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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辞意义论析

2017-03-29张雁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修辞格词义本体

张雁

修辞意义论析

张雁

修辞意义是指语言在特定语境中所产生的意义,其具体表现主要是临时化、具体化、变异化、潜在化。人们在大多数情况下之所以能够很好地理解修辞意义,是因为日常修辞是结合具体语境出现的,因此在研究修辞意义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根据需要结合语境分别进行陈述。

语境;修辞意义;临时意义;言外之意

陈汝东先生认为:“修辞是人类的一种以语言为主要媒介的符号交际行为,是人们依据具体的语境,有意识、有目的地建构话语和理解话语以及其他文本,以取得理想的交际效果的一种社会行为。”(陈汝东2004)修辞既然是一种以语言为主要媒介的社会行为,那么人们进行言语交际活动就离不开修辞,或者说,言语交际活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修辞活动。修辞活动离不开特定的语境,而修辞意义就是指在特定语境中所产生的意义。本文着重从临时化、具体化、变异化、潜在化等四个方面对修辞意义进行探究。

一、临时化的意义

所谓临时化的意义,是指这种意义只存在于某种特定的语境,一旦脱离特定的语境,这种意义将不复存在。临时化的意义主要依靠词语多义现象与修辞格来实现。

(一)依靠词语多义现象产生临时化意义

语言中存在着大量的多义词语,这些多义词语都会有几个互相联系的意义,但这几个意义的地位却并不相同,其使用频率有高低之别。因此人们在理解与之相关的词语时,首先想到的通常是其最常使用的、也是自己最熟悉的意义。但在特定语境中,表达者为实现某种表达效果所使用的或许是其他意义。比如一提到“特困生”这个词,人们首先想到的定然是“特别困难(多指经济、住房等方面)的学生”,但是在“某学生一上课就睡觉,就是个‘特困生’”这句话中,“特困生”显然是指“特别疲乏困倦想睡觉爱睡觉的学生”,而这一意义就是依赖特定语境所产生的词典中所没有的意义,是临时意义。再如《现代汉语词典》对“不要脸”的解释是“不知羞耻(骂人的话)”,但在对著名画家丰子恺的画作进行评论的文章《丰子恺画画“不要脸”》中,所谓的“不要脸”肯定不是“不知羞耻”,而是指丰子恺画画不画脸,即便不画脸,也仍然生动、惟妙惟肖。事实上“不要脸”是对丰子恺高超画技的褒扬。可见,这种临时化意义的实现途径主要是语言中的词语多义现象。

(二)依靠修辞格产生临时化意义

临时化意义经常会借助某种修辞格来实现,常见的如借代、借喻、拈连等。

借代是“不直说某人或某事物的名称,借同它密切相关的名称去代替”的一种修辞格(黄伯荣、廖序东2011),由于借代的借体与本体之间有客观上的关联性,所以在用借体事物代指本体事物时,借体就依赖它所处的具体语境临时具备了本体的意义。比如在“你要管好自己的嘴,别吃多了”这句话中,“嘴”是吃饭的器官,用来代指吃饭,此处的“管好自己的嘴”意为注意自己的饭量;在“你要管好自己的嘴,别说多了”这句话中,“嘴”是说话的器官,用来代指说话,此处的“管好自己的嘴”意为注意自己的言辞。

借喻是比喻的一种,“借喻不出现本体,或不在本句出现,而是借用喻体直接代替本体”(黄伯荣、廖序东2011),由于比喻的喻体与本体之间在某个特定方面具有相似性,尤其是借喻,与其他比喻类型相比,其喻体与本体之间的相似度最高,以至于在语言表达中本体可以不出现,直接用喻体来代替本体,使喻体在特定的语境中临时具备了本体的意义。比如邓丽君演唱的歌曲《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民间俚语“家花不如野花香”中,都是把女人比作“花”,“家花”意为“家里的女人”,“野花”意为“外面的女人”。

拈连是“利用上下文的联系,把用于甲事物的词语巧妙地用于乙事物”的一种修辞格(黄伯荣、廖序东2011),由于拈连的词语适用于甲事物并不适用于乙事物,只是凭借语境顺势用于乙事物,因此就造成了该词语与乙事物的变异使用、超常搭配,从而使该词语在固有意义的基础上、凭借具体的语境条件引申出一个新的意义。比如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咀嚼”一词有两个义项:“用牙齿磨碎食物”和“比喻对事物反复体会”,但在“他太让人好奇了,我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咀嚼着他。”这句话中,借用拈连的修辞手法,将“咀嚼”与“他”超常搭配,颠覆了人不能“咀嚼”人的文明要求,使“咀嚼”在词典意义的基础上,临时产生了一种意义,即“对人仔细观察打量、反复分析揣摩”,显然这种意义是词典中没有的,它只存在于以上这种特定的语境中。

二、具体化意义

概括性是语义的重要特征之一。所谓概括,就是把对象事物的共同特点归结在一起,即归纳出对象事物共同的本质的特征而舍弃其具体的个别的特征。词的意义具有概括性,有些短语的意义也具有概括性。

(一)词义的具体化

“一般的词指的都是整类事物或现象。凡词所表示的对象都应该有这种共同的本质的特征,而该词所不能表示的对象都没有这种特征,只有这样,词义才能准确地把词同相应的事物联系起来。任何一个词的意义都具有概括性”(黄伯荣、廖序东2011)。如《现代汉语词典》把“货”解释为“货物、商品”,该词义就是从品类繁多、丰富多样的“货”中总结概括出来的共同的本质的特征,但该词义却舍弃了客观世界中不同品类的“货”的具体的个别的特征,所以静态地看“货”的词义指的是范围相当大的一类事物,所指事物并不具体。当然在动态的言语交际活动中,借助于上下文情况或前言后语条件,词义会变得个性化、具体化。比如在“青菜卖完了,我这就去进货。”中“货”指“青菜”;在“菠菜卖完了,我这就去进货。”中“货”指“菠菜”;在鲁迅《药》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货”,就具体专指华老栓要买的、用来给儿子治病的那个“人血馒头”,这正是具体语境发挥作用的结果,语境条件越具体越充分,词义所指就越清晰越具体。

(二)短语意义的具体化

短语可以从多种角度按不同标准去分类,但无论如何其功能类别都是不容忽视的。现代汉语短语中有一类功能和作用都相当于名词的短语,叫名词性短语,而“的”字短语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类。

“的”字短语由结构助词“的”附着在实词或短语后面组成,如“吃的、大的、我的、银的、好看的、教书的”等等,这类短语自身的意义有很大的概括性,相当于某一类人或某一类事物。如“教书的”是指教学生学习功课的人,泛指一类人;“银的”是指银制品,泛指一类事物;“吃的”既可以泛指所吃的东西,也可以指吃东西的人。孤立的“的”字短语在表意上具有概括性、泛指性,但是它一旦进入具体的句子,有了具体的语境作支撑,意义也就变得具体化。例如:

他(阿Q)走进柜台,从腰间伸出手来,满把是银的和铜的,在柜台上一扔,说:“现钱!打酒来!”(鲁迅《阿Q正传》)

例中的“银的和铜的”由于有阿Q用“现钱”打酒喝这种具体语境作支撑,其意义就不再是泛指任何“银的”和“铜的”物品,而是具体地指银铸币“银元”和铜铸币“铜钱”这两种货币。

三、变异化意义

传统语义学认为意义是语言本身所固有的、固定的、内在的属性,不受任何客观因素的影响。但修辞学是研究语言的运用的,在动态的语言运用中,静态的语言意义会受语境的影响而发生变化,与原本的意义在某些方面会出现一定的差异。这种变异主要有以下两种表现。

(一)感情色彩的变异

语言中的很多词语除了具有理性意义外还具有色彩意义,而感情色彩意义是其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一般来说感情色彩意义是渗透于理性意义之中的,是比较固定的,但由于语用的需要,人们有时会反其意而用之,使感情色彩发生变异。比如某牙刷品牌的广告语“某某牙刷———一毛不拔”,其广告用意显然是借“一毛不拔”的字面意义,来表现其牙刷具有不掉毛、结实耐用等特点,这是对牙刷质量的一种肯定、赞许,因此在该广告语中,“一毛不拔”显然具有褒义色彩,而这种色彩意义与《现代汉语词典》对成语“一毛不拔”的解释(“形容非常吝啬”)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毛不拔”凭借具体的语境实现了从贬义到褒义的反转。再如“贱”是一个具有明显贬义色彩的词语,但在一些网络流行语中,如“贱客”“贱是一种时尚”“贱是一种修身养性的生活态度”“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贱是一种真性情”,“贱”却具有了中性色彩或某种程度的褒义色彩。前文所提及的“丰子恺画画‘不要脸’”中的“不要脸”,如从色彩义的角度分析,也属于该种情况。

(二)范围大小的变异

词语的意义是有一定的范围所指的,但在具体的语境中,词语的这种所指范围有时会发生变化。例如:

小屋之小,是受了土地的限制。论“领土”,只有有限的一点。……和领土相对的是“领空”,论“领空”,却又是无限的,足以举目千里,足以俯仰天地,左顾有山外青山,右顾有绿野阡陌。(李乐薇《我的空中楼阁》)

例中“领土”和“领空”两个词语就属于词义范围大小的变异。《现代汉语词典》对“领土”的解释是“在一国主权管辖下的地球表面特定部分,包括陆地、水域及其底土和空气空间”,对“领空”的解释是“一个国家的领陆和领水上的空气空间,是该国领土的组成部分,该国对其拥有完全的和独享的主权”。而在此处,它们分别指“我的空中楼阁”即建在山上的一间小屋所占用的土地、空间,与原本词义相比,这两个词的所指范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四、潜在化意义

潜在化意义是指语言符号本身无法直接显示出来的那种隐而不露的意义,即隐性意义、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是借助于语境的补衬而拓展、延伸出来的意义。潜在化意义的实现有很多途径,但如从修辞格的角度来看,双关和婉曲则是潜在化意义得以实现的主要手段。

(一)双关

双关是“利用语音或语义条件,有意使语句同时关顾表面和内里两种意思,言在此而意在彼”的一种修辞格(黄伯荣、廖序东2011)。比如某洗发水的广告语“翩翩风采,从头开始”,某打字机的广告语“不打不相识”,分别借助多义词“头”和“打”构成了双关,都传达了明、暗双层意义。“事情的起点”和“打架”是明指,这种表面意义就是语句本身固有的、人们都很熟悉的语言意义;其潜在化的意义则是借助于“头”和“打”这两个词语跟要宣传的两种商品洗发水和打字机所分别建立的临时联系而产生的,当然人们也是借助这种临时联系领会了此处的“头”和“打”实际上主要暗指“头发”和“打字”,而这才是广告的内藏目的。可见,理解潜在化的意义,一定要注意多义词语跟客观事物之间的临时联系,否则很难领会明意之外的暗意。

(二)婉曲

婉曲是“有意不直接说明某事物,而是借用一些与某事物相应的同义语句婉转曲折地表达出来”的一种修辞格(黄伯荣、廖序东2011)。由于婉曲是借用相关的话来曲折地暗示某事物,因此婉曲的最大特点就是意在言外、含蓄委婉,其言外之意能否顺利产生,要受到某些语境条件的制约。比如在鲁迅小说《孔乙己》中,酒馆里那些无聊闲散的酒客见到孔乙己后会嘲笑地说:“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没有读过《孔乙己》的人很难理解这句话所蕴含的潜在意义,但读过《孔乙己》的人,只要借助小说的上下文语境,通过推理、拓展,自然就能理解这句话的深层意义,即“孔乙己,你又因为偷窃挨打了”。

总之,修辞意义与语境关系密切,语境决定了修辞意义的产生,也决定了人们对修辞意义的理解。修辞意义主要包括临时化、具体化、变异化和潜在化等四种,但这并不是它全部的表现,只是重要的明显的表现,其他的像单一化的意义、形象化的意义等,也与语境有某种联系,但由于本人目前对此问题尚未考虑成熟,所以本文未对此进行论析。

[1]陈汝东.当代汉语修辞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2]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五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3]冯广义.语境适应论[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4]张雁.试论语境上的适切性[J].长春教育学院学报,2015(22).

责任编辑:郭一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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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7)04-0011-03

张雁/枣庄学院文学院教授(山东枣庄277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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