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书》伪书考
2017-04-06张明刚
张明刚
(天津师范大学 天津 300000)
《革书》伪书考
张明刚
(天津师范大学 天津 300000)
《革书》记载了刘济侍从明英宗北狩之事,但是考察其作者、史源、内容,发现《革书》实则是一部伪书,刘济是伪造出来的一个人。
《革书》;刘济;作伪
最近天津师范大学吴德义先生发表了一篇《刘济及其〈革书〉辨疑》,立据精深,论证切实,笔者认为吴先生所论甚精当,但是仍有一些隐而未发的东西,特于此文补充一二,以就教于吴先生。《革书》,明刘济撰,书中记载了刘济侍从明英宗北狩之事,但是和《明实录》、《否泰录》、《北使录》、《北征事迹》、《正统临戎录》、《正统北狩事迹》等相关史料比对,发现《革书》实则一部伪书,相关论证如下。
一、授受源流
据《革书》所载,书的作者为刘济,因为被刺伤在护驾回京的路上伤重不起,故将妻子及所著之书托付于弟刘湘,刘湘于景泰元年到杨都大人府上取回书,杨都大人称:“你兄刘济十一日在野狐岭伤疮沉重,腰间取出皮书,托我稍回付你,他十二日落马而绝。”①如其所述,因原书写于皮革之上,以此名为《革书》。从此之后,只以抄本流传,没有大量刊印的迹象。《明史》中有:“刘济《革书》一卷塞外无楮,以羊皮书之,故名《革书》。”之语,这是在目录书中可以找到的记载。然后根据印章可以看到这个抄本的流传情况,印章好几个模糊不清,依稀可辨的是弱侯(即明代藏书家焦竑),谦牧堂(即清代藏书家纳兰揆叙的堂号),北平图书馆,可以简单勾勒出这本书的流传。除此之外,再难以找到这本书的流传情况。就是说这本书根本上没有大量的刊印过,以至于根本不被别书著录,只留下抄本传世,这样的书来历不明,流传难以考察,其真伪自然行成问题,自然应该怀疑。
二、刘济考
刘济自称明英宗身边侍从,且与明英宗关系极尽,比如原文说:“太上遣济同袁彬来会杨善,备说济、彬两人朝夕常不离御帐左右,每遇冬雪急寒,济以身近太上,搂抱太上足于怀中暖脚。不服肉食患病,太上坐压济肩背,执拿阿芙蓉药与济服,出汗自已,后病痊。”②照此来看,如此亲近之人,别的史书中不可能不出现此人的记载,但是遍查《明史》、《明实录》、《否泰录》、《北使录》、《北征事迹》、《正统临戎录》、《正统北狩事迹》等相关史料,未见英宗一朝有刘济一人。且哈铭、袁彬二人史籍有载,此二人是英宗北狩时两名主要随从:袁彬因会写字被英宗留侍身边;通使哈铭(又名杨铭)因通蒙语被英宗留任通译。两人在随英宗还朝之后,各自著书记录北狩经历。袁彬撰《北征事迹》、哈铭撰《正统临戎录》,两人除在书中互相提及对方外,但对所谓不离英宗左右的“刘济”并未提及。可见刘济是伪造的人,这个人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三、史源考
把《革书》与《否泰录》一一对读,就能发现除个别地方不同外,字词用句相似。比如《革书》开头讲::“八月十三日,至狼山。虏追及,遣朱勇等三万骑还战,皆败死,无只骑回。是日,驾至土木。日尚未晡,去怀来城二十里,欲入保怀来。王振辎重千余辆在后未至,遂停留等待,驻扎土木。沉无水泉,又当虏冲。十四日,欲行。虏已逼,不敢动,兵士束手饥渴。”③而《否泰录》载:“八月十三日,至狼山。虏追及,遣朱勇等三万骑还战,皆败死,无只骑回。是日,驾至土木。日尚未晡,去怀来城仅二十里,欲入之保怀来城。振辎重千余辆在后未至,留待之,遂驻土木。旁无水泉,又当虏冲。十四日,欲行。虏已逼,不敢动,兵士束手饥渴。”④两相比较可以发现,只不过改几字而已。其后的记载相似度更是惊人,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作伪之事实昭然若揭。
但是其中存在一个问题,就是《革书》早,《否泰录》晚,有无可能后者抄袭前者,因为二者相似度实在极高,二者之中必有一人系抄袭。笔者觉得绝无可能,应是前者抄袭后者。原因如下:1.考察刘济其人其事,都不见于史籍记载,而刘定之见于史籍记载,且《否泰录》流传有序,从此一条可以基本判断《革书》是伪书。2.从《否泰录》的文本去考察,刘定之曾自述《否泰录》的撰写情况称:“臣因所目击耳闻,参以杨善、李实所述《奉使录》,钱溥所撰《袁彬传》,约其繁芜,著为此录”。具体考察此书,景泰元年六月二十六日之后的记载确实源于《奉使录》,可见其言不虚,其史料来源确实是《奉使录》。
考察《革书》史料的来源,其来源有三:一是亲身经历。二是与虏中通使平见必列交厚,以至于这个通使凡事都给他详说,以至于细作之事,也先兵败之事。三是也先探听中国往来事情通说与我备知。细细想来,简直荒谬至极。首先,一个小小的侍从,怎么可能与敌人的通使交好,而且此人还向你透露情报,以至于奸细这样的事都合盘拖出,简直违背常理。其次,《革书》记载史实很细,有时候连一个官吏的职务都清楚明白,敌方何来耐心讲与一侍卫听。最后,也先每天获得的消息还必须向你通说,一个侍从怎么可能与国师交往,一个国师怎么可能每天向一个侍从通报战况,还包括败兵的情况,最重要的是,蒙古语和汉语史两种语言,试问刘济从一个兵丁从何处学来蒙语,简直贻笑大方,作伪手段与理由极其卑劣。
总之,在这里找到了《革书》因袭的根源,那就是《否泰录》。
四、文章内容的矛盾
《革书》的作者刘济是随明英宗被劫掠到也先处的,并且《革书》也是刘济根据自己亲身的经历写的,没有参考其他文献,而且没有还朝刘济就受伤去世,可见此书是仓促间的实录,但是若我们以一个当事人的眼光投身其境,发现很多记载都是刘济所不可能知道的,举例如下:
1.九月初十日,也先遣其尚书迷的至京言说欲送上还。⑤此时刘济身在敌营,此事怎么可知。
2.也先却暗令细作也见汗身着汉衣、说汉语,在京探听德。⑥细作之事,如此机密,怎么会给一个小侍从说,简直可笑!
3.初六日,郕王即皇帝位,遥尊上为太上皇,大赦天下,其事报与也先备知。⑦简直无稽之谈,天朝之事,哪里用得着给敌人详细地通报,不合情理。
4.十月初九日……虏遣使言和。⑧此处更是无稽之谈,北京保卫战如此大的失败,敌人岂能那么详细地告知一个侍从,简直可笑。
通过《革书》的记载不难发现,好多事情发生之时,刘济根本不可能在现场,加之其身在敌营,消息闭塞,是绝无渠道获取一些消息的,所以说书中的好多见闻,根本就是违背常理。所以刘济在此虚构出其得知消息的来源:一是与虏中通使平见必列交厚,以至于这个通使凡事都给他详说,以至于细作之事,也先兵败之事。三是也先探听中国往来事情通说与我备知。细细想来,简直可笑。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能够与番邦通使交厚,而且番邦丞相探得消息随时向一个侍卫通报,简直可笑至极!况且语言不通,怎么能够交流。即使告知侍卫一些事,也绝无可能把北京之败这么耻辱的事情详细地说与一个侍卫听,须知死伤者皆是自己兵士,如何与敌邦一个侍从谈笑风生,详谈自己是如何兵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综上所述,《革书》是后人伪造的一部书,刘济亦是不存在的一个人,《革书》文本基本是抄袭《否泰录》而作。
【注释】
①明)《革书》,《明杂史十六种》,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2013年,第491-492页。
②(明)《革书》,《明杂史十六种》,第486—487页。
③(明)《革书》,《明杂史十六种》,第468页。
④(明)刘定之:《否泰录》,《明代蒙古汉籍史料汇编》第一辑,第70页。
⑤(明)《革书》,《明杂史十六种》,第473页。
⑥(明)《革书》,《明杂史十六种》,第473页。
⑦(明)《革书》,《明杂史十六种》,第473页。
⑧(明)《革书》,《明杂史十六种》,第474页。
张明刚(1993.4-),男,汉族,山东临沂人,天津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史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