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在朝鲜的历史与理论

李建国

（中国社会科学院 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北京 100732）

【政治文明与构建和谐社会】

马克思主义在朝鲜的历史与理论

李建国

（中国社会科学院 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北京 100732）

马克思主义在朝鲜的发展，历经民主革命、建设社会主义基础、朝鲜式社会主义的形成发展、冷战后政策调整与改革四个历史时期，朝鲜式社会主义正在形成；在指导思想和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探索、社会主义发展动力的找寻、当今世情和时代特征的判定等方面形成了自己的理论成果，积累了较为宝贵的经验教训，对深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规律性研究具有启示意义。

马克思主义；朝鲜；历史进程；理论成果

朝鲜在二战之后取得民主革命胜利，实现了国家独立，走上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开始社会主义建设，取得重要成就。苏东剧变之后，朝鲜始终坚持社会主义制度，保持共产党的执政地位。在新的历史时期，朝鲜根据时代变化和本国国情，努力探索具有本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

一、特殊国情

朝鲜全称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地处朝鲜半岛的北半部，国土面积约为12万平方公里，人口约为2405万（2008年）。朝鲜在1910年沦陷为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地。20世纪30年代起，以金日成为首的朝鲜共产主义者坚持了15年的抗日武装斗争。1945年10月，“朝鲜共产党北朝鲜组织委员会”成立。1946年2月，中央政府——北朝鲜临时人民委员会成立，金日成被推举为委员长。1948年9月9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成立。1950年至1953年是“朝鲜战争”时期。1953年至1956年，朝鲜进行经济恢复和社会主义改造，确立了社会主义制度。从1957年开始，朝鲜开始进入社会主义建设新的历史时期。

1.革命前经济发展不平衡

朝鲜1910年被日本占领，到1945年全国解放。朝鲜经济属于殖民地半封建经济，完全被日本所控制，从属于日本经济和政治的需要。朝鲜的工业结构具有殖民地的典型特征，重工业在整个工业中的比重，随着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和侵华战争而显著增加，但重工业内部的结构非常畸形，机械工业非常落后。朝鲜经济发展呈现“北重南轻”和“北工南农”的特点。所谓“北重南轻”、“北工南农”，是指朝鲜北部重工业强，而朝鲜南部轻工业相对发达，适宜农作物生长，是朝鲜半岛的主要产粮区。日本在投降以前破坏了朝鲜许多企业、煤矿和矿山等。朝鲜的这种经济发展状况，严重影响战后的社会主义建设。朝鲜之所以缺粮、缺少轻工业产品，之所以要建立“自立的民族经济”、走优先发展重工业的工业化道路，都可以从这里找到答案。

2.革命后国家分裂为北南两部分

国土分裂为北南对立的两部分是朝鲜国情的最大特点。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朝鲜从日本殖民统治下获得解放。同时美国和苏联两国军队以北纬38度线为界，分别进驻朝鲜半岛的南部和北部。从此，朝鲜半岛处于分裂状态。1948年8月15日，朝鲜南方成立大韩民国，实行的是资本主义制度。同年9月9日，朝鲜北方成立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制度。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1953年7月27日，朝鲜签订停战协定，朝鲜战争结束，朝鲜半岛以军事分界线为界继续处于分裂状态。北南分裂这一现实国情给朝鲜带来许多不利影响：解决人民的吃饭问题是朝鲜最头疼的事情；国防建设被摆到首位，既增加军费负担，也影响经济建设；为了实现经济上的自立，朝鲜在强化重工业的同时，还实行高速度和大会战；朝鲜与韩国、美国关系的恶化，致使朝鲜面临的国际环境异常恶劣。

二、历史进程

朝鲜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和文化传统的国家。日本帝国主义占领朝鲜之后，朝鲜的先进分子在进行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斗争中，苦苦探索革命理论；在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下，最终找到马克思主义，并成立朝鲜共产党。朝鲜共产党人积极传播和学习马克思主义，认真研究朝鲜国情和社会发展规律，努力寻找在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基础上进行革命的途径和方法，在与事大主义和赶时髦的马克思主义进行坚决斗争的基础上，逐渐形成具有鲜明朝鲜特色的主体思想。在主体思想的指引下，朝鲜党带领人民浴血奋战，于1945年取得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胜利。1953年开始，朝鲜进入建设社会主义基础时期。1958年，朝鲜社会主义制度最终确立。从1961年至1991年经过30多年的探索，朝鲜逐步形成具有自己特点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20世纪90年代至今，朝鲜开始冷战后的政策调整，启动了改革进程。

1.民主革命

从1910年到1945年是朝鲜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时期。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野蛮统治之下，朝鲜人民过着悲惨的生活。在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下，1919年朝鲜“三一起义”之后，马克思列宁主义在朝鲜迅速传播开来。“三一起义”是一次全民性反日起义，给日本帝国主义者以沉重打击，但也暴露了资产阶级民族主义的局限性，起义的失败使朝鲜人民认识到，资产阶级民族主义靠不住。在这种情况下，工人阶级积极地登上政治舞台，马克思列宁主义学习小组在各地组建起来。1925年4月，在共产国际的直接帮助下，朝鲜共产党成立，并在一年之后加入共产国际。此后，朝鲜的工农运动得到迅速发展。但是，由于日本帝国主义的残酷镇压和朝鲜共产党内部的派别斗争，1928年朝鲜共产党解散。

金日成等人则在另一条战线积极活动。金日成，1912年4月生于朝鲜平安南道大同郡，受家庭爱国主义影响，早年走上革命道路。1925年，金日成来到中国东北，开始深入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确立了共产主义的坚定信念。1926年10月，他组建了“打倒帝国主义同盟”，这被喻为是朝鲜“第一次诞生了真正的共产主义革命组织”，是朝鲜出现新一代共产主义者和革命开始了新起点的历史性标志。1927年1月，金日成到中国吉林，积极从事革命活动。8月，他把“打倒帝国主义同盟”改组为“反帝青年同盟”。随后，又以其骨干组织了“朝鲜共产主义青年同盟”。金日成在认真总结朝鲜革命实践经验的基础上，逐渐认识到人民群众才是革命的主人，为了推进革命，就必须深入群众，把他们发动起来；自己国家的革命要由自己负责，自主地加以推进。这一思想在革命的过程中逐步得到发展和成熟，最终形成完整的主体思想体系。1930年6月至7月，共产主义青年同盟和反帝青年同盟领导干部召开了历史性的卡伦会议，金日成在会上作了题为《朝鲜革命前进的道路》的报告，提出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实现朝鲜的独立，建立维护人民群众利益的政权，进而建设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还提出朝鲜建党的问题。[1]这次会议在朝鲜革命史上具有重要意义。这次会议之后，抗日武装斗争的准备工作全面展开。7月，组建朝鲜革命军，这是朝鲜第一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武装组织。1931年9月，日本帝国主义发动对中国的侵略之后，朝鲜开始建立反日人民游击队。从此，武装斗争成为朝鲜反日民族解放运动的主流。从1932年4月起，朝鲜人民在金日成领导下开展抗日游击武装斗争，活跃于中朝边界地区，与中国东北抗日武装并肩战斗，为朝鲜的民族独立和解放做出重要贡献。1933年到1934年冬，朝鲜成功打退敌人对游击根据地的“讨伐”，把反日人民游击队改编为朝鲜人民革命军。1936年5月，组建了祖国光复会，从而使建党的准备工作得到更加有效的推进。1945年8月15日，在苏联红军的帮助下，日本殖民统治结束。10月，朝鲜共产党成立。1946年2月中央政府成立之后，通过民主改革等一系列措施胜利完成民主革命，为向社会主义过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1949年6月，朝鲜劳动党成立（前身为“朝鲜共产党”），建党纪念日定为10月10日。

2.建设社会主义基础

从1953年到1960年是朝鲜建设社会主义基础时期。朝鲜战争结束以后，朝鲜劳动党制定了战后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的总路线，强调在优先恢复和发展重工业的同时发展轻工业。[2]朝鲜也由此开启了国民经济的恢复和重建工作，以及农业的社会主义改造。1955年，全国开展农业合作化运动。1955年4月，朝鲜劳动党提出社会主义基础建设的设想，强调在向社会主义的过渡时期，党的基本任务一是加强工农联盟，二是依靠发展国民经济的成就建设社会主义的基础。实现这一设想，必须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加强社会主义经济的统治地位，发展生产力以打牢物质和技术基础。[2]1956年12月，朝鲜提出要加快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速度，掀起社会主义革命的高潮。1957年朝鲜发起“千里马运动”，要求各行各业的发展都要有高速度和大会战。这种高速度发展运动的典型代表，在农业上有“青山里精神和青山里方法”，在工业上有“千里马作业班运动”，等等。1958年，朝鲜完成社会主义改造，社会主义制度最终确立。

3.朝鲜式社会主义的形成

从1961年到1991年是朝鲜式社会主义形成发展时期。1961年9月，朝鲜劳动党四大提出建设社会主义工业国的奋斗目标。1970年11月，朝鲜劳动党五大宣布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全党要为巩固社会主义制度、实现社会主义完全胜利而努力奋斗。1980年10月，朝鲜劳动党六大规划了朝鲜社会主义建设的蓝图和经济建设的十大目标。在此期间，先后实施了1961年至1967年计划、1978年至1984年计划、1987年至1993年计划这三个国民经济七年计划，对适合朝鲜国情的社会主义发展模式进行长期探索。在经济上，建立工业管理的大安工作体系、农业管理的农业领导体系和计划工作体系。在政治上，强化党的领导、无产阶级专政。在思想上，“主体思想”被确立为党的唯一指导思想，并分别于1970年和1972年写入新的党章和新的宪法之外，还在农村广泛开展思想、技术和文化三大革命。经过1961年至1991年的探索和发展，朝鲜逐步形成具有自己特点的社会主义发展模式。

4.冷战后政策调整和改革

从1990年到现在是朝鲜冷战后的政策调整和改革时期。20世纪90年代，由于苏东剧变的冲击、国内经济状况的不断恶化和核试验引起的国际风波这三个原因，朝鲜不得不对原有的政策作出调整，实施一些新的措施，由此拉开改革的帷幕。如在1991年12月，朝鲜政府宣布开放罗津—先锋为自由经济贸易区；1992年把“无产阶级专政”改为“人民民主专政”；等等。1994年7月，朝鲜劳动党总书记、国家主席金日成逝世。1997年10月，金正日继任为朝鲜最高领导人。在1998年8月，朝鲜又提出“主体的社会主义强盛大国”的建设目标。进入新世纪以后，朝鲜开展经济改革，对物价和工资进行调整，对外经济开放更加自由，社会主义改革的进程已经启动。在对外关系方面，朝鲜调整外交政策，积极致力于南北关系的改善，推动实现国家自主统一与全世界自主化。经过几十年的探索和发展，朝鲜逐渐形成符合本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发展模式——朝鲜式社会主义。2016年5月，朝鲜劳动党七大召开，金正恩当选为朝鲜劳动党委员长。七大总结了朝鲜社会主义建设所取得的伟大成就，提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强国，表明朝鲜的社会主义事业将沿既定路线走下去。

三、理论成果

1.在指导思想上的探索

1945年10月，在朝鲜共产党中央组织委员会成立大会上，金日成指出，“共产党必须按照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个唯一的指导思想来组织，并以它为指导”，“只有全党用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个唯一的指导思想武装起来，并以此为指导，党才能实现钢铁般的统一团结，才能冲破任何风浪，出色地完成自己的使命。”[3]此后，金日成一直强调，必须坚持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作为指导，否则就不能正确地分析和理解朝鲜的历史和现实。与此同时，朝鲜劳动党强调要坚持和创造性地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他们认为，以唯物史观为基础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具有“历史局限性”，必须根据新的时代需要创新马克思列宁主义。金正日提出，“主体哲学及其哲学课题和原理是同先行哲学有根本区别的独创性哲学。”[4]按照朝鲜劳动党的要求，各项行动和所有领域都必须以主体思想为指导，坚持自主性立场和创造性立场，加强思想意识的作用。主体思想的提出具有极强的针对性。20世纪20年代，朝鲜的一些民族主义者和马克思主义者在开展民主革命时，既不是深入发动人民群众革命，使人民群众团结起来，也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进行革命，而是希望依赖外来势力的支持以实现国家独立，这种脱离朝鲜国情照搬别国经验的做法严重阻碍朝鲜革命的发展。20世纪30年代，以金日成为首的朝鲜共产主义者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朝鲜革命实际相结合，创立了主体思想。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朝鲜劳动党始终强调，只有坚持主体思想为指导，才能胜利地推进社会主义事业。朝鲜劳动党五大把“主体思想”首次写入党的文件，此后又相继写入新党章和新宪法之中，马克思列宁主义和“主体思想”同时成为朝鲜劳动党的指导思想。“主体思想”的主要原则包括：在思想上树立主体，在政治上自主，在经济上自立，在国防上自卫。[5]六大以后，朝鲜劳动党认为自身已是主体型的革命政党，因此在指导思想就不再提马克思列宁主义，而只提“主体思想”。20世纪90年代初，在苏联东欧发生剧变以后，朝鲜强调要坚持“主体思想”，更加坚定地沿着“主体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2.探索朝鲜社会主义发展道路

朝鲜认为，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是集体主义、主体化的社会主义思想，建设社会主义最终要保证全体人民都过上富裕文明的生活，建设共产主义最重要的是把人改造成为共产主义新人，只有把社会的全体成员都造就成为主体型的共产主义新人，才能完全实现共产主义。金正日强调，朝鲜式社会主义以人民群众为中心，是对工人阶级要求给予最彻底体现的社会主义。[6]1991年，金正日强调，朝鲜的革命是在落后的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基础上开始的，社会主义建设是在国家分裂和遭受战争破坏的情况下进行的，特殊的国情决定朝鲜建设社会主义不可能有现成的方案可以拿来使用，开拓社会主义建设的全新道路也不能指望既成的理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面临的一切问题，必须依靠朝鲜人民独立自主的思考和根据本国国情实际加以解决。[6]苏东剧变之后，朝鲜“处于国内外形势最为复杂和尖锐的时期”，“给朝鲜革命和建设造成了严重影响”。朝鲜强调要以主体思想为指导，建设“朝鲜式社会主义”。1998年，朝鲜正式提出“先军政治”口号，认为只有坚持“先军政治”的路线，走自己的社会主义道路，建设“强盛大国”，才能保证国家的安全和稳定。进入21世纪以来，朝鲜为加快经济发展和改善人民生活采取一些新的政策，为探寻符合本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作出新的努力。

3.寻找朝鲜社会主义发展动力

朝鲜反对提“改革开放”，认为“改革开放”实际上是美国的一个阴谋，目的是要朝鲜放弃社会主义制度，改变朝鲜的政治和经济体制，[7]“改革开放”对朝鲜而言是死亡之路。随着实践的发展，朝鲜被迫进行某些改革和调整，但他们使用的是“改变”和“改善”等词语。与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相比，朝鲜并没有把改革作为社会主义发展的动力之源和必由之路，而是强调必须从思想中去寻找社会发展的动力。朝鲜劳动党强调在改革中要坚持“四大第一主义”：高度发扬领袖第一主义、高举思想第一主义、彻底体现军队第一主义、繁荣和发展制度第一主义。朝鲜在经济上坚持计划经济体制，但已逐步认识到改革计划经济体制的必要性。从朝鲜的现实情况来看，其市场经济气息越来越浓。朝鲜对外经济开放的主要措施是发展经济特区，吸引外资。朝鲜在政治上重视发扬社会主义民主，推动社会主义守法生活，加强党的建设巩固党的领导。

4.判定当今世界和时代特征

朝鲜认为，当今时代是自主地开拓自己命运的时代，世界进步人民在维护自主性，国际反动派则反对自主性，只有通过坚决的斗争才能实现真正的自主性。粉碎帝国主义和国际反动派的阴谋活动，实现全世界的自主化，是当今世界人民共同的斗争任务。朝鲜还认为，所谓“经济全球化”只是帝国主义玩弄的一个阴谋，为的是把整个世界都变成像西方那样的“自由世界”，从而更好地奴役世界上的其他民族。在当今世界，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帝国主义的侵略本性也没有改变。

[1]王伟光.社会主义通史（第三卷）.人民出版社，2011，429.

[2]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党史研究所：.朝鲜劳动党简史.人民出版社，1986，376.

[3]（朝）金日成.在朝鲜劳动党历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1979，7－8.

[4]肖枫.社会主义向何处去——冷战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大扫描（上卷）.当代世界出版社，1999，87.

[5]沈仪琳.朝鲜主体思想资料选译.人民出版社，1983，34.

[6]（朝）金正日.以人民群众为中心的我们朝鲜式社会主义是战无不胜的.（朝）外文出版社，1991，3－4.

[7]陈龙山.朝鲜经济报告，东北亚研究.2004，3.

D33；D18

A

1002－3240（2017）02－0040－04

2016-12-11

中国社会科学院重大课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经验及规律性认识（YZDA 2010－8）

李建国（1977－），内蒙古卓资人，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副研究员，《马克思主义文摘》编辑部主任、副主编，中国历史唯物主义学会副秘书长，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责任编校：赵立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