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多元主义”的动摇
2017-04-01储昭根
储昭根
“多元文化主义”(multiculturalism)是西方世界一种政治正确的主流观念和政策,但随着西方本土不断遭遇移民多元文化的强烈挑战,“多元文化”的权威性已开始动摇。
全球化时代的到来,为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和交融提供了新的历史机遇,各个国家和民族之间在“地球村”的交往更加广泛、更加频繁,经济全球化是加快文化交流和交融的强大动力,也为多样、多元文化的碰撞、冲突提供了机会。因此,全球化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不仅仅限于经济、政治领域,也涉及到文化领域。
而且,全球化带来不断增长的信息、资本、全球性“贸易”商品和服务、价值观和规范等等的跨国流动的同时,一个最显著、最重要的后果是“可流动”的人口越来越多,人口流动规模空前。据世界卫生组织报告,截至 2015 年底,估计有超过 2.44 亿名国际移民,约占世界人口的3.5%,比 2000 年增加了7700万人。其中 48%是妇女移民。同时,不断加剧的移民潮、难民潮也成为“全球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截至 2015 年底,全世界估计共有 2100 多万难民和 300 多万寻求庇护者。全球化及移民潮所引发文化、宗教、价值及认同的多元,由此产生的文化融合与冲突问题已引起相当广泛的关注与讨论。
“多元文化主义”(multiculturalism)是西方世界一种政治正确的主流观念和政策,但随着西方本土不断遭遇移民多元文化的强烈挑战,“多元文化”的权威性已开始动摇。塞缪尔·亨廷顿认为,美国人身份/特性的中心标志是一代又一代的美国人致力于发扬盎格鲁—新教文化以及开国前辈们所树立“美国信念”(American Creed)。但到20世纪后期,美国人的核心因素遇到了诸多方面的挑战(精英人士日益强调其世界主义的和跨国的身份/特性、美国社会中出现了拉美裔化的倾向等等),美国若不能重新振作国民身份和国家特性意识,振奋国家的目标感,以及国民共有的文化价值观,美利坚合众国也难免会遭受斯巴达、罗马等国家同样灭亡的命运。
比亨廷顿更激进的是美国畅销书作家马克·斯坦恩(Mark Steyn),他在《美国独行:西方世界的末日》一书中尖锐指出:眼下最当紧的关键问题在于,并非是弗朗西斯·福山的历史的终结,而是西方世界的终结。西方国家人口规模的减少。欧盟内 “西方”妇女的生育率只有1.4,美国2.1的生育率也不过是维持人口稳定所需要的生育率。到了21世纪中期,小而又小的也门也将在人口数量上超越地广人稀的俄罗斯。伊斯兰力量已使欧洲脆弱不堪,无力抵抗自身逐步“伊斯兰化”的變异趋势,同时也给美国、加拿大等西方国家的未来命运敲响了警钟。
美欧作为强势文化,在全球化冲击都如同惊弓之鸟,而作为弱势文化,他们看到的全球化下的世界又是另一种景象:全球化主要是美国化(Americanization),是世界“麦当劳化”(McDonaldization),是“可口可乐”殖民化(Coca-colonization),是西方的理念、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向世界输出与普及,而苏东剧变、苏联解体又进而强化了西方人对自由主义傲慢与自信。从这个角度来说,全球化使得文化多样性面临严重威胁,加剧了不同文化间的紧张。
全球化导致国家认同在民族国家内部出现分散,公民在身份内容上、身份结构上的角色困难,使公民难以确认自己所属的单一共同体并对之心怀归属感。而不同文化间在基本价值、历史、习俗、心理等方面的异质性,使彼此冲突在所难免,文化冲突又反过来强化、激发了各个文化共同体内民族认同的构建。
这又引发两种后果:对多元文化国家来说,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疏离与排斥,导致国内族群冲突、分离运动,极端民族主义、种族主义死灰复燃;而对非西方国家或西方国家边缘群体,则表现为对西方“普世主义”或主流社会的反抗,其中最为典型的是恐怖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的蔓延。
全球化和现代化带来了普遍的物质福利,却也形成了新的精神压力和困境。他们无力对抗,从而选择了退缩,希望从传统文化身份与封闭的群体中找到自我及精神的满足。而他们对主流文化、理念和准则的拒绝,对主流社会、政治进程的疏离和不满,对主流政党、教会和工会等社会机构无法理解他们的关切和需求的绝望,推动他们寻求其他替代性主张,并走向了黑白混合的极端伊斯兰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