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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俄罗斯政府对江东六十四屯管理的尝试

2017-04-10邹继伟

社会科学家 2017年2期
关键词:俄罗斯政府江东档案馆

邹继伟

(1.黑河学院,黑龙江 黑河 164300;2.阿穆尔国立大学,俄罗斯 布拉戈维申斯克 675016)

清末民初俄罗斯政府对江东六十四屯管理的尝试

邹继伟1,2

(1.黑河学院,黑龙江 黑河 164300;2.阿穆尔国立大学,俄罗斯 布拉戈维申斯克 675016)

文章主要论述了俄罗斯地方政府尝试改变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的治外法权、行政管理的归属问题的态度及这些问题的解决过程。在中俄两国政府对该地区的行政管理接触中,中俄两国进行政府层面的交往,不同文化习俗的两国人民有了实际接触与往来。

江东六十四屯;中国居民;治外法权;阿穆尔河左岸

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周围辽阔的草原上,在阿穆尔河左岸,分布着许多汉族人、满族人和达斡尔族人的村落。他们人数众多,精力充沛且富有,美丽如画的村落如同漂亮的花园,而且他们耕种的土地品质上乘。根据《瑷珲条约》规定这些村落中的居民仍是中国政府的臣民。①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3427, л.26.这是19世纪70年代初俄罗斯官方文件对阿穆尔河左岸中国居民村落的描写。根据《瑷珲条约》第一款规定:“阿穆尔河左岸的满洲人,结雅河以南至霍尔莫勒津屯的原住之满洲人等,照旧准其各在所住屯中永久居住,由满洲国大臣官员管理,俄罗斯人应对其友好,不得侵犯②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701.оп.1.д.232, л.5.。由此,条约确定了定居在俄罗斯边境的中国臣民的治外法权。

也许,这是俄罗斯历史上唯一一个特例,即俄罗斯政府准允其境内的邻国臣民按其本国法律生活。Н.Н.穆拉维约夫认为,这个条约是未来中俄关系发展中的一枚定时炸弹,但在签署《瑷珲条约》时他仍必须接受这份可以肯定俄罗斯帝国对阿穆尔河沿岸地区所有权的文件。Н.Н.穆拉维约夫的翻译——依据Я.П.希什马廖夫回忆道:中方谈判人员说服了穆拉维约夫,如果条约中不对结雅河至霍尔莫勒津屯区间生活的中国居民问题列出此附加条件,那么对他们而言签约一事不可能结束③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中国饮食(1644-1917)оп.491.д.1440, л.128.。Н.П.伊格约季耶夫也向穆拉维约夫强调:允许中国居民在阿穆尔河左岸生活一事极为不妥,而且居民数量的不断增多会给我们的未来带来许多困难。但是东西伯利亚总督认为,随着俄罗斯政权在该地区的逐步稳定,可以引导这些中国臣民加入俄罗斯国籍或是让他们迁往阿穆尔河右岸④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178 об.。为此,俄罗斯地方政府关于江东六十四屯中国居民管理问题提出若干解决的方法与方案。本文借助于俄罗斯档案文献,还原俄罗斯黑龙江沿岸地方政府与国家权力机关尝试解决江东六十四屯居民管理问题。让今天的人们了解这块土地上发生的是与非,俄罗斯地方政府与国家权力机关是怎么做的,以警醒后来人!

一、清末民初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管理问题由来

我国现有的关于江东六十四屯的详细资料不多,只是在现保存的地图上看到当时各村屯的大致位置,没有记载各村屯的居民人数。还有黑龙江将军衙门档案中记录一些事件的处理文件,同样也没有关于各村屯的详细资料记载。依据俄罗斯官方档案资料显示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的数量在很长一段时期都没有准确的统计数据。

据估计,1859年其人数大约为3千人[1];到60年代末,由斯科尔科夫勘察小组统计的数字为10646人①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560.оп.28.д.832, л.1.;1881年阿穆尔州政府第一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在结雅河到车尔扬耶夫站1500平方俄里的范围内约有常住中国居民近13700人,其中12204人是以家庭形式居住在此的②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701.оп.1.д.232, л.46.。根据Г.Е.格鲁姆-格日迈洛的材料,19世纪80年代大清国的臣民居住在63个村落中,其中只有37个村落属于居住用地,而其余则是开荒地和田庄[2]。沿阿穆尔地区总督С.М.杜霍夫斯基证实,在П.П.希姆克维奇任沿阿穆尔地区总督时特别委派了一名官员于1894年冬到结雅地区中国居民村落进行信息收集。据其提供的信息,在该地区有居民点63个,房舍1364间,居民人数为16102人。这些居民的民族成分多样,有汉族、满族和达斡尔族。其中满族人村为27个,房舍510间,居民人数为5780人。希姆科克奇指出:在《瑷珲条约》签订前,该地区的居民为汉族、满族和达斡尔族人。但由于该地区并入俄罗斯后没有再进行人口普查,因此对该地区人口增长状况他只能做粗略计算。希姆科克奇认为,1867年该地区人口总数近1.1万人,与斯科尔科夫勘察小组的统计数字基本一致,即:1882年人口数为1.4万,1894年为1.6万③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166.。俄罗斯文献记载,19世纪80年代中国居民每年在从阿穆尔州各经济产业中获得收益为近460普特的大麻,1204车的煤和近3.7万普特的面粉,所有这些所得都交到了瑷珲的粮店④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701.оп.1.д.232, л.59.。所有数据显示当时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是归属于瑷珲地方行政长官管理,所有税收统一交到指定地点。

根据斯科尔科夫勘察小组收集的信息,江东六十四屯地区的俄罗斯人和中国居民的关系很融洽。在刚刚迁入结雅河流域及周边地区时,俄罗斯农民和哥萨克人向中国人借种子、牲畜,也常有借贷关系并会很快偿还。只是之间的物物交换和买卖常在夜里进行,这样做一方面可以躲避地方行政长官的管理许可,另一方面可以避免罚款或是缴税。这种友好的邻里关系一直持续到斯科尔科夫勘察小组来到黑龙江沿岸地区(1869年)。中俄居民在生产、生活中互相交流与交往,俄罗斯居民并未采用中国的生产模式,而中国人常会使用俄罗斯的农具。瑷珲的商人在俄罗斯工匠的帮助下建起了马力磨坊,许多中国居民开始养奶牛、喝牛奶。

同时俄罗斯一些官员认为,俄罗斯领土上江东六十四屯中国居民的存在已成为俄罗斯行政管理中的一个现实问题。因为行政机关针对这一人群的任何举动不单会引起中国地方权力机关的迅速反应,同时北京中央政权机关也会迅速做出反应。中俄双方对《瑷珲条约》第一条款的理解差异越来越明显。俄罗斯政府认为中国居民所居住的外结雅地区属于俄罗斯,尽管它可以供中国居民使用,但是这种使用权只有《瑷珲条约》签订当时居住在阿穆尔河左岸的满洲人才有。但是中国政府将满洲人居住的外结雅地区视为中国领土,黑龙江将军在1886年提到:从结雅河到霍尔莫勒津屯的这段地域应理解为归中国政府所有,这一地区的中国居民由中国地方长官管理,俄罗斯官方担心这一地区的行政管理与领土归属权问题⑤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8.оп.487.д.751, л.11.。中国居民不用服从俄罗斯政府的司法权,而只接受清朝政府的审判。当他们做出违法行为后即被遣送至瑷珲,清朝官员也会定期到满洲人所在的外结雅地区征税⑥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701.оп.1.д.232, л.59.。中国居民的村庄由清朝政府指派的村长进行管理。根据村民的实际数量每个村子往往会委派2-6名不等的村长。这些人负责维持村内的日常生活秩序;维护清朝政府下达命令的通道畅通;协助上级官员征税;根据清朝政府要求派遣村民服役;组织成立村级法院以便处理琐碎的纠纷,重大事件则移交瑷珲地方行政长官处理①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701.оп.1.д.232, л.59.。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И.Г.巴拉诺夫担任阿穆尔州督军。他认为这种现象不正常,于是向东西伯利亚总督Д.Г.阿努钦做了报告。但是伊尔库茨克的答复是“……尊敬的阁下大人,在处理满洲人的问题上,您的前任们对待瑷珲地方行政长官的态度与做法是正确的……如果想要与满洲人和清政府保持良好的关系,那么只有此前的那些做法是最可行的②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701.оп.1.д.232, л.6.。

但是,总体而言,布拉戈维申斯克与伊尔库茨克的形势是不同的。1880年秋,И.Г.巴拉诺夫多次向伊尔库茨克问询,这些问题的实质是:阿穆尔河左岸的满洲人享有哪些权利;这些权利又具体落实到其中的哪些人身上;俄罗斯地方权力机关应该同这些居民建立怎样的关系。除了要求伊尔库茨克核准这些问题外,巴拉诺夫问询的核心思想是:中国居民只是将俄罗斯人视为暂住外来人口,鉴于此,必须“逐渐使满洲人对俄罗斯地方权力机关和法律法规产生真正的尊重与敬畏③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701.оп.1.д.232, л.18об.。由于巴拉诺夫督军这种坚决的态度,让Д.Г.阿努钦开始重视巴拉诺夫的想法,并就此向驻中国北京的俄罗斯外交使团团长А.И.科扬杰尔征求意见。1881年1月14日,科扬杰尔向阿努钦发来密件,信中表示他不但十分认同巴拉诺夫的想法,同时还阐明了自己的态度“为了俄罗斯的利益,必须让这些中国居民形成一种观念:他们对俄罗斯政府的依赖程度同对中国政府的依赖程度是一样的。但是我们的这一举措必须是一步一步地、循序渐进地进行,不能让中国政府找到任何向我国政府申诉的机会和口实④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701.оп.1.д.232, л.29.。俄罗斯六级文官科扬杰尔的这份密函被呈递给了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俄罗斯沙皇对这种观点大加赞赏⑤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7.。

二、清末民初俄罗斯政府管理江东六十四屯的举措尝试

随着人口出生率的上升和外来移民的涌入,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的数量不断增多,为此俄罗斯政府于1880年开始制定并实施一系列措施来控制这一局面。并向管理这一地区的清政府官员明确提出要求:未得到俄方政府许可,满洲臣民严禁进入俄罗斯境内;严禁满洲臣民扩大耕地面积以及砍伐森林;此外,俄方政府决定划分临时地界,将中国居民占用的土地单独隔离开,史上称为第一次圈地。此外,根据1883年12月9日东西伯利亚总督发布命令,采取了第二次圈地活动,俄罗斯政府指定中国居民可使用的土地为10万俄亩⑥1俄亩等于1.09公顷。,比1858年的土地略多。但是,根据俄方政府工作报告所显示的是,“为了将中国居民占用土地的边界曲直”,实际上将他们的土地划走了近200俄亩⑦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л.69.。这相当于从每人那里划走了17俄亩。而地界线之外中国居民的耕地和建筑物可免费使用至1891年。对破坏地界标的行为将依俄罗斯法律予以处罚。

俄罗斯地方政府划定地界的措施在1883年得到了东西伯利亚总督的正式批准。为了执行这一命令需要寻找理论依据,1891年在对该措施的实质进行阐述是:这一措施绝对是俄罗斯的一项内政,因为无论地界线内外的土地毫无疑问均属俄罗斯帝国所有⑧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85 об.。除了划定地界,俄罗斯地方政府还采取了一系列其他措施:铺设浮桥;将从中国居民那里夺回的土地分配给新迁移来的俄罗斯移民;1885年在中国居民居住地的两个居民点设了岗哨;规定在俄境内的中国居民罪犯不再引渡给中国政府⑨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702.оп.1.д.21, л.7.。1886年冬阿穆尔州总督А.Н.科尔夫向阿穆尔州督军А.别涅夫斯基下令要谨慎而逐步地对阿穆尔河左岸的中国居民进行人口普查,因为中国政府曾对俄罗斯计划的人口普查、在边境设立巡逻队、实行护照制度等举动提出过抗议。中国政府的主张:既然中国居民不在俄罗斯政府管辖范围之内,那么他们就没有必要接受这些措施。他们有进出居住地的自由,而是否出入则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①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23.。俄罗斯政府为了解决外结雅地区中国居民问题认为必须建立一套法律,以此来解决问题。根据1887年А.Н.科尔夫在阿穆尔沿岸地区的政府活动纲要文献显示,他认为必须要求外结雅地区中国居民遵守俄罗斯法律。

1894年南乌苏里地区边防事务委员五等文官马秋宁向财政大臣С.Ю.维特、外政大臣Н.К.吉尔斯以及俄罗斯驻北京使团负责人А.П.卡西尼伯爵递交了一份“有关阿穆尔河左岸中国汉族和满族居民状况”的陈述书。马秋宁认为,《北京条约》已经抵消了《瑷珲条约》,那么俄罗斯政府有充分的理由将外结雅地区的中国居民同其他外国公民一视同仁地对待。而且在条约中并未指明满洲人可以免费使用土地,那么马秋宁认为政府可以向满洲人征收人头税(每人每年3卢布)以及土地税(每俄亩每年1卢布20戈比)。另外他认为,如果能将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赶回中国是最理想的,但他同时说明,要实现这一目标必须是循序渐进的,可以通过向那些自愿回国的家庭发放补助金的方式来实现这一目标②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127-132.。但是外政大臣Н.К.吉尔斯并不认为《北京条约》第一条款可以取代《瑷珲条约》的第一条款,尽管他认同马秋宁在陈述书中所列的大部分建议,但认为《瑷珲条约》失效的观点是错误的,强调向满洲人征收赋税是可行的。而且对那些在条约签订后迁入外结雅地区的满洲人村子的汉族人要特别注意,留意他们是否服从俄罗斯政府的管理。

为了研究江东六十四屯居住地的情况,收集信息,根据沿阿穆尔地区总督С.М.杜霍夫斯基的命令,П.П.希姆克维奇被派往外江东六十四屯地区进行人口调查活动。但信息收集工作遇到了意外阻力:中国的村长以不懂俄语为由拒绝访谈,最后在翻译员巴德马扎波夫的帮助下,大格尔沁村的村长回答说:“在没有瑷珲行政长官的允许下,没有中国官员在场的情况下,俄罗斯政府的要求无法执行③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208 об.。”根据巴德马扎波夫所说的那样,鉴于督军的严格命令,警察局长言语非常客气,但中国这位村长却刚好相反,情绪很激烈,并说他们有自己的督军,他的命令他们会无条件服从,但俄罗斯官员的要求他们不需要必须执行。俄罗斯警察要逮捕村长的企图最终导致大批满洲居民聚集并要求释放村长。在中国居民的抗议下警察没有带走村长,尽管这一要求得到满足,但人们仍驱赶俄罗斯官员,向他们扔石子、棍棒,高喊着追赶他们④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л.208 об.。类似的情形俄罗斯官员在其他村子也遇到过。

在阿穆尔地方政府寻找控制江东六十四屯的出路的同时,1894年12月阿穆尔河沿岸地区总督收到了内务部一位工作人员的电函。函件中通报了俄罗斯与亚洲各国贸易会议的进展情况,此次会议由俄罗斯财政部召集,而财政部一直认为必须要求阿穆尔州的中国居民服从俄罗斯政府,并应该向俄政府交纳土地税。外务部对上述精神做了说明,称这也是Н.К.吉尔斯对马秋宁陈述书的评议态度。另外,财政大臣С.Ю.维特援引《北京条约》第一款,对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应服从俄罗斯政府的提案表示赞同。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问题成为1895年国会讨论的话题。此次国会主要讨论在阿穆尔州建立边境事务管理委员会的问题。相关草案指明,除了负责边境事务联络外,应授权该委员会参与当地警察局的事务。它的职责应包括查明中国居民的人口数量,就对其征税一事制定方案。俄罗斯不同阶层的官员,对《北京条约》的理解存在两种相反的态度:一种观点认为,《北京条约》第一款取代了《瑷珲条约》第一款,因此,俄罗斯政府有权对境内的中国汉族和满族人行使司法权。支持这种观点的是曾参与签署《北京条约》的Н.П.伊格纳季耶夫;而另一种观点表示,《瑷珲条约》仍具有法律效力,因此应该在不动摇其地位的前提下,让俄境内的中国居民逐渐意识到他们是生活在俄罗斯土地上的。尽管最高权力层内存在着本质的分歧,但地方权力机关在日常决策中必须考虑到在其管辖范围内有这样一支特殊人群的存在。

为了解决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问题,С.М.杜霍夫斯基在写给驻北京的俄罗斯公使А.П.卡西尼的信中建议:将居住在阿穆尔河左岸的所有满洲臣民,不分民族,只是视为俄罗斯外结雅地区的居民。建议同中国政府一道,对这一地区的居民进行一次人口普查。普查结束后为居民发放相关居住证明,可省去每年都要办理居住证的麻烦⑤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166 об.。对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使用俄罗斯国有土地一事,С.М.杜霍夫斯基建议向他们征收与阿穆尔州的俄罗斯农民相等的赋税,并对他们实行实物贡赋法。А.П.卡西尼非常赞同С.М.杜霍夫斯基的提议。在阿穆尔州执行了С.М.杜霍夫斯基的方案,1897年阿穆尔州边境事务管理委员会向督军报告说,已经完成了总督有关向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征收土地税和向常住人口发放护照的命令,但向中国商人发放执照却很困难。在执行上述命令时遇到了抵抗,这些村长召集村民,高声宣布他们不承认俄罗斯政府的领导,而只听从瑷珲行政长官的命令①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210.。也有一些村长为了应付俄罗斯警察说:只有中国官员再也不到他们的村子来,他们才会相信自己是生活在俄罗斯土地上的,否则他们无法同时服从两国政府。阿穆尔州边境事务委员会负责人格龙布切夫斯基认为,在这种复杂的形势下,只能完成总督关于向中国居民征收土地税和发放护照的任务,而向中国商人发放护照的工作,只有在与中国官员配合的条件下才能完成。

阿穆尔州政府认为解决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管理问题需要国家高层领导来解决。但是俄罗斯外务部并不认为此事有必要与北京方面进行交涉,而是建议阿穆尔州实施政策逐渐引导中国居民服从我们的政府管理。依据1898年俄罗斯大使А.帕夫洛夫从北京传来消息说,他认为出现了一个可以从根本上解决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管理问题的有利时机,于是俄罗斯外交官们的立场发生了一些变化②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256.。А.帕夫洛夫认为:可以劝说清政府签署一份协议,根据该协议可以一劳永逸地解除清政府对阿穆尔河左岸的司法权,即便无法签订这样的协议,可必须让清政府下令,保证中国阿穆尔流域的地方政府不再干涉俄罗斯政府对满洲臣民所在的俄罗斯领土的管理③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560.оп.28.д.832, л.39.。公使认为,如果按照《瑷珲条约》第一款内容保留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的中国国籍,并承认他们对签约前所占土地的所有权,那么上述协议签订的可能性极大。他认为,对留在阿穆尔河左岸的中国居民与对待阿穆尔河沿岸所有中国居民的法律法则应该是一样的④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256 об-257.。但该问题的外交谈判却延迟了。1900年1月阿穆尔州督军向沿阿穆尔地区总督阐明了对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征税的必要性,同时指出从政治形势分析,这个问题只有通过外交谈判才能解决⑤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702.оп.1.д.339, л.42.。

三、清末民初江东六十四屯管理权的终结

世纪之交,中俄边境形势日益复杂。依据俄罗斯档案文献记载1899年6月居住在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凡年龄在18-40岁之间的中国居民都被征召去瑷珲服兵役[3]。1899年12月瑷珲地方行政长官在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住地设置了由2名军官和35名士兵组成的军事哨岗。阿穆尔州政府要求撤销此哨岗,在这个要求被中方驳回后,未做抵抗的中国军人被解除武装遣返回阿穆尔河右岸⑥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43.оп.491.д.1140, л.288.。依据Н.И.格罗杰科夫报告,在1900年军事冲突前不久一部分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携家眷及财物悄悄返回中国,投奔到居住在黑龙江左岸的亲属或朋友那里去了[3]。剩下的一部分居民自己武装起来保护自己村屯的财产不受侵犯,但在哥萨克部队的火炮和步枪下,让这些缺少训练且无纪律的人们遭受重创,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在恐惧中、四处逃亡,大部分匆忙渡江返回黑龙江右岸的瑷珲城,剩下的中国居民几乎全部被杀死,也就是今天被人们称为的“江东六十屯惨案”。

至此,外交途径一直未解决的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问题终于在1900年夏天被解决——阿穆尔河左岸的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的村落消失了。阿穆尔河沿岸这次军事冲突之后,阿穆尔沿岸总督颁布命令:鉴于这支对俄罗斯并不友善的外族人在俄罗斯境内所做的这种公然挑衅行为,以及长期以来并不希望与俄罗斯人融合的态度,今颁布命令:凡离境的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不得返回俄罗斯原住地[3]。1901年11月17日根据沙皇命令,结雅河以南至原霍尔莫勒津屯的地域,今称外结雅地区,将用作阿穆尔哥萨克军队驻地,以奖励这支哥萨克军队在沿阿穆尔地区保卫战和最近一次与中国人的军事冲突中的英勇表现⑦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560.оп.28.д.832, л.83об.。

依据黑龙江省将军报告,1900年冲突事件导致1万多人陷入困境,缺少生存物资,清政府多次讨论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返回阿穆尔河左岸的问题。俄罗斯政府认为,那些返回了中国的中国居民已失去了《瑷珲条约》中所赋予的权利①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560.оп.28.д.832, л.119 об.。俄罗斯政府分析当时的形势,外务部提出,若想解决此问题,那么需要与中方召开有关赔付的谈判,要求中方支付给俄罗斯政府对其部队的“那笔奖金”,同时要求俄境内的中国居民不得再接受来自中方政府的任何要求②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560.оп.28.д.832, л.153.。1907年江东六十四屯的领土问题再次被提及,当时中国政府向驻北京的俄罗斯公使多次递交照会,提出此领土问题将是能否在瑷珲设立俄罗斯贸易村的必要条件③俄罗斯国家远东历史档案馆 Ф.702.оп.1.д.526, л.26 об.。1910年中国官员(道台)会见阿穆尔沿岸地区总督时,表示要参观结雅地区(尼古拉区),并多次提出将该地区归还中国的问题,表示这一要求已经由中国驻圣彼得堡的大使呈报给沙皇,如若被驳回,将移交国际法庭裁决④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档案馆 Ф.188.оп.761.д.267, л.9 об.。中俄双方就此问题的大量外交信函并未找到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答案。关于外结雅地区的领土问题在1964年中苏两国北京举行的第一轮边界谈判中被提及。中国代表要求保留中国公民在结雅河与布拉戈维申斯克阿穆尔河东面交汇点的居住权,但苏联代表不接受此要求,代表团团长济里亚诺夫强调“在条约中没有任何言语表明这一地区的土地属于中国[4]。

四、结语:

一直让俄罗斯政府担心的江东六十四屯管理问题,通过1900年的军事冲突而解决。历史事实是人们无法改变的,但人们可以在回顾历史时感悟我们失去了什么?俄罗斯地方政府一直在尝试接收江东十四屯的管理权,中俄《瑷珲条约》和《北京条约》规定了中国居民的合法性,俄罗斯当地政府一直没能如愿收回管理权。但俄罗斯当地政府却利用1900年的军事冲突事件,彻底清理了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居留问题。在这次中俄政府间的政治交往以中方的失败而告终,让俄罗斯人担心的外结雅地区归属问题也在1999年的中俄《边界新约》尘埃落定。追忆历史教训,为了明天更好的发展。

[1]卡布赞 В.М..17-20世纪的远东地区[M].莫斯科,1985.51.

[2]格鲁姆-格日迈洛 Г.Е..阿穆尔州概述[M].圣彼得堡,1894.394.

[3]索罗金 Т.Н..命令集[M].117;118;118.

[4]米亚斯尼科夫В.С.谈判纪要[A].17-20世纪中俄边境外交史[C].哈巴罗夫斯克,1997.424.

K251

A

1002-3240(2017)02-0143-06

2016-04-20

本文系2012年国家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清末民初中俄界江文明形态比较研究”(项目批准号12YJA770019);2015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清末民初黑龙江沿岸中俄移民背景下的民族交往研究(项目批准号15BMZ100)”;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俄界江区域近代移民背景下的城市化研究(1860-1930)”(项目批准号12BZS071);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中俄界江文明形态比较研究”(项目批准号11E077)系列成果之一

邹继伟(1966-)黑龙江省望奎人,黑龙江流域历史与文化研究所所长、副教授,俄罗斯布拉戈维申斯克国立师范大学“中俄界江文化研究协同创新中心”、俄罗斯阿穆尔国立大学“阿穆尔河流域古代文明研究中心”研究员,研究方向:世界近现代史、俄国史、中俄边疆民族史。

[责任编校:阳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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