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彭兆荪崇雅反俗的骈文尊体思想*
——以《南北朝文钞》为中心
2017-04-02张作栋
张作栋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中文系,广西 桂林 541001)
论彭兆荪崇雅反俗的骈文尊体思想*
——以《南北朝文钞》为中心
张作栋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中文系,广西 桂林 541001)
彭兆荪骈文思想的核心是崇雅反俗,而崇雅反俗思想的本质是骈文尊体。崇雅就是推崇“渊雅”,包括语言“渊雅”“义归于渊雅”;反俗就是反对“俳俗”,包括回忌“俳谐”、规避“酬应”。清代骈文的演变主要完成于乾嘉之交,彭兆荪在这个演变中起到重要的理论推动作用。
彭兆荪;南北朝文钞;骈文;尊体;选本
彭兆荪(1769—1821),江苏镇洋(今太仓)人,乾嘉时期骈文文论家。他编选《南北朝文钞》,佐辑《国朝骈体正宗》,通过选本宣扬骈文思想;并有《与宁榕坞书》《与姚春木书》《答姚春木书》《荆石山房文序》等书序文论直接阐发其骈文理论,在清代骈文演变中起到重要的理论推动作用。
彭兆荪的骈文思想已引起学界的关注。昝亮认为彭兆荪骈文理论“以复古、反俗为中心”,并从创作态度、内容题材与艺术风格等方面做了论述。[1]奚彤云《论清代的骈文选本》一文简要介绍了《南北朝文钞》的编选情况。[2]于景祥认为“彭兆荪论骈体,着重在为骈体正名和强调骈散二者异途同源,价值相同”。[3]吕双伟《清代骈文理论研究》通过彭兆荪的骈文主张来阐释《南北朝文钞》的选文,然后就《文钞》的编选体例、取向、不足以及后人的评价做了论述。[4]孟伟《清人编选的文章选本与文学批评研究》介绍了《南北朝文钞》的体例、版本与编选目的、宗旨,并对彭兆荪的骈文创作做了简单评骘。[5]洪伟、曹虹《清代骈文总集编纂述要》介绍了《南北朝文钞》的编选体例与宗旨。[6]上述学者对彭兆荪骈文思想之研究取得很大进展,然对彭兆荪骈文思想内容的概括、本质的探寻与意义的评估仍待进一步加强。
笔者以为,彭兆荪骈文思想的核心是崇雅反俗。其《南北朝文钞》刊刻于嘉庆四年(1799),他在稍后的《与宁榕坞书》中明确指出《南北朝文钞》的编选宗旨——“复俳俗归诸古音”[7]645。彭兆荪其《南北朝文钞引》、案语以及《与姚春木书》《答姚春木书》《荆石山房文序》等文论多次表达对骈文“俳俗”“俳谐”“冗俗”“俗调”“庸音俗体”“伪体”“浮靡”“肤庸”“颓波”的不满,对骈文“渊雅”“雅令”“古秀”“古音”“正轨”“古意”的推崇。对此,清代后期谭莹概括为:“高语起衰缘俗调,让昏表与役僧书。肤庸矫厉归渊雅,驰骋能随笔所如。”[8]“肤庸矫厉归渊雅”也就是崇雅反俗,这是彭兆荪骈文思想的核心。谭献《复堂日记》谓《南北朝文钞》“简而未当,评跋无精旨”[9],恐非确论。
崇雅反俗思想的本质是骈文尊体。在清代前期,古文尊崇而骈文位卑。如尤侗论清初的文坛风气:“当世作者,甲自以为昌黎,乙自以为庐陵,且不屑有汉,无论晋魏,况六朝乎?”[10]蒋景祁《湖海楼俪体文集序》亦云:“每遇文体类齐梁者,辄斥不视。”[11]客观上,骈文地位之不尊与其自身弊病有莫大关系,“体之不尊,道由自弊”[12]。彭兆荪崇雅反俗,揭示骈文创作之弊并有针对性地矫正是骈文尊体的重要内容,谭莹所谓“高语起衰缘俗调”也说明了这一点。主观上,彭兆荪也明确表达了通过崇雅反俗以推尊骈文的意图,其《答姚春木书》云:
窃欲矫厉肤庸,归诸渊雅。藉见古人文笔,无分整散。不使寡学之士,高语起衰,轻诋骈文,谓为应俗。[7]701
《荆石山房文序》亦云:
(骈文)其于散著,途异源同,昧者不察,目为卑滥。是盖末流之放失,以致伪体之滋繁。[7]699
彭兆荪就是希望通过矫正骈文俳俗之弊来改变骈文被“轻诋”“目为卑滥”的局面,将骈文提升到与散文对等的地位。
受传统“风雅正变”“源流正变”诗学观的影响,清代骈文理论家也注重正伪雅俗之辨。朱一新《无邪堂答问》云:“文章未论工拙,先论雅俗。”[13]“论雅俗”是清初以来的风气,乾嘉时期尤甚。清代中期以来骈文文论家多以“俗调”“伪体”指斥不符合其理想的“正宗”“雅音”骈文,而对“雅”与“俗”有各自不同的理解。根据《南北朝文钞》选文、案语与书序等来推究,彭兆荪所推崇之“雅”,如“渊雅”“雅令”“古音”,具体指的是骈文语言渊雅、义归雅正;而其所反对之“俗”,如“俗调”“伪体”“俳谐”“俳俗”“浮靡”,主要包括俳谐戏谑与泛泛酬应。
一、推崇“渊雅”
清人大多认为骈文发展到南北朝达到鼎盛,而后则每况愈下,渐近俳俗。徐达源《南北朝文钞序》云:
元熙以前,体裁粗创,未极神明;迨南北瓜分,自永初之元,迄开皇之季,中间世历数祀,代挺雅才,摛藻敷华,珠零锦粲,夐乎莫之尚已!有唐而降,厥风渐颓。流及天水,古意浸微,几邻俳俗。后之作者,欲探源珠海,取法椎轮,舍南北朝其奚适哉![14]卷首
崇尚渊雅,最好的典范就是南北朝骈文,徐达源此序其实也代表了彭兆荪的观点,这也正是彭兆荪选辑《南北朝文钞》的初衷,其《引》明确说:
六朝文为偶语之左海。习骈俪而不胎息于此,庸音俗体,於古人固而存之之义何居焉。……攻选体者,欲挽颓波而趋正轨,此编或药俗之昌阳乎。[14]卷首
就是试图以六朝之雅药后世之俗。这种渊雅,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语言渊雅,也就是所谓“词屏乎哗嚣”;二是“义归于渊雅”。
六朝骈文语言,从声韵角度看,平仄相间相对又在有意无意之间;从辞藻角度看,华缛秾丽又不乏韶秀质朴;从对偶角度看,讲究对偶而又骈散兼行,四六对多而又句式灵活,可以说典雅而不失自然,建立起骈文美学规范而又未僵化,皆能以“生气”见高。此后,语言日入流易肤浅、渐成挦撦俗套,而被列入俳俗之列。如清初章藻功《与吴殷南论四六书》论六朝以后骈文云:
惟唐工丽,得毋尚少机神;若宋流通,或且疑于轻率。降自元明以后,大都巴里之音;溯诸徐庾而前,竟似广陵之散。……自尔庸流,无当作者。[15]
在他看来,骈文在六朝以后语言越来越流易,浅薄世俗,元明以后的作者干脆算不上“作者”了。孙梅《四六丛话》所云“四六……若以堆垛为之,固属轮辕虚饰;纯以清空取胜,亦无非臭腐陈言”[16]211,就是针对元、明、清初四六语言“肤庸流易“与“挦撦俗套“两个弊病而言。
彭兆荪推许南北朝骈文,首先就有语言“渊雅”的考量:一方面要用典故,而且要用“古事”不用“近事”,用儒家经典而不用佛经、道经。其《答姚春木书》云:
东京文之引周秦,宋齐文之引汉魏,此用近事之证也。简栖作《头陀寺碑》,不得不广罗梵夹;梁帝作《招真观碑》,不得不旁及道经。此用杂书稗乘之证也。仆为此言,非以解嘲,良以少壮知闻,歧途错出,持守不严,自忘渐染。踳驳之弊,实由乎此。[7]701
这是彭兆荪对朋友姚椿有关其文章用典质疑的回复。虽然其选文与骈文创作不能完全践行这一点,但其态度是明确的。另一方面,语言要“渊雅”“古音”“古秀”,也就是用词古雅。彭兆荪《荆石山房文序》所提倡的“侔色于敦彝,含音乎琴瑟”[7]699,其实就是从音、色两方面形象地推许古雅。彭兆荪评鲍照《登大雷岸与妹书》曰:“古秀在骨。士龙《答车茂安书》、吴均《与朱元思书》皆不逮也。”[14]30《登大雷岸与妹书》云:
南则积山万状,争气负高。含霞饮景,参差代雄。凌跨长陇,前后相属。带天有匝,横地无穷……弱草朱靡,洪涟陇蹙。散涣长惊,电透箭疾。穹溘崩聚,坻飞岭覆……则有江鹅海鸭、鱼鲛水虎之类,豚首象鼻、芒须针尾之族。[14]29
以上内容或用古称古名,或“铸词精缛”,文辞古雅秀丽。彭兆荪专门提到为何不选李谔《上隋高祖革文华书》:“李谔《革文华书》未足起衰,适形骫骳,故舍彼取此。”[14]18李文以儒家思想为依据反对文辞华美,本身行文流易不古、用典甚少,这不符合彭兆荪渊雅的主张,所以被评为“适形骫骳”而选落。彭兆荪的骈文创作,整体上语言“渊雅”,实践了其主张。徐达源《南北朝文钞序》云:“吾友彭子甘亭,少学为沈博绝丽之文。”[14]卷首“沈博”含有重视学问、典故的意思。彭兆荪精于选学,影响到其骈文创作用典多,以至于需要自注文集。如《与李刺史书》乃为安葬其亲谋诸地方长官,开头用大量古代为人谋茔的义举来铺垫。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云:
千里先生深于汉魏六朝之学,熟于周秦诸子之言,故其为文或整或散,皆不假绳削而自合。甘亭毕力于文,骈体自为专家,然工丽虽胜,而痕迹亦显,此文人学人之别焉。[17]835
这个评价是符合彭兆荪大多数骈文的。早于《南北朝文钞》一年刊刻的吴鼒《八家四六文钞》的自序中已经提出“挦撦虽富,不害性灵”,而彭兆荪则矫枉过正,为了语言渊雅而不惜“蹇涩”,这也是乾嘉时期重学风气在骈文领域的反映。晚明清初,骈文开始显现出复兴的曙光,但赓续元明庸音俗体的四六创作依然盛行,语言平易流丽、挦撦俗套。如孙学濂《文章二论》提到:
其年仰俯六朝,长在书启,取径开府,已窥堂隩。惟甜熟句多,固是一病,《上龚孝升书》竟有“朝朝傅粉,夜夜熏香”之语,岂非恶札?[18]892
作为清初骈文大家陈维崧尚不能免俗,可见此风之盛。彭兆荪标举六朝,推许语言渊雅,矫正时弊,对推尊骈文来说是有现实意义的。
其次是“义归于渊雅”,即选题注重事功、立意遵循儒家思想。骈文讲究对偶、用典、藻饰与声韵,是一种追求形式之美的文学体类,有时容易流入浮华不实。王之绩云:“四六盛于六朝,然皆风烟月露之词,于政事、礼乐、典章、文物之体未备也。”[19]3837其实则未必。孙德谦提到:
人多斥六朝浮靡,以为文无实用,要知不然。梁武帝《申饬选人表》,论选举也;孔德璋《上法律表》,言刑法也;牛宏《请开献书之路表》,尊经籍也;王融《上北伐图疏》,崇武备也。……窃谓六朝之文,虽谢赉各启,无与世道,然亦可知其文不虚构也,况大而经世者乎?[19]8455-8456
可见六朝骈文亦不乏注重事功实用之作。而孙氏所论各篇,皆入选《南北朝文钞》,由此可见彭兆荪“义归于渊雅”的骈文主张。又如所选王俭《答陆澄书》,可以说开清人“以华词发其朴学”之先河。孙德谦《六朝丽指》第75则论曰:“此一篇总论诸经,条别失得,非深于经学者不能为此语。”[20]8481彭兆荪选入此文且高度评价:
宰相通经术,明典礼,自汉代韦、匡而外,如仲宝者鲜矣。此书与《经义问答》诸作,俱六朝仅见之文。[14]27
可见彭兆荪对这类通经明礼骈文之推崇。与之相反,一些不经之谈则被选落。李兆洛《骈体文钞》选了梁简文帝《大法颂》《南郊颂》《马宝颂》,下案语曰:
《大法》《马宝》,题皆不经,而文之华腴,不下颜、鲍,且裁章摘句,弥近弥平,斯固后来所取法,故亦不能阙焉。[21]29
《大法颂》是中大通五年(533)萧纲因梁武帝幸同泰寺设法席讲《金字摩诃波若经》而献,《马宝颂》是太清元年(547)萧纲因梁武帝舍身同泰寺之功德感召到转轮圣王马宝的出现而作。简文帝虽是彭兆荪尤其推崇的作家,但《大法颂》《马宝颂》皆未入选,因两文事既虚诞,意又不经。《南北朝文钞》选入的邢劭《景明寺碑》、陆倕《天光寺碑》、梁元帝《内典碑铭集林序》等文章,或“通于佛典”,或“学术文章,互为表里”,不同于《大法颂》《马宝颂》之“不经”。彭兆荪的骈文创作,亦“义归于渊雅”。如其《张子白进士入都谒选送行诗序》勉励朋友张若采不要为“目论”所惑,若能为官就要勤勉其事,若不惬于心则解组归田,颇合儒家进退出处之道。
受传统“宗经”“征圣”思想的影响,自韩柳以来散文多以载道、有关世务为任,至清代亦然。如顾炎武《与人书》、魏禧《与蔡生书》等认为不关乎六经之旨、世道的文章大可以不作。在此背景下,彭兆荪正面提倡骈文“义归于渊雅”,对提高骈文地位无疑大有裨益。
二、回忌“俳谐”
彭兆荪提倡渊雅,这从其所选的具有正面示范性的南北朝骈文可以看出,而考察其所未选,可以看出其反对“俳俗”的骈文主张:回忌“俳谐”游戏,规避泛泛“酬应”。相比推崇渊雅而言,反对俳俗这一点更有现实针对性。
骈文有雅文学之称,但也存在典雅其表、俳谐其里的游戏之作。六朝时即有此类俳谐骈文,孙德谦《六朝丽指》第37则指出这些骈文的游戏性质:
有诡更文体者,如韦琳之有《鱼旦表》袁阳源之有《鸡九锡文》并《劝进》,是虽出于游戏,然亦力趋新奇,而不自觉其讹焉者也。[20]8454
除孙德谦所举两文外*袁淑“《鸡九锡文》并《劝进》”,欧阳询《艺文类聚》作一篇,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分作两篇。,袁淑《驴山公九锡文》《大兰王九锡文》《常山王九命文》、沈约《修竹弹甘蕉文》、吴均《檄江神责周穆王璧》、陶弘景《授陆敬游十赉文》等亦属此类。尤其袁淑擅长俳谐文,撰《俳谐文》十卷,其《驴山公九锡文》将“加九锡”礼仪放到驴子身上*“加九锡”是天子把车马、衣服、乐、朱户等九件礼器赐给有殊勋的重臣以示恩宠的礼制,本是庄重之事。六朝政权更迭时也多以加、受九锡这一方式进行,这样九锡文也就成为朝廷更迭的幌子。,模仿历代九锡文的体例和套语,从功、智、明、形、能五方面列举驴受封的原因并郑重其事地加封驴为中庐公,将庄严的册封之事以诙谐生动笔墨出之,对受九锡者极尽揶揄嘲讽。这类作品,以典雅之骈体表达谐谑之内容,虽“意归义正”(刘勰《文心雕龙·谐隐》),“以讥切当世封爵之滥”[22],然以文为戏终显俳俗,尤其以鸡、驴、猪、蛇、鳝鱼等物入文,更显鄙俗。故钱钟书“夫俳谐之文每以鄙俗逞能,噱笑策勋”[23]之说即点明这类俳谐文“鄙俗”之境地。唐宋亦不乏这类俳谐游戏骈文。孙梅《四六丛话·谈谐叙》云:
东阳芭蕉之弹,何郎鱼旦蟹之议,固已独出巧意,不蹈古人。又东坡试穆父以傀儡之制,西山戏梅亭以竹夫人之封,并不假耽思,立抽妙绪,自成文理,颇耐研寻:斯皆雅而非郑者也。他若顾兔续貂之句,犬蹲鸱拂之词,徒增嗤噱,无益心思:是又郑而非雅者也。[16]519
孙梅提到的钱勰《傀儡除镇南军节度使制》、李刘《竹夫人进封制》、刘克庄《代中书令管城子毛颖进封管城侯加食邑实封制》《代毛颖谢表》等虽谐犹雅;至于“顾兔续貂之句”“犬蹲鸱拂之词”*费衮《梁溪漫志》云:“旧传滕达道未遇时,与诸生讲学于僧舍。主僧出,诸生夜盗其犬而烹之。事闻,有司欲治其罪。滕公为丐免,守素闻其能赋,因谕之曰:‘如能为《盗犬赋》,则将释之。’滕公即口占其词曰:‘僧既无状,犬诚可偷。辍蓝宫之夜吠,充绛帐之晨羞。抟饭引来,犹掉续貂之尾;索绹牵去,难回顾兔之头。’守大笑,即置不问。”详见费衮:《梁溪漫志》,金圆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19页。《太平广记》卷262引《乾铣子》:“唐梅权衡,吴人也。入试不持书策,人皆谓奇才。及府题出《青玉案赋》,以‘油然易直子谅之心’为韵,场中竞讲论如何押‘谅’字。权衡于庭树下,以短棰画地起草。日晡,权衡诗赋成。张季遐前趋,请权衡所纳赋押‘谅’字,以为师模。权衡乃大言曰:‘押字须商量,争应进士举。’季遐且谦以薄劣,乃率数十人请益。权衡曰:‘此韵难押,诸公且厅上坐,听某押处解否。’遂朗吟曰:‘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谅。犬蹲其傍,鸱拂其上。’权衡又讲:‘青玉案者,是食案,所以言犬蹲其傍,鸱拂其上也。’众大笑。”详见李昉:《太平广记》第7册,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2043页。,确如孙梅所言“郑而非雅者”。晚明清初,随着俗文学的兴盛与骈文的逐步复兴,谐谑游戏骈文又一次流行。如明代王世贞《戏为狮猫弹事》、徐孚远《鹘弹鹤文》、朱灏《七夕上天孙表》、吴从先《甘蕉复弹修竹文》、夏允彝《封胡公并加九锡诏》(即《册狐文》);清代尤侗《玉皇圣诞贺表》《逐松鼠檄》《斗鸡檄》《讨蚤檄》《戏复立望帝册》《戏册庄女九锡文》《花神弹封姨文》《广寒宫玉楼上梁文》《李益杀霍小玉判》《韩擒虎杀张丽华判》《戏册竹夫人制》《戏复立望帝册》《戏册不夜侯制》、董以宁《虱表》《讨蚊檄》、沈桐威《讨猫檄》、吴嵩梁《讨鼠檄》、梁云构《中秋上月宫表》、顾丁瑮《蜂子分藩谢表》、张潮《讨蜘蛛檄》、曹垂《讨蜂檄》、蒲松龄《群卉揭乳香札子》、毛宗岗《猫弹鼠文》、龚廷钧《虱弹蚊文》等[24],莫不俳谐其体,且多为孙梅所谓“郑而非雅者也”的俳俗之作,不为文论家所推许。孙学濂《文章二论》云:
游戏文原出滑稽家。意虽诡奇,词则典确。子渊《责髯奴文》,其托始矣。近代惟李莼客最工,可跨越六代。若时流所作,俚俗鄙亵,读之欲呕,覆瓿已优,直当拭秽。[18]914
又云:“若近人滑稽文,尖纤鄙俚,读之辄令人作恶。”[18]900孙学濂所痛心疾首者,当为上述流入鄙俗的俳谐骈文。谭仲仪《跋徐准宜答陆祁生书》亦视“谐笑酬酢俳优之文”为垢,乐见大风吹之[18]1103。朱一新、王葆心说得稍微客气一些,如朱一新《无邪堂答问》云:“西堂熟于《骚》《选》,拟《骚》及游戏文独工,虽或有伤大雅,以之启发初学则可。”[13]王葆心《古文辞通义》云:“尤西堂之流,最多此种以文为戏,殊未可训也。”[25]7118但这种“客气”是以轻视骈文文体为前提。其又云:
游戏寓意谐隐小品文字,如尤悔庵辈施之骈文,犹无大害……至散文或沦此习,则不免日入纤刻。[25]7084
正如李绂《秋山论文》所谓:“古人以骈体为俗体,固不必深责也。”[19]4001正因为视骈文为俗调,所以才对骈体俳谐游戏之文不作深责。
为推尊骈文,彭兆荪明确反对俳谐游戏之作。上文所举8篇俳谐游戏之作,都属于《南北朝文钞》收文范围*彭兆荪《南北朝文钞》选文时限是“断自永初,迄于大业”,即始于刘宋武帝永初年间(420—422),止于隋炀帝大业年间(605—616);为避免重复,凡《文选》所收及庾信、徐陵文章概不入录,特别说明此举乃“仿选诗家不收李、杜例也”。上文所举8篇南北朝俳谐骈文作者,沈约、吴均、陶弘景均另有其文入选,袁淑生卒年为408—453年,韦琳,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梁文》卷68收其文(作王琳)并云“明帝时中书舍人”。据此推定,8篇俳谐之文都属于《南北朝文钞》收文时间段限。彭兆荪《南北朝文钞序》提到他编选文钞时的采集范围:“暇时杂取南北朝史、《文苑英华》《艺文类聚》《百三家集》《四六法海》诸书,择其文之尤工者,断自永初,迄于大业,汇为一集,题曰《南北朝文钞》。”详见彭兆荪:《南北朝文钞》,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卷首。而上述俳谐之文中,袁淑《鸡九锡文》并《劝进》见引于《艺文类聚》卷91,《驴山公九锡文》见引于《艺文类聚》卷94;陶弘景《授陆敬游十赉文》见收于《汉魏六朝百三家集》之《陶隐居集》;吴均《檄江神责周穆王璧》见收于《汉魏六朝百三家集》之《吴朝请集》,皆属于采集范围。韦琳《鱼旦表》见载于《酉阳杂俎》卷7与《太平广记》卷246,袁淑《大兰王九锡文》与《常山王九命文》见载于《初学记》与《太平御览》,亦为常见之书。可以说,上述8篇俳谐之文皆符合《南北朝文钞》选文前提,属于选文时限,且多在彭兆荪采集范围之内。,除沈约《修竹弹甘蕉文》一文,其他皆不予入选,这绝非偶然,是因“俳谐”不符合其“渊雅”选文标准。彭兆荪选《修竹弹甘蕉文》是因“此文虽近俳谐,然较议鱼旦赋蚤,尚称雅令,后世毛颖、罗文诸传实于此滥觞”[14]19,即因其“尚称雅令”、可考镜源流而勉强选入,可见彭兆荪反对骈文之“俗调”。其评释真观《与徐仆射领军述役僧书》云:
此篇与虞通之《让昏表》颇为一种俗调作俑。王志坚云:“役僧一书,满纸斋饭酸饣舀气,大非雅士所赏。”言之未免太过。兹姑存之,以备一体。婚表更入俳俗,不庸不汰矣。[14]57
《答姚春木书》亦云:“夫虞通之《让昏表》,释真观《役僧书》,此俗调之肇端也。”[7]701这类俗调,尽管入选,亦为“以备一体”而已。彭兆荪在创作上也力避俳谐,如其《檄城隍神驱猫鬼文》,看似与尤侗《逐松鼠檄》《斗鸡檄》《讨蚤檄》如出一辙,实则不然,此文作于山西宁武侍父期间,对于浇薄之民风和陋俗予以辛辣的讽刺。彭兆荪自注:
宁武俗祟于猫鬼,巫者缘以为利。先君子宰是邑,械众巫,至搜画像尽焚之。出示严禁,风遂绝。此告神文盖命兆荪拟作初稿也。[7]652
故王先谦《骈文类纂序例》云:
稚圭《北山》,意严词正,节壮高隐,义激顽夫,笔阵助其驱除,山灵增其飒爽,虽斯体之附庸,实文人之魁杰矣。甘亭《移牒城隍助驱猫鬼》,幽明一也。[26]
尽管《南北朝文钞》是对六朝骈文的编选,但在晚明清初俳谐骈文流行的背景下,彭兆荪反对俳谐游戏之文的主张有积极的当代意义,有助于骈文尊体。
三、规避“酬应”
在彭兆荪看来,“酬应”也是“俳俗”的表现,需要规避或超越。骈文是六朝文章的普遍形态,写景抒情、应酬文字都以骈体行之。孙德谦《六朝丽指》云:
六朝骈体之盛,凡君上诰敕,人臣章奏,以及军国檄移,与友朋往还书疏,无不袭用斯体。[20]8427
整体而言,六朝骈文的超妙之处在于应酬之作亦有作家风韵,大体消泯了性情与应酬的界限。“启”应酬性最强,而六朝小“启”多情致盎然。许梿评庾信《谢赵王赉白罗袍袴启》“情韵欲流”[27]93,谭献评李兆洛《骈体文钞》所选庾信谢启亦云:“应世之用,书启最繁。情深为上,意足次之,修辞末矣。”[21]713该评是立足于六朝应世书启多有情韵而发。孙梅对六朝启体评很高:
至若谢玄晖短章,玉尘金屑;梁简文诸作,贝彩珠光。刘氏弟昆,尤高三笔;庾家父子,籍甚庭芳。[16]280
又如作为“庙堂之制、奏进之篇”的表,属于公牍文字,在六朝相当多的表体骈文却能做到情味婉转。高步瀛评傅季友《为宋公至洛阳谒五陵表》云:
情辞并茂。……自此以后,率为骈俪之文。然唐初进表,闳丽肃括,犹多可取。而宋表四六,法律益密,讨论愈详,其佳者,篇中亦有一二联精警动人,而气体则靡苶不振矣。[28]1453
故六朝骈文即便是“人臣章奏”“与友朋往还书疏”,亦不可简单视为应用应酬文字。但六朝以后骈文的这种“情韵”“遥情隽致”渐行渐少。随着中唐韩愈倡导古文,骈文(从李商隐开始多称之为“四六”)逐渐告别文学殿堂,退守公私文翰。宋、元、明将近七百年间,骈文基本退缩到官场应用与私人应酬领域,出现了应用化、世俗化的转变,而文学领域则由古文独享。这些应酬性四六,经过几百年的陈陈相因,已经渐成套调,无复作家风韵。所以清人对于宋、元、明四六颇为不屑。曾燠《有正味斋骈体文序》论宋、元、明四六云:
津逮既卑,颓波弥甚。精神尽丧,面目都失。迄五百年遂无作者。或残杯冷炙,触鼻腥腐之气;或农歌辕议,刺耳俳谐之音。[29]
晚明清初,骈文开始复兴,许多应酬文字亦能有作家风韵,如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评价毛奇龄骈文云:“诸类中以尺牍、杂笺两卷为最佳,寥寥短章,意态百出,多有魏晋人隽永之致。”[17]730尺牍为往来应酬之作,但能够“有魏晋人隽永之致”,自然与元、明泛泛应酬四六不同。但清代流于泛泛应酬之作仍旧不少,甚至大家亦不能免俗。陈寿祺《答高雨农舍人书》云“国初陈迦陵虽有逸才未除俗调”[30],其所谓“俗调”即指这类应酬之文,故朱一新《无邪堂答问》云:“陈、吴为应酬之文所累。”[13]清初骈文大家陈维崧、吴绮尚且如此,遑论一般作者。这类文字,拘于应酬而敷衍成章,只是在对偶、用典、藻饰方面下功夫,甚至搬演类书,千篇一律,缺少情韵,“初无感发,辄起波澜”,极大地影响了骈文的地位,不为论家所许。如孙学濂《文章二论》论应酬骈文云:“流至今日,不过备陶情酬酢之用,论者比于诗之流为词曲。”[18]881
彭兆荪则明确地轻视与反对毫无情韵的世俗“酬应”之作:“然迦陵佳制多在《湖海楼集》,世传《检讨四六》本属外篇,类牵酬应。”[7]701其编选《南北朝文钞》,主张骈文宗法六朝,与《文选》有共同的审美主旨。一方面有通过“义归于翰藻,事出于沉思”的主张强调骈文的文学性从而超越应酬的考量,书、启应酬性最强,但也相对灵活,易于表达个人情思。《南北朝文钞》中书、启两体分别为39篇、12篇,合在一起超过选文半数,所选皆富有情韵,未可以泛泛“酬应”视之。如其所选鲍照《登大雷岸与妹书》,后为李兆洛选入《骈体文钞》、许梿选入《六朝文絜》,谭献评曰“矫厉奇工,足与《行路难》并美……所谓诗人之文也”[21]676;许梿评以“运意深婉,铸词精缛”[27]100,“奇峭幽洁”[27]104;郭象升《文学研究法》云:“千古脍炙,盖其体不甚宜于庙堂也。”[28]1983其所选王褒《寄梁处士周宏让书》,亦为李兆洛选入《骈体文钞》、许梿选入《六朝文絜》,谭献评曰“情语可味”[21]692,许梿评“河阳”数句“酸凄入骨,情何以堪”[27]129。其所选伏知道《为王宽与妇义安主书》,亦为李兆洛选入《骈体文钞》、许梿选入《六朝文絜》,谭献以“娇娆欲语”评之[21]696,许梿评曰“柔情绮语,黯然销魂”,“凄绝媚绝”[27]119,“未免有情,谁能遣此”[27]120。其所选陈后主《与詹事江总书》,情辞并茂,后为许梿选入《六朝文絜》并评曰:“直抒胸臆,全不雕琢,由气格清华,故无一笔生涩”,“情哀理感,能令铁石人动心”[27]118,可见彭兆荪选文注重情韵,反对应景之作。另一方面《南北朝文钞》的选文亦可见其尽量规避“酬应”。《南北朝文钞》刊行22年之后的1821年,李兆洛《骈体文钞》刊行,分为上中下三编,上编为“庙堂之制、奏进之篇”,中编为“指事述意之作”,下编为“缘情托兴之作”。“庙堂之制、奏进之篇”为朝廷公牍,不易抒发情韵,而这类作品在《南北朝文钞》中所占比例相对较少,其中敕只有2篇,诏2篇,令3篇,教2篇,表11篇,由此可见彭兆荪对于“酬应”骈文择选之严。 通过彭兆荪的骈文创作亦可见其规避或超越“酬应”的态度。王芑孙《小谟觞馆文集序》评曰“一皆以自载其心”[7]623,肯定彭兆荪骈文突破应酬之局限。彭兆荪《小谟觞馆文集》都是骈文,分赋、序、书与记碑铭杂文等4卷,赋8篇,序17篇,书10篇,记碑铭杂文31篇。其中有纯粹抒发性情无关应酬之作,如《泛颍记》写乾隆五十七年(1792)作者与友泛舟颍河的情景,语言自然,用典不多,风格明丽,情韵散淡,可当钱基博“闲雅”之论。如不能完全规避“酬应”,亦抒情论道,力求渊雅,不写空洞敷衍之文。李慈铭评彭兆荪《钱可庐征君六十寿序》云:
文至寿序,可谓恶道,然如甘亭此序,及胡集中《王石臞先生八十寿序》、龚定庵集中《阮尚书年谱第一序》(即《文达六十寿序》),是三首者,包括群言,错综六艺,实可作儒林传、经籍志读。此等皆奇绝之作,非古来所有者也。[17]835
寿序多为受托而写,表达赞美、庆贺之意,故词多溢美,通套颂词,内容空洞,“难工而易俗”[28]2063,“尤涉俗靡”[18]914,故李慈铭云“文至寿序,可谓恶道”。然彭兆荪此序则“包括群言,错综六艺,实可作儒林传、经籍志读”,超越了泛泛应酬。
在骈文受到应酬之作拖累的情况下,彭兆荪在理论上明确地反对“酬应”,在创作上规避或超越应酬之局限,自然有助于“药俗”、改变骈文被“轻诋”“目为卑滥”的局面。
四、骈文史意义
汉魏至清代之骈文演变以李商隐为界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前一阶段,两汉萌其芽,魏晋发其端,南北朝鼎其盛,隋唐流其风,以南北朝骈文为代表,骈文地位尊崇;后一阶段,宋定其调,元明等而下之,以宋四六为代表,骈文位卑。骈文这种地位尊卑的变化,除了与其相对的散文地位变化有关,也与其自身的演变有关。分析南北朝骈文与宋四六特点可代表骈文自身演变的总体特点:南北朝骈文多骈散句兼行,对偶用典宽泛自然,而宋四六多通篇对偶,对偶用典多工致切合;南北朝骈文除了公私文翰还有无关应酬的情韵之作,而宋四六则多局限于官场应用与私人应酬*如清代彭元瑞辑《宋四六选》,选取宋四六中最常见的诏、制、表、启、上梁文与乐语六体。这六体四六都是官场应用与私人应酬性质的文体。;南北朝骈文即便公私文翰亦多“遥情隽致”,而宋四六渐成套路而少“作家风韵”。在多数清人看来,南北朝骈文整体属于雅文学,而宋四六则退居俳俗之列。如徐达源《南北朝文钞序》论骈文云:“流及天水,古意寖微,几邻俳俗。”[14]卷首明代王志坚《四六法海序》云:
大抵四六与诗相似,唐以前作者,韵动声中,神流象外。自宋而后,必求议论之工,证据之确,所以去古渐远,然矩矱森然,差可循习。[31]
以上观点指出两个阶段骈文的区别。而清代骈文则大体呈现出对此前骈文史的倒序演变:宗尚上从接踵宋四六转变到师法六朝骈文;宗尚的转变又进而带来一系列的变化,即语言上从工致切合回归渊雅自然,应用领域上从公私文翰扩展到抒发情韵之作,审美效果上也从“无复作家风韵”发展到富有“遥情隽致”,总之就是由俗而雅。在此演变中骈文地位也相应地由卑而尊,这个演变主要完成于乾嘉之交。徐珂《清稗类钞》云“盖自乾、嘉以还,骈文体格始正”[32],就指出这个变化节点。这种变化是创作与理论共同推动的结果。
彭兆荪《南北朝文钞》就处于清代骈文演变的转折时期,并起到重要的理论推动作用。第一,彭兆荪推动了骈文宗尚从宋四六到六朝骈文的演变。此前清代骈文选本多宗宋四六,如黄始《听嘤堂四六新书》、李渔《四六初征》等,选取晚明、清初四六以提供公私文书范本,皆以应酬为鹄的,带有书肆刊本“畅销书”性质;而《南北朝文钞》是清代最早直接选辑六朝骈文的选本,标举六朝之意非常明显*早于《南北朝文钞》的蒋士铨《评选四六法海》(乾隆年间选评)与吴鼒《八家四六文钞》(嘉庆三年刊行)亦有复古、宗尚六朝骈文的编选意旨,然《评选四六法海》乃明代王志坚《四六法海》基础上的再选本,属于通代性质,宗六朝之意不明显,且直到咸丰元年(1851)方刊行,影响较晚;《八家四六文钞》虽主“师古”,标举六朝骈文,然所选乃当朝骈文,不像《南北朝文钞》直接选辑六朝骈文来“趋正轨”。。第二,彭兆荪较早在骈文领域崇雅反俗。清代中期骈文演变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雅俗之辨,而彭兆荪通过《南北朝文钞》选文、案语以及书序文论正面推崇渊雅,并针对当时骈文俳谐游戏和泛泛酬应两方面的俳俗之弊进行矫正,具有现实针对性。第三,彭兆荪明确地提出推尊骈文的意图。清初以来就有宗尚六朝骈文、推崇渊雅和骈文尊体的声音,但真正产生重要影响的无疑是综合经典示范性与理论引导性于一身的骈文选本。彭兆荪《南北朝文钞》由于上述原因,加上多次刊刻、流布甚广*有嘉庆四年元和陈氏刊本,光绪元年《粤雅堂丛书》本,光绪二年番禺陈起荣刊本,光绪八年江苏紫云室重刊本等。,对清代骈文的发展演变和骈文尊体起到重要的理论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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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袁 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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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6-3262(2017)05-0041-08
2017-06-05
2015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历代骈文研究文献集成”(15ZDB068);广西特聘专家岗资助成果
张作栋,男,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明清文学与骈文学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