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脆弱”如何指导投资与生活？塔勒布“反脆弱”思想随笔之四

林松立

学术和知识完全是两码事。学术可以一家之言，是拥有者用以赚取养家糊口的工资而已，而知识可以让拥有者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规避人生岁月中遭遇的各种风险。

塔勒布一生都在求知求智。他所追求的知识和智慧绝非一家之言，而是可以指导我们的生活和投资。也正因为此，他一生都在不懈地追求。他经常嘲笑那些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的著作——几乎没有任何人会去阅读，阅读它们都是博士生或准备攻读博士的人，而目的只是用于撰写论文。

他所追求的知识和智慧不单能帮助我们赚取足够的财富，还可以帮助我们规避短短一生会遭遇的各种风险，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塔勒布虽然不是巨富之人，但30岁不到就财务自由了。他后期大约只花1/3的时间用于做投资，剩余时间都用于求知求智。

塔勒布从学院出来成为一个量化金融工作者。但是他跟一般的量化金融完全相反。他很早就对概率和数理统计有深厚的兴趣。他发现金融世界根本不是什么正态分布，市场低估了肥尾效应，低估了小概率发生的概率；稳定不是金融市场的本质，金融市场的本质是动荡——每隔几年或十几年就要来一次大震荡。而他最喜欢的拿手金融工具是价为期权。

比如招商银行，目前股价是18元。如果有一个三年期的看跌期权，执行价是5元，那么期权费应该是极低的——因为市场严重低估了波动的概率，而塔勒布就是到处寻找这样的看跌期权，花很少的钱买入这些看跌期权。

现在我们都知道，过去的二三十年，金融市场经历了几次大波动：长期资本公司的倒台、互联网泡沫的破灭、“9.11”事件、2007年的金融危机。每次他都大赚特赚。

非線性与反脆弱

塔勒布每次以极低的成本押注这些小概率事件的发生，背后的依据也是他对反脆弱的认知。脆弱的东西都是非线性的。生活中削足适履的典范就是莫过于简化非线性事物，使之呈现出线性，这种简化扭曲了事实。金融风险管理就是其中的典型。银行所谓的压力测试是最愚蠢的，因为超过某临界点时，事物会呈现急剧变化的非线性特征。所以金融危机前，美国银行都经受住了压力测试，但危机一来，要不是政府救助，通通都要倒闭。

塔勒布在2003年的一天，收到一份《纽约时报》记者的一份关于房利美的风险报告，他阅读了报告，发现了一点：其中某个经济变量的上升将导致巨大的损失，而该经济变量如果下降的话，则只会带来少量的利润。该经济变量如果进一步上升，将导致更大的额外损失，而如果进一步继续下降所带来的利润也将更小。这是典型事物脆弱性的特征，它的脆弱性是非线性的。当时塔勒布就立即判断出房利美和房地美肯定要倒闭，只是时间问题，当然他又大赚了一票——而且关键是所投入的本金并不需要很多。

实际上除了银行，很多公司，如果营业额增加10%带来的利润增加额，低于营业额下降带来的利润减少额，那么这家公司也是脆弱的——脆弱性视其程度而定。

我们都熟知供应和需求曲线，但供需曲线很多时候并不是两条斜线交叉，而是呈现极大的非线性。比如石油价格的波动、小麦价格的波动。塔勒布在书中举了一个极端的例子：2004年-2007年，世界对小麦的需求量仅仅上升了1%，而价格却上升了两倍。最近几年的国内煤价，和波罗的海干散货指数等，都是呈现明显的非线性特征。

投资中的杠铃策略

具体到我们的投资中，他运用的是杠铃策略。在某些领域采取保守策略，从而在负面的“黑天鹅：事件面前保持强韧性，而在其他领域承担很多小的风险，以开放的姿态迎接正面的“黑天鹅”的双重态度，从而实现反脆弱性。一面是极端的风险厌恶，一面是极端的风险偏好，而不采取“中等程度”或“温和”的风险态度，因为这种态度实际上是骗人的把戏。人们一般都明白高风险和零风险的概念，但是中等风险则有很大的迷惑性，因为它受巨大的测量误差的影响。

实际中他也是如此运用这个策略的，他经常输一些小钱，按他的说法就是，一堆人在压路机前捡硬币，而他就是那个驾驶压路机的人。所以他常常输小钱，然后每次危机，如2000年泡沫破裂、长期资本倒闭以及2007年的金融危机都是大赚特赚。

反脆弱性就是积极主动加上保守偏执的组合——消除不利因素，保护自己免受极端伤害，同时让有利因素或正面的“黑天鹅”顺其自然地发挥效用。

选择权和不对称性

反脆弱就是获得的利益远大于失去的。如果决策正确，所得到的利益远大于决策失误所受到的伤害，那么从长远来看，我们就将从波动性中受益。金融期权一般都是昂贵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期权，但生活中有很多期权却完全是免费的，或者是成本极低。

当我们以便宜的价格买入——当不对称性对我们有利时，我们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付出的很少，得到的却可能很多，这就是反脆弱性。塔勒布自己当然是深谙此道的顶尖高手。他年纪轻轻就实现了财务自由，以及之后利用几次市场“黑天鹅”机会大赚特赚——对于市场是“黑天鹅”，对于他则不是。

另外一个非线性效应是：如果一个人在变化面前是脆弱的，那么平均数意义不大。平均数的概念，人们常用来简化问题和事物的。比如，你如果对温度很敏感，将要去一个地方旅行，告知你那边平均温度是20度，这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它有可能是半天六十度，而半夜零下二十度，你可能就回不来了。

减法知识：另一种杠铃

具体在生活中的应用是，最主要的是做减法。

在前文提到的医源性损伤、政府干预试图抹杀波动性和人们在生活中遵循均衡营养，均衡进食，其实也是干预的错误认识。干预主义者专注于正向行动——放手去做，但是不作为却极少被我们所考虑所采纳。

生活的经验主要是关于我们应该避开什么事，才能获得幸福。实际上人们通过负向方法寻求成功的：下棋高手通过不输棋而取胜；人们通过避免破产而致富（尤其是别人破产时）。

这点与巴菲特的搭档芒格先生的建议如出一辙：他最主要的建议是，如不要吸毒染上艾滋病、不要离婚和不要乱穿马路等。我们只要采取一小部分措施，便能大幅降低个人发生意外的大部分风险。塔勒布在书强调说，他决不吸烟、不骑摩托车、不在城市以外的地方骑自行车，不与东欧的黑社会有瓜葛，不上一架不是专业飞行员开的飞机。

减法知识是另一种杠铃策略。了解什么是错的会给你带来强韧性，不了解则带来脆弱性和投机性，但不必因此而害怕，要设法确保自己在错误的情况下也不会受到伤害。

提到塔勒布就全球化所做出的一个预言：（由于全球化的快速进展）有一种非常奇异的严重病毒有可能会在地球上蔓延开来。不要低估这个预言的威力，更不要低估这种病毒的破坏力——也许比中世纪的黑死病还要厉害。一种病毒能够在全球流行开来，一定是因为它的生命力足够强大。现在facebook上最热烈的讨论就是埃博拉病毒的流行。SARS的肆虐，距离现在也才过去11年。虽然现代有抗生素，但是抗生素杀不死的病菌更具有反脆弱性——没有被化疗和药物杀死的癌细胞会变得更强大。

注入随机性增强反脆弱

具有一定程度的波动性才会使整个系统具有长期稳定性。有经验的森林防护员都知道，小森林的定期火灾清洗了这个系统中最易燃的树木，令其没有机会继续繁衍。如果系统性地预防森林火灾以确保表面的“安全”的措施，反而会导致下一场损失惨重的火灾。

阻止系统的随机性反而害了系统；研究表明，将随机性注入系统，可以改善它的功能，在各个领域都得到应用。在海边别墅，轻轻的海浪声反而有助于人们睡眠。微弱的求救信号，弱到很难被远程接收器接收到，在有些背景噪声和随机干扰存在时反而可以被听到。通过一个被称为随机共振的机制，我们可以在背景中添加一些随机性噪声，从而使听到的声音变得更加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