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na Rossa：一份关于维苏威火山的报告

陈海舒

对自然危险的应对是人类历史中的重要母题之一，也是人类与动物的根本性区别的表现之一。人类并不仅仅作为个体消极地防御着来自自然的威胁，通过组织、协作，人类将对威胁的应对发展为一种社会性行为，并在长期与自然灾害的对抗中，形成了各种獨特的文化现象。在《Zona Rossa：一份关于维苏威火山的报告—在上一次爆发之后和下一次爆发之前》这组作品中，我以意大利南部的维苏威火山为模型，研究自然威胁与人类社会之间的这种动态关系。

维苏威火山最为著名的一次爆发发生于公元79年，将古罗马城市庞贝，连同未能逃离的人们一同掩埋。所有的建筑、街道、器具、甚至人，都保持着日常状态和临终前的状态，直到18世纪才被人们发掘。从摄影的角度说，这一灾难也可以被看作是一次血腥的、大规模的摄影活动，因为摄影总是意味着凝固、再现、死亡和指示性。当时古罗马政治家小普林尼在写给塔西陀的两封信中详细描述了维苏威喷发和人们逃离的过程，这是目前已知的最早的关于火山喷发的文本。

此后的1000多年中，维苏威火山持续地爆发着。1944年是维苏威火山最近一次喷发。到今天，火山已经沉寂了70多年，而越长的沉寂期可能意味着越猛烈的爆发。所以对火山喷发的观测和预防从来没有停止过。意大利民防部自1995年以来陆续颁布了数版应急预案，对当地的灾害等级、人口分布、交通状况、撤离方案作出说明。民防部将最靠近火山的18个城镇被定为“Zone Rossa”，意为红色区域，在喷发时将受到严重破坏，所有居民必须紧急撤离。

然而，得益于大众媒体的传播渲染，庞贝和维苏威火山成为了被全世界游客所喜爱的旅游胜地。沿着那不勒斯湾行驶的火车每天都挤满了人，无数的大巴在通向火山口的山路上迂回前行。由此带来的旅游产业的兴旺也让越来越多的人到此淘金，旅馆、饭店、纪念品店、旅行社，凡是和旅游相关的行业都挤满了从业者。另一方面，千百年沉积下的火山灰遍布维苏威火山周围，使得这里的土壤非常肥沃，特别适合种植葡萄等经济作物，这也吸引了很多农民来此定居耕作。于是非常矛盾地，由于火山的喷发，维苏威周围的居民越来越多。自1944年上一次喷发后，Zone Rossa内的居民人口竟翻了一倍，目前这里已经有超过600万居民，是全欧洲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之一，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为了应对可能要到来的喷发和不断增长的人口，政府不得不一次次修改应急预案。

不清楚在那个距离云究竟是从哪座山峰升起（后来知道是维苏威火山），云的形状就像是一颗日本金松，它从一根主干上升起，然后在很高的地方分出枝杈，我猜想这种猛冲上天的态势是由第一次火山喷发造成的，当压力减弱时便失去了支撑力，或者它被自己的重量所击倒，逐渐展开消散。有时它看上去是白色的，有时又有污点，比较脏，这要看它携带的油和灰的量而定。

—摘自普林尼致塔西陀的信，公元79年

这时，维苏威火山一片火光，有几处的火焰更是熊熊燃烧，它们的明亮映衬着夜晚的漆黑。叔父试图减轻同伴的恐惧，不断重复这只是农人害怕时点着的篝火，或者是被遗弃的空房子着了火。

—摘自普林尼致塔西陀的信，公元7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