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暗中策划欧洲“颜色革命”?
2017-04-05雷墨
雷墨
特朗普公开表示不会与欧洲极右翼政党“探讨共同点”。但有分析称,特朗普一直把欧盟看作是一个削弱美国经济的联盟,如今他看到了除掉这个竞争者的机会。
3月15日,是欧洲政治的一个风向标。这一天,被称为“荷兰特朗普”的基尔特·威尔德斯,会否带领他的极右翼政党自由党在议会大选中斩获更多议席,让整个欧洲为之屏气凝神。荷兰在欧洲大陆虽属弹丸小国,但它却是欧盟前身欧共体的创始成员国。荷兰政治风向的变化,其象征意义比非欧共体创始成员国,且向来对欧洲大陆若即若离的英国还要大。反欧盟的威尔德斯离权力中心有多近,欧盟的命运就有多危险。
更大的危险来自法国的玛丽娜·勒庞。这位视特朗普为榜样的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的领导人,声称如果当选总统,将在法国举行脱欧公投。4月23日法国将举行首轮总统选举。法国和德国是欧盟的轴心,一旦法国“变天”,欧盟即便不解体,也会伤筋动骨。今年10月将举行大选的德国,成了稳定欧盟的最后堡垒。虽然默克尔领导的执政联盟保住政权几无悬念,但带有“特朗普色彩”的极右翼政党德国新选择党崛起为议会第三大党,也是大概率事件。
谁将是欧版特朗普
“2016年是盎格鲁﹣撒克逊人觉醒之年,2017年,欧洲大陆的人民将会觉醒”,勒庞似乎已经做好了迈向总统宝座的准备。去年美国大选后,不少人预测今年将是欧洲的“愤怒之年”、“民粹之年”。今年荷兰、法国和德国接连上演的三场大选,将成为检验欧洲大陆民粹主义政党实力的试金石。从最近一个月的平均民调来看,荷兰和法国的右翼民粹主义政党的支持率已高居榜首,它们的德国“友党”也人气大涨。
威尔德斯与特朗普的共同点,不只是都有一头飘逸的金发。他崇尚斗争哲学,反全球化、反欧盟、反移民,对待穆斯林的态度比特朗普有过之而无不及。威尔德斯主张荷兰应“去穆斯林化”,呼吁关闭清真寺和穆斯林学校。選前民调显示,他领导的自由党可能在议会最多获得35个议席,成为荷兰议会最大政党,但离单独执政所需的76个议席还很远。而且,威尔德斯的“冷艳孤傲”与极端立场,几乎排除了其他政党与其联合组阁的可能性。
与特朗普眼中“美国危机四伏”类似,勒庞眼中也有个“黑暗法兰西”。她在一场集会中警告:“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我就是那个唯一能拆除炸弹的人。”勒庞寄望于英国脱欧和特朗普当选所刮起的民粹之风将其送进爱丽舍宫。外界普遍预计,她将以“前两名”身份进入第二轮选举,但在第二轮角逐中,无论是丑闻缠身的“右派共主”弗朗索瓦·菲永,还是新近崛起的中间派独立参选人伊曼纽尔·马克龙,都会坐享选民“弃保效应”的红利而轻松击败她。但勒庞说:“不可能正在变成可能。”
虽然不会出现“德国特朗普”,但事情也在起变化。2013年才成立的右翼民粹政党德国新选择党,在去年的地方选举中异军突起。今年10月的大选,该党有望成为联邦议会第三大党,对默克尔领导的基民盟、基社盟与社民党之间的执政联盟构成威胁。德国伊弗研究所学者克雷门斯·福斯特认为,由于经济状况较好,德国面对民粹主义的渗透可能不那么脆弱,但难民问题导致默克尔失去了不少支持,而且执政联盟内部也出现了分歧。
分析人士普遍认为,这三场选举结果会“有惊奇但无悬念”。欧洲大学学院的理查德·马赫尔认为,虽然欧洲的民粹主义政党受到了英国脱欧和特朗普当选的鼓舞,但不能高估它们对选民的吸引力和选举前景。“国民阵线存在40多年,但如今在法国议会还是一个微小的存在。即便威尔德斯赢得议会最多席位,其他政党也不会冒险与其联合执政。德国新选择党10%上下的支持率,根本没有机会把默克尔拉下马。”
这些国家多党制的制度设计,使选情不会出现两党制的美国那样的扣人心弦。民粹主义政党让欧洲政坛“变天”几率不大,但让政治“变色”却正在成为事实。德国新选择党在联邦议会中没有任何席位,但该党女主席弗劳克·佩特里在难民问题上攻击默克尔,赢得了不少支持者。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金伯利·摩根教授指出,鉴于其特殊的历史,二战以来德国对难民一直实行相对开放和宽容的政策,但目前这些态度似乎正在发生变化。
英国的案例更经典,它似乎在证明,政党在国会席位的多寡,与其在国家政治中的影响力,不再具有正相关性。在英国下议院650个议席中,右翼民粹主义政党英国独立党只有1个席位,与保守党的330席与工党的229席,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但外界普遍认为,英国成功脱欧,是英国独立党的胜利。这说明,或许不会出现“欧版特朗普”,但欧洲议会政治受右翼民粹主义影响,已经越来越明显。
欧洲的特朗普冲击
今年2月中旬,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费代丽卡·莫盖里尼访问华盛顿期间,警告特朗普政府不要干涉欧洲的政治。虽然欧洲的极右翼政党为特朗普当选激动不已,纷纷希望与其接触,但至少特朗普本人保持了克制。他公开表示不会与欧洲极右翼政党“探讨共同点”,也不想组建相关的跨大西洋联盟。1月13日,勒庞现身特朗普大厦,但并未见到特朗普。威尔德斯多次想通过中间人促成与特朗普的会面,也未能如愿。
但莫盖里尼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特朗普阵营内部的人已经开始行动起来。特朗普的首席战略师史蒂夫·班农,是美国另类右翼媒体“布赖特巴特新闻网”前执行主席。这个网站在2014年建立了伦敦分部,在英国的脱欧公投造势中极为活跃。威尔德斯还多次在这个网站上撰文和接受专访。今年,布赖特巴特新闻网计划在柏林与巴黎开设分部。可以想见,为极右翼政党提供发声平台,改变媒体生态乃至影响政治倾向,将是其重要的使命。
特朗普就任总统后第二天,包括勒庞、威尔德斯、佩特里等在内的欧洲多个极右翼政党领导人及其支持者,齐聚德国的科布伦茨。在这次集会上,勒庞预言2017年将是“欧洲大陆人民起义”之年。威尔德斯预言2017年欧洲将出现“爱国者之春”,他激情演说道:“世界在变,昨天,美国自由了。今天,轮到科布伦茨,明天将会有一个新欧洲。”在他们看来,即便特朗普不给他们只言片语,也能成为助选利器。
“特朗普效应”,才是更大的担忧,德国基社盟领导人弗里德里希提出了这样的警告。理查德·马赫尔表示,多年来,极右翼政党都挣扎在欧洲主流政治边缘,但特朗普胜选“激活”了欧洲民粹分子,使这些政党的支持率大幅提升。此外,已经入主白宫的特朗普,把竞选期间的反全球化、反穆斯林、贸易保护主义等政策逐步付诸实施,某种程度上也让欧洲极右翼政党类似的竞选政策,有了更能说服选民的理由。
在影响欧洲政治方面,特朗普本人并非什么都没做,他提名的美国驻欧盟大使人选就很能说明问题。泰德·马洛赫是特朗普的密友,即便在被提名为驻欧盟大使后,他依然毫不掩饰对欧盟的敌意。他曾说,我的职业生涯中曾帮助苏联解体,现在或许有另一个联盟需要驯服。马洛赫还隐晦地解释特朗普的“欧盟观”:后柏林墙时代的全球化共识已经终结,总统相信的唯一超国家机构是上帝。
马洛赫对欧盟的态度,与班农认为“欧盟是个有缺陷的机构”的观点如出一辙。此外,对欧立场相对温和的副总统彭斯,今年2月访欧期间,对欧盟的表态也极为谨慎。他承诺特朗普政府将继续与欧盟合作,但绝口不提支持欧盟团结。英国《卫报》最近一篇文章称,特朗普的政策是,利用白宫的权力以及布赖特巴特新闻网等,尽其所能为欧洲的民粹势力搖旗呐喊,如果荷兰、法国、德国的极右翼政党今年获胜,将引发欧盟内爆。
欧洲议会负责英国脱欧谈判事务的居伊·费尔霍夫施塔特,今年1月底访问美国后对外界表示,他在美国碰到的每个欧洲人,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欧盟在美国的朋友从未如此之少。他暗示,班农正在积极运作瓦解欧盟,将派人赴巴黎和柏林,为像英国脱欧那样做准备。不过也有分析人士认为,“特朗普冲击”也可能在欧洲引发反向多米诺效应,让民粹主义政党在选举中遭遇滑铁卢。去年12月奥地利总统选举,极右翼候选人败北即是先例。
大西洋正在变宽?
1月31日,欧洲理事会主席唐纳德·图斯克在致欧盟成员国的信中,把特朗普政府与俄罗斯、伊斯兰极端主义一道,列为欧盟的外部威胁。他在信中写道:华盛顿发生的变化,使欧盟处于困难的境地,新政府似乎在质疑美国过去70年来的外交政策。
德国马歇尔基金会学者德雷克·夏勒特认为,虽然特朗普政府还没有明示将实施破坏欧盟的政策,但他支持(英国脱欧旗手)法拉奇、重用班农这些寻求削弱欧盟的人,正使欧洲人质疑美国是否还是可靠的伙伴。
跨大西洋关系正面临重构,但美欧双方都没有对此做好准备。据德国《明镜》周刊报道,特朗普当选后,德国总理府在驻美大使馆帮助下,才要到电话号码让默克尔得以与特朗普通话。德国女防长冯德莱恩在军方内部询问,是否有官员过去曾与特朗普或者他身边的人有过接触,得到的答复是没有。而特朗普对于1月20日给他打电话祝贺就职的人,是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还是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也没搞清楚。
不过,特朗普政府对欧洲的态度背后的动机,似乎正在日渐明朗。政治为经济服务,这就是特朗普对欧政策的逻辑。《明镜》周刊在一篇题为《攻击欧洲:特朗普与新世界秩序》的文章中称,特朗普一直把欧盟看作是一个削弱美国经济的联盟,如今他看到了除掉这个竞争者的机会。特朗普对德国态度强硬,意在打击出口导向型的德国经济模式。他提名的驻欧盟大使马洛赫,今年1月“预言”欧元将在18个月内垮台,也就不难理解了。
3月25日,欧盟领导人将齐聚罗马,纪念欧盟(欧共体)成立60周年。近日,欧洲议会社会党团主席皮特拉和副主席罗德里格斯联名发表文章称,恐怖主义威胁和边境的不安全,加上美国总统政策的不可预测性,都明显使得欧洲必须在安全方面依靠自己。“特朗普及其他‘强人正在扰乱国际体系多边原则,而欧洲是国际合作的天然领军者。”无论3月15日荷兰选举结果如何,欧盟领导人都希望通过这次纪念,向美国发出欧盟团结的信号。美欧关系,正在走向不同于以往的新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