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兰西文化理论视域下当代中国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建构
2017-04-02戴雪红
徐 洁,戴雪红
(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葛兰西文化理论视域下当代中国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建构
徐 洁,戴雪红
(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当代中国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建构需要女性自主意识的生发和多元性别话语的表达,而女性文化层面主体性的缺失使这一目标的实现任重道远。借鉴葛兰西的文化理论,能为我国女性进行准确自我定位、获得普遍社会认同、实现彻底身心解放提供理论基础、现实解读和路径选择,启示人们立足于女性权力话语的自觉表达,开拓女性文化阵地;立足于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参与主体,促进女性意识觉醒;立足于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实现空间,消除隐性性别歧视。
葛兰西文化理论;女性文化领导权;有机知识分子;先进性别文化
一、问题的提出
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深入推进,女性在经济方面获得的自由自主的空间日益增加,独立性大大提高。与此同时,女性的社会地位也稳步提升,发展道路愈加开阔,越来越多的女性凭借个人的努力与才能跻身于政界和商界,并担任一定的领导职务,打破了过去以男性为主导的单一局面,模糊了此前泾渭分明的性别分工与隔离。但不容忽视的是,由于社会性别刻板印象的存在以及女性自身的生理心理特点,女性在政治、经济、思想文化方面依然存在一些不平等现象,制约了自身的发展进步,集中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公共领域的失语。权力机构中女性领导尤其是高层领导比例较低,阻碍了女性群体参政议政和参与社会公共事务,使得女性的话语表达受限。此外,公共政策制定过程中的性别盲视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女性的利益得不到应有的保护。因而,在父权社会的结构性话语所构成的公共领域中,女性群体的独特体验不是找不到表达的渠道、渐趋失落,就是在父权制的文化环境中委曲求全,失去本来面目。
二是“玻璃天花板”的制约。在求职过程中,隐性性别歧视依然占有一席之地,年轻女性或多或少会因为性别因素被挡在企业设置的隐形门槛外,失去与男性平等竞争的机会。尤其是全面二胎政策的实行和新产假规定的实施,在保障女性权益、改善其福利待遇的同时,也在无形中增加了用人单位的顾虑,因而对女性的职场发展带来了阻碍。
三是大众传媒的文化错位。一方面,如今的影视文学作品中仍然存在着封建社会的传统性别观念的痕迹,不断强化着社会对女性旧有角色的认知与想象,将女性固着于传统地位;另一方面,一些商业广告为了博人眼球,通过暴露女性身体某一部位的方式吸引顾客,从而使得女性成为男性凝视的工具与对象。
四是女性主体意识的缺位。概括来说,我国女性的生活状况显示了其经济解放、政治解放的初步实现和文化解放的相对滞后。究其根源,女性存在着文化层面主体性的缺失,其对于自身的定位和认同尚未摆脱传统思想的束缚,身体和心理的共同解放出现了断裂,从而使得女性的彻底解放任重道远。
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三大创始人之一,安东尼奥·葛兰西立足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特定历史情境,对马克思主义作出了创造性的理论阐发与解读,建构起了一个系统完整、结构严密的文化理论体系。他在代表作《狱中札记》中提出了文化领导权、有机知识分子、市民社会等重要概念,三者相辅相成、相伴相生,共同构成了一个整体,并成为葛兰西文化理论的外在架构。文化领导权作为权力话语的自觉表达,保障了市民社会和有机知识分子职能的有效发挥;有机知识分子作为新型群体,充当着建构领导权的主体;市民社会概念立足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结构转型,充当了再生产领导权的机构和场域。
无疑,葛兰西文化理论的深刻内涵能为探索当下中国女性领导权问题提供理论借鉴,启发现实思考。再者,解决性别问题需要超越已有的普遍性认知,通过分析社会现象,深入挖掘背后的文化根源。因此,在理论与现实的双重考虑下,理清葛兰西的文化理论与女性文化领导权的逻辑关系,从文化视角探索女性解放的出路就显得尤为关键。
二、文化领导权与当代中国女性权力话语的自觉表达
作为葛兰西思想体系中最具代表性的观点,文化领导权理论始终是学者们广为关注的方面。深入探索并挖掘这一理论的内在意蕴,能为当代中国女性权力话语的自觉表达提供一定的借鉴。
(一)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概述
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是贯穿其全部思想的一条总线索,可以说是葛兰西思想的逻辑交汇点,其他概念分别从不同侧面和角度解释和阐发了文化领导权概念的内涵和逻辑进路,并都服务于文化领导权理论的逻辑架构。从这一意义上说,把握了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就是把握了葛兰西思想的精髓。
葛兰西认为,文化领导权的获得不仅是争夺统治权的前提和必经之路,而且也是获得政治领导权后继续努力的方向。他明确指出,“一个社会集团能够也必须在赢得政权之前开始行‘使领导权’(这就是赢得政权的首要条件之一);当它行使政权的时候就最终成了统治者,但它即使是牢牢地掌握住了政权,也必须继续以往的‘领导’”[1]38。这段论述有其深刻的内在合理性。资本主义社会的时代特点使得斗争的复杂性上升,革命方式也由灵活主动的运动战转变为稳妥保守的阵地战。在这一形势下,无产阶级只有先夺取文化领导权才能获得政治领导权,在获得政治领导权后仍应实行文化领导权以维持自身的长远统治。
由此可见,文化领导权的牢固掌握是统治阶级任何时候都不可偏废的重大事业。那么,文化领导权的内在机制又是如何运作的呢?既然是文化层面的控制,那就不可避免地带有隐蔽性,是统治阶级权力话语的隐性表达。这一表达通过将符合自身阶级利益和统治秩序的原则、规范不动生色地融入大众的日常生活,渗透到大众的思想观念中,使之名正言顺,获得大家的自发认同,成为整个社会的无意识选择。而这种控制无处不在,又让人无从发现,使被统治阶级心安理得地服从,丧失了斗争的意识与能力。也就是说,这种看不见的力量才让人身处其中而无从抗拒。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到后期,国家的权力开始分散,压迫和统治也走向多元,政治以日常化的姿态“溶解”于大众生活的各个方面、扩散到各个角落,家庭、学校、消费领域、文化产业等都充斥着“无声的暴力”。在权力被编织进日常生活这张无形大网的历史情境下,活动于其中的普通大众便被重重锁链牢牢封锁,在权力阶层的规训下如一只只温顺的绵羊,在无意识中以被动的举动加固着统治阶层对自身的束缚与操控。处在领导权控制之下的人们如果不能彻底醒悟,冲破现有阻碍,重建自身的话语体系和领导权形式,而只是在旧有体制之下做出局部调整,那便无异于困兽之斗。
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一直以来都是学界研究的热点,它提供了另一种新颖的理论分析视角,带领人们深入资本主义社会内部,了解隐匿于其中的新型统治方式,从而为无产阶级的意识觉醒提供了契机与可能。
(二)现实解读:开拓女性文化阵地
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虽已历经近80年,其深邃的视角与洞见却历久弥新。通过将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本土化,植根于中国土壤后,其又焕发出新的活力,并对许多问题作出创造性诠释,尤其对提升中国女性文化领导权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致力于通过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宣传渗透,使无产阶级思想观念的影响力逐渐扩大与深化,使群众接受、认可、内化,并最终成为社会大众司空见惯的常识甚或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确立其在思想领域的优势地位,为经济、政治方面的长远发展营造良好的文化环境。
与无产阶级相似,对于缺少自身性别化语言、处于主流声音之下的女性群体,也应该摆脱从属与服从地位,致力于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建构。女性文化领导权,即是通过传媒、教育、学术组织团体等文化生产领域的宣传、渗透和传播,张扬女性群体的个性,表达自身的合理诉求,形成普遍的意识觉醒,在社会文化层面形成客观的女性阵地,使社会性别关系趋于公正、平等、和谐。这并不是要与男性中心的文化环境对抗,而是旨在形成真正有利于男女性别平等的社会文化,促进社会健康、稳定、长远运行。
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与女性文化领导权有着内在的逻辑关联。一方面,葛兰西理论的主体——无产阶级在资本主义社会处于弱势地位,受到资本家的剥削和压榨。同样,当代中国女性在职场也会遇到歧视和不公正对待,两者面临的类似处境使得女性亦有争取文化领导权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在葛兰西看来,无产阶级只有先凝聚起社会的集体意志,唤起大众的普遍觉醒,才能为以后合法权利的获取提供条件。同样,当代中国女性文化层面主体性的缺失使其需要文化方面的支援性资源,帮助她们获得主体意识和性别认同,因而两者对文化层面群体意识的共同需求为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建构提供了必然性。
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建构是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在当代中国具体情境下的实践与应用,是当代中国女性对自身权利话语的自觉表达,是解决当前女性所面临问题的现实方案。在葛兰西理论的指导下开拓女性文化阵地,有助于女性打破沉默、传达心声,实现彻底而全面的解放。
三、当代中国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参与主体:有机知识分子
在葛兰西的文化理论中,有机知识分子是实现文化领导权的主体支撑,或者说是无产阶级夺取意识形态领导权的中坚力量。卡尔·博格斯评论道,葛兰西“是直接将知识分子问题作为一个理论问题来谈论的第一个马克思主义者”[2]。从这一意义上看,葛兰西开启了知识分子问题理论化的先河。中国女性知识分子也应有这种担当和使命感,自觉投入女性主体性的塑造中,促进女性的意识觉醒。
(一)葛兰西的有机知识分子理论概述
长期以来,知识分子始终以这种形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他们是一个有着广博的知识、整天以文化的传播和生产为业的独立群体,超然于俗世纷争,代表着一种历史的连续性。对于这一刻板印象,葛兰西提出了他的不同见解。首先,表面上客观中立的知识实则总是带有特定群体的立场和意图,知识总是与特定的行动联系在一起,而行动总是有立场的。因而他认为,“知识就是权力”[3],“每个社会集团既然产生于经济社会原初的基本职能领域,它也同时有机地制造出一个或多个知识分子阶层,这样的阶层不仅在经济领域而且在社会与政治领域将同质性以及对自身功用的认识赋予该社会集团”[1]1。这就打破了知识分子的独立自主性,揭开了知识分子所背负的经济和政治因素。其次,知识分子的范围应扩展到所有人。葛兰西认为,“在任何体力劳动中,甚至在最为低级和机械的劳动中,也存在着最低限度的技术要求,即最低限度的创造性智力劳动”[1]4,而这种特定的智力劳动只具有程度上的差别。概而言之,葛兰西是从广义上将所有从事劳动的人定义为知识分子,从关系体系的整体中寻找知识分子与其他社会集团的差异,而非从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区别中作出划分。
基于以上两点对知识分子的重新定位,葛兰西指出,有机知识分子是存在于各类职业活动中的专业人员,他们实实在在渗透于经济生活的各个层面,并与各自的社会集团相联系。有机知识分子所承担的责任不再是侃侃而谈,“要积极地参与实际生活不仅仅是做一个雄辩者,而是要作为建设者、组织者和‘坚持不懈的劝说者’”[1]5。他们要摆脱传统书斋式的创作,参与、融入其所属的集团中,积极组织和领导群众,扩大自身的影响力,培养起成员间的共同意识和认同。“只有在知识分子有机地成为那些群众的有机知识分子,只有在知识分子把群众在其实践活动中提出的问题研究和整理成融贯一致的原则的时候,他们才和群众组成为一个文化的和社会的集团”[1]240,这也正是知识分子有机性的体现。知识分子通过扎根群众,与普通人相接触,从而获得研究和解决问题的灵感和源泉,实现自身与群众的有机统一并进而建构文化领导权。
有机知识分子的范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不断扩展或收缩的流动性群体。它可以同化、征服传统知识分子,将其整合、内化到自身的队伍中,争夺意识形态上的话语权,不断扩大自身的影响力;同样,如果有机知识分子不能因时而变、随事而制,不断调整、发展自身的建设,积极参与具体的生产生活,那么也会逐渐固化、失去活力,变得保守和反动,从而沦为传统知识分子。葛兰西的有机知识分子概念是对传统知识分子职能的改造与重塑,是充分发挥知识分子优势、唤起其革命意志的积极探索。葛兰西高度重视有机知识分子团体的创建和功能的发挥,以此凝聚起广大群众的集体意志和高度热情,从而最大限度地整合民众的力量。同样,女性群体也应具备自己的“有机知识分子”,她们作为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建构主体,理应承担起传播、组织、引领的责任,带动女性在思想上的进步。
(二)主体责任:促进女性意识觉醒
加强和提升女性文化领导权不能单纯依靠外在力量的推动,而需要女性主体自身的积极争取,需要女性自身“有机知识分子”坚持不懈地动员,积极地宣传女性的主体地位,唤起女性的主体意识,促进女性的意识觉醒。顾名思义,女性自身的“有机知识分子”应该是女性权益的代言人,是女性诉求的发声者,以女性解放为最终目的的群体。这一群体包括妇女与性别研究学者及活动家、知识女性、职业女性、从乡村到城市的流动妇女等近距离接触女性社会角色和生存状况的群体,这类人群凭借其特定的视角与经验真切地诠释着女性的过去和现在,也指引着女性生存发展的未来,从理论、实践和决策等不同层面改变着女性的命运。
波伏瓦在《女人是什么》一书中曾阐明女性作为弱势群体的地位和状况:“妇女从古并没有真正采取主体性态度,妇女总是依附于男人,两种性别从未平等地分享这个世界……她们处于次要地位,她们仅仅由于地位相近而形成一种机械的团结,她们缺乏那种有机的团结(目标、价值观),那是每一个统一的团体的基础。”[4]因此,女性需要意识到自身面临的现状和问题,形成正确的自我认知,由自在阶段变为自为阶段。在这一转变过程中,意识觉醒无疑起了关键的桥梁作用,“在生产女性主义关于女性的知识上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5]。
固然,意识觉醒是一项自下而上的自发行动,但促进女性群体产生系统、共同的意识觉醒离不开知识分子自上而下的组织和动员。女性知识分子应有机地结合起来,了解广大女性同胞的所思、所想、所需,并通过语言交流、文字沟通、电视广播传达女性的声音,让大众从男性文化无处不在的环境中感知女性的内心独白,体会、理解、关注女性的生命体验与情感世界。作为一种隐性形式,意识的觉醒能带来女性观念、行动的改观,促进女性本真自我的展现,也能为女性文化领导权的构建起到重大推动作用。
四、当代中国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实现空间:现实社会
葛兰西的市民社会理论是其思想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立足于资本主义社会结构转型的时代背景,反映了深刻的社会问题,是权势阶层再生产领导权的强有力场所。借鉴葛兰西的市民社会理论,能为中国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实现寻找到空间和场域,从而在社会层面唤起女性的性别意识和文化觉醒。
(一)葛兰西的市民社会理论概述
葛兰西关于市民社会的讨论建立在福特主义的基础上。19世纪末20世纪初,资本主义社会由原来传统的自由竞争资本主义进入福特主义资本主义。流水线式生产、机械化分工的生产组织形式渗透并侵占了工人的私人生活、剥夺了工人的自由劳动,使之沦为生产的工具。此外,国家的干预、资本的集中、有计划的生产模糊了国家与市民社会的界限,使国家与市民社会由分离走向融合。正如哈贝马斯所提到的,“社会的国家化与国家的社会化是同步进行的,正是这一辩证关系逐渐破坏了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基础,亦即,国家和社会的分离”[6]。这一市民社会的结构转型使葛兰西独特的市民社会理论得以面世。
在葛兰西的理论中,市民社会包含在上层建筑的体系中,是上层建筑的一部分。他指出,“我们目前可以确定两个上层建筑的‘阶层’:一个可称作‘市民社会’,即通常称作‘私人的’组织的总和,另一个是‘政治社会’或‘国家’。这两个阶层一方面相当于统治集团通过社会行使的‘领导权’职能,另一方面相当于通过国家和‘司法’政府所行使的‘直接统治’或管辖职能”[1]7。这样,市民社会就不再代表传统的经济领域而成为统治阶级行使领导权的范围,成为从经济领域独立出来的与政治领域并列的伦理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它主要包括电视、报纸、广播等大众传播媒介,以及学校、教会、工会等学术团体和社会团体,即一切传播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和思想文化的机构和场所。诺伯托·博比奥曾经对葛兰西的市民社会理论进行概括:“在葛兰西看来,市民社会所包括的不是‘整个物质关系’,而是整个思想文化关系,不是‘整个商业和工业关系’,而是整个知识和精神生活。”[7]49在这个意义上,葛兰西的市民社会理论区别于马克思的理论,也导致了葛兰西在分析资本主义社会问题上的文化转向。
市民社会作为与政治社会相对应的存在形式,是统治阶级通过教育、宣传、组织、引导,传播符合自身利益和要求的意识形态,获得广大群众的自发认可和同意,从而维护自身统治的领域,是统治阶层再生产领导权的强有力场所。葛兰西指出,“在西方,国家和市民社会关系得当,国家一旦动摇,稳定的市民社会结构立即就会显露。国家不过是外在的壕沟,其背后是强大的堡垒和工事”[1]194。这是葛兰西对当代资本主义国家社会结构的深刻洞见和敏锐观察,是其颇具独创性的部分。在国家和市民社会的关系走向暧昧的情况下,资本主义社会的复杂性日益凸显,市民社会成了维护资本主义统治的坚强后盾,是资产阶级整个防御系统中最坚固的堡垒,它取代了过去依托于暴力和强制手段对民众的驯化和操控,转变成一种温和、无声却更有力的掩蔽方式。
(二)社会导向:消除隐性性别歧视
葛兰西对市民社会的文化解读为分析和批判新时期资本主义发展模式提供了一种全新视角,揭露了市民社会在合理化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夺取政治和文化上的领导权的独特作用,同时也为无产阶级夺取并最终巩固新生政权指明了道路。从中国女性的视角看,当代中国应该在社会层面致力于公正、开放、宽容的性别秩序和客观环境的构建,涤荡隐性性别歧视的浊浪。也就是说,当代中国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实现空间应定位为现实社会,这是葛兰西的市民社会概念在中国的现实土壤与外部环境。
社会上普遍存在的隐性性别歧视归根到底是思想观念的问题。要转变这一现象,需要从文化传播入手,从源头上扭转人们的性别刻板印象,进而带动制度、政策、方针等各层面的改变。葛兰西的市民社会理论可以为我们提供努力的方向和突破口。尽管在他看来,东方社会尚未形成成熟的市民社会,但我国社会层面的传统观念也以自己的方式影响着知识的生产与传播。
消除隐性性别歧视,需要加强组织团体对女性的关注与支持。目前,国内专门的妇女组织已初具规模,包括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中国女企业家协会、中国女医师协会等。这类公共组织承担着维护女性团体利益、促进妇女人才成长的职责,是妇女权益的代言人,更应积极参与到女性事务的关注与发展中,致力于解决其面临的突出问题,增强女性人才的影响力与关注度,促进性别平等的真正实现。
总之,女性文化领导权的提升需要冲破现有体制与环境的束缚,扫除社会意识与观念中不合理的因素,营造包容、和谐、宽松的社会氛围,从而使女性自身的才能得以在广阔天空尽情施展。
五、当代中国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实现路径:先进性别文化的构建
文化领域是葛兰西高度重视的方面,是谋求话语权的关键阵地。性别文化是社会对男性、女性及其相互关系的观点和看法,一定意义上反映了社会成员的开化程度与整体风貌。构建先进性别文化是社会主义制度的内在要求,也是对男女平等基本国策的响应,有赖于每位社会成员的自觉体认与积极构建。
彭珮云在全国妇女第九次代表大会上指出,建设先进的性别文化是发展先进文化、建设社会主义精神必不可少的内容,是思想领域一场除旧布新的斗争,关系到每一个男性和女性。[8]在现代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传统性别观念已处在历史的交叉口,面临被颠覆、重构的命运,先进性别文化的构建并非仅仅关涉女性的利益,而是密切联系整个社会的精神文化,影响着每一位公民。长久以来,男性权威至上的文化导向在提高男性社会地位的同时,也构成了对他们的压迫,过高的社会期望使男性面临更大的社会压力,在工作和生活中时时需要表现出坚强、刚硬、果断的形象,否则便会受到来自周围舆论的压力。因而,从广义上看,先进性别文化的构建有利于男女两性的健康和谐发展,是惠及全社会之举。
构建先进性别文化,加快两性平等平权进程,首先,需要促进社会性别意识主流化,让性别的“光束”投射到教育、就业、管理等领域内,渗透到政府政策制定和法律保障中,使之不再成为盲点隐藏在主流视角之下,从而使性别问题得到全社会的关注和践行。其次,需要男女两性发展机遇的平等,选拔任用不以性别为评判标准,摒弃固有成见,让才能、技术、智力因素得到充分发挥,保证两性平等参与公共生活,共同承担社会责任,使社会各级资源高效运转、动态运行。最后,需要改善传媒环境。长期以来,放眼国内的影视作品、广告传媒、新闻报道,都隐约中渗透着将女性客体化的的倾向,一味迎合男性的审美,将女性附着在家庭,尤其是妻子、母亲的位置中,失去了真实的自我与情感表达。广告也是文化的疆场,起到了建构观念、引领风向的作用,因而加强对传媒的监督与管理,强化两性平等意识,摒弃本质主义的思维是改善传媒环境的题中应有之义。
总之,只有在文化观念的层面扫除性别不平等的存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妇女观,才能为女性在政治经济领域的涉足和参与开辟道路,从而全面取得属于自己的领导地位和独立身份,女性文化领导权的实现才会有更坚实的后备保障和社会环境。
六、结 论
对一个理论家思想全貌的把握需要将其代表性思想放置于总体逻辑框架中,理清相互间的内在关联,辨明其观点的来龙去脉,才能达到对其思想的全面透析。葛兰西的市民社会和有机知识分子思想的提出并非偶然,而是有其深层考量。有机知识分子充当了文化领导权的实施者的角色,市民社会则提供了实施文化领导权的场域和阵地,文化领导权理论反过来又强化、保障了市民社会、有机知识分子的作用与价值。三者相互配合、彼此支撑,共同维护着资产阶级的统治秩序,也成为无产阶级夺取领导权的斗争策略。
葛兰西的文化理论对中国女性文化领导权的提升具有理论借鉴意义。根据其文化领导权的隐蔽性、广泛性特点,当代中国应致力于在思想领域构建先进性别文化,为女性文化领导权的提升提供软实力支持。针对其有机知识分子制造话语权的特点,女性知识分子应努力动员女性的意识觉醒,促进女性领导的个性发展。鉴于其市民社会概念所具有的实施文化领导权的场所的特点,我们应相应地在社会中消除隐性性别歧视,营造开放的外部环境。
当然,葛兰西的文化理论也存在不足之处,需要以批判的态度正确对待。首先,葛兰西呼唤文化领导权的夺取,主张赢得民众的“同意”以形成“集体意志”,但其理论最终服务于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有着特定的立场和角度,因而对于女性文化领导权的构建只能提供借鉴意义,不能视为包治百病的药方。在具体实践过程中,要善于鉴别其思想中具有广泛适用性的部分和带有立场性的言论,让理论切实服务于现实需要。其次,葛兰西的文化理论因其对文化和意识形态的重视而出名,成为思想界一道亮丽的风景,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理论缺少有关经济因素的阐发与解读,忽略了阶级内部的差异和层次性,从而不可否认地带有一定的片面性。总之,全面正确地认识葛兰西的文化理论有助于我们更游刃有余地致力于当代中国女性文化领导权的探索和构建,进而推动女性的整体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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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波伏瓦.女人是什么[M].王友琴,邱希淳,等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8:425.
[5]戴雪红.西方女性意识觉醒的发展谱系研究[J].理论月刊,2016(5):175.
[6]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曹卫东,王晓钰,刘北城,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171.
[7]马斯泰罗内.一个未完成的政治思索:葛兰西的《狱中札记》[M].黄华光,徐力源,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49.
[8]彭珮云.积极投身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伟大实践,促进妇女进一步解放和发展[J].妇女研究论丛,2003(5):5-10.
(责任编辑:张 燕)
2017-03-09
2014年度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马克思主义妇女政治发展观的当代中国特色研究”(14MLB005)
徐 洁,女,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与女性主义、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戴雪红,女,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哲学博士,主要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与西方女性主义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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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6-3262(2017)03-000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