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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马克思主义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对照及启示
——基于民族生态视角的考察

2017-04-02

关键词:资本主义马克思有机

于 爽

(东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部,吉林 长春 130024)

有机马克思主义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对照及启示
——基于民族生态视角的考察

于 爽

(东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部,吉林 长春 130024)

当下国外研究领域中较受关注的两种生态文明观分别是以福斯特为代表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和以克莱顿为代表的有机马克思主义,它们皆以生态文明关怀为价值旨趣而存在共性,但因其理论批判武器不同,对危机根源分析的侧重点以及解决危机的措施又存在不同。生态马克思主义以马克思的“物质变换”论作为思想根基,将生态危机根源指向资本主义制度并主张生态社会主义;有机马克思主义立足于怀特海的过程哲学,将生态危机根源指向现代性并主张建构为了共同福祉的有机共同体。两者凭借各自的研究路径所进行的理论尝试对于拓展马克思的生态视野具有时代意义,特别是有机马克思主义致力于对资本主义现代性批判的勇气以及积极建构新的生态文明家园的努力,对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形成了理论参照和现实借鉴,也为我国民族地区的生态发展提供了可参考的思路方案。

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马克思主义;现代性;资本主义制度;生态文明

中国何以成为了最有希望实现生态文明的国度,需要我们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关于生态文明的两种理论进行逐个分析。发端于西方马克思主义法兰克福学派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一支较早拥有相对完整生态理论体系的社会思潮流派,其理论主要是通过重构历史辩证法来挖掘马克思“物质变换”(新陈代谢)的生态思想,将理论的批判指向社会制度本身,认为资本主义制度具有反生态性,主张实行生态社会主义来解决资本生产方式所导致的环境危机。有机马克思主义则是一支力图将马克思与怀特海相联姻来解决全球生态危机的建设性的后现代流派。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来,现代性问题的核心(特别是非此即彼的现代性思维方式)就是生态危机,应建构一种以宇宙为中心的实现人类共同体和自然共同体的共荣共生共同福祉的有机共同体模式。可见两者由于思想根基的不同,在对生态文明的阐释、危机根源的解读、症结的应对方式等方面也各有不同,这些理论观点和见解因共同指向生态文明为价值旨趣,所以对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具有一定的启示参考价值,也便于我们对我国政府所提出的建设生态文明、“五大发展理念”等理论实践创新有更清晰的把握和认知。

一、生态危机根源:从制度根源到思想文化根源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将“批判的武器”直指资本主义制度并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固有的反生态性,以此来揭露资本主义内核的“原罪”所致的全球生态灾难。

第一,从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角度来看,不仅存在马克思所揭示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资本无限扩张与生产资源有限之间也处于一种无法调和的矛盾状态。这种对资本不断积累的痴迷是资本主义与其他社会形态的本质区别,资本家在利润增长欲望的驱使下重视物质财富的增加而忽视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以至于使整个社会处于畸形的发展状态,不仅未能满足劳苦大众的生活需要,给社会带来不断加深的矛盾,而且不惜以牺牲环境和破坏生态系统为代价,这种把财富的追求放在首位的市场体制和社会制度势必会导致严峻的生态危机。

第二,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角度来看,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一种资本家居于金字塔顶层而工薪阶层却处于金字塔基层的结构,福斯特把资本主义的这种生产方式比作“踏轮磨房的生产方式”,并将资本主义社会里面的人视为“笼子中踩脚踏轮的松鼠”。那些处于金字塔上层的资本家受利润的驱使需要不断地扩大生产规模,这些处于金字塔中下层的人们为了谋求生计便不得不成为这个牢笼的苦力,但更可怕的是这些人被资本主义的虚假性所蒙蔽,被金钱异化为了商品的附属品,抽象为了一般性的存在而失去了人之所以称其为人的丰富特征,加之这种“踏轮磨房的生产方式”不仅使穷人难逃“松鼠”的命运,加剧着人类社会的两极分化,更不断地消耗着地球上本就稀缺却日益减少的能源材料,造成愈演愈烈的生态危机。

第三,从资本主义的生产逻辑来看,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的运作方式遵循的是与生态理性相悖的技术理性原则。正如高兹所言,“资本主义社会所倡导的价值观念是越多越好,用最大化的生产和消费带来最丰厚的利润”[1]113,这种意识形态主导下的消费观念试通过技术征服世界,创造无尽财富来满足人的需求,但这很容易就会在社会生产发展与自然环境的不可持续性之间造成新陈代谢出现“一个无法弥补的裂缝”。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科学技术具有反生态的性质,当代面临的生态环境挑战不能通过科技进步征服外部自然的方法来解决,而是要通过发展负责任的方式来运用科学技术从而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福斯特认为,“新技术的应用并不能缓解,甚至改变经济形态扩张性与环境资源持续性的矛盾,相反的,其对资本的唯利是图会促使生产规模的不断扩大,进而导致对环境资源需求的加大加重”[2]88-89,虽然科技本身并不具有负作用,但资本主义制度视域下的技术革新带来生产效率提高的同时也意味着资源耗费速度的加快,当代人类需要的是一种新的道德观念,控制自然的观念必须从全新的伦理道德角度来阐释,而不是在科学技术的发展角度上去阐释,只要遵循了资本主义的生产逻辑,便会存在资本无限扩张与生态系统平衡之间的矛盾。由此,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只有将科技理性转变为生态理性,变革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才能真正克服人与自然的关系异化,更好地促进生态文明的建设。

有机马克思主义也认为资本主义无节制的生产方式一步步地摧毁着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家园,但并不认为资本主义制度是造成生态危机的根源,而是将批判的矛头指向现代性的内核,认为全球生态危机的根源来自现代社会的深层结构即“现代性”。克莱顿认为,“如果资本主义制度是造成生态危机的根源,那又如何解释一些社会主义国家出现的生态危机和环境问题”[3]119,也就是说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社会都会造成人与自然的关系异化,仅仅变革资本主义制度也无法真正消除生态危机。有机马克思主义主张从后现代语境出发,批判这种建立在机械论世界观和历史决定论的二元对立思维模式基础上的现代价值观念,指出以工具理性和技术理性为特征的经济理性、消费主义、物质主义、贫富分配不均等现象都是“现代性”表象在社会生活领域的具体折射,这种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催生了资本主义是在不考虑自然因素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摄取自然资源来满足人类自身利益,并诱发了人类无限追求经济增长的生产模式,致使自然环境不断被破坏,最终将造成生态危机。

第一,从“二元论”的角度来看,根据马克思唯物辩证法的联系观,事物之间的联系具有普遍性、客观性和多样性,整个世界不仅是事物内部各个要素之间的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在事物外部的任何一个事物都不会是单独独立的存在,所有的存在必定是与其他事物的并存,但是“二元论”却把客体与主体、政治经济与文化、人与自然的关系相对立,将整个地球视为毫无联系的材料堆积,不同事物之间的“能动的主体与主体之间的关系”被割裂,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来,这种“现代性”的僵化思维模式是生态危机的罪魁祸首。

第二,从“人类中心论”的角度来看,根据马克思唯物辩证法的发展观,整个世界都处于绝对运动和相对静止之中,我们要把事物的产生、发展、变化和衰弱看作一个过程、一个整体。“人类中心论”却撇开了这种非确定性因素的影响,认为“决定”性质的历史规律被一个无所不包的体系涵盖,并试图使人处于绝对掌控的地位,将其自身发展变为“上帝”,对自然开启无止境的征伐,自然成为被剥削和奴役的对象,为了获得金山银山而忽略了绿水青山,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来,这种贪婪的做法很容易导致人与自然的割裂异化。

第三,从“生态中心论”的角度来看,这种理论不再仅仅把自然当作工具和使用的对象去对待,认为自然存在物除了工具价值外也具有内在价值,这种对自然和生命的尊重提高了人们对生态危机的警惕,但是它试图放弃人的主体性地位,忽视了人所特有的价值。这种对人类的创造性和主体地位加以否定的思想,必然不利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那自然界又有何存在意义,尊重自然的同时也不能无视人类作为有意识的特殊的主体存在,“生态中心论”虽承认了自然的内在价值却脱离人类而独立存在,阻碍了人类凭特有的意识应对自然的挑战,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来,正是这些现代价值观主导下的现代社会面临着生态危机。

二、理论基础:从实践唯物主义到有机过程哲学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将马克思关于“物质变换”的理论作为生态理论的批判武器,对人类社会发展与自然生态系统的脱节进行批判,并通过重构历史辩证法来寻求解决生态问题的出路,这绝非超越了马克思主义,而是在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础上,结合当下的时代问题对其进行的新发展。

第一,表现在对资本主义危机理论的新解读。“马克思的成熟作品中贯穿着新陈代谢概念,尽管背景有所不同。在1880年他最后的经济学著作《关于阿·瓦格纳的笔记》中,马克思强调了新陈代谢概念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的中心地位”,阿格尔继而指出当代垄断资本主义所导致的新现象已不仅是金融危机频发、工人面临失业、贫富差距悬殊等社会异化现象,“历史的变化已经使马克思主义在工业生产领域内的危机理论失去作用,现在危机已经转移到了消费领域,生态危机已经取代了经济危机”[4]90。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识到了马克思所用的“物质变换”概念,认为正是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和城乡之间相互敌对的关系,干扰了人与自然之间正常的物质变换关系,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固有矛盾属性必然使人与自然的关系发生断裂,这种变化不仅导致人的异化,还将造成自然的异化,最终经济危机将演变为生态危机。

第二,表现在对资本主义固有矛盾的新解读。奥康纳指出“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着两种而不是一种类型的矛盾和危机”[5]72,也就是说资本主义不仅存在着马克思所指出的生产社会化与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之间的基本矛盾,还存在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无限性与生产条件有限性之间的第二重矛盾,这种双重矛盾理论不仅肯定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批判的合理性,也挖掘了生产条件的相关理论,进一步彰显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当今生态危机中的时代价值。

第三,表现在对马克思生态思想的深入挖掘。福斯特将实践唯物主义视为一种彰显生态性质的唯物主义,认为其所包含的历史唯物主义和自然唯物主义蕴含着丰富的生态思维,根据马克思提出的新陈代谢断裂这一概念“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过的过程”来回应那些绿色流派对马克思主义缺乏生态思想的质疑之声,在福斯特看来,马克思有着深刻的生态洞察力,但“环境评论员”却将其看成是人类中心主义和反生态的,认为马克思只是单一地相信人类对自然的斗争。福斯特指出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就将人类劳动过程本身定义为“人与自然的新陈代谢的相互作用的一般条件”[6]215,人所构成的社会和人化自然能够在生产实践这一环节实现辩证统一,新陈代谢的断裂就意味着从根本上破坏了“人类生存的永恒的自然条件”[6]215,这种看法从根本上驳斥了那些将实践唯物主义认作是机械唯物主义的观点,实现了生态意义的自然观和历史观的统一。

作为建设性后现代流派的有机马克思主义肯定了福斯特对于马克思生态思想的深度挖掘,但由于其以怀特海式主义为理论基础,所以很多方面都不同于建立在历史唯物主义基础上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它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二元对立的现代性思维方式并建立在历史决定论与线性时间观念的现代性假设之上,认为这些思想无法与生态思维相容有待更新,于是提倡马克思主义与怀特海过程哲学相联姻来解决全球生态危机,认为需要有机哲学这种后现代理论来补充生态思想。

第一,体现为“关系实在论”。宇宙间的万事万物皆是内在关联的,任何一个事件均是在与其他事件的相互联系中才具有存在的价值与意义,所有事物均处于这一整体之中,完全独立的事物是不存在的,任何现实存在均不会是真正的孤岛,也就是说,所有现实的存在从本质上来看是完全生态的,人类本身也是生态的,是共同体中的人,而不是孤岛中的人,“我们首要的错误是将假设我们能够把某些要素从整体中抽取出来,并可在这种分离状态下认识他们的真相”[7]155。基于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有机整体主义认为整个世界就是一个由多种关系构成的蜘蛛网式的存在,与事物的单独性存在相比而言,处于普遍联系之中的世界才是最基础性的存在,才会更加具有真实性而更能促进社会的和谐发展,这种“我们由我们的关系所构成”的联系观是二维现代性思维的“克星”。

第二,体现为“非确定性的影响”。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宇宙是流动变化的过程,“各种实体哲学都以一种主体为前提,然后让这一主体与材料邂逅,并对这些材料作出反应。有机哲学则以材料为前提,让这种材料与感受邂逅,因而逐步获得主体统一性”[8]35,在错综复杂的相互关联的有机联系中,没有什么绝对的主体和绝对的客体,除了永恒客体之外的都是主体,依据所处情境的不同主客体是可以互换的,“未来是完全彻底地开放的”[8]35,因此我们不能将事物简单地划分为主体与客体。以怀特海哲学为基础的有机马克思主义以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哲学的认知为进路,提出世间万事万物均为主体,不存在所谓的客体的“主客”关系的新的理解范式,这种不可测量的敞开性假设为应对生态危机提供了不同于僵化思维的发展观。

第三,体现为“内在价值论”。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类和自然均是生态系统的组成部分,万事万物皆即是主体,同时也是客体,不仅仅人是主体,自然界也是主体,世间万物皆具有内在价值,依据所处环境的不同,主客体的身份是可以互相转化的。虽然有机马克思主义强调自然的主体性,但它并不同于生态中心主义将自然与人类相分离地认为二者处于绝对的平等地位之中而否认人的特殊性。有机整体主义在区分价值的基础上认为每一个事物都具有多重的不同价值,特别是人类作为具有创造性能力的存在,其价值更具有特殊性。侧重更为广泛的整个宇宙在内的系统,也就是说在强调整体大于部分之和同时涉及到价值的审美,“每一个事物对其他事物有着多种不同的价值,并且自身也有着多种不同的价值。有些事物对他物的价值不大,但自身却具有很高的价值;有些则对他物(至少有许多)极有价值而自身却价值很小,然而,由于内在联系的根本特性,一事物的价值的实现会增加其他事物的价值”[9]179,并将这种价值定义为一种以造福共同体为方式持续运用其自由的互助合作而非个体竞争的成就。

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来,这些特点反映了过程哲学的本质是一种生态哲学,所有这些“实在”的事物都是“动在”的过程,这些不断变化的“动在”又生成了关系性的“互在”来反映存在的本质,这种整体观为解决生态问题提供了理论基础。

三、危机解决之道:从生态社会主义到“第三条道路”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制度及其资本生产方式的批判表明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和自然之间的天然有机联系被异化了,这种突破了自然承载极限的社会制度具有反人道、反生态的倾向,认为要想解决人类面临的愈演愈烈的生态危机,只有建立生态社会主义才能超越资本主义社会对自然的异化形式。

第一,主张对经济制度进行自然意义上的重构。福斯特认为林业工人与环保者之间的“就业岗位”与“自然保护”表面矛盾下隐藏着资本积累与生态系统持续发展的矛盾,只有进行生态现代化的变革继而转变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将工业和农业进行有机结合,并通过人口的分散以及马克思所指的恢复人类与土地之间的新陈代谢关系等措施来废除城乡之间的敌对关系,按照生态社会主义的标准对生产、交换、分配和消费进行重新的规划,才能使经济的增长面向自然的可持续发展。

第二,对政治制度进行生态意义的重建。福斯特认为生态环保者忽视了阶级问题只是转移了大众视线并不能解决实质问题,主张变革资本主义制度的阶级联盟路径,尊重普通劳动者的劳动意图和自由意志,创造条件让普通劳动者成为劳动对象的真正掌握者,使环保者和工人阶级联合为一种民主化的国家政权与民众权力的协作关系,并从生产性与创造性相融合的劳动中获得自由和满足,促进实现经济上的稳态模式、主体间的民主对话、单个人的自由实践三者的有机发展,以生态社会主义正面取代资本主义应对生态灾难。

第三,主张对文化形态进行生态意义上的重构。提倡一种“小的就是美好的”和“好的就是美的”价值观,正如福斯特所指出的资本主义唯金钱至上的价值观是一种“更高的不道德”。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坚决反对这种追求更大、更好、更多的资本主义价值观,强调一种体现自然生态本质属性的新的价值观念,以及社会实践对文化和自然的协调作用,这种生态意识注重把生态因素与文化因素联系起来,还衍生出标志绿色生态和社会公正相结合的新文化,通过这种道德革命能够更多地激发人类的创造热情和提供更加温馨和谐的生活,使社会成为“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0]53,建立一个生态文化多样性的世界。

由此可见,生态马克思主义力图通过在经济、政治、文化领域采取不同的措施来建构生态社会主义以此取代资本主义的社会运行方式,避免人类走上一条生态环境被破坏的灾难之路。

有机马克思主义为解决这种地球已不能承受的竭泽而渔的现代性生产模式,主张用“有机论”来取代人类中心主义和自然中心主义的“二元论”,坚持有机整体的世界观和共同体的价值观,将资本主义“正义不正义”“自由市场不自由”和“穷人将为全球气候遭到破坏付出最为沉重的代价”视为自身的三大宣言,根据为了共同福祉、有机的生态思维、关注阶级不平等以及长远的整体视野这四项基本原则,提出了既不同于资本主义也不同于社会主义的“第三条道路”以及解决生态灾难和贫富不均等社会问题的具体实践路径。

第一,主张政府建立更加长远的整体规划,并把GDP经济增长指数转变为“社会善”的整体性发展指标来全面地衡量社会的进步。不再仅仅反映富人的利益而牺牲穷人和自然的利益,以一种建立在有机原则之上的整体性思维对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制定政策进行系统规划,促进整个地球的可持续发展,并且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这种整体价值观支持那种像小型农业社区共同体的社会经济系统,既不是以国有产业为中心,也不是消除所有的私有财产,而是以一种家庭为中心的生产和地方市场进行高度协作的方式。走一条既不是“纯粹”资本主义也不是“纯粹”社会主义的的“第三条道路”,将变革性的社会主义原则融入具体的文化背景中,以“后资本主义”的共同体的共同福祉的形式体现出来,谋求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社会,旨在实现人类共同体和自然共同体的整个有机共同体的福祉。

第二,主张超越公私二分法的市场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现代性发展观下的自由市场经济格外注重市场的作用,而将政府当作是市场永远的障碍,极端反对政府的引导作用,全然不管市场之所以成为可能皆是因为政府的调控作用,这种混合制的经济能够把营利性活动和为防止财富过度集中于少数人而设计的规章制度有效结合起来,将人类和非人类、经济和文化、市场导向和政府监管相联系,加强政府对市场的引导、调节和控制,并积极调整社会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市场的组织和运行是为了支持本地协作、区域联合和全球共同体等各级系统的繁荣发展”[9]253,不再任凭自由市场这支“看不见的手”主宰一切,而是将市场因素与社会主义原则相结合。

第三,主张超越“价值中立”的有机教育。呼吁一种能够反映对生态正义希冀的教育,并指出“教育的功能在于教给学生与所有生命共生共荣及公正分配资源和机会的知识和价值观”[9]257。倡导对自然的尊重及对所有非人的动物界的尊重,从孩子到成人的每一层次的教育过程中,显性或隐性地灌输这样的价值观,不再是企业从以大学为基础的产品中获取利润的古典自由主义策略,并指出西方最迫切需要作出改变的就是大学改革,如果生态文明的理念在学生时代没有扎下根,走出校园后这种理念将更难树立。要使公民注重整体思维、关注共同体利益“不仅政府需要对全球形势有系统或有机的认识,每个公民,尤其是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人员也必须同样对全球形势有一个正确的认识”[9]256,这种培养价值反思与践行精神的有机教育将为共同体价值观的确立奠定基础,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只有在这种生态意识的引领下,才有可能形成为了共同福祉的良好生存世界。

四、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启示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从经济基础的角度剖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环境的破坏,揭示资本主义制度是全球生态危机的根源,并直面“马克思无生态思想”的质疑之声,从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历史唯物主义等理论维度挖掘历史唯物主义所蕴涵的生态思维,并根据新陈代谢断裂这一概念对马克思的物质变换裂缝理论进行重构,认为只有建立生态社会主义才能破解生态灾难。

有机马克思主义从上层建筑的角度对二元对立的现代思维的反生态性进行分析,认为“现代性”才是生态危机根源所在,独辟蹊径地结合了怀特海的过程哲学,并肯定了马克思的阶级分析理论,将有机马克思主义与特定民族形式的文化相结合,强调精神领域的重要性,主张进行教育改革来培养人们的共同体意识以应对生态危机,并在有机生态思维和共同体价值观的引领下构建一种为了共同福祉的生态文明社会,由此将有机这一涵盖性术语通过可持续的发展、融入具体历史和文化、建设性后现代、基于过程思想、共同体取向等生态的文明特征充分表达出来,表征一场全球的后现代历史运动。

不管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生态社会主义,还是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第三条道路”,其理论实践本质都是生态思维与社会主义原则的有机结合,两者都强调不能一味追求利润增长,也都关注生态公平和正义,并且都在为实现经济系统与生态系统的平衡进行积极的理论尝试。这些真知灼见有利于激活马克思主义理论所固有的价值潜能,拓展生态文明的理论视野,并为各国政府作出积极应对的生态策略提供了某种借鉴,也为人类建立共同福祉的社会提供了某种参考的价值,对于我国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如何更好地进行社会主义的生态文明建设以走出生态困境,提供了可供选择的思路和方案。

第一,坚持有机思维,发展长远视野。我国的经济增长方式主要以资源消耗和环境破坏为代价的粗放型发展方式为主,生态价值取向被长期忽略,表面上我国经济增长迅速,实现了跨越式发展。然而,环境状况已四面楚歌,大气污染、河流污染等一系列环境问题频发,并威胁着我国社会的稳定发展和人们的生存环境。在我国民族地区更是如此,这些地区大多由于经济技术水平相对滞后,过度依赖自然环境,采取“涸泽而渔”式的发展模式,“个人中心主义”泛滥,以致资源被肆意采掘和浪费,这与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价值追求相悖,发展理念的变革迫在眉睫。我国民族地区真正需要的是一场思想启蒙,去唤醒人们内心深处的生态、整体意识,树立生态文明理念,将自身融为大自然生态系统中的有机一员,终止对环境的无情破坏,从根本上和谐人与自然的关系。同时,还需突破传统意义的狭隘视野,将视线扩展到人与社会、人与人自身的关系上。我国部分民族地区个人利益冲突的发生,很有可能会影响社会的稳定,需要从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出发,挖掘其内在的和谐理念,将个人利益融入社会的整体利益之中,建设一个融洽发展的和谐社会,沿着生态文明之路走下去,实现人、自然、社会的共同繁荣。

第二,关心弱势群体,建设乡村共同体。有机马克思主义指出气候变化首先是由这些富人而非穷人的消费方式造成而最后为其承担后果的却是贫苦的人,因而应该从国家、社会、个人等多层面上给予这些弱势群体以关心和保护,保障其基本的生存和追求更好发展的权利,这与我国坚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思想高度相一致。当前,我国民族地区整体发展相对滞后,人均收入水平整体不高,居民收入渠道单一,发展性消费支出所占比重很小,加上自然灾害发生,家庭负担更为沉重。处于相对贫困境遇的人们为了获取更多的生活资料,有时无视自然规律和生态平衡,肆意砍伐、盲目开垦,就短期而言,人们取得了生活资料,维持了基本生存所需,然而在长远发展视角下,这种粗鲁利用自然的方式必将导致生态系统丧失平衡,致使自然灾害频发。人类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自然也有保护自身体系完整的权利,我们需要借鉴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与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理念,从生态价值取向出发,强调社会经济的发展应尊重客观规律,将地区发展与生态平衡统一起来,并积极倡导乡村文明的繁荣与发展,破除城乡二元结构的体制障碍,充分尊重我国民族地区的特殊性,加快推进乡村及社区共同体建设,“建设一个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农民尊重型、社区繁荣型、审美欣赏型的有机的五型新农村”,最终实现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价值追求,这已势在必行。

第三,倡导有机教育,培育共同体意识。倡导有机教育是有机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主张之一,指出教育的功能在于培养学生与世界一切生命体共生共荣的价值观,从根本上塑造和培育符合生态文明价值理念的“全球公民”。长期以来,我国教育发展及教育资源分配地区差异明显,民族地区整体教育水平及发展模式处于相对滞后状态,人均教育资源相对匮乏,教学方式及传授理念较为陈旧。近些年,虽在“人才强国”战略的动力驱动下,民族地区整体教育水平有了一定提升,但依旧不能很好地满足新时代下对创新型、综合型人才的发展需求,而在生态危机步步紧逼的今天,民族地区在建设生态文明所需要的以“共同体”意识为价值取向的人才培养方面更显薄弱,这已成为社会和谐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的藩篱和短板。因此,加快推进民族地区教育功能和教育理念变革,培育学生们实现对内在自我意识的深刻反思和对外在实践活动的积极践行的观念,应成为我国民族地区现在以及将来教育改革的重点方向。我国民族地区应立足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精髓,挖掘其中潜在的整体性、和谐性思想,形成能够有效推进本民族教育变革发展的实践进程的教育和价值体系,将有机教育和生态教育纳入民族地区高等教育和中小学教育体系之中,突破传统意义上的肤浅说教和片面灌输,把生态理念和“共同体”意识融进日常的课堂教学之中,注重学生有机、生态、整体思维的价值导向,并将其与社会现实发展状况及生态文明建设进程有机结合,进一步检验正在形成的新思维,最终使之成为人们今后自觉思考和解决问题的思维习惯和理念。

由上可见,不论是新兴的有机马克思主义,还是更早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都是一种以生态文明建设为其发展目标、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的理念与实践探索,都为马克思主义的研究领域和理论观点注入了新的活力,尽管两者的研究路径不同,但其理论旨归都是希望探索一条破解人类社会发展与自然环境之间矛盾的道路来应对当代世界所面临的生态危机。这对我国如何跨越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卡夫丁峡谷”走出一条规避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道路有一定的启示作用和参考价值,对于目前及今后我国民族地区的社会发展与治理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但需要注意的是,作为诞生于资本主义社会母体之下且尚未成熟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无论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还是有机马克思主义都不可避免地存在某种局限性。

第一,有机马克思主义在批判历史决定论的同时却也将马克思主义建立在现代性的维度上进行思考,并认为马克思主义只肯定政治经济力量却忽视了文化因素的影响,显然对马克思主义理论认识不够充分,尽管它认为世界是普遍联系的统一整体,任何一个维度都没有办法永远起决定性的作用,非人世界同人类社会具有同等的地位,认为资本主义结构及其实践不但在蹂躏人类本身同时在蹂躏整个地球,主张建立一个生态的宇宙秩序,但却将马克思主义在某种程度上看作是主张二元对立的现代性思维,认为马克思只关注人类社会状况而将自然界视为阶级斗争的背景。这种误读反映出有机马克思主义并未肯定马克思主义的全部理论,只是以怀特海式的马克思主义为理论前提。实际上马克思主义虽然没有对人与自然进行专门论述,但其所称的“类存在”正是表明生物系统和人类社会生态系统内其他主体间的相互联系,并以“人类与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11]249为终极价值取向。显然,其从未忽视这两者间的有机联系,实际上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是进入新哲学的重要转折点,结束了黑格尔所主导的“绝对精神”的统治地位,推动历史向更好的方向前进,有机马克思主义只停留在了表面现象并未真正理解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实质,并且这种文化嵌入式的马克思主义并非指将西方的过程思想融入马克思主义中。马克思主义作为揭示自然界、社会及人类思维的客观发展规律学说本身就具有丰富的过程思想,特别是辩证唯物主义更是深刻阐释了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及一切事物的运动变化现象,如果认为它缺乏有机思维则意味着破坏了理论的整体性及革命性,怀特海哲学不仅无需补充马克思主义反而需要马克思主义深刻的社会批判理论来补充有机马克思主义,因为它并没有将现实的所有维度都涵盖在其研究框架中,仅仅包含着以生态为中心的各种不同文化因素也只是从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层面去思考问题,却很少提及政治经济因素,缺乏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分析与运用,决定了它虽揭示了西方世界的许多现代性问题,但其本质并未将矛头指向经济基础,也并未触及政治制度本身,所以有机马克思主义并未超越马克思主义。虽然有机马克思主义在解决生态问题上提供了许多新见解,但究其理论实质仍存在本质的差别,远未达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高度与深度,只是一种简单的文化嵌入并存在着一定局限。实际上马克思主义虽将经济条件看作是社会发展的基础,一直强调它的决定性地位,但从未忽视过政治、文化因素在人类历史进程中的地位,“经济上落后的国家在哲学上仍然能够演奏第一小提琴”[12]704,社会经济分析在包括生产与资本问题的同时远远超出了这两个范畴,思想、信仰、文学艺术等所有这些因素在反映社会的贫富差距和社会的不公正方面均发挥着重要的影响。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对现代主义历史观提出了大胆假设,但却由此曲解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质,远未达到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全面而深刻的批判。

第二,还需要警惕的不单单是有机马克思主义还要注意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尽管它在揭示生态危机根源时对当代资本主义制度进行直接批判,但在对问题本质的分析方面常常表现出很多矛盾,比如对科学技术的态度,在解决生态危机的途径方面也游移不定,虽然主张生产方式的变革,但根本设计仍主要被滞留在观念领域。虽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力图规避浪漫主义的局限,却仍或多或少地局限于理论层面的反驳立场,从而使其对当代资本主义的批判带有纯意向伦理学的色彩。

第三,这两种生态文明观都是在囿于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范畴上提出的应对措施,却忽视了生产力才是推动人类社会转向新文明形态的最终决定力量,所强调的也主要都是经济增长方式与生态环境之间的矛盾,这有别于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主要矛盾。所以在面对外来文化时,我们既要以开放的姿态同西方现当代的理论保持积极的对话,更要以一种审视的眼光来对待这两个国外马克思主义流派,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尤其在“回到马克思”与“朝向中国问题”之间要保持适度的张力,并充分利用我国现有的制度和文化优势来构建生态文明。

[1]Andre Gorz.Critique of Economic Reason[M].Boston:South E-nd Press,1 989:113.

[2][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

[3][英]怀特海.科学与近代世界[M].何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4]A·F·Pomeroy.Marx and Whitehead [M].New York:Sunny Press,2004.

[5][加]本·阿格尔.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6]马克思,恩格斯.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7][美]大卫·格里芬.后现代科学[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

[8][英]怀特海.过程与实在——宇宙论研究[M].杨富斌,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

[9][美]菲利普·克莱顿,贾斯廷·海因泽克.有机马克思主义[M].孟献丽,于桂凤,等,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

[10]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3.

[1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1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十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任屹立)

Theoretic Comparison and Enlightenment of Organic Marxism and Ecological Marxism:An Survey from Ethnic Ecological Perspective

YU Shuang
(Institute of Marxism,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Jilin,China)

There are two ecological culture values in current overseas research which deserve attention-Ecological Marxism with Forster as representative and Organic Marxism with Clayton as representative.They share something in common as taking ecological awareness as value focus,but they also differ in analysis of crisis root and in solutions with different theoretic critical perspectives.The former takes“matter changing concept”by Marx as theoretic basis,points out that the crisis root is capitalist system and supports ecological socialism.Based on Whitehead’s process philosophy,the latter points out that the root is in modernity and supports an all-sharing organic entity.Although with different solutions,both have epoch significa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ecological view in Marxism.Especially,the courage that Organic Marxism has to criticize capitalist reality and the effort it makes to build a new ecological society are meaningful theoretic and practical references for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construction in China.It also provides a possible strategy for ecological development in Chinese ethnic areas.

Organic Marxism;Ecological Marxism;modernity;capitalist system;ecological civilization

A81

A

1671-0304(2017)05-0051-09

URI:http://kns.cnki.net/kcms/detail/65.1210.C.20171020.1352.016.html

2017-04-15 [网络出版时间]2017-10-20 13:52

2016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经济思想研究”(16CKS034)。

于爽,女,山东临沂人,东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部研究人员,主要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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