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研究
2017-03-31林琳
摘 要:《汉英韵府》(1874)是美国汉学家卫三畏编纂的重要字典。以《汉英韵府》所记录的北京话为研究对象,使用归纳法、拟测法、比较法等方法进行分析。对字典所记录的南官话语音进行归纳,拟测出当时南官话的声母、韵母系统以及声调。并总结其北京音系的特点。
关键词:《汉英韵府》 北京话 声母 韵母 声调
美国传教士卫三畏1855年受邀担任美国外交使团秘书,并移居到上海北京。他既是当时中国社会的旁观者,也是当时中國历史的参与者,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通。《汉英韵府》是他在北京任职期间,利用公余时间在11年里逐步完成的大作。卫三畏在导言中这样描述北京话:
作为“北官话”或“京话”为众人所知的“北京话”现在最为时髦,最具宫廷色彩,就好像伦敦的英语,或者巴黎的法语,被看做是公认的帝国的宫廷语言。[1]
他明确提出官话与北京话是不同的,并同时指出南官话和北官话最大的不同是两点,一是在i和ü前的辅音变成ch或ts;二是入声的分布不同。还提到北京话结尾的n和ng常与下一个音合并,如:前而tsien?rh变成tsi?rh。这些特点,与现代的北京话都有些相似。
关于《汉英韵府》所记录的北京话音系,卫三畏提到要特别感谢富善牧师的仔细修改。说明北京音的记录还有富善牧师的帮助。富善牧师(Rev.Chauncey Goodrich,1836-1925)是著名美国公理会宣教士,1865年来到中国,1925年在中国逝世。在中国宣教整整六十年,是宣教士中北京话讲得最标准、最流利的一位。其最重要的贡献是主持翻译了《官话和合本新旧约全书》,并且在1891年,出版了一本《中英袖珍字典》,另外又出版了一本《官话特性研究》。有这样一位精通北京话还对语音研究相当有成就的同行的帮助,卫三畏的北京话音系就会更加准确、真实了。
本文将《汉英韵府》中所有的北京话音节进行搜集和整理,最后总结为七张表格,此处由于篇幅的关系省略。根据这七个表格,统计得出:《汉英韵府》的北京话音系总共有:声母不排除[w]和[y],共25个;韵母如果不排除带[w]和[y]介音的重复部分共83个,总的音节数是499个。不管是声母还是韵母,在数量上都超过我们以往对官话的认知。下面将分声母、韵母、声调分别进行归纳。
整理出《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的所有音节后,本文对字典的12527个字进行穷尽式检索,参证每个字的中古音来源对其声韵调系统进行归纳。
一、《汉英韵府》北京话声母系统
《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的声母,根据卫三畏的记录是25个,这个数字比我们一般的认知都多,经过具体分析,可以得出如下表格:
二、《汉英韵府》北京话韵母系统
《汉英韵府》北京话的韵母总计92个,当然其中有一些带[y]、[w]介音的部分是重复的。下面逐个分析其中古音的来源,剔除重复部分,《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的韵母应该有55个。具体的拟测列表如下:
与我们一般认知的北京话相比较,《汉英韵府》北京话韵母系统保留了13个入声韵,但这些入声韵的字在数量上比较少,大概392个,跟总字数的12000多个比起来,算比例很少的了。在《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中的入声韵只配阴声韵,韵尾演变成了一个喉塞音[?]。卫三畏的说法是:“如果被放在音节的末尾,接近被取消。对于那些习惯于用h做单词结尾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表达不清晰入声的标志,威妥玛用它来表示部分北京话的发音仍旧是令人迷惑的和不必要的。那些他经常用来表示的汉字如:是shih、界chieh、爷yeh等,从来没有在入声中听到过,同时他又把h从的ti、屋u、得te等去掉了。这种用法,容易误导那些不熟悉当地方言的人,甚至对那些人来说是种混乱。”。[2]可见,他认为[h]是入声韵的标志,而且到北京话中,还是存在入声韵字的,但是就如前面也提到的,这些保留喉塞尾的入声字数量其实是不多的。另外还有就是由于卫三畏在元音的区分上比较细致,所以韵母在总数上也会比一般的更多。
三、《汉英韵府》北京话声调系统
在《汉英韵府》北京话系统中,使用了五种声调,分别是:
因为只用到五个声调,那么就无所谓上下之分了。所以这里的上平相当于现代的阴平,上声还是上声,上去就是去声,上入就是入声,而下平则相当于阳平。但大家熟知这个时期的北京话中,是不太可能还存在入声的,所以关于北京话音的声调,主要要讨论下入声的问题。
在《汉英韵府》北京话的系统中,就这些不多数量的入声韵字却并没有被标注成入声,而是标注成其它的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这四个声调。这与我们一般的认知,即入声韵应该就是搭配入声声调,是非常不一样的。与中古音相比较,中古入声字转变为去声的比例大概是51%,转变为阴平的比例大概是22%,转变为阳平的比例大概是25%,转变为上声的数量最少,大概才四十几个左右,比例为2.4%。在整部《汉英韵府》的北京话中,被标注成入声声调的只有三个字,即“乍、赤、築”。其中,“乍”字是中古的假摄麻韵二等去声字,“赤”字是中古的梗摄昔韵三等入声字,“築”字是中古的通摄屋韵三等入声字,在《汉英韵府》北京话中,只有“赤”字还带喉塞韵尾,其它两个字都是阴声韵了。而且在《汉英韵府》的导论第四部分,卫三畏专门解释了声调,并指出:“北京话是四个声调”。[3]这样看来,《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中,其实已经没有入声的声调了,至于被标成入声的这三个字很有可能是讹误。
综上所述,其实可以确定《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中,并不存在入声这种声调了。因此,《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实际上只有四个声调,即:阴平、阳平、上声、去声。
四、《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的特点
(一)《汉英韵府》北京话声母的特点
1.古影疑母的残留
古影母和疑母字在《汉英韵府》的北京话系统中,大部分都已经是零声母了。除了部分古疑母影母遇到开口韵母还保持读为[?],如“艾、礙、鞍、庵、儑、敖、熬”等,但数量并不多,比起南官话系统来说已经大大减少了。说明卫三畏的北京话系统还是保留部分古音的特点,并未完全消失。
2.古晓组腭化,见组还未腭化
《汉英韵府》的北京话中,古晓组的细音字已经分化出腭化音[?],卫三畏用[h?]来标示,如“希、睎、下、霞、孝”等。而古见组的细音字则仍与[t?]、[t??]这两个声母相合并,都用[ch]、[ch?]来表示,如“肩、减、交、皎、加、价”等。说明古见组细音字在《汉英韵府》的北京话中,并没有完成腭化。
3.尖团不分
古精组细音字和见组同韵母的字在《汉英韵府》的北京话中都用[ch]、[ch?]、[hs]来标示,也就是说已经混同,即所谓的尖团不分。例如“街结解借、茄且妾、些鞋血谢”。说明北京话在19世纪中期时,已经是没有尖团区别的。
4.[?]、[?]、[d?]三母的不同
在《汉英韵府》的北京话音系中,有三个很接近的声母,即:[?]、[?]、[d?]。[?]、[d?]两个声母总共才15个字,如“阮、筦、瓤、瑩、熒、縈、容、榕、溶”等。而且卫三畏在拼音系统中指出:“j是一个法语发音。北京及其周边地区,首辅音zh做为j的变音使用。”[4]。在现代的北京话中,此二者大都合并到了[?]母,还有几个如:瑩熒縈则变成了零声母。这些字在中古大都是疑母影母的字,但在现代北京话音系中,大部分与中古的日母字合并了。可见,《汉英韵府》的北京话音系还有一些古音的残留。
(二)《汉英韵府》北京话韵母的特点
1.开齐合撮四呼格局
《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形成开口、齐齿、合口和撮口的四呼格局,与现代北京话相同。
2.中古微韵残留
《汉英韵府》北京话[?]韵的字总共43个,基本上来源于中古的止摄微韵,如“飞、蜚、非”。这其实是中古微韵字的残留。在现代的北京话中,这些字都归入[ei]韵,而不是单元音的韵母了。
3.保留[iai]韵
《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中的[iai]韵的字,只有“厓、涯、捱、啀、”这五个,都是零声母的字,来源于中古的蟹摄皆韵佳韵二等开口字,这些字在现代北京话中已经并入韵母[ia]。从数量上看,可以肯定这个韵的保留只是古音的残留。
4.保留[u?i]韵
《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中的[u?i]韵的字,比如“威、未、尾、归、龟、皈、亏、魁”等,来源于中古的止摄、蟹摄、一三等的合口字,数量不多,而且只与声母[k]、[k?]相搭配。在現代北京话中,这些字都已经并入韵母[ui]。
5.保留[io]韵
《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中的[io]韵的字,比如“学、岳、跃、虐、削”等,数量不多,这些都是来源于中古的江摄、宕摄、的开口入声字。在现代北京话中,已经并入的韵母[y?]。这种残留或许是入声不完全消失的一种表现。
6.保留入声韵
《汉英韵府》北京话韵母系统保留了13个入声韵,但这些入声韵的字在数量上比较少,大概392个,跟总字数的12000多个比起来,比例实在小得可怜。并且入声韵只配阴声韵,韵尾是喉塞音[?]。对于这种情况,只能估计说可能在卫三畏所接触到的北京话里,还有极小部分的入声残留,入声还处在消失的过程中。
7.出现舌尖元音[?]和[?]
《汉英韵府》北京话韵母系统中,已经有舌尖前元音[?]和舌尖后元音[?]。比如:舌尖前元音的字“思、四、资、子、雌、次”;舌尖后元音的字“知、指、痴、持、尸、士”。但是同来源的字搭配声母[?]的还有几个未曾变为舌尖后音,比如“失、适、十、识”等。
(三)《汉英韵府》北京话声调的特点
虽然《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保留入声韵,但这些不多数量的入声韵字却并没有被标注成入声,而是标注成其它的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这四个声调。而且在《汉英韵府》的导论第四部分,卫三畏专门解释了声调,并指出:“北京话是四个声调”。[5]所以,《汉英韵府》北京话音系实际上只有四个声调,即: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其调类基本上与现代的北京话一样了。
参考文献:
[1][美]卫三畏.汉英韵府[M].上海:美华书院,1889.
[2]胡明扬.北京话初探[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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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世方.北京官话语音研究[M].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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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张卫东.从《语言自迩集·异读字音表》看百年来北京音的演变[J].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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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张志敏.北京官话[J].方言,2008,(1).
[12]武春野.“北京官话”与书面语的近代转变[D].上海:复旦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1.
(林琳 福建福清 福建师范大学福清分校文法学院 350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