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医家针灸治未病学术特色

丰丽媛，昝兴淳，唐 巍

（安徽中医药大学，安徽合肥230038）

新安江畔，名医辈出，孕育了独具区域特色的医学流派——新安医学。以针灸治未病的思想为主线，选取了5位代表性新安医家并初步探讨其针灸治未病的学术特色，分别是：徐春甫、吴亦鼎、余懋、王君萃、吴谦。新安针灸医家博采众长，学术理论丰富，敢于开拓创新，直言己见，或精于针，或重于推，或专于灸，在针灸治未病领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古老的新安医家“针灸治未病”技艺将在未来预防保健医学领域中占有重要地位，将更好地服务于人类的健康事业。

1 针灸“治未病”的理论渊源

中医历来注重养生防病，中医“治未病”主要包括未病先防、已病防变、病后防复3个方面。《内经》首载“治未病”一词，形成了早期治未病的思想和方法。《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曰：“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体现了未病先防的治未病思想；《灵枢·逆顺》云：“上工刺其未生者也......故曰，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体现了已病防变的治未病思想。及至东汉，仲景《伤寒论》述“太阳病......针足阳明，使经不传则愈”，明确提出了运用针灸治未病的方法。此处仲景论“针足阳明”的治未病意义有二：一是通过针刺经穴利于激发太阳经正气抗邪；二有利于增强阳明正气，防太阳病进一步传入，属未病先防的治未病思想体系。“使经不传则愈”则属已病防变，病后防复的思想体现。从中医发展的脉络来看，各个朝代的医家均把“治未病”作为指导其临床的重要思想。

针灸“治未病”属于中医“治未病”的范畴，历代医家总结出了许多有效、实用的方法，诸如针刺、灸法、经络推拿、穴位敷贴等，均可起到未病先防等作用，经过不断发展已经具备较为完善的体系，并且广泛运用于实践当中。针灸“治未病”，又称“逆针灸”［1］，即在无病状态或发病之前选择恰当的时机，运用针刺、火灸等方法激发人体脏腑经络之气，以加强机体抗御外邪的能力，预防疾病的发生，以达到却病延年的目的。由此可见，针灸以其独特理论体系、技术方法在“治未病”领域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2 新安代表性针灸医家治未病的学术特色

新安医学是以新安地区为核心的地域性、综合性中医学术流派［2］，始于宋元，鼎盛于明清，流传至今。新安医学以历史悠久、世医不绝、文献宏富而著称于世，是中国传统医学中文化底蕴深厚、流派色彩明显、学术成就突出、临床科目齐全、地域特色显著、历史影响深远的重要研究领域。新安针灸医家博采众长，学术理论丰富，敢于开拓创新，直言己见，或精于针，或重于推，或专于灸，在针灸治未病领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2.1 徐春甫重“经络养生”，倡“摄养于无疾之先”

徐春甫（1520-1596），字汝元，号东皋，明代新安医学的集大成者，安徽祁门人。徐氏一生刻苦钻研医术，学验俱精，著述甚丰，历时近 30载［3］编撰成综合性医书《古今医统大全》，该书所辑资料十分丰富，概括了明代以前我国重要的医学典籍、医学成就及学术思想，被誉为我国古代十大医学全书之一。全书共100卷，其中卷六和卷七专门探讨经穴与针灸理论，其中《老老余编》《养生余录》对于今天的中医治未病养生理论研究和临床运用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徐春甫主张“针药兼用，灸焫为先”，他秉承《内经》“未病先防”的养生理念，提出“经络养生”的观点，提倡从头到脚全身按摩，认为按摩能够行血脉、宣壅滞、泄邪气，通过按摩对应的经络与穴位来调节脏腑功能，从而使失控的经络系统恢复正常，达到天人合一、阴阳平衡、五脏调和、气血通畅、有病治病、无病防病的效果［4］。《古今医统大全·不治已病治未病论》曰：“与其救疗于有疾之后，不若摄养于无疾之先……未病而先治，所以明摄生之理……谆谆然以养生为急务者，意欲治未然之病，无使至于已病难图也”，体现了未病先防的治未病理论。徐氏强调应用针灸必须抓住治疗时机，提出“善针者不待病形已具，方知过与不及，若微见征兆便知其过，其明如此，用针岂有至危殆哉？”（《古今医统大全·内经要旨·针刺篇第十一》）。在灸法方面徐氏注一曰：重灸后保养。《古今针灸大全·针灸直指·灸宜保养》曰：“灸艾后……俱要适宜调养，正气复完，邪气自退，而病根除矣”，强调从根本上杜绝疾病的复发，达到病后防复的目的。二曰：灸后忌食物房劳。徐氏援引《资生》云：“既灸之后，当忌食鱼脍猪膏热面，生冷生酒，动风之物，尤忌大怒、大劳、房室等。”这充分说明在病后治疗时应注意饮食禁忌，严防七情五劳催生他病。因此，在许多疾病的治疗中，他都强调“惟治于始微之际”。在书中他提出的因时施治的学术思想，对后世医家有很大的影响。

2.2 吴亦鼎倡“灸针并用”，重“灸后调养”

吴亦鼎（1792-1861），清代新安医家，字定之，号砚丞，新安歙县人。吴氏游艺医林，悉王焘所撰《外台秘要》，删针法、经穴，唯举灸法，另参《西方子明堂灸经》，撰论灸专著《神灸经纶》（四卷）。该书集前贤精言良法，熔历代灸法精华于一炉，汇一生灸法之经验，体系完备，内容丰富详实，成书于清代中叶（1853年），书中大力倡导灸疗，介绍用灸法治疗临床疾患达400余种。兼之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并对灸法理论之阐发颇多新意，是一部理法并重、切合实用的灸学集大成著作，在针灸发展史，尤其是灸法史上发挥重要作用。

吴氏主张“灸针并用，灸针并重”，他在《灵枢·官能》“针所不为，灸之所宜”思想指导下，指出灸之功效为“灸取于火，能通十二经入三阴，理气血...以治百病”。因此把灸法广泛应用于临床各类疾病的治疗中，提出“病有万变，治亦有万变”的思想。在《神灸经纶·卷之一·灸后调养》指出：“施灸后气血宜通，必避风寒、节饮食、慎起居、戒恼怒、平心静气，以养正祛邪”，强调了灸法有调养正气、祛除邪气、防病治病的作用。《神灸经纶·卷三·中风证治》更是总结了灸治预防中风的经验。这些都体现出灸法在针灸治未病病后防复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吴氏的灸治理论与临床经验在新安医家，乃至清代医家中可谓绝无仅有，备受推崇。

2.3 余懋尊“推拿灸药，杂合以治”

余懋（1836-1894），清代新安推拿医家，字啸松，号白岳庵，新安休宁人。余氏出生于新安行医世家，少继父业，精心临证，潜心钻研，著有《白岳庵医书五种》。其中《推拿述略》一书，系1卷，专论运用推拿治疗小儿疾病，言简意赅，附图4幅，简洁明了，学术思想和观点特色鲜明，丰富并完善了小儿推拿的理论及临床，亦使推拿这种简单实用的方法得到普及，是新安医学针灸推拿宝库中的珍贵遗产。

唐巍［5］将余氏推拿学术思想归纳为5点：①推拿一法，无损有益；②男女有别，补泻有异；③证型不同，手法有别；④推拿灸药，兼施并用；⑤切乳子脉，判症吉凶。从中可见其并非独尊推拿一术，而是在运用推拿时因证施治，配合艾灸以达到治疗疾病及防病保健的目的，亦可体现出灸法配合推拿手法在治未病中所发挥独特作用。如文中记载“厥而不醒”［5］之重症，就是将推拿灸法兼施并用以奏效，“拿精灵威灵两穴，如有声则其症轻，无声则其症重……其因有二，或体实而痰壅者，当揉肺俞穴，不应，以艾火灸之；或体虚而气闭者，当拿中冲穴，不应，亦以艾火灸之，如肺俞须灸左右两穴，如中冲只灸左手一穴可也……。”另《推拿述略》言：“外劳宫在手背之中，推时屈儿小指而重揉此穴，能驱散风寒”。余氏推拿有益的治未病思想对小儿推拿治病防病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2.4 王君萃推崇“小儿烧针”，达“永无脐风”之效

王君萃，生平事迹不详，撰有《小儿烧针法》一书，附小儿全形图24幅。该书以灯火灸为主要治疗方法，结合推拿及药物。清代陈复正《幼幼集成》称之为“幼科第一捷法”［6］。所谓“烧针法”［6］又称灯火燋法，是火灸法的一种，古书亦称为“神火”。即用灯心草蘸油浸之，燃着后对准患儿穴位，其手法迅速，一触及听到“啪”的一声后迅速离开（如无爆之声可重复一次），并留下一道疤痕，数周后自行脱落，具有疏通脉络、行气化痰、醒昏止搐、补益正气、消肿散结等作用。

王氏推崇治疗小儿惊风首用此法，并兼用他法。惊风是小儿时期常见的一种急重病症，临床表现以出现抽搐、神昏为主要特征。一般以1～5岁的小儿为多见，年龄越小发病率越高。可并发脑性瘫痪、智力障碍、癫痫、共济失调、多动、视听障碍、语言障碍等症，其证情往往比较凶险，变化迅速，严重者可反复发作甚至呈持续状态而威胁小儿生命。“烧针法”对预防治疗小儿脐风有着独特疗效，采用放血、烧针，并外敷预防脐风神方，使“小儿永无脐风之症”，体现了既病防变、病后防复的治未病理念。《小儿烧针法》曰：“脐惊风……此证多产后七日发。五脏有寒，肚中作痛，两口角起黄丹成串，满口有泡疮。”按症状分则有呕逆惊、潮热惊、鸟缩惊等五类，如“鸟缩惊……全身发痧，四肢黑，肚上见青筋，肠胀，口唇黑，内有寒气吐泻”。根据患儿发作时所处的体位形态来描述疾病的有马蹄惊、乌鸦惊、挽弓惊等。如“挽弓惊......四肢向后仰，哭不出声，双眼密闭，如挽弓之状”。治疗脐惊风，文曰：“用银簪挑破出血，以新棉吸尽血，再以灯火烧囟门四点，烧脐四点，胸前平烧三点”，再敷以预防脐风神方，“枯矾（一钱五分）、硼砂（五分）、朱砂（三分）、冰片（三厘）、麝香（五厘）……共研细末，小儿产下洗过，即将此末药敷脐眼上。每日换一次，共用1 w，小儿永无脐风之证”，为现代儿科治疗小儿惊风抽搐提供了有效实用的方法。

2.5 吴谦擅灸治“疯犬咬伤”防复

吴谦，生卒年有待进一步考证［7］，字六吉，清代新安歙县人，于乾隆四年奉命编纂《医宗金鉴》，该书总结了清代以前历代名医之经验，成就极大，是我国大型的综合性医书。其中《刺灸心法要诀》是与针灸学相关的一部分内容，集张介宾《类经图翼》之精要，又参《针灸大成》等书，以通俗歌诀编排而成，简明精要。

吴氏的针灸学术思想为后世医家提供了丰富的理论基础和临床经验。特别是他针对疯犬咬伤之急症的灸法治疗特色突出，主张在咬伤处予以特殊灸拔罐法。原文曰：“大嘴砂酒壶一个，内盛干烧酒，烫极热，去酒以酒壶嘴向咬处，如拔火罐样，吸尽恶血为度，击破自落，上用艾炷灸之，永不再发”，吴氏在刺灸方法上利用适量艾炷灸咬伤处，使其永不再发。这方面的突破，是针灸治未病中已病防变、病后防复理念的具体体现，这些在我们看来有些难以理解的理论却在那个特定的年代为后世医家刺灸法研究提供了借鉴可能，丰富了针灸治未病的临床方法。吴氏亦注重灸后调养，《刺灸心法要诀·灸法调养歌》曰：“灸后风寒须谨避”，宜清淡饮食，强调运用灸法防病保健后应及时增加衣物以养正气，这与我们今天所提倡的衣着养生、饮食养生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妙，也证实了针灸在治未病领域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3 小 结

新安医家既继承了前人的医学理论又博采众长、推陈出新，或提出与众不同的精辟见解，或创立新方法、新技术，开拓临床新领域，或通过著书立说，流芳后世。无论徐春甫的重“经络养生”、吴亦鼎倡“灸后调养”、余懋尊“推拿灸药，杂合以治”，还是王君萃推崇“小儿烧针治脐风”、吴谦擅“灸治急症”等理念，均在防治内、外、妇、儿、急症、慢性病等诸科疾病中起到良好的治未病作用。当前医学界已得出共识：最好的医学不是等到疾病已经发生了再去治疗，而是使人不生病的医学——治未病。针灸“治未病”为人们展现了一个具有一定社会经济效益的市场，它是一种自然疗法，有着独特的优势，在疾病发展的不同阶段均可介入，治疗因人而异，起到长期持续的治疗作用，又无明显不良反应，对预防保健、延年益寿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符合今时之人追求自然、绿色、环保、安全、有效、方便、经济的防病保健理念。在医学迅速发展的当今，尤其是在人们逐渐重视养生保健的今天，针灸“治未病”符合时代发展要求，可以预测：伴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针灸“治未病”研究与开发的前景非常乐观，是值得深入研究的领域，其内容会更加广泛与丰富。但工程浩大，需要广大中医界同仁的长期共同努力，相信古老的新安医家“针灸治未病”技艺将在未来预防保健医学领域中占有重要地位，将更好地服务于人类的健康事业。

［1］李晓泓，解秸萍，翟景慧.针灸治未病的思考［J］.中国临床康复，2004，8（13）：2 525-2 527.

［2］王键，牛淑平.新安医学研究的文化视野［J］.中医药文化，2010（4）：8-12.

［3］王键.老老余编·养生余录［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9：1.

［4］胡玲.新安医家针灸精华［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9：40-42.

［5］唐巍，胡玲.新安医家余懋的推拿学术思想浅析［J］.安徽中医药大学学报，2009，28（5）：19-20.

［6］苏仁强，王朝阳，焦杨.灯火灸临床经验辑要［J］.湖北中医杂志，2014，36（2）：71-72.

［7］王三沆.清代医家吴谦与《医宗金鉴》述略［J］.国医论坛，2014，29（3）：5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