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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使命意识到生命意识
——张宇小说创作主题的演变与发展

2017-04-11白玉红

社科纵横 2017年3期
关键词:张宇乡土意识

白玉红

(郑州师范学院文学院 河南 郑州 450044)

·文学研究·

从使命意识到生命意识
——张宇小说创作主题的演变与发展

白玉红

(郑州师范学院文学院 河南 郑州 450044)

从80年代的伤痕、反思小说,到90年代以后对日常生活的记述,张宇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在创作思想方面既有坚持又有变化,从使命意识到生命意识,坚守不变的乡土情怀,就是张序二十多年创作思想演变发展的基本脉络和轨迹。

张宇 使命意识 生命意识 乡土情怀

张宇是“文学豫军”的重要成员,其创作思想的演变是河南乃至中国新时期作家创作思想演变的一个侧面或缩影。致力于表现生活在黄河岸边的中原人民生存状态的张宇,二十多年来,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从80年代的伤痕、反思小说,到90年代以后对日常生活的记述,在创作思想方面既有坚持又有发展变化。从使命意识到生命意识,坚守不变的乡土情怀,这就是张宇二十多年创作思想演变发展的基本脉络和轨迹。

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是中国文学的主流,张宇在这些潮流的裹挟下开始了自己的文学生涯,并开始引起文坛的注意,《没有孤独》和《活鬼》便是其中的代表。尤其是《活鬼》成为其当时最有影响力的作品。他既是人,又是鬼;既是鬼,又是人;是一个人鬼混合体,具有阴阳两极。“他有正义感、民族感,可却又充满个人野心,不择手段,谁给好处跟谁走。他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舍身忘己,可又能很残忍地坑害别人。他对女性,表现出人的良心和忠诚,可又少不了沾花惹草,见异思迁。他直爽,可又虚伪,他愚蠢,可却又油滑得让人无法对付。”[1]在主人公侯七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很典型的河南农民的复杂性格,自然也充满作者张宇的智慧。读者在感叹侯七通过各种手法巧妙地应付生活困境时,也分明看到一个弱小的生命在困境中苦苦挣扎的身影。张宇通过对侯七的描绘表现了他身上的某些“劣根性”,进而从时代与人性双重的视角进行批判与反思。其中对人的生命意识的表现已较充分,但主题先行的批判与反思冲淡了这一生命意蕴的揭示。

张宇的创作思想中使命意识的深入发展出现在80年代中后期。这一时期的作品仍带有政治色彩,但已有很大弱化,他重在揭示在社会发生重大变革的时期,人的价值观念、思维形式、行为方式与社会发展的不协调,表现为强烈的现代意识。《城市垃圾》、《阑尾》等作品都是反映对都市生活中不合理现象的批判。《城市垃圾》中描写了“我”由乡进城后遇到的重重困难。先是上户口,手续繁琐,让人跑断腿找不到办事人,找到了办事人又人浮于事,推脱扯皮;后是住宅区里邻里因为一些小事互相指责,一堆垃圾堆在院中无人过问。《阑尾》中作者更是将一把锋利的刀子切入到都市人际关系的深处,办事要凭关系托人情。做一个小小的阑尾手术,有权有势便可以得到护士小姐的微笑和最好医生的精心治疗;无名小卒只有等待护士的冷眼和医生走程序般的治疗。这些小说创作的主题直指现实生活,揭示出现代都市中人的一些传统观念还是相当顽固的,人的思想意识、行为方式、道德修养与一个文明都市的要求不相称。这类作品反映了我国在城市发展的过程中一些矛盾也凸现出来,再加上作家刚进入大的都市,对都市的喧嚣和浮躁的生活方式不适应,对都市社会中一些不合理的现象很自然的采取了拒斥乃至批判的态度,带有一定的生命意识。

张宇对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二律背反现象感到极其茫然。他希望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同步发展提高,当两者不能同步时,他主张加强精神文明建设,而精神文明以及良好的伦理道德秩序之“根”存在于乡村。发表于1990年的《乡村情感》就是在这一思想背景下创作出来的。《乡村情感》写郑家疙瘩的郑麦生和张家湾的张树声这一对同生死共患难朋友的交情。张树声为了完成即将辞世的好友郑麦生的未了心愿,冲破乡间的忌讳,让自己的女儿与郑麦生的儿子喜结良缘,用红喜事来冲白喜事。文中对乡村男人纯朴、憨厚、粗犷个性的描写细致生动,对秀春出嫁场面描写得也有声有色。这正是作家对乡村人美好情感的追寻,透露出作者对乡村人生命意识的切入与张扬。小说虽然真实地展示了中原乡村的风情民俗的淳朴、热情和重情重义的特色,但也处处流露出正是宗教力量和男权、夫权在支撑着这一真挚感人的深厚情谊。男性话语的强权,女性话语的缺失,这是贯穿小说始终的叙事结构。表面的温情脉脉实际上遮盖了作家骨子里的男尊女卑的集体无意识。无怪乎,当作家投身城市喧嚣和城市文明的时候,就特别怀念这一幕。城市文明,无论在家庭还是在事业上男女平分秋色都是不可阻挡的趋势,男人唱独角戏的日子早已经成为过去,而真正保留男性文化风范的地域,显然在纯朴的农村。《乡村情感》表现出的男性话语中心意识,突出男女平等的民主观念节节败退于族权、夫权,强调主流话语让位于宗族观念,这是与中国新时期的文学大潮一脉相承的。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中国当代文学在西方现代主义文学尤其是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影响下,产生了寻根文学思潮,作家关注地方文化和民族文化,基本上偏离了当时的主流话语意识,避开了政治性的描写内容,擅长表现“愈是民族的愈是世界的”这样的题材和主题。因而小说中出现大量的描写民俗风情、宗教族规和神话巫术的内容。如贾平凹、韩少功、扎西达娃、莫言等作家创作的小说,其叙述策略便是如此,他们从过去的、地方的男性文化中,表现其历史的道德的审视。他们寻找的民族文化之“根”无不是充满着激情豪言的男性文化和生命强盛的原始文化,以此来关照新时期民族文学的萎缩和男性文化的阳萎,并给新时期文学注入新的内涵和活力,其共同的目的倾向是肯定多于否定,赞扬多于批判。张宇的《乡村情感》无疑是密切配合这一思潮与文学运动的。他发掘的民族文化之“根”显然是带有男性话语偏见的。

20世纪90年代,长篇小说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而大量涌现,张宇在这一浪潮下也创作了几部成就不凡的长篇小说。更为重大变化的是,90年代中期以后张宇的创作中,揭露与批判的成份逐渐消失,代之以宽容的心态的对人的生命意识的表现与挖掘。这一时期张宇的创作思想在原来的路子上进一步深化发展,简而言之,就是沿着丰富与深化的现实主义的路子继续探索前进,从使命意识深化发展为生命意识。发表于1995年的《疼痛与抚摸》写的是一个一生正派正直的农村党员干部李洪恩在将要退休时却和一个年轻妇女水月发生了婚外恋情,而且十分痴迷,终于在发生性关系时猝死在水月身上。李洪恩的家人和社会都一致迁怒于水月,并最终导致逼迫水月裸体游街。小说不再着力于社会学意义上的对与错的评判,而把笔触深入到人的心理,特别是性心理深处,演绎出偶发事件的必然性正根源于人类的真实本能,实现于当事人的具体情景的规定性,因而是不可避免的。小说把当事人的政治身份与事件的关系剥离出来,消解了对这一事件进行政治评判的合理性,凸显了事件发生的根本原因和本真状态正源于深刻的人之本性,进而彻底颠覆了对这一事件的世俗评判:对人性本真的掩饰和虚张声势的讨伐,才是一种丑恶。如果说《没有孤独》等作品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乡村情感》刚脱去政治内容的书写,那么《疼痛与抚摸》则消解了作品的政治功利性。是对人的生命意识的一次成功的切入与张扬。

张宇于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了都市题材长篇小说的创作。他的都市题材小说以近乎平行的视角展现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欲望追求,展现现代都市的纷繁、绚烂、动荡、充满挑战性的状态。有对人的复杂的精神状态与心理的更深的解剖与表现,也有对人的生命状态与生命价值的表现与拷问。《软弱》以一反扒英雄警察于富贵和扒手之间的关系为叙事线索,着力点不在颂扬反扒英雄的勇敢智慧和扒手的卑鄙、顽劣上,也不在二者你死我活的对抗故事上,而在人性优劣、精神高下的较量上。小说没有把于富贵写成通体光明、道德无懈可击,相反在个人隐蔽的深处,有人性“软弱”的问题。唯其如此,于富贵才对人特别是扒手有非同寻常的理解和超常的处理方式。他不仅把小偷看作小偷,同时也将其看作“人”,既然是人,相信理性和良知就能够起作用,即使是顽劣异常的小偷,也有他“软弱”的地方。正是基于他对小偷、对人性的深刻理解,他不仅仅靠武力和智慧,主要从精神高度上降伏扒手。写对平凡人生况味的感触,写我们周围人甚至是我们自己的生存状态和生命意识是张宇本篇小说着重表现的地方。

张宇既不到各种“新”文学浪潮中去猎奇,又远离“文化意识”的玄深莫测,将关切的目光投向现实普普通通的生活,在平凡的小人物间建立自己的豫中领地。在张宇的整个创作历程中,始终不变的是对乡土的守望和他的乡土情怀。这里说的乡土情怀,不仅是指张宇对乡村人和事的怀念与留恋,也指在他的创作中表现出来的对乡村某些传统价值观与伦理道德的肯定与赞扬。这恰恰是张宇不同于其他河南作家的地方。总体上讲,新时期河南作家的文学创作形成了对传统文化负面价值的批判为主导的文化品格。如阎连科对苦难的描述,刘震云的民间权力剖析,李佩甫对家族的批判等,都很具代表性。张宇的不同之处,自然体现出他独特的地方。但是这也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一旦这些传统的价值观念与伦理道德在现代语境下变得不合时宜,张宇的这种守望只能显示出传统文化的顽劣和在现代社会的存在状态。

不管是对乡土的反抗和背离,还是对乡土的守望和回归,都在表明作家对乡土的关注和期待,使作品具有了超越性和哲学关怀,这种关注不是世俗的,不是针对个体而是面向整个人类的。批判要以对民间生存的深刻理解为前提,而守望也要以强化现代意识为指归。

坚持从使命意识到生命意识的创作思想,关注社会现实,关注人的生活和命运,关注人的精神面貌的改造与提升;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守望不变的乡土情怀,同时注重对人物复杂心理的揭示,这就是张宇二十多年所经历的创作历程。

[1]曹文轩.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3:136.

I207.42

A

1007-9106(2017)03-0138-03

白玉红(1966—),男,郑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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