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桦上海的传奇永不落幕

文/方枪枪

胡雪桦上海的传奇永不落幕

文/方枪枪

硕士生导师、上海戏剧学院电影电视学院院长、美国纽约YI剧院董事、导演，围绕在胡雪桦周围的是一个个与众不同的身份与标签，这其中对他尤为重要的无疑是导演。而伴随其成长挥之不去的另一个身份则是上海人。如今，由其执导的黑帮题材电影《上海王》正在影院上映中。这一次，胡雪桦说，他想要给观众讲述一个上海滩版本的《教父》。

从戏剧到电影

出生于1967年上海的胡雪桦，其父亲是中国著名话剧导演胡伟民。胡雪桦称，从小在剧院长大，小时候一直看父亲排戏，听的看的都和这个有关。也许是家庭环境的熏陶与从小的耳濡目染，长大后的胡雪桦也走上了话剧这条道路。他于1985年进入上海人民艺术剧院担任导演，作为当时中国最年轻的戏剧导演之一，期间他执导过话剧《W.M》和《中国梦》，其中《中国梦》荣获第一届中国艺术节演出奖。

世界那么大，在圈内小有成就的胡雪桦也想要去看看。于是，1987年，他选择去美国读书并先后获得纽约大学电影导演硕士学位、夏威夷大学导演博士学位。然而看似外表风光，其实留学生活并不容易。“买完飞美国的机票后，我身上一共只有240美元，还不够交房租，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打工挣钱。”胡雪桦回忆道。

所谓痛并快乐着。幸运的是，在美国的这段时间，他先后遇上了两个伯乐，一个是纽约公共剧院的创建人约瑟夫·帕普，一个是《教父》的导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前者同意他进入公共剧院—纽约最受尊敬的剧院跟着自己拍戏，后者提携他进好莱坞拍电影。

同时，科波拉也是胡雪桦的老师，胡雪桦在美国拍的第一部英文电影《夏威夷传奇》就是科波拉监制的。除了对自己出生、成长的上海颇具情怀外，胡雪桦与电影《上海王》的另一层渊源便是自己的老师科波拉。毕竟，在黑帮电影史上，《教父》三部曲系列是无法逾越的金字塔，这次《上海王》也是胡雪桦对老师的一次致敬。

从戏剧再到电影，胡雪桦完成了一次自我的华丽转身，“戏剧是我的生命，电影是我的宗教”，在胡雪桦看来，戏剧与电影两者之间是互相渗透的，银幕、荧屏、舞台，它们表现形式可能不一样，但本质是共通的。而之所以为何最终选择电影，胡雪桦给出了如下回答，“电影的魅力在于驰骋的空间很大。电影艺术的全景和特写，可以把一头大象变成一只蚂蚁，也可以把一只蚂蚁变成一头大象，这就是魅力。”

“王”三部曲

说起胡雪桦的导演身份，他的“王”三部曲不能不提。从1995年上映的《兰陵王》到2006年的《喜马拉雅王子》，再到这部《上海王》，20多年的时间，属于胡雪桦的“王”三部曲也即将落幕。在很多人看来，这三部电影似乎早在胡雪桦的计划之中，但或许你不知道的是：这看似一脉相承的三部曲系列对胡雪桦而言反而多少有些意外。

据导演胡雪桦透露，在拍摄完《兰陵王》之后他最想着手拍摄的便是关于上海黑帮传奇的电影，也就是这部《上海王》。2002年冬天，一个偶然机会下，胡雪桦与《上海王》的小说作者虹影初次见面，谈到接下来的电影计划，胡雪桦想拍一个关于上海的故事。虹影说，她正想写一个上海题材的故事，是讲黑帮的，黑帮老大是个女的，这短短几句话一下子引起了胡雪桦的兴趣。随后，虹影两次给出的近千字的故事大纲和近万字的故事梗概，更加坚定了胡雪桦对未来这部电影的信心，胡雪桦也在小说刚刚开始写的时候就买下了电影改编权，长达十多年的《上海王》筹备自此开始。

胡雪桦曾说，《上海王》是他最期待的一部电影，“因为作为中国导演我没拍过国语片，《兰陵王》是鸟语，《喜马拉雅王子》是藏语，在美国拍的是英语。”在胡雪桦看来，关于上海有段历史不能忽视，那就是上海是怎么来的，它曾经是东方的巴黎，是十里洋场，是冒险家的乐园，正是这些东西慢慢形成了上海独特的地域文化。那个年代是非常让人充满欲望的年代，很多人都拍过那个年代，成为对这个城市和城市文化的记载，李安导演也说过，其实上海的东西我们要拍一点，再不拍就没了。“我觉得也是，对这个城市，它最好有一点，点点滴滴的注脚，对这个城市有一点帮助。语言是很大的一个文化，《上海王》有上海话，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我们要把那个年代的生存面貌找到，那个时代的风貌找到，但同时一定是有我们的创造在里面。”

然而由于条件限制，当时拍摄《上海王》相对比较复杂，于是胡雪桦便用间隙先拍摄了《喜马拉雅王子》。让人意外的是，这三部电影在内容上保持一定的同一性，就这样，便有了人们口中所说的胡雪桦“王”三部曲系列。

《兰陵王》的故事发生在西南边陲，讲述远古凤文化的“面具”传说，兰陵是凤凰族部落女首领之子，在于黑鹰部落的战争中，对方以兰陵长相太漂亮不具备男子气概为由拒绝交战。兰陵随即戴上狰狞的面具，变得骁勇善战、杀人如麻。《兰陵王》以东方故事为内核，但与西方哲学存在共通之处。《喜马拉雅王子》的故事发生在皑皑雪山，胡雪桦将《哈姆雷特》搬到了雪域高原，哈姆雷特的天问在雪域王子的故事中依然发酵，善恶的边界、爱恨的纠葛缠绕在喜马拉雅王子的两难抉择中。

而《上海王》的故事无疑属于上海这个繁华都市。它讲述了20世纪初上海滩十里洋场黑帮势力的角逐纷争，纷杂乱世中奇女子筱月桂与三代上海王之间充满传奇色彩的爱恨情仇。在妓院做丫头的乡下女孩小月桂，虽然不受老板喜欢，却深得洪门老大常力雄欢心，成为一代上海王的女人。而后，常力雄在与同盟会代表黄佩玉接触过程中被暗杀，小月桂孤助无缘，产女后流落乡下。历经数年艰辛，小月桂成立滩簧班子，重返大上海，在第二代上海王黄佩玉帮助下，成为申曲名伶筱月桂。随后，她发现黄佩玉与常力雄之死有关，遂与曾跟随过两代上海王的小跟班余其扬设计，杀死黄佩玉，助余其扬成为第三代上海王。

追根溯源，《上海王》仍然是一部关于欲望和人性的故事，不同人物的命运在光怪陆离的大时代中，相互交错、碰撞，成就一段海上传奇。时代地点可能不同，但在“王”三部曲系列中，不变的是胡雪桦一直孜孜以求的对“人”与“人性”的探索与诘问。在胡雪桦眼里，生活和艺术是密不可分的，戏如其人，电影就是人，戏剧就是人，永远不会是割裂的。你生活的阅历都在作品中展现，你对作品的处理表现出你对生活的理解，理解的深度决定了作品的分量。

为了打造《上海王》这部充满现代感的史诗电影，胡雪桦甚至为此搭建了国际化的制作团队与班底：比如音乐邀请了曾参与《云图》的约翰·克莱门特，摄影邀请了参与过《低俗小说》的安德鲁·萨库拉，美术则是参与《暮光之城》的大卫·布里斯班，兼具中西方主创的制作团队既可以很好地保留上海的特色，同时又可以发挥想象力。

上海滩版《教父》

“老上海”题材的电影拍了无数次，但在胡雪桦看来，真正能把上海内在精神拍出来的几乎没有。无疑，上海城市的独特性也是吸引胡雪桦拍摄《上海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上海是殖民地，经过发展后是外来文化和现代文化的融合，我好奇的是在1905年到1925年这段让人觉得血腥浪漫激情的年代里，人们是如何生活的。”

对不少人而言，谈起上海，无非是亭台楼阁，弄堂旗袍，小资情调。可在胡雪桦的眼里，上海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那是有着一个大情怀的上海，是上善若水、海纳百川的上海，是创造、包容面向未来的上海。

充满浪漫气息的上海在胡雪桦看来更像是一个女性，一个优雅的女性，一个不断变化成长的女性。就像是《上海王》中的小月桂—一个大脚丫头从浦东到了上海，举目无亲，然后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了无冕之王。

长大后的小月桂由演员余男饰演，在胡雪桦看来，余男是他心目中的不二人选，“她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演员，而且表演分寸感掌握得很好。”从小就看父亲拍戏的胡雪桦在导演与演员合作上也有着深刻的见解，而其中对其影响颇深的便是自己的父亲胡伟民。胡雪桦曾说过，父亲他从来不会强行要求演员做什么，总是探讨式的。“他曾对我说，和演员的合作就像放风筝，风筝拿在手上只是一张纸，要把它放出去，但手里要有线，它走得不够远你把线放长一点，走得太远了，线收一点。”曾经父亲的点点滴滴对胡雪桦都有着不小影响。

一个导演一定要有生活阅历，有对生活的理解，同时在艺术上又极具创新意识，这或许才是一个好导演的基本素质。在胡雪桦看来，导演要把心态放平后才能拍出好的电影，“第一不能想票房，第二不能想奖，就是认认真真的，不忘初心把电影做好。电影人最重要的是要把心放在一个该放的地方，把电影做好，需要有一点责任感，需要对美学上有一点追求，需要对自己有一点要求，这样才能把电影做好。”

生活的趣味常常就在这得失之间，有些人拍电影拼了命地想拿奖，最后可能两手空空。心态坦然的胡雪桦拍摄的《上海王》未上映之前就已经包揽各大国际电影节数项大奖：先是作为上海国际电影节闭幕影片，又在第12届中美电影节斩获最佳影片、最佳年度导演、最佳男配角三项大奖后再度问鼎国际电影节的重要奖项，随后又在澳门国际电影节斩获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音乐、最佳电影歌曲五项大奖。

三代上海王展现时代变迁

用胡雪桦的话来说，电影《上海王》其实讲的是小月桂和三代上海王的故事。电影中涉及了三代上海王的更迭，第一代便是胡军饰演的常力雄，第二代是秦昊饰演的黄佩玉，第三代是凤小岳饰演的余其扬。

三代上海王，各有不同，也代表着不同的时代。胡军饰演清朝的第一代上海王常力雄；秦昊饰演的黄佩玉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有学问的上海王。他后来参加同盟会，反对清朝建立共和，有责任感，但最后他也到了帮会的体制里面来了，对一切看得很明白。第三代上海王是个混血，因为上海这个地方本身是殖民地，这个本来是小说里面没有的，是胡雪桦改的。“他是一个混血儿，这也是上海的一个特征，毕竟上海是国际化大都市。但他想成为上海王有一个天敌，那就是洪门不能立血统不纯的人为王，所以他面前有很多阻碍。”

在胡雪桦眼里，三代上海王中，胡军饰演的第一代上海王常力雄在片中无疑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胡军在电影中的地位有点像《教父》中马龙·白兰度的意思，他演的是第一代上海王，所以这个戏里面，他真的有种侠气，这也是我对这个戏里第一代王的追求。”胡雪桦坦言，现代社会中，侠气越来越少，所以戏里第一代上海王讲述的实际上是对信、对礼的追求。“胡军饰演的常力雄就是义字当先的人，所以当常力雄去世的时候，就是有种江湖还在、大侠还在的感觉。他演得很好就为这部戏的后面奠定了一个基石。”

然而，对胡雪桦而言，电影中的这三位上海王其实只是组成了上海王的前奏，而上海王到底是谁，不知道。因为关于上海的传奇永远在继续，永远也不会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