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行为理论视角下《喜福会》人物对话的解读
2017-04-01韦盼盼
□韦盼盼,吴 俊
( 广西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1)
言语行为理论视角下《喜福会》人物对话的解读
□韦盼盼,吴 俊
( 广西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1)
运用塞尔的言语行为理论分析《喜福会》中的人物对话,以此解读小说中人物之间的关系和冲突。透过语言表层结构,从阐述、命令、承诺、表达和宣布这五类言语行为的视角来解读《喜福会》中人物对话的言外之意,读者可以更好地理解人物的性格与特征以及人物对话背后所蕴含的意义,以期阐明人物话语可以更好地塑造人物形象,呈现人物之间文化的差异,以及促进冲突与隔阂的产生。
《喜福会》;言语行为理论;人物对话;冲突
《喜福会》作为华裔文学上的一个里程碑 ,经出版后就引起了美国评论家和读者的关注,掀起了文学讨论的热潮,华裔文学充满着东方色彩和神秘色彩,满足了美国读者想了解东方的欲望。《喜福会》在美国引起了很大关注后被引进中国,到目前已有多种译本,其中以程乃珊译本最为广泛。《喜福会》由十六个小故事组成,共刻画了八个女性形象,每个故事以自叙的叙事手法来表现,每个故事都是她们的镜子,反映了华裔几代人移民到美国后真实的生活情况[1]。母亲们想把中国文化传递给在美国长大的女儿们,希望她们认同自己的中国血统。在美国长大的女儿们,在母亲灌输的中国文化和美国主流社会中迷失,经过痛苦的挣扎后,最终在中国找到了自己心灵的归宿。《喜福会》以母亲或女儿为第一人称描述四个家庭母女之间的代沟与冲突,反映了裔族文化与异质文化相遇而生的碰撞与兼容,以及这两种文化在碰撞中对自我文化身份的寻求。《喜福会》以特殊的叙事技巧,使其在文学史上经久不衰。
一、言语行为理论
言语行为理论最初由语言哲学家奥斯汀于1955年提出,是为了研究人们的日常语言与交流的。奥斯汀言语行为理论分为三类:(1)言内行为:通过语音、词语、句子来表达字面意思的言语行为,用于以言指事;(2)言外行为:通过话语来表达说话者的意图,即说话者在说某些话时所实施的行为,用于以言行事;(3)言后行为:通过说话者某些话的言外之意产生的后果或引起说话双方的变化,对听者产生了某些效果,用于以言成事[2]。塞尔在奥斯汀的基础上把言外行为分为五类:阐述类行为:说话者描述或陈述真实情况或事实;命令类行为:说话者试图让听话者做某些事情;承诺类行为:说话者承诺听话者自己以后会做一些动作行为或事情;表达类行为:说话者通过话语表达自己对某一现状的情感和态度;宣布类行为:说话者通过话语使事情发生变化[3]。言语行为理论是在句子层面上分析言语行为,把言语行为看作是语言行为[4]。
二、《喜福会》人物对话分析
笔者通过知网搜索2010年到2016年对《喜福会》的研究,期刊数目为330篇,硕士论文数量为65篇。越来越多的学者研究这本经典之作,对《喜福会》的研究视角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新,其中涉及到中美文化的冲突与融合、母女关系、叙事研究、身份认同研究、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裔族身份研究等等。小说中有大量的人物对话,不仅有母女对白,还有女儿们与自己丈夫之间的冲突。故本文旨在通过言语行为理论中的五类行为来分析小说里面的人物对白,来探索话语在情节发展中起到了怎样的推动作用,让读者更加接近小说人物,更好地理解人物之间的话语冲突。将塞尔的五类言语行为运用到文学文本的分析中,通过研究人物对话的语气、用词、语调等表层结构,得出人物对话想要表达的实际语义,给读者分析人物之间的对白是如何得到预期的语用效果的,帮助读者更准确地理解人物之间对话所揭露的冲突。
(一)阐述类行为
阐述类语言行为可理解为说话者向听话者描述说明自己所认为的真实情况或事实,该类型主要包括陈述、描绘、报道、断言、说明等等。《喜福会》第一章第一节里,吴精美代替亡母参加喜福会,当看着安梅姨机械地飞快地包馄饨时,她想起了过世妈妈以前评论安梅姨的话,“她做事从来就不通过大脑思考……”;“她一点都不傻,就是没有主见……”;“看她成日像是忙个不停,但她自己都不知在忙些什么!”[5]这一连串的断言话语让读者看到了一个总是数落别人,啰啰嗦嗦,强势的母亲形象,母亲对安梅的描述,会让读者了解到这两个人之间的对比,一个是强势的、觉得别人做得不好的、爱指责身边人的素云,一个是素云口中优柔寡断、什么都不会做、软弱的安梅阿姨,造成了两个人物形象之间强烈的反差。
素云坚持信奉 “五行说”即“金木水火土”,并且用“五行说”来评判衡量周围的人,“‘火’太盛脾气就太暴躁,比如老爸;‘木’太多,就容易听信别人的话而失去主见,比如安梅姨;‘水’太多,心思太活,做事没长性,比如我。”即使移民到美国的素云,还依然用中国传统迷信的“五行说”来判断身边的人或事,对美国的文化嗤之以鼻。并且试图告诉身边的人“五行说”是正确的,是先人传下来的智慧。素云的这些话语,为读者刻画出一个热衷于旧中国封建迷信的女人,一个即使到了美国还是不愿意改变自己信仰、固执的母亲,由此可想到这些有封建迷信思想的女人在美国主流文化中的格格不入。
小说第二章第一节,琳达给薇弗莱梳头发时,由于被揪的太疼,薇弗莱故意提问来教训妈妈:
薇弗莱:“妈,什么叫中国式的折磨?”
龚琳达:“谁这么说的?”
薇弗莱:“我们班上的一个男生这么说,他们说做中国人最苦了。”
龚琳达:“中国人最能干了,中国人会做生意,还有中医和国画,在世界上享有很高的声誉。美国人才懒惰呢。中国人肯吃苦。”
本来想要借助问题来讽刺妈妈在折磨自己,而妈妈根本就不理解她的意思,反而反问她谁说的,薇弗莱不甘心地说班上的一个男生说中国人最苦,想把话题绕回去,结果琳达根本不买账,用中国人能干,肯吃苦来教育她。琳达这样的回答,明显是以自己中国人的身份和血液自豪,不认为中国人苦,觉得中国人最厉害,以此来教育女儿作为中国人的自豪感。
许露丝的婚姻中,露丝在考虑要不要签离婚协议书时,想到了母亲的教诲,“女孩子就像一棵树。你必须挺起身子,听站在你边上的妈的话,唯有这样,你才能长得挺拔强壮。假如你俯身去听别人的话,那你就会变得伛偻软弱,一阵风就把你吹倒了。”安梅的这段话使得在婚姻生活中没有主见、处于劣势的露丝在后来离婚事件上态度变得强硬起来。安梅的这段话体现了女性主义,受过旧中国封建婚姻的压迫,使她知道女人独立起来是多么的重要,希望女性不要做男权的附属品。
(二)命令类行为
命令类语言行为是说话人试图使听话人做某事,并且要听话人在将来采取行动,该类型主要包括建议、要求、请求、命令、邀请等等[6]。《喜福会》第一章,精美与阿姨们打完麻将之后,起身准备告辞许家:
琳达姨:“再坐一会。再聊聊嘛,让我们多点了解你。我们已有好长时间没有这样聊了。”
精美:“我真的要走了,谢谢大家。”
映映姨:“不,你一定得再坐一会。我们有重要事跟你说,有关你妈妈的事!”
……
映映姨:“你必须去看看你的姐姐,把你母亲的死讯告诉她们。但是要紧的是,你必须告诉她们有关你母亲的一切,对这位母亲,你姐姐是一无所知的。但她们一定是想知道的……”
起初琳达让精美再坐一会, 精美以为这只是中国式的客套话,执意要走,映映这个时候用了一个命令行为让精美留下,并说出原因。阿姨们这种命令语言可以体现出她们与素云深厚的感情,也体现了这些阿姨们融入不了美国主流文化,彼此相依为命的关系,因此她们命令精美务必回国与姐姐相认并将母亲的一切告诉姐姐们,她们希望实现素云的夙愿。
琳达在洪家做童养媳时,洪太太不断地让佣人教琳达做事,“一个称职的妻子,双手应该经常是不得闲的。”,并命令道:“教一下她怎样淘米,她丈夫吃不了那种砂子饭。叫她用鼻子伸进去闻一闻,看看有没有涮干净。”洪太太通过命令的苛刻话语让琳达做一些苦差事,经常这样压迫琳达。由洪太太这些恶毒的话语,可以看出旧中国封建社会里,媳妇在一个家庭中地位的低下。必须一切都以丈夫和婆婆为中心,刻画出一个尖酸愚昧的旧中国婆婆的形象。
(三)承诺类行为
承诺类语言行为就是指说话者承诺听话者会在将来做出某事,或采取某行动,该类型主要包括允诺、答应、打赌、发誓、保证等等。《喜福会》第一章,琳达询问精美是否还在大学读书,得知精美没有在大学读书,便说自己弄错人了,引出精美对母亲曾经说过的承诺。素云一直想让精美读完学位,她认为不读完学位是一种失败,精美为了息事宁人,便承诺素云:“妈说的对,我会考虑。”精美的这一句话其实是对母亲的委婉性的承诺,只不过考虑的结果差强人意。这一句承诺是精美对母亲的敷衍,而母亲却一直认为上学就意味着成功,可以看出中国父母对孩子的要求就是通过上学来改变人生。这种想法并不能得到有着美国思维的女儿的理解。在精美答应阿姨们回国找姐姐后,为了让阿姨们放心,精美便肯定地对阿姨们承诺:“我会把这些都告诉她们。我一定把所有的对母亲的所知,都告诉她们。”精美通过自己的承诺消除阿姨们的顾虑,可见阿姨们心里对女儿们的不信任。精美的承诺不仅是对阿姨们的承诺,更是对自己的承诺,同样渴望通过回国寻亲来找回母亲的感觉,更希望找到自己身上的中国血液。
小说第四章许安梅的故事中,安梅在外婆离世之后跟着母亲来到天津,由于母亲在下船前换装并打扮得花枝招展,引得安梅心理的羞愧。后来母亲承诺安梅:“安梅,你要准备着过一种新的生活,你会住进一幢新房子里,你将有一个新父亲,许多新的姐妹们,还有一个小弟弟。你会穿好的、吃好的,高兴吗?”安梅母亲的这段话像是对安梅的承诺,就是女儿跟着她来到吴家会过上好生活的,用一个承诺来缓解安梅心里的不安,更是为了安慰自己,消除自己内心的耻辱。
(四)表达类行为
表达类语言行为指说话者通过话语表达自己对某一事物或人的情感和态度,该类型主要包括感谢、祝贺、道歉、欢迎、哀悼等等。《喜福会》第一章第二节讲述了许安梅小时候与外婆、妈妈之间的故事。由于安梅母亲在安梅父亲去世不久便做了吴家的四姨太,外婆对安梅母亲甚是厌恶,后来安梅母亲回来看安梅时,外婆嚷道:“你这只妖精,不老老实实在家守寡,却去做人家的第三个小老婆。还要带走你的女儿。跟着你,她也会变得像你一样丢人现眼的,会一辈子也抬不起头的。”外婆的这番话语明显地表达了自己对安梅母亲的厌恶。通过对外婆恶毒语言的描写,可以看出旧中国封建思想对人们的毒害。旧中国认为女人不应再嫁,如果再嫁就是对亡夫的不忠,甚至玷污了家族。
在琳达嫁到洪家之后,由于不能生子,婆婆(洪太太)唾骂琳达:“你这个恶媳妇,假如你再不与我儿子同床,我是不会再养着你的。”洪太太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到琳达的身上,更是恐吓威胁琳达要以丈夫为中心,要为洪家传宗接代,可见琳达之前生活的悲惨。
第二章第一节棋盘上的较量中,薇弗莱由于年纪很小就获得了很多象棋比赛冠军,琳达喜欢在周六的时候让薇弗莱和她一起逛市场,不失时机地炫耀自己的女儿,结果引来了女儿的不满:
薇弗莱:“妈,你这样简直像是在做广告。”
琳达:“哎呀,你认为与妈妈在一起,很丢你脸是吗?”
薇弗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那样把我弄得好尴尬。”
琳达:“噢,做我的女儿令你很尴尬是吗?”
薇弗莱:“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那样说的。”
琳达:“那你是怎样说的?”
薇弗莱:“为什么你非要拿我出风头?如果你自己想出风头,那么你为啥不学下棋呢?”
这部分对话很明显地表达了薇弗莱对于母亲拿自己炫耀的事情很反感,以至于和母亲在街上争吵,让母亲知道自己对这种事的厌恶,更想报复母亲,让母亲生气。琳达的反问,也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这段对话是典型的表达性行为,表现了中国母亲喜欢拿自己孩子的成功来炫耀自己的成功,刻画了典型的中国母亲形象,以及叛逆渴望有尊严的女儿。
(五)宣布类行为
宣布类语言行为指说话者通过语言来改变某一件事或某一种情景,该类型主要包括任命、辞职、解雇、命名、宣布等等。
小说第三节,媒婆向洪太太夸耀:“看呀,就好比骏马配上金马鞍,多般配,真个应着门当户对这句话了。”后来又接着劝洪太太,“哪里,哪里!看这小姑娘长的多壮实,将来可就能派大用处啦。待您老年事高了,她会把您侍候得周周到到的。”媒婆的一番话宣告琳达的世界就此改变,从此成了洪家的童养媳,与洪太太的儿子订婚,也成了琳达一辈子的噩梦。琳达十二岁那年,由于水灾,家里要去投奔舅舅,只不过这个家已经不包括琳达,因为父亲母亲要把琳达送到洪家,送到洪家前母亲对琳达说:“要听洪家的话,不要给我们家丢脸,高高兴兴地去吧,实在,你也算是很幸运。”母亲的这一番话就是宣布类语言,把琳达送到洪家,抛弃了琳达,改变了琳达的命运。这番话让人们可以想到旧中国的女儿在家里根本无地位可言,认为女儿都是赔钱货,典型的不尊重女性。
小说第四章第一节许安梅的故事中,安梅母亲因为不堪二姨太太的欺压,选择在小年夜自杀,以此让自己的女儿学会反抗和独立。“她吞吃了过量的鸦片,医生说,已经没有办法了。”杨妈的这句话宣布了安梅母亲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可见安梅母亲不愿再受到压迫而选择了自杀,更希望通过自杀来换取安梅更好的生活,也希望自己的死亡可以唤醒安梅的意识。一个母亲用自己的死亡来换取自己孩子的重生,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可以看到一直忍辱负重的母亲在绝处中找到反抗的力量。
通过研究发现,小说中人物的语言可以更好地塑造人物的形象,呈现文化之间的差异,可以更好地推进情节的发展。从言语行为理论解析《喜福会》,可以使读者理解人物语言之外的潜在意义的同时,又能感受到小说中人物的真实感受,进而让读者更加深刻地认识小说人物的性格特征,理解小说中人物所代表的裔族文化和异质文化的冲突,对《喜福会》有个更全面的认识。
三、结语
作为华裔文学上的里程碑,《喜福会》为西方读者提供了探究神秘东方的途径,为他们打开了了解中国文化的一扇窗,同时也为中国读者提供了第一代华人移民在美国生活的真实境遇。综上所述,言语行为理论为《喜福会》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从阐述、命令、承诺、表达和宣布这五类言语行为的视角来解读《喜福会》中人物对话,研究小说中人物语言的言外之意。从母亲们和女儿们的言语行为可以看到移民到美国的母亲们,骨子里的中国人的思想根深蒂固,塑造了古板封建的代表旧中国封建社会的母亲形象,从小就追求独立自由渴望融入美国主流文化的女儿形象,呈现了母女因文化不同而产生的冲突和隔阂。最终母亲通过语言想要传达的目标——追求女性的解放和独立,不甘做男权社会的附属品,使得母女关系发生了融合。由此可见,把言语行为理论运用到文学作品当中,可以更细腻的分析作品中的语言,也充分验证了通过语言学理论分析文学作品是可行的,并且可以使作品更加立体化[7]。
[1]徐丹.合作原则视角下《喜福会》中母女对话的解读[J].武汉冶金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13(3):75-77.
[2]Austin,J.L.How to Do Things with Words[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94-151.
[3]梁骏.塞尔言语行为理论探析[J].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00(2):70-73.
[4]刘立国.言语行为理论再探讨[J].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12(7):182-184.
[5]谭恩美,程乃珊等.喜福会[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13-214.
[6]崔冬梅.奥斯汀与塞尔言语行为理论浅释[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6):145-146.
[7]张红燕,邢晓宇.运用言语行为理论解读《雷雨》[J].内蒙古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71-74.
本文责编:董 娜
A Study on the Dialogues in The Joy Luck Club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peech Act Theory
Wei Panpan, Wu Jun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 Guangxi Teachers Education University, Nanning, Guangxi, 530001)
As a milestone of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 the dialogues in The Joy Luck Club attract more and more Chinese scholars. Using Austin and Searle’s Speech Act Theory to analyze the dialogues of the characters in The Joy Luck Club, to study the discourse implicature, to interpret conflicts among the characters, can make readers closer to the characters and understand conflicts and fusion of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s.
The Joy Luck Club; Speech Act Theory; dialogues;conflicts
2016—09—16
中国视野下的华裔美国文学母题研究(13BWW003)
韦盼盼(1992—) ,女,安徽阜阳人,广西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 吴 俊(1973—),男,广西桂平人,广西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博士,教授。
G642
A
1008—8350(2017)01—006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