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齿轮咬合成功的过程,就是成长
2017-04-06杨时旸
杨时旸
这是一个与世界和解也是与自己和解的完整过程。你仿佛能看到一个
一直错位的齿轮,终于咬合到恰当的位置。中途那些疼痛与寻找,就是成长
娜丁气鼓鼓地走进教室,坐在椅子上,对着面前斜靠在椅背上正在午休的老师说,“我要死了,我准备自杀。”那位老师——由伍迪·哈里森扮演的一位沉默寡言的男人,对于青春期一惊一乍的学生们有着自己独到的判断和应对方式,他表情倦怠地应付了几句,让娜丁的发泄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知道,娜丁说的不是真的,这个孩子只是像很多同龄人一样总有些戏剧化的言行。那些话,更像是想引人注意。这个场景,成为《成长边缘》中最具象征意义的一幕——一个孩子站在成长的边缘,面对周遭突然降临的愈发剧烈的变化,不知所措。
其实,校园青春片是一种很难把握的类型,虽然它被认为是一种讨巧的设定,被大规模制作和贩卖,但实际上,这种类型的作品很难拍得令人称道。因为青春期的那段时间,一切都显得过于微妙,稍纵即逝的情緒与情感,如同荡起的水波,难以抓取和描摹,更何况,所有人都曾经历过那段时期,我们在其中挣扎,然后穿墙而过,电影的叙述就太容易露出破绽。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成长边缘》难得地显示出了一种妥帖和得当。
像几乎所有青春片一样,它有着固定的“套路”:娜丁从小就是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孩子,内向又倔强,克里斯塔是她唯一的朋友。很小的时候,娜丁的父亲意外去世,这让原本就不愿与人交往的娜丁更加变得自我封闭。但娜丁有一个开朗又阳光的哥哥。进入青春期之后,娜丁原本觉得一切都会这样一成不变地走下去。但却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抖动,那些隐隐的变化,让她深感不安。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唯一的闺蜜克里斯塔和自己的哥哥走到了一起。她瞬间觉得这世界已经不复原样。
在此之后,娜丁开始与“全世界”交恶——当然,她的全世界也不过就是那个唯一的闺蜜。在娜丁单向度的内心世界中,闺蜜和哥哥之间的恋情是一种对自己的“背叛”。从成年人的视角去审视,这观念可笑又滑稽,但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孩子来说,她觉得这意味着自己被抛弃了。从本质上讲,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种从小内心惶恐的女孩如何建立自信的故事。她如何从自认为安全的心理堡垒中走出来,闯入真实世界。这足以激起广泛的共鸣,这几乎是从青春期跨越到成熟的一种原型。
《成长边缘》中的人物设定和关系设定非常有趣。娜丁虽然内向又有些古怪,但她绝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女孩,她幽默、风趣又带有一点无害的刻薄,她嘲讽周围那些装腔作势的女孩,也嘲讽自己那个大众情人般的哥哥。渐渐地就会发现,娜丁的这些“攻击性”不过是一种策略,她用否定他人来反向肯定自我。她的攻击性并非出于真正的自信,而是因为虚弱——那种处于变化的前夜,蠢蠢欲动却又不知所措的状态。
而娜丁的哥哥,他是那种可以在成长过程中切换自如的早熟者,看起来他在女孩之中左右逢迎,但实际上他一直是那个承担责任的人。相比于单亲母亲,他更像是家长,母亲每次手足无措都会下意识地给他打电话,无论如何,他都会去救场,直到有一天,他大声质问“你为什么每次都要给我打电话,你才是家长啊”。一个真正缺席的父亲,一个身体在场,但身份缺席的母亲,一个不得已时刻越位的哥哥,这就是娜丁的生存环境。而娜丁的那位老师,某种程度上说,成了她精神上的父亲,娜丁每一次不知所措都会找到那位老师发泄。其实,那样的发泄更像是一种撒娇的变体,从小缺失被父亲宠溺的环节,老师成了她的情感投射。他每次都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做着几乎同样的事——那成了一种象征,一种安稳的,可以依靠的,永不会缺席的“父亲”。
娜丁对于原生家庭的接纳,对于爱情的寻找——从对一个渣男不明就里的爱到真的喜欢上一个阳光男孩,再到最终,接纳了闺蜜与哥哥的恋情。这是一个与世界和解也与自己和解的完整过程。你仿佛能看到一个一直错位的齿轮,终于咬合到恰当的位置。中途那些疼痛与寻找,就是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