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恋
2017-04-06颜士富
颜士富
那天,是孙昊才嫁女的日子,成子湖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乡绅都前往贺喜,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那场面风光十足。
傍晚,催轿的鞭炮响过三次,伴娘手托嫁衣移步厢房,说,小姐请更衣。
伴娘的话梅香并不理会,似有重重心事,伴娘又说,时辰不早了,迎亲的轿子候着呢。
知道了。梅香并没有更衣的意思。
斜阳已挂枝头,摇摇欲坠。一挂长长的催轿鞭又响起,接着似有唢呐《百鸟朝凤》由远及近,出神入化,高如呐喊,撕心裂肺,低如窃窃私语,愁肠九转......
梅香知道吹奏唢呐的是牛娃,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牛娃是个苦孩子,父母都是渔民,牛娃10岁时,他的父母在一次捕捞中丧生。牛娃就随成子湖的丁瞎子学艺,一手唢呐是惟妙惟肖,十分传神,梅香清楚牛娃心里是放不下她,然而,难违父母之命.......
牛娃是为心上人吹的唢呐,梅香更是知音——每一曲调都在传递他的心声,百鸟啁啾,仿佛青年男女谈情说爱,梅香早已入迷了,当曲至尾声,那秋娘齐鸣,声嘶力竭,梅香知道,这是控诉的无奈的哀鸣,此时,梅香的眼角不禁有淚滑出。
曲终,梅香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更衣。
天色已晚,迎亲队浩浩荡荡走出孙家。梅香嫁的是泗州城旺族贾孝天家,中途要经成子湖乘船。
成子湖浊浪排空,烟波浩渺,迎亲的船被湖水推来搡去,颠沛于湖面。船家面对湖面,长叹一声,说,湖面风暴浪涌,又是黑夜,是不是找个避风港停歇一宿,次日再行?
不行呀,管家说,误了婚期怎么向东家交待呢?何况少东家还等着拜堂呢!
船继续在湖面漂行。
不远处,一叶小舟迎面漂来,隐隐约约一人立于船头,手执唢呐,一曲《抬花轿》宛转悠扬。
管家朝小舟抱了抱拳,说,代东家谢了,说着转向一边道,封喜钱。
一个红包向小舟扔了过去。
对方接过红包,取出钱币一枚枚抛向水面,说,这个有臭味,我要见新娘。说着小舟就向娶亲的船靠过来。
梅香闻听唢呐声,已移步船舱,立于船沿,待小舟靠来,迈出金莲,不禁一脚踏空落入湖水,伴娘惊呼,救人啊,新娘落水了......
然而迎亲队全是旱鸭子。
小舟上的人纵身一跃,托着梅香向远处游去。
次日,孙昊才下令,活见人,死见尸。
通过打捞,在水底捞出一对尸体,他们死死相拥,无法掰开。通过辨认,一个是梅香,一个是牛娃。
孙昊才听了管家秉报后,不禁放声恸哭,富贵由命,生死由天,不该逼她。孙昊才长叹声,说,罢了,成全他们吧!
按孙昊才意思,家人在成子湖大堤掘一墓穴将两人埋葬。当填完最后一锹土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骤雨,连下三日未有停歇,每夜从成子湖上空隐隐约约飘来唢呐独奏《入洞房》,曲调或悲或喜,愁绪如麻,似断人肠。
三日后,雨歇,从坟上钻出两棵苦楝树,树冠如伞,婆娑摇曳,远视如一对青年男女耳鬓厮磨。
有人说,一株是牛娃,一株是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