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中的“二元对立”文学结构主义解读
2017-04-02吴秋生
□吴秋生,韦 丽
(皖南医学院 公共基础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
《洼地》中的“二元对立”文学结构主义解读
□吴秋生,韦 丽
(皖南医学院 公共基础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
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是英国当代著名小说家,其作品《洼地》中存在着明显的二元对立。文章通过分析小说中环境描写、人物性格塑造以及主题意义等方面的二元对立来展现作品的独特结构魅力,为解读《洼地》提供一个新的视角,揭示小说的深刻蕴涵:二元对立的形式之下,世界的本质恰恰是多元化的。人们需要用多元化的眼光来客观看待和包容这个世界。
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洼地》;二元对立;结构主义
格雷厄姆·斯威夫特(Graham Swift)是蜚声海内外的英国小说家。1983年,他的第三部长篇小说《洼地》问世。凭借此作品,年仅34岁的斯威夫特获得了久负盛名的布克奖提名。1996年,其第六部长篇小说《杯酒留痕》一举夺得了当年的布克奖。作为世界文坛上影响最大的文学大奖之一,布克奖也是公认的当代英语小说界的最高奖项,该奖的获得奠定了格雷厄姆·斯威夫特在英国当代文坛的重要地位,他也由此成为当之无愧的文学大师。获得布克奖提名的《洼地》,也曾获得过《卫报》小说奖、温尼弗莱德·霍尔特比纪念奖和意大利的普雷米奥·格林泽恩·卡伏尔奖,是百位哈佛教授推荐最有影响的书之一,曾入选《泰晤士报》“60年60佳作”[1][2]。小说后来也被改编成电影,深受观众的喜爱。
《洼地》故事的叙述者汤姆是位中学历史老师。在他最后的几堂历史课上,面对学生,讲述了他父亲克里克氏和他母亲阿特金森氏两大家族的历史故事。同时也追忆了他自己和妻子玛丽的故事。如今人到中年的他,人生陷入困境:妻子玛丽变成精神崩溃的窃婴者;他自己也将被学校辞退。为了找出人生何处出了差错,他开始追忆和梳理自己的生命历程。汤姆以东英吉利什湾沼泽地带为故事的背景,讲述了现下的危机是如何根植于他的青春期经历、他的家族史、芬斯区的沧桑乃至整个人类史[2]。
近年来《洼地》的学术价值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关注,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国内一些学者对《洼地》的研究,主要是从互文、生态批评、伦理、历史叙事等角度来进行分析。笔者在本文中将从结构主义二元对立的角度出发,通过拆分小说中的各种二元对立项,再把它们组合成一个完整有机的系统来分析《洼地》的特色,以期更深刻地理解格雷厄姆·斯威夫特的创作风格和人文情怀。
一、二元对立理论
在西方的结构主义思想中,历来有着本质和现象二元对立的认识。二元对立是结构主义的基本分析方法。结构主义之父——列维·斯特劳斯说,结构主义所要研究的中心课题,就是从混乱的现象背后找出秩序来。这种研究旨在识别作品的深层结构,发掘作品的二元对立模式。列维·斯特劳斯在神话研究中发现,神话表面看起来有很大的随意性,但都表现了人类所面临的一些共同的生存悖论。他认为这些无法回避的矛盾难题所构成的二元对立模式正是神话的深层结构,所有的神话都存在着二元对立关系。这种二元对立模式不仅存在于神话结构中,也存在于各种叙事作品中[3]。
作为一种文学批评方法,结构主义批评家往往把一部文学作品分解成一个个相互联系又相互对立的元素,再把这些对立项组合起来使之成为完整的有机系统,用二元对立的思考方式去探究文学内部的潜规则[4]。运用二元对立模式分析《洼地》的结构和内容,同样我们可以发现其中的很多二元对立项,下面拟从三个方面进行阐释。
二、《洼地》中的二元对立
(一)家族生存环境的对立
自然环境是人类得以存在和延续的物质基础,《洼地》中汤姆父母两大家族赖以生存的原始自然环境截然不同。
1.克里克氏:水族。汤姆的父辈克里克氏居住在芬斯地区。“关于芬斯的一个重要的事实是:它曾是一片水域”。克里克氏祖先们起初靠水而生。“我说的是我父亲的祖辈们。因为我的姓氏是克里克。他们插鱼捕鸭”。虽然后来在外力的驱使下,克里克氏被迫成为陆地居民,“又或许,他们并未结束水上生活;或许他们成了两栖居民。因为你若要为陆地排水,便得与水有亲密接触;你得知道它的习性”。汤姆的父辈们后来又改造水,祖辈都与水结下不解之缘,称他们是水族名副其实。
2. 阿特金森氏:陆族。汤姆的母辈阿特金森氏居住在诺福克山区,“其中一位姓阿特金森——来自利姆河起源并向西流入乌斯河的群山间”,“很早以前就搬到诺福克的山上,成为单纯的牧羊人”。“乔赛亚·阿特金森所耕作的那块土地必定与众不同,因为人们都传说他的大麦做出来的麦芽不仅品质超群,而且有一种魔力。阿特金森家族则靠啤酒发财致富”。汤姆的母辈们靠土地赚得家族的第一桶金。土地是他们最原始的衣食父母,称他们是陆族毫不为过。
(二)家族人物性格的对立
《管子》一书记载:“地者,万物之本原,诸生之根菀也,美恶贤不肖愚俊之所生也。水者,地之血气,如筋脉之通流也,故曰水具材也。”[5]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品性的形成和发展都离不开自然环境的影响和作用。《洼地》中,汤姆的父母两大家族生活自然环境不同,生存方式不同,因此也造就了他们人物性格上的整体不同。
1.面对自然
“水族”尊重自然。曾经的芬斯地区是一片净土,克里克家族“如童话般地生活在这里”。“起初,人们想要开垦陆地吗?对那些靠水而生的人们,对那些不需脚下有坚实大地的人来说,并非如此”。虽然日子过的因循守旧但也怡然自得,因此在罗马征服者和荷兰入侵者到来时,“水族”们极力反对。“赫里沃德保卫着同一个伊利高地,看着围攻的诺曼军队在可怕的泥沼中挣扎溺毙。那时的土地大部分还是水域”。荷兰人在洼地积极实施他们宏伟的排水工程时,“又如那些拆除古老堤防的人,一旦被捉到就会被活埋在他们自己砸开的豁口中。还有那些割断英王查理的排水工们的喉咙,把他们的尸体扔到他们受雇排走的水中的人。我说的是我的祖先,是我父亲的祖辈们,因为我的姓氏是克里克,在查理时期有时被写成‘科里奇’或者‘克里奇’,在那些蓄意破坏排水工程的人的名单上,可以找到这个姓氏(这是我钻研当地档案文献一整天的发现)”。
后来在外力驱使下,为了维持生计,克里克氏被迫结束了水上生活。然而,克里克人仍然向往那片洼地,坚信人们对大自然的改造以及对征服大自然后的沾沾自喜,迟早要被洪水再次淹没。
面对阿特金森家族排水造田乃至最后利姆河通航,克里克家族也有着自己固有的冷静。“而也许克里克一家——父亲威廉和两兄弟弗朗西斯及约瑟夫——也在利姆河岸边的某一处注视着这一切。但他们并没有像其他旁观者那样热烈欢呼。他们天性淡漠,不容易激动。而尽管他们也为自己参与修建这条能够通航的河流感到自豪,但他们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久的。而所有向前进的事物总有一天会倒退。这是自然世界的法则,也是人心的法则”。这些都显示了克里克人始终不变的敬畏自然、尊重自然的品性和坚定信念。
“陆族”破坏自然。出于经济发展需要,阿特金森家族的祖先们开始对大自然疯狂改造——修建排水渠。
威廉·阿特金森告诉托马斯河流的钥匙,就是“排水道”。他示意儿子看地图,指出在凯斯林建造麦芽加工厂,将为家族带来财富。
托马斯谨记父亲教诲,“开始购买利姆河沿岸的湿地。托马斯·阿特金森研究陆地排水系统的原理,研究河流流速和淤积。人工排水的功效如何以自然河流增加的可排泄水量来测量。河水的流速如何与水量成正比,而淤泥又如何与流速成反比。他运用这些原理,获得不少成果。他咨询并雇佣了一大批测量员、工程师和工人”。经过托马斯艰苦的垦荒,对大自然规律的无视,“到‘特拉法尔加之战’那年,托马斯已经将利姆河沿岸一万两千英亩的水排尽,建造了二十多座堤坝,使用了大约六十台风力水泵……而从凯斯林到艾普顿——水路距离约九英里——沿河都筑堤造堰以控制水流……十五年来他与水、淤泥和严酷的冬天气候作战”。“1809年,他成为利姆河排水委员会的主席……向西接着建造新河堤。在他无法买到土地的地方,他就买下合作权。挖掘霍克威尔渠以帮助解决利姆河下游北部一块棘手区域的排水问题。已经确定在利姆河与乌斯河交汇处两英里的地方,修建一座堤坝和通航水闸,用以控制河水的流入量......也已买下吉尔德赛北部郊区乌斯河西岸一处作为码头进行开发”。
阿特金森家族排水造田,同时还让工人在这片洼地建造了大批的水闸和大坝。这一切行为适得其反,极大地破坏了自然界以往的平衡状态。物极必反,最终导致了先后几次洪灾的爆发。
第一次,“1815年和1816年的冬季,雨水让利姆河暴涨,冲垮了艾普顿到霍克威尔的堤岸,淹没了六千多亩新近开垦的耕地”。第二次,“1874年10月的这场洪灾中,一万一千英亩的土地有一年无法耕种。二十九人淹死,八人失踪……大水对房屋、高速公路、桥梁、铁路、排水道和水泵造成的破坏已无法确切估算。”“大雨让利姆河对限制它的河岸表现出无比的蔑视……阿特金森水闸的闸门被冲开……大水冲进托马斯·阿特金森曾经的住宅的前门……让凯斯林大厦里的阿特金森一家在大雨的第二天——有如逃难一般地离去”。洪灾之后,阿特家族的麦酒由于洪水掺杂,成为了次等品,啤酒厂利润逐渐萎缩。阿特金森家族事业的最终衰败,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对自然规律的无视,对大自然的疯狂破坏。
2.面对事业
“水族”安于现状。生活在芬斯地区的克里克人,长期面对大片沼泽。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地理环境让他们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汤姆出外上学及工作后搬到伦敦之前,“水族”祖先最远距离的迁徙,只是搬到了距离原聚居地六英里以外的地方,因此与世隔绝的他们容易知足。“雅各·克里克从未见过广阔的世界——尽管有人说芬斯的天空已足够大了。他从来不知道魁北克或波士顿发生了什么事”。视野的狭窄使得他们对未来缺乏长远规划,得过且过、安于现状。这样的地貌还有一个显著的特征:“这片土地是一片平坦的土地。平坦,一成不变,单调乏味的平坦”,也因此“雅各·克里克身上还显现我父亲家族的另一个特点:他们是墨守成规的人”。
在洼地上的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无论外面的世界发生着怎样大的变革,他们每日每年所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开垦沼泽地。洼地上的土地“从未被开垦完,只是一直被开垦着”,因为它时时刻刻都受到海水的侵蚀,都有淤泥的沉积。洼地上的生活一成不变,尤其是汤姆的父辈祖先世代在洼地上从事着同样的工作——与淤泥抗争。他们周而复始的劳作,生活单调没有变化。在洼地上整日与海水和淤泥抗争的人们也清楚地知道,他们每日的辛劳并不会产生什么真正的变迁,洼地上“所有的景致几乎都接近于无”[7]。
“陆族”积极进取。陆地孕育的阿特金森家族则有着脚踏实地的实干精神。他们乐观、有梦想,视野广阔,志向远大。伴随着英国工业革命的迅猛发展,“陆族”在乔赛亚和威廉父子手里,利用自家高地种植的优质大麦,成功地控制了诺福克山区的酿酒产业。然后,威廉的儿子托马斯成为第一位进入芬斯地区发展家族产业的阿特金森人。“托马斯·阿特金森以最低的价格一点点买下了利姆河畔的沼泽地和泥煤地。他聘请勘测员和排水、清淤专家。他自信而有远见,乐观并充满活力,绝无冷漠迟钝之性情。他为全区的人提供了工作和未来”。这期间,作为外乡人,托马斯遭遇了洼地地方势力的顽强阻挠,水运事业一再搁浅。但凭借陆族素有的积极进取和乐观向上,最终托马斯力挫群雄,成功地将自家的啤酒产业与芬斯地区地产投资、水运交通相结合,在洼地建造了阿特金森资本帝国。后来托马斯的子孙继承家族的一贯扩张理念,在此后漫长的数年里将家族产业进一步发扬光大,并从商界迈向了政界并且颇有声望。“陆族”代言人亚瑟在议会中慷慨陈词,“……我们不是现在的主人,而是未来的仆人”[8]。
(三)家族故事主题的对立
在小说《洼地》中,由于人物众多,故事的多样性、时间跨度的持久性以及背景空间的不断变换导致此部小说繁复错综、气势恢弘。小说涉及到历史、政治、科技、自然、家族、婚姻等等多方面内容。对这些不同内容进行深思,我们可以挖掘出小说反映的不同主题。与家族生存环境的对立、家族人物性格的对立相对应的则是家族故事反映出的种种主题对立。
1.人与自然
人与自然本该和谐相处。《洼地》中水族原本靠水而生,陆族起初也是凭土地优势而获得得天独厚的生存资源,两大家族开始都处于与自然祥和共生状态。然而随着经济利益的驱使,陆族变得过于野心勃勃,丧失了对自然的基本尊重。他们驱使水族人到处排水造田,开挖沟渠,改河引道,破坏自然原有的平衡。最终水陆两大家族都遭受到了自然的惩罚,利姆河几次洪水泛滥[8]。1874年秋季的大洪水使得阿特金森家麦酒味道变了。“啤酒淡了。像水。这是大雨和洪水之后的心理作用吗?或者说洪水真的渗透了阿特金森桶,侵蚀了酿酒厂内部,他们喝的是——罪过啊——掺进来的河水”?“阿特金森家族酿造的啤酒自从洪水之后,自从莎拉的葬礼之后,就和以前的啤酒不一样了……成为了次等品……阿特金森啤酒厂在19世纪后期和20世纪前十年的利润,逐渐但却明显地萎缩”。阿特金森家的逆子,汤姆的外祖父在这次洪灾中比预产期早三周来到了人世。“是什么造成了这次早产?……也许预示着罪恶感和悲伤?或者是因为芬斯区泛滥的水,被冲破的堤坝,上涨的河水……让她自己体内的水也一起溃堤”?不仅如此,雨水把乌斯河与利姆河四周的土地重新变成了以前的沼泽地,让水陆两大家族多年排水造田人为的努力瞬间烟消云散。水族人虽然内心尊重自然,但在生存压力的现实驱使下,也不得已行动上为陆族人做着破坏大自然的事情,最终水族人亨利·克里克也受到了大自然的惩罚。1947年再次爆发的洪灾,“六万亩土地被淹,一万五千人无家可归,两万吨马铃薯……”,恶劣的气候使水闸看门人亨利支气管炎复发,四十八岁,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在大自然的规律下,“人定胜天”注定是笑话。与自然的对抗,终以人类失败告终。两大家族的悲剧,也是人与自然对立的悲剧,深刻地警示了世人尊重自然的重要性。
2.物质与幸福
《洼地》里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婚姻模式:水族后代亨利·克里克和陆族后代海伦·阿特金森看似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陆族阿特金森几代人看似门当户对的婚姻。两种不同婚姻模式的对立,结合初衷不同,结局也自然不同。
托马斯·阿特金森本想收购吉尔德赛酿酒商马修的一半产业,但在和马修商讨过程中,无意中看到马修的女儿。“接着,在私下探询过酿酒商家族的健康状况后,采用了比购买股票更有效果的方式来巩固他在吉尔德赛的目标”。但是对于这位女婿,马修在有生之年“从来没见到托马斯·阿特金森当年许诺给他的财富”。马修女儿比托马斯·阿特金森小二十八岁。当托马斯六十五岁时痛风缠身,无法像以前一样陪妻子外出散步访友等时,他开始对正处于生命黄金时期的妻子横生嫉妒和无端猜疑。在一次犯糊涂中,冲动出手重打了妻子一耳光。妻子莎拉跌倒随之头部被撞,后半生再也没有恢复意识。莎拉与托马斯的婚姻起于年轻美貌与金钱利益的交换,由于缺乏深厚感情基础,丈夫年老力衰时无端猜忌伤害妻子,双重悲剧结尾。
1830年,托马斯的儿子乔治·阿特金森娶了吉尔德赛银行家之女凯瑟琳·安妮·古德恰德。1832年,托马斯另一个儿子阿尔弗雷德娶了农场主之女艾莉莎·哈里特·贝尔,她父亲在利姆河两岸到西艾普顿都拥有大片土地。人人都清楚阿尔弗雷德是在巩固航行利益。兄弟俩的婚姻门当户对,然而人们“把兄弟俩习惯性的严肃态度和无止境的目标与他们对待迷人的妻子这种冷若冰霜的态度联系起来”。“老托马斯和莎拉当年在凯斯林洞房中发出的吱吱声,如今在凯布尔楼那一派虔诚的氛围中已了无回声”。“这兄弟两有典型的恋母情结症状。而乔治和阿尔弗雷德对于事业无休止的热情,难道不是某种性能量的疏导和释放吗?这就像是沼泽区的水一样,虽无法遏制,却可以引导至新的渠道”。两兄弟一共只有三个后代,其中仅有一个儿子亚瑟·乔治来承担未来的希望。“阿特金森的香火到此为止,阿尔弗雷德没有遵守两年一子的原则,也没有用一个新生的儿子来补完这个定律。在我们这个时代不算什么,但对于1838年的成功商人来说,这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对他们来说,生孩子和赚钱一样重要”。1872年,唯一的阿特金森香火继承人亚瑟“娶了大乌斯面粉厂主罗伯特·布里格斯的女儿莫德·布里格斯为妻,从而在阿特金森王国的版图上又添一省”。莫德在1874年大自然报复阿特金森家族的洪水中,比预产期早三周生下男婴。“是什么造成了这次早产?也许是在楼上那个我们相信莎拉咽气的房间里,看到什么而受了惊吓?因为参加雨中的葬礼而引起的压力和激动——谁知道呢,也许预示着罪恶感和悲伤?……”。强强联手的婚姻,几代夫妻物质上固然锦上添花,然而精神上却极其贫乏。夫妻感情的不够和谐,引发下一代子女的心理问题,代代相传,恶性循环直至家族产业破败。
相形之下,亨利与海伦的婚姻却饱含着真爱。作为有钱有势的阿特金森后代,海伦不仅富有,还有着绝世美貌。然而她并没有因此优势去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相反仅仅因为爱,选择嫁给了退伍士兵亨利——当年曾经历过残酷二战,精神上有着恐惧战争的后遗症的一个医院病人。海伦用无微不至的爱治愈了亨利的心病。
虽然亨利只是一个卑微的水闸守门人,收入微薄,物质清贫。但多年来他却把智障继子迪克视为己出。在和海伦结婚后得知此秘密,作为丈夫,他也并没有嫌弃妻子。在妻子病重之时,他日夜照顾不辞辛苦。妻子去世之后,在妻子墓地遍种鲜花并常去墓地探望。对待继子,也一如既往的无私关怀和爱护。
两种不同的婚姻结合模式,恰恰体现了物质与幸福的辩证关系。亨利和海伦之间有着至死不渝的真爱;陆族几代婚姻中却有着沉重的悲剧。究其原因:亨利与海伦的婚姻出于爱而结合,陆族几代人婚姻更多地出于利益而结合。幸福的婚姻固然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作为保障,然而仅仅因为物质利益而成婚,往往也并不幸福。幸福的婚姻并不完全是物质上的门当户对,更多需要的是精神上交流的对等与真挚。
3.知识与力量
培根名言:“知识就是力量”,广为人知;但中国古人又云:“书,既可以兴邦;亦可以乱世。”知识需要把握准确的方向盘,否则它也可能是邪恶的力量,给人带来痛苦和伤害。《洼地》中科技的发达用于战争就是一例。人类科技越来越发达,可科技用于战争永远只是杀戮,毁灭。“这些20世纪的鹅,正离开它们白天散布各地的栖息地(因为它们是夜行者)起飞……所有这些勇敢的飞行员、领航员、炮手和投弹员都是有心的,也都曾经吮吸过母亲的乳汁” 。 “每一天都有母亲失去儿子,每一晚都有轰炸机起飞却再也没有回来”。“这人造的东西,这人工的东西……1943年8月(是的,历史冷静地记录了下来,虽然较早的那场大屠杀规模巨大,但一战中的死亡人数比二战的要少,而且殃及更少的平民),它以会引爆的鹅蛋的形式降临在汉堡、纽伦堡和柏林……”。“后墙篱笆外就是那些收治弹震症患者的医院……战争结束十年之后,当然,所有的战事都结束了,许多对于往事的谈论也已成为往事——有些人仍然活在往事中。而甚至二十五年之后……隆隆的炮弹声在夜空中炸响……那里仍然会有一小部分人——但谁会记得他们?——依旧在过去的战争的剧痛中挣扎,依旧努力地想要忘却……”。科技知识本身没有对错,但当把科技发明用于屠杀、用于掠夺,知识就演变成了邪恶。小说中描述了种种科技发明投入战争后给人类带来的痛苦,恰恰演绎了知识与力量的对立。
阿特金森家族把知识用于过度开发大自然又是一例。“托马斯·阿特金森研究陆地排水系统的原理,研究河流流速和淤积。人工排水的功效如何以自然河流增加的可排泄水量来测量。河水的流速如何与水量成正比,而淤积又如何与流速成反比。他运用这些原理,获得不少成果。他咨询并雇佣了一大批测量员、工程师和工人……”。知识在大自然面前的错误运用,使陆族人收获了暂时的征服自然的胜利与喜悦,然而最终却遭受了自然持久疯狂的报复,所有过去排水造田的努力毁之一旦。面对家族事业的滑坡,家族后代乱伦、智障、自杀等派遣内心的苦闷。家族最终后继无人,悲剧收尾。这就是知识用偏了方向的悲剧,知识最终化为了毁灭人类的杀伤力,知识与力量再一次对立。
人类,一味以自我为中心,认为人定胜天藐视一切,注定是要失败的。有时人需要承认自己的无知。唯有此,才能保持对世界的敬畏,对自然的谦卑,对他人的尊重。万物平衡,世界运转是有规律的。人只有认识到规律的存在与重要性,才愿意去放下身段,认真探究和遵循世界的发展规律,从而将知识真正地化为力量。
三、结语
截然不同的生存环境、生活方式和家族人物性格,两大家族却最后都以悲剧收场。水族的后代汤姆面临失业,被中学辞退;妻子玛丽变成精神崩溃的窃婴者。由于年少无知,堕胎方式的不良,导致玛丽无法再生育,克里克氏家族的命运到此终结。陆族的后代迪克是个先天的智障,更是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跳海自杀,阿特金森一族也到此彻底结束。对立的家族生存环境和人物性格,却没有对立的家族结局,恰恰说明了世界并不是非此即彼单纯的二元对立。相反,世界是多元化的,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非黑即白。水族固然有善良的一面,但是也有他们的墨守成规、安于现状、冷漠迟钝等;陆族虽然唯利是图、不择手段,但是也有坚持不懈、勤于钻研的一面。每个家族都各为自己家族性格中的优缺点,付出相应的命运代价。
德里达说:“在一个传统哲学的二元对立中,我们所见到的只是一种鲜明的等级关系,绝无两个对立项的和平共处。其中一个单项在价值、逻辑等方面统治着另一个单项,高居发号施令的地位。解构这个二元对立,便是在一特定的契机,将这一等级秩序颠倒过来。”二元的真正关系是互补中的对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你我又是有差异的,因此在价值观上每一方都是平等的[3]。
格雷厄姆·斯威夫特说:“小说家要探讨的并不是非此即彼,而是既此亦彼。小说有多种多样的可能性、矛盾和悖论——正如大家所知,这一切就是人生的真实经验。”[2]《洼地》一书对此作了最为生动而雄辩的注释。多元的世界需要我们多元的世界观。小说内容正是与后现代多元价值观和真理多面性的文化语境相互呼应的过程,也是刻画人们在时代发展步伐日益加快时表现出来的困惑与反思的过程[10]。小说中存在的这些矛盾与整个后现代危机和人文困惑是息息相关的,值得我们去深思去探索。
[1] Graham Swift. Waterland[M].New York: Vintage Books, 1992.
[2][英]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洼地[M].郭国良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9.
[3]王先霈.文学批评原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162-164;176-180.
[4]罗素容.小中见大,平中见奇——从二元对立角度看门罗作品《逃离》[J].贵阳学院学报,2012(3):55--57.
[5]刘向,贾太宏.管子通释[M].北京:西苑出版社,2016:78.
[6]郭昕.“水”“陆”争锋中的现代性悲歌——再看《洼地》中的阿特金森家族的兴衰史[J].译林,2012(5):136-147.
[7]苏忱.论《洼地》中的历史创伤书写[J].外国文学研究,2009(1):81-87.
[8]陈丽,石学军 《水之乡》的伦理学解读[J].山东理工大学学报,2015(5):39-43.
[9]金佳. 格雷厄姆·斯威夫特小说《洼地》的动态互文探究[J].当代外国文学,2004(2): 122-128.
本文责编:董 娜
本刊再次入选RCCSE中国学术期刊核心期刊 (2017-2018)
中国学术期刊评价研究项目组近日完成了《中国学术期刊评价研究报告(武大版)(2017-2018)》(第5版)的研制工作。本刊再次入选高职高专成高院校学报类核心期刊。
An Analysis of Waterlan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Binary Opposition
Wu Qiusheng, Wei Li
(Public Foundation Institute, Wannan Medical College, Wuhu, Anhui, 241000)
Graham Swift is the famous contemporary British novelist. There is significant binary opposition feature in his novel Waterland. The whole novel embodies the principle of binary opposition from the aspects of environment description, character building and theme. In this paper,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se binary opposition elements in the novel, the author will show the novel’s unique charm of organization, provide a new perspective for the interpretation of Waterland, and reveal the profound implication of the work: under the form of binary opposition, the essence of world is just diversified. People need use multiple objective view and inclusive vision to the world.
Graham Swift; “Waterland”; binary opposition; structuralism
2017—02—24
2016年度皖南医学院中青年科研基金项目“理想与现实的二元对立与升华——格雷厄姆·斯威夫特小说《洼地》结构主义研究”(WKS201611)
吴秋生(1980—),女,湖北随州人,皖南医学院公共基础学院,助教; 韦 丽(1957—),女,安徽芜湖人,皖南医学院公共基础学院,副教授。
I106
A
1008—8350(2017)02—006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