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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语习得中概念迁移的方向性研究

2017-04-02□李

关键词:二语母语层面

□李 勤

二语习得中概念迁移的方向性研究

□李 勤

概述概念迁移的理论基础及内涵,从语言迁移方向性维度论述母语思维束缚力在二语习得中的顺向迁移现象和汉英语言接触中的逆向迁移现象,并从深层认知概念层面做出解释,指出概念迁移方向性研究对二语习得的指导意义以及在外语语言教育中要注意的语言文化权力和国家利益问题,为二语习得研究和外语教育提供理论和实践支持,体现了语言迁移研究的新进展。

二语习得;概念迁移;迁移方向

一、引言

语言迁移研究自20世纪50年代兴起,经历了70年代的衰落和80年代的再崛起,发展至今,在研究视角、研究内容、研究维度和研究层面上都有了新的突破。20世纪90年代理论语言学、二语习得、心理学和认知科学的发展与融合促使人们重新思考语言与思维的关系。1998年坦普尔大学的Pavlenko对二语习得中语言文化与思维的关系作出论述,首次提出“概念迁移”假说。2008年Pavlenko和美国俄亥俄大学副教授Jarvis经过十几年的系统研究合作发表《语言和认知中的跨语言影响》(Crosslinguistic Influence in Language and Cognition),对概念迁移进行了首次系统的理论阐释。他们在著作中提出了语言迁移十个维度分类方案,指出从方向性维度来说迁移可以是顺向、逆向、侧向和双向-或-多向的[1]112-171。语言迁移研究领域领军人物Odlin支持“概念迁移”这一说法,并指出语言对思维的影响会体现在第二语言,甚至第三、第四语言习得中,且影响是双向的[2]。从目前语言迁移理论的发展趋势看,迁移理论的完善必须要有更多实践支撑。从学者们的研究倾向上看,母语对二语习得影响的研究较多,而二语习得对母语影响的研究没有受到足够重视,语言迁移方向性维度的两个对等方面―顺向迁移和逆向迁移所受的关注差异较大。从语言迁移方向性维度探讨概念

层面语言迁移现象并分析其原因有利于从深层认知层面解释二语习得中的语言迁移现象并让人们注意到外语语言教育中的语言文化权力和国家利益问题,同时也为概念迁移理论的完善和修正提供更多研究支撑。

二、概念迁移

(一)概念迁移的理论基础

Jarvis和Pavlenco认为用语言相对论解释语言迁移现象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语言迁移研究中最重要的成果[2]112-171。19世纪德国思想家威廉·洪堡特最早提出语言相对论,他认为每一种语言都是民族思维的历史积淀,折射出一个民族观察、感知和理解世界所独具的思维范式[3]。萨丕尔和沃尔夫继承了语言相对论的核心观点,认为语言、文化和思维是相互关联的,并对该观点进一步扩充最终形成“萨丕尔-沃尔夫假说”。沃尔夫指出“语言相对性原则”是指不同语言使用者受语法影响会产生不同的行为,对相似的外在观察也会作出不同的评价,最终会产生不同的世界图式[4]。沃尔夫假说在西方学术界曾经遭到质疑,乔姆斯基普遍语法理论的提出使沃尔夫假说一度遭到否定。沃尔夫的观点后来发展为强式和弱式两个流派。强式假说认为语言决定思维方式,这一观点已不大被人接受。弱式假说认为思维方式的跨文化差异是相对的,语言结构只是影响人们的思维方式。Odlin认为“弱式”语言相对论认为的语言影响认知立场是可信的[5]71。2008年,Jarvis和Pavlenco的著作《在语言和认知中的跨语言影响》澄清了过去学界对“萨丕尔-沃尔夫假说”的曲解和误解,从迁移研究中为语言相对论找出实证支持,促使人们重新审视语言相对论,而语言相对论的发展完善又为概念迁移研究提供了理论支撑。

(二)概念迁移的内涵

语言迁移研究在经历了对比分析假设时期、中介语假设时期和认知理论时期后,人们开始对迁移发生的心理机制感兴趣,概念迁移应时而生。概念迁移的内涵可以从理论和视角两个方面来阐释:首先,可以把概念迁移理解为一种理论假设。Odlin认为概念迁移实际上就是二语习得领域涉及语言相对论的研究[2]26。Jarvis指出概念迁移主要探讨深层的非语言(或超语言)概念表征对学习者或双语者母语和二语使用的影响[6]。另外一种语言习得的概念和概念化模式的干扰,会影响语言使用者当前语言的理解和产出[7]。其次,可以把概念迁移理解为一种研究视角,即通过提出的概念迁移理论机制来开展实际的迁移研究。Jarvis & Pavlenco指出具体的概念迁移研究可以从物体(object)、情感(emotions)、人称(personhood)、性别(gender)、数(number)、时间(time)、空间(space)和运动(motion)等八个基本概念域的语际差异着手[1]122-148。其中物体、情感、人称、性别、数是以语言为媒介的概念域,时间、空间和运动是感知和归类我们周围客观世界的概念域。二语习得过程中,母语概念会在认知层面影响学习者对二语的理解和掌握,学习者会把二语信息和某些母语心理表征重新连接,并对其进行概念重构,重构的过程可能是新的概念范畴的发展或现存概念范畴的重组,每个概念域中的跨语言差异都可能会导致概念迁移。

三、二语习得中概念迁移的方向性研究

根据目前二语习得界广泛认同的Jarvis & Pavlenco的语言迁移分类方案,语言迁移现象可以从十个维度进行分析,但实际研究中并不需要十个维度全都涉及。从方向性维度研究概念层面的语言迁移现象可以清楚的看到母语和目标语在概念层面间的相互影响,可以为语言表层的迁移现象找到认知根源上的解释。

(一)概念层面的顺向迁移

母语思维在二语学习过程中的影响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沃尔夫认为母语对人的思维有一种约束力(binding power)[8]。Jarvis指出母语概念系统构成二语使用的一个潜在的影响源[9]。二语习得过程中,学习者经常产出目标语可接受但却明显带有母语痕迹的外语表达,姜孟把该现象定义为“隐性不地道现象”,并认为该现象是由于学习者强大的母语概念能力所致[10]。在讨论概念迁移的方向性时,我们可以看到大量源语言向目标语迁移的例子。

以物体域为例,中国人对英语中的“Sandwich”“Hamburger”“Burger”的理解通常是面包中间夹蔬菜或肉。中文世界中“三明治”和“汉堡”的主要区别是是所用面包的形状。用小圆面包“bun”做的叫“汉堡”,用方形面包“bread”做的叫“三明治”。对中国人来讲这三样食物其实都差不多,但英语国家的人却分的很清楚。面包内夹肉饼的就是“Burger”,夹牛肉饼的是“Hamburger”,夹其他食材的就叫“Sandwich”。区分的标准是里面所夹食材的种类。反过来英美国家的人对中国食物的区分也明显带有本民族的思维印迹,中国的“馄饨”“饺子”“抄手”“生煎”等诸如面皮里包菜或肉的食物都可以称为“dumpling”。这些差异固然有词汇语义的负迁移因素,但也和我们的思维习惯有关。中西方的饮食文化决定人们关注的重点不同,西方人根据原料来区分食物的种类,而中国人更关注的是食物的形状及烹饪方法。由此看出,学习者在进行概念重组、重新连接这些食物词汇和某些心理表征时其母语思维对二语概念的习得具有相当大的约束力。再以目前讨论较多的空间迁移为例,不同语言的空间概念编码方式存在差异,语言学家把空间参考框架分为三类:绝对框架(absolute frame),内在框架(intrinsic frame)和指示框架(deictic frame)。绝对框架是指用东、西、南、北描述空间,内在框架是以所谈论的事物为参照点描述空间,指示框架是以信息发出或接受的对象为参照点描绘空间。大部分语言都同时使用这三种框架,但倾向不同。如英语说话者喜欢从被讨论物体为出发点来描绘空间,倾向于使用如at the back of(在……后面),at the bottom of(在……底部)这样的内在框架语言,德语说话者则偏向于从说话者和听话者视角表达空间位置,倾向于使用如to your right(在你右面),behind you(在你后面)这样的指示框架语言,不同语言使用者对空间关系的表达体现出母语的思维倾向,尽管这样的表达并不影响交际的成功性,并且在目标语中也是可以被接受的,但这种差异确实体现了母语思维在二语概念层面上的顺向迁移。

(二)概念层面的逆向迁移

作为语言迁移同一维度两个对等的方面,顺向迁移和逆向迁移理应受到同等待遇,但目前语言逆向迁移研究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专门从概念层面探讨语言逆向迁移的研究几乎没有。最早发现英语对现代汉语影响与渗透现象的是语言学家王力先生。中国港、澳、台地区的学者也较早意识到英语对现代汉语的影响,并在英语词汇借用现象进行过研究。近年来,随着英语的强势渗入国内学者也开始关注这方面的研究。最近有研究发现英语专业研究生表达拒绝时使用“不用”或“不行”这样直接拒绝方式的频率明显高于非英语专业学生,在涉及隐私问题的回答时,这部分学生多采用“不方便”或“保密”等回答,比较而言,非英语专业学生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则比较委婉[11]。从概念层面上看,这些简单、直接的回答方式明显受到英语线性思维模式的影响。根据王文斌教授提出的观点,英民族认知世界偏重于时间,而汉民族则偏重于空间[12]。时间是线性、连续的,而空间是立体、离散的。这种深层思维模式特点形成了英语的线性、分析、抽象特点和汉语的螺旋形、综合、形象特点。受时间线性、单项、不可迂回特点的影响,英美国家的人在表达拒绝时倾向于使用直接、明了的方式。英语专业研究生的拒绝方式体现了目标语在概念层面上对母语思维的逆迁移影响。何烨通过对报刊语料的历时分析发现改革开放后中文报纸新闻版面的文章平均句长陡增[13]。这种现象表面上是受英语句法结构影响所致,实际上也可以从深层概念层面找到解释。根据英汉语言思维特点分析,英语句子的主语和谓语构成句子的主干,其他成分在沿着主干延伸的过程中遵循时间的线性、连接性和延续性规则,不可离散。因此,英语句子大多呈绵长的线性延伸。而汉语语言体系中的成份呈离散的空间聚合关系,句与句通过语义贯通,不需要形式上的连接,体现出形散神不散的语言特征,因此汉语短句较多。语言是思维的载体,根据语言相对论观点,语言影响其使用者的思维方式和思维习惯。英语的强势渗入对现代汉语表层结构产生了影响,也在深层认知层面概念层面出现了逆向迁移。

四、概念迁移方向性研究的意义

(一)对二语习得的指导意义

语言是形式和意义统一的社会共享的符号系统[14]。对二语学习者来说,学习语言的特定形式结构和学习与这些形式结构紧密相连的概念结构同等重要。当二语学习者掌握一定数量的外语表达形式,却缺乏与之相关的概念结构时,学习者常按照母语思维对要表达的内容进行编码并根据母语概念系统生成相关交际信息。母语形式手段的借用常导致符合二语形式结构,却不具有二语语义内容的非地道、非标准产出,在深层概念体系上与二语很不匹配。因此,二语习得应重视社会文化环境因素的影响,不能把语言看作是形式与意义截然两分的系统。另外,二语底层概念的习得与内化和表层语言结构的学习过程可能并不是重合的,学习者受母语概念系统影响而产出的非地道表达会持续很长时间,且概念的内化需要持续循环的学习,是一个比仅习得语言表层结构更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即使语言能力已经很高的学习者也可能一直受到母语“束缚力”的控制。因此在教学中教师应创设语境,有意识的引导学生注意二语的思维方式和习惯,促进学习者二语概念体系的形成。同时教师还应注意概念的发展变化过程相互关联,二语与母语相互影响,应充分利用母语的积极作用促进新概念的内化。

(二)对外语语言教育的启示

随着全球语言文化交流的深入,概念层面的迁移现象将会引起更多关注。承担语言教学任务的教师和语言政策的制定者应意识到语言文化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化交流中各文化之间的力量是不平衡的,所谓的强势文化和弱势文化是由综合国力决定,弱势文化有被同化的风险。语言之争的背后其实是语言文化权力和国家利益的争夺。目前我国仍处在发展阶段,很多领域需要学习他国先进经验。这一过程势必会伴随着外来语言文化和思维方式的传入。外语教育应注意到语言教学中涉及到的国家文化主权、身份认同等问题。教师对学生受英语思维影响产出的不规范汉语应及时提醒,引导学生作出理性的语言选择以避免盲目的崇洋媚外和简单模仿。同时注意培养学生的元语言意识,引导学生注意语言与语言使用者身份问题。另外,在大力推广英语学习以更快吸收发达国家先进经验的同时,还应加强母语学习,注意汉语的规范性使用,利用汉英语语言接触机会学好英语,同时吸收其他语言文化中的有益成份丰富完善我国语言文化,使汉语更有生命力。

五、结语

概念迁移是语言相对论和二语习得研究的交叉领域,其研究的深入不仅促进了语言学理论的发展也推动了二语习得研究。概念迁移研究让人们意识到习得一门语言的同时也是在习得该语言所包含的思维方式。从方向性维度探讨二语习得过程中语言接触的相互影响对提高二语习得效率,发展完善母语水平、培养学生正确的语言态度很有意义。从概念迁移的方向性维度对学习者二语产出尤其是语言表层结构上的误用做出解释是可以进一步深入研究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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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9

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SLA中基于语言相对论视角的概念迁移研究”(2015SJD797);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时期中小城市语言环境建设研究”(2015SJD798)。

宿迁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 宿迁,223800

李 勤(1978- ),女,宿迁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H 08

A

1008-8091(2017)02-01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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