而已,在婚礼进程中“酒数行,翁唤女奴请小姐来。女奴诺而入,良久不出。翁自起,搴韩促之。”可见狐父在狐女婚事上的主动和热情。而第二则故事中的狐父可谓更加主动,甚至可以说还带有一定的强迫性,他欣赏男子的门风清白和威仪风姿,主动请求将自己的女儿嫁其为侍妾,在男子既恭敬又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狐父已命下人通知亲戚和本家前来参加婚礼,并传话给女儿让她梳妆打扮了。文学作品是现实社会的反映,也是创作者自身内在意识的体现。自六朝以后,受到当时社会传统思想观念的影响,在对狐(无论性别)的价值体系、审美标准的评判和描写等各方面都是基于以男性为中心的“男人本位”的思想立场的。在诸多“狐妻型”故事中,狐女年轻貌美、善于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对于爱情忠贞不渝,并且在丈夫贫穷、失意之时,还能利用神力主动给予物质上的资助和精神上的抚慰,可谓是男权社会中的完美女性形象,具有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相反,在男权主义的社会里,男性对于自身的要求和幻想就不如对女性的那么多了,例如在狐兄、狐友和狐父的故事中狐男大都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并在文学作品中始终处于主导地位,掌控整个局势发展的主动权,使大男子主义的特征得以彰显。
(二)日本人狐婚恋故事中不存在“狐郎”的根源分析
在笔者搜集的日本文献资料中,绝大多数的狐都是以女性的形象展示于人前的,而男性狐只存在于自然特征的雄狐故事及少量“幻化为人”的狐男故事中,如前所述,此类男性狐一般具有淫性或是以“胡博士”类型的学狐形象出现的。但在人狐恋故事中却几乎无法找寻到“狐郎”(与“狐妻”相对)的踪迹。那么,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呢?
关于这个问题,笔者首先要从日本天皇的起源神话开始谈起。一般说来,每当提起“太阳”,人们总会将其与“光明”“火种”以及“男性”联系在一起。世界各国远古神话中的“太阳神”也大都是由男性担当的,如古埃及的拉、希腊的赫利俄斯、波斯的密拉特、古印度的苏里耶以及中国的金乌等太阳神均为男性形象。但是也有例外。例如,北欧神话中的太阳神就是苏尔女神,相反,月亮神为男神曼尼。日本神话中的太阳神也同样是女神,《古事记》中将其称之为“天照大神”或“天照大御神”。
实际上,日本将女性作为太阳神且将自身看作太阳女神的后裔这一点并不值得奇怪。因为,远古时代的日本处于以女性为中心的母系社会形态下,女性地位远远高于男性,由于女性自身的生理特征,被人们认为是丰衣足食和人丁兴旺的象征。到了公元6世纪的飞鸟时代,日本社会出现了第一位女性天皇——推古天皇,较之中国对于女性登上王位的极端排斥而言,日本对女性天皇则给予了极大的包容和肯定。自公元6世纪至8世纪,日本又相继出现了皇极天皇、持统天皇等多位女性天皇,她们在位期间不仅在社会政治活动中大放异彩,而且对于日本文化的引进和建设也具有不可磨灭的功绩。除此以外,一部分学者还以日本古代的“访妻婚”为对象,针对日本女性的社会地位的变迁进行了研究,并指出:“在访妻婚形式下男女双方分居异处,只能通过‘访’才能实现‘婚’,这就决定了这种婚姻具有主体和客体的关系。在访妻婚形成之初,女子是婚姻的主体。”[5]284由此可见,日本人长期以来都怀着女性崇拜的民族心理,女性地位从原始时代起在日本社会中是极为重要的,并且是被高度认可的。如此一来,日本的狐文化和狐崇拜是以女性为主,日本古典文学作品中的狐故事也是以狐妻(或狐女)为主的现象便容易理解了。
其次,从日本稻荷信仰的角度也可以解释日本古典文学中的狐故事是以女性为主而缺乏“狐郎型”故事的缘由。日本的稻荷信仰有“女化稻荷”一说,日本民间流传着一则著名的关于女化稻荷起源的故事,并被载入《女化稻荷缘起》一书中,梗概如下:后鸟羽院时期,征夷大将军源赖朝指引一只白狐去“高见原”避难,从而搭救了白狐的性命。自那后又三百年,足利十一代将军義澄公时期,大德忠五郎也在“高见原”救白狐于危难之中。而后,白狐前来报恩,化为女性嫁与忠五郎,并为其生育了三个孩子,却因不留神现了狐狸原形而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园。但每逢春耕时节,与其他人家相比,忠五郎家的田地里总会早早出现数十名插秧的姑娘来帮忙,到了秋季就获得丰厚的收成。如此种种皆为狐妻思念丈夫和孩子所为,因此忠五郎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便在“高见原”建造了一座神社,供奉食物,将其作为“稻荷神”来祭祀,同时女化稻荷也由此为人们所笃信。除此以外,《女化稻荷月胧夜》中也记载着类似的情节[6]61-64。由此,稻荷信仰故事中的狐故事一般都包含“狐报恩”与“狐化女,嫁为人妻”这两方面内容,而狐意象也是普遍以女性形象为中心的。
狐,在日语中也可读作“トウメ”,相对应的当用汉字是“専”或者“専女”,是女性使用的名字,原作“老妇”之解。这里的“トウメ”指的是“イガトウメ”(伊賀専),而“伊賀専”指能言善道的中介(或媒介),后用于指代精明的狐狸。《御镇座伝记》载:“亦神服機殿祝祭三狐神同座神也。故亦名専女神。斎王専女此缘也。”《源氏物语》《细流抄》《河海抄》中也都存在相关的记载,《雅言集览》《和名抄》《土佐日记》中则提到“トウメ”是用来特指“老年女狐”的,而《玄中记》《燕石雑誌》中另有老年女狐经过千百年的修行之后,化作美女的说法。如此一来,狐又由老年女狐转变为具有能够幻化为人等非凡神力的巫女了。总之,上述种种都成为狐的异名,同时也说明在日本社会中,无论其内涵如何变化,所指代的狐的性别均为女性[6]21-22。
另外,狐意象以女性为中心的现象也是受到阴性文化占主导地位的中国文化的深层影响的结果。蔡堂根在《中国文化中的人神恋》中说:“中国古代所经历的母系社会可能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在母系社会中,群体个性中的女性特征(阴性因子)必然占主导地位,并形成汉文化最初的阴阳构成——以阴性为主体;这种阴阳构成经过漫长的母系社会的培育发展,自然会在文化中根深蒂固,成为文化的基本特征。”同我国一样,日本自原始社会以及其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都处于母系社会当中,这种社会形态下的女性意识在整个社会群体中占有主体性地位,而这种阴性文化特征在日本的自然条件和社会环境中也得到了充分的保护。其一,日本东临太平洋,西临日本海,是位于亚欧板块与太平洋板块交界处的四面环海的岛国。在生产力低下、生产工具不发达、物质资源稀缺的人类社会初期,日本这种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自古便将日本人封闭起来,甚少与周边邻国进行交流。由此,日本长期以来由母系社会体制所形成的阴性文化特质也在这样的自然地理条件之下得以充分的保护,并渗透在经济、政治、文化和民族心理等各个领域。其二,日本在有限的自然地理和资源环境的国土上,逐渐形成了以稻作为主要生产活动的社会劳作形式。土地“孕育”出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食粮,正犹如女性孕育生命一样。因此,人们对土地的崇拜也正如同对女性的崇拜,与阴性文化之间存在着莫大的联系。日本人在农业社会中对土地怀有强烈的依赖感,土地与游牧、渔猎等不同,是无法移动的、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源,具有极强的稳定性,而这种稳定性对日本阴性文化的继续发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其三,日本进入封建社会以后,统治阶级为巩固统治,安定民心,在经济、政治和思想意识等方面都采取一系列措施,从而达到加强中央集权的目的,而这些措施都对被统治者起到了心理上的迷惑和安抚的作用。可以说,统治者所宣扬的诸多言论都具有阴性特质,这使被统治者在某种程度上认定并顺服于统治阶级的统治。
在上述几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日本古典文学作品的人狐恋故事中也充斥着阴性文化的倾向。一般情况下,狐总以女性(即阴性)形象呈现出来,尤其是在人狐恋故事中几乎完全不存在“狐郎”的情况。另外,从狐妻所出现或消失的时间和地点来看,多为黄昏、傍晚、深夜等(阴性)时间以及如梦境、荒野、丛林等(阴性)地点。因此,可以说日本文化同中国的传统文化一样,“是以阴性为主体的,是一种阴性气质的文化”[7]8。
三、结 语
本文通过对中日古典文学作品中“狐男”意象的对比研究,来探讨意识形态系统的深层文化,并从理论上阐明造成这些异同的历史文化根源,以达到穷本溯源、拨云见天的效果。实际上,在中国的文学作品中的狐男意象还存在狐兄、狐友及狐侍从的情况。仅以《聊斋志异》为例,如《娇娜》中的亦兄亦友的皇甫公子、《胡四相公》中慷慨解囊的胡四、《念秧》中机智多谋的狐秀才、《灵官》中谈玄道友的狐友、《河间生》中巡游畅饮的狐友、《刘采亮》中推心置腹的狐友以及《胡四相公》、《念秧》、《贾儿》中的狐仆等都是各有特色的。但是,由于这些狐男意象在文中并不承担主要角色,所占比重也极为有限且十分琐碎,在此笔者便不将其作为主要讨论对象逐一加以解析了。
古人云:“沿波讨源,虽幽必显。”(《文心雕龙·知音》)笔者相信,关于“狐”的传说无论怎样纷繁复杂,只要从文化学入手,步步为营,扎扎实实地研究下去,必然有所收获,会惊奇地发现中日文化中“异林花共色,别树鸟同声”的现象或截然相反的现象及内涵。
[1] 季羡林.日本源起考[M].北京:昆仑出版社,2004.
[2] 干宝.搜神记[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
[3] 吉野裕子.神秘的狐狸——阴阳五行与狐崇拜[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0.
[4] 纪昀.阅微草堂笔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5] 杨雯雯 汤美佳.论日本女性地位从古代到近世的变化[J].安徽文学,2011(12).
[6] 笹间良彦.怪異·きつね百物語[M].东京:雄山阁出版株式会社,平成10.
[7] 蔡堂根.中国文化中的人神恋[D].杭州:浙江大学,2004.
[责任编辑:张树武]
On the Imagery of “Male Fox” in Chinese and Japanese Classical Literature
XU Li-li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 Changchu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Changchun 130012, China)
The “fox” in Chinese and Japanese classical literature is mainly expressed by “female” and specifically develop by “fox wife (or female fox)” as the leader role.In addition, natural fox can be seen in some works but few “male” fox.However, the author discovered that the imagery of “male fox” which has been worshipped by Japanese belief under the influence of China quietly differs from Chinese worship of fox.Therefore, the author in this essay aims at the classification of imagery of “male fox” and discusses further respectively based on them.
Chinese and Japanese Classical Literature;Worship of Fox;Imagery of “Male Fox”;Doctor Fox;Hu Lover
10.16164/j.cnki.22-1062/c.2017.04.013
2017-02-26
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14CYY062);吉林省教育厅“十三五”社会科学项目(吉教科文合字[2016]第348号)。
徐丽丽(1980-),女,吉林长春人,长春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文学博士。
I0-03
A
1001-6201(2017)04-007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