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军入越受降期间的滇越边疆危机

凌 通

（云南师范大学 历史与行政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滇军入越受降期间的滇越边疆危机

凌 通

（云南师范大学 历史与行政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抗日战争胜利后，滇军奉命进入越南接受日本投降，在此期间，越南各种政治势力空前活跃，部分日军不愿投降，英国从中作梗，支持法国重返越南。加之蒋介石为解决龙云而调滇军入越南，滇军有可能回师云南与国民党中央军发生冲突。这些因素的存在威胁着滇越边疆的稳定。

滇军；受降；边疆；危机

1945年8月15日，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中国各地举国欢腾，庆祝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盟军最高统帅部8月17日发布命令：“除满洲外中国境内的所有日本部队，包括空军、海军、陆军和后勤部队，以及台湾和北纬16度线以北法属印度支那的全部日军，都由中国战区最高统帅部蒋介石受降”。根据这一规定，越南北部的日军由中国军队受降。这给予了蒋介石解决龙云的绝佳机会。入越受降部队在20万之众。蒋介石派人数如此众多的部队到越南北部接收约3万人的日军投降，一方面有监督、钳制滇军之意，必要时与后方国民党军队夹击滇军而解决龙云，另一方面越北地区各种力量关系确实复杂，如果发生事变，没有足够的军队平息解决，后果难以想象。这些都是滇越边疆危机爆发的隐患。

一、国民党中央军可能与滇军的武装冲突而引发的危机

抗战前，龙云在云南维持半独立的状态，国民党中央势力难以插足。红军长征经云南时，力拒薛岳率军入滇。这些行为使蒋介石深感不满，但无可奈何，只好隐忍。

抗战爆发后，国民党中央势力逐步渗入云南，尤其迁都重庆后，便逐步加强对云南的控制，但云南政治、军事、人事、财经等各方面还是自成体系，蒋处处感到掣肘。日军侵占东南沿海之后，云南就成为接受国际援助的重要基地和国际交通要道，是抗战的大后方。然而，这个重要的地方，却基本上是时称“云南王”的龙云的天下，蒋介石的指挥不灵。[1]46蒋一心要统一全国军政，不能容忍云南的地方势力自行其是。他曾向心腹李宗黄表示，“建国前途艰巨，必须充实中央，调整地方，而后统一始能巩固，胜利乃有保障。”[2]210不言而喻，龙云是统一的绊脚石，当然在被清除之列。蒋介石与龙云控制与反控制根本矛盾的存在和发展，迟早要导致一场摊牌的行动。

龙云不仅在云南自行其是，还与共产党保持密切的关系，对昆明的民主运动持同情和默许的态度，并在公开场合表示反对独裁统治。如果说，龙在云南搞“独立”是蒋能够容忍一时的，而思想倾向民主、支持民主运动、与中共保持联系，则是触破了蒋的底线，是蒋所不能容忍的。[3]98蒋介石逐渐筹划解决龙云，统一云南军政。

早在1940年9月第9集团军入滇时，他就致电集团军总司令关麟征和军长陈烈、张耀明，称中央军入滇：“实为我实行主义惟一良机，与完成革命最后之阶段”。[4]5641941年11月，蒋介石命令第11集团军总司令兼昆明防守司令宋希濂到昆明后，“首先要了解云南的情况，搞清楚昆明附近的地形，对各重要据点要确实控制，随时提高警惕。”[5]1291945年春，中国驻印远征军开始反攻缅甸。期间，蒋明示杜聿明：“目前对日本侵略军进行总反攻，必须先安定后方，统一云南的军事政治，保障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6]48蒋介石一直在寻找机会解决龙云。

但在抗日战争正在进行的情况下，没有找到适当的时机和借口，云南是抗战的大后方，昆明又有“民主堡垒”之称，使蒋不得不谨慎行事；再加上龙掌握了一定的武装力量，滇军在台儿庄战役还建立了赫赫战功，终究不敢轻举妄动。[7]41-42日本投降后，盟军统帅部授权蒋介石派兵进入越南受降，这给了蒋解决云南问题难得的时机，遂令卢汉率滇军主力进入越南受降。

蒋介石电令第一方面军司令卢汉：“兹派卢汉为受降官，指挥第五十二军、第六十军、第六十二军、第九十三军、暂十九师、暂二十三师、第九十三师，接收越南在北纬十六度以北地区，该地为敌第三十八军。”[8]702第六十军、第九十三军、暂编第十九师、暂编二十三师，是滇军的主力部队，也是受降部队的主力。解决龙云，统一云南军政，这是他派滇军入越受降的主要原因。

10月3日，杜聿明的第五军在昆明发动了解决龙云的“十三事变”，将龙云围困在五华山省政府。入越受降的部分滇军将士，得知龙云被困，主张打回云南，救出龙云。卢汉表面上镇静以处，行若无事，专心办理受降事务，私下却连日与参谋长马瑛、军法处处长范承枢等滇军高级军政人员密商对策。“要打回云南吗？怕影响龙云的生命和云南成为战场。”[11]163卢汉如果率军打回云南，至少可以肯定，云南南部边疆将成为战场，云南的老百姓将遭受灭顶之灾。同时他们认为存在这样的危险：“假如卢汉表示不满或滇军有所行动，蒋介石就可以找到借口，加上各种罪名，大兴讨伐之师，一举歼灭滇军，然后名正言顺地让李宗黄任主席，达到他彻底解决云南问题的目的。”[12]43确实如果卢汉不服从命令而回师“勤王”，蒋介石就会以滇军不服从调遣、擅自行动，在舆论上也会占据有利的位置，名正言顺地对滇军痛下毒手，以达到彻底解决云南问题的目的。可以想象，如果滇军和蒋介石中央军战事爆发，除进入越南受降的20万军队，加上“在昆明的部队尚有第五军、第207师、云南机场守备司令部所属四个团、宪兵十三团等武装”。[13]417那会是至少20几万人大战事，战争场面的宏大，战事之惨烈不言而喻。当年日军侵犯滇南、滇西时的那种边疆危机将再度出现，战火重燃，边疆局势极度混乱，云南人民将会再次处在战争的水深火热之中，生命财产不保，正常的工农生产无法进行。龙、蒋矛盾可能引发的滇军与中央军的大冲突，是滇军入越受降时期滇越边疆危机爆发最危险的因素。

二、越南方面可能与中国受降当局的军事冲突而引发的危机

越南北部各种政治势力关系错综复杂，以胡志明为主席的越南劳动党坚决反对法国的殖民统治，主张实现民族独立，以阮海臣为首的越南革命同盟和以武鸿卿为首的越南国民党是亲蒋介石派系，日本扶植的已逊位傀儡皇帝保大阮永瑞妄图复辟。各方虽有合作，但貌合神离，有着不同的利益要求，“越南独立同盟与越南国民党，为争政权，时生冲突，颇影响地方秩序”。卢汉当局的主要任务是接收日军投降，维持越北局势的稳定，在他们当中，卢汉如果有偏袒一方，就可能引起另一方的不满甚至是仇恨，哪怕是细枝末节的东西处理不好，都可能引起他们的不满。据当年随军入越的第五处副处长陈修和回忆，1945年8月，越南人民在胡志明的领导下建立了越南临时政府，临时政府“坚决反法，不准悬挂法国国旗，受到越南人民的拥护，如果我们不同他们合作，或让法国军队回去，就会遭到越南人民的反对，发生中越冲突，影响受降。”[14]18国民政府外交部代表凌其翰回忆说，海外部办事处主任刑森洲，利用河内大剧院欢迎他的大会，悬挂法国国旗，那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引起了越南群众的公愤，包围大剧院，势将发生武斗，幸司令部及时派员制止并将法旗扯下才得以平息。[15]61从中可知，中国受降当局在越南的艰难处境，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越南方面的仇恨，继而引发两国的冲突。

在滇军入越途中遭到越盟武装分子的袭击干扰，卢汉曾电告龙云：“据各军报，被沿途奸伪沿途阻截。”[16]587在进入越南各地接收日军投降时，也遭到武装势力的阻挠。卢汉只是命令部队排除干扰，并没有坚决使用武力打击，才没有使局势进一步的恶化。在中法两国谈判，同意法国接防越南的《中法协定》签订后，越南人心惶惶，群情激愤，认为中国求欢于敌，出卖盟友。“越人自是策定在法军接防我军时，即焦土抗战。当即下令疏散城市妇孺于乡村僻野，在市区及各要地构筑工事。积极组织民众，训练越军，其备战之势，已不可遏制。对我军及侨民仇视如敌，我军的单独徒手兵或部队出发的落伍兵，多被越人捉住暗杀。”[17]320卢汉受降当局积极解释声明，越人对中国人仇视才有所缓和，受降军队最终安全撤退回国。试想一下，如果卢汉当局比较强硬，报复越南人杀害中国士兵的话，可能会引起越南人更大的反弹。

越南受降期间，卢汉当局如果处理不好与越南各方关系，可能引起越南方面的仇恨，越南内部的武斗或中越两国冲突都可能爆发。虽然当时越南各方面的实力不如中国，中越爆发冲突，中国肯定会占据优势，但武装冲突的扩大升级，战火也难免会蔓延至滇越边境，中越两国当时被潜在的战火威胁着。滇越边疆始终存在着不稳定的因素。

三、卢汉受降当局与法国殖民当局爆发的军事冲突而引发的危机

抗战期间，越南法国殖民当局迫于日军的威胁，与日军相勾结，对经越南国际抗战援华物资进行阻挠，以致中越交通线完全中断。[18]9但日军恩将仇报，不仅完全占领越南，还将法国殖民军关入集中营，几千侥幸殖民军逃到云南境内。抗战胜利后，法国殖民军妄图重返越南，恢复其殖民统治。中国当局对法国殖民当局曾经的所作所为记忆犹新，不准法国军队返回越南。但法国一直暗中向美、英等国和国民党中央政府活动，准备重返越南。

卢汉当局入越后，积极维护越北治安，卢汉多次表示：“如有破坏秩序者，不论其国籍如何，均将干涉。”[19]这种态度引起了一向自居为越南主人的法国殖民当局强烈不满，他们一直暗中作梗，企图制造各种事端，给卢汉当局制造困难，以便从中找到重返越南的机会。他们在英军的怂恿下，在越南南部迫害越南人民、华侨，不断挑起事端，甚至在越北河内等地，也时有发生。越南人对法国人充满仇视和敌对情绪，时有越人暗杀法国人，法军虐待华侨，迫害华人，引起侨胞共愤，华侨团体群起开展反法活动，华侨和越南人对法人的报复行动层出不穷。[20]62-63法国当局以此为口实，向卢汉当局施加压力，要求以武器武装法国人。方面军司令部认为法人获得武装，势必引起法越械斗，治安将更加混乱，拒绝了法国当局的要求。法国当局怀恨在心，中国军队撤退时，残杀中国军人、华侨进行报复。[21]344-345

这些生态环境问题，对水资源管理提出了新的挑战。1994年，佛州议会制定了“永久保护大沼泽地”法案，明确要解决好水质问题。1995年，专门委员会的研究报告指出：南佛州的环境恶化已经严重影响到居民的日常生活，如果不采取行动，阻止环境的继续恶化，将会严重影响到旅游业、工商业,南佛州将不能够持续发展。

入越之初，因战后国币与越币的比值无明确规定，以致使用国币，时起纠纷。卢汉当局为安定市场，规定了兑换比值，责成东方汇理银行及中法银行照规定执行，但两个银行推拖迁延，以致金融市场仍然紊乱。东方汇理银行原先发行的越币伍佰元券，未经占领当局同意，宣布停止流通，且做七折使用，规定在一周内到东方汇理银行登记，否则作废。[22]300-301此举实为有意破坏社会秩序，紊乱金融，使越南人和华侨蒙受损失，法国政府独享其利。[23]301法国这种做法给越南人民、华侨造成巨大财产损失，因为他们此种币值的主要持有者。他们到东方汇理银行理论，银行却野蛮开枪射击群众，随机发生大规模冲突。卢汉当局遂采取强制措施，逼迫法国人等价交换，才平息了那次风波。如果卢汉当局没能妥善处理此事，整个越北局势将发生极大的混乱，难免不会波及滇越边疆。

蒋介石国民党中央政府，为了换取法国对他打内战的支持，不惜出卖越南人民的利益和中国入越受降当局的受降成果，同意将越北防务交于法国殖民当局。重庆方面不顾越南的实际状况，与法国签订《中法协定》，以致卢汉在处理实际问题上发生困难。[24]195卢汉当局与法方进行长久艰难的谈判。当时法越正在谈判，法方希望在法越谈判结束前交防，那样法国就可以压迫越南，中方希望法越谈判后交防。双方最终约定1946年3月7日登陆，但法方背信弃义，藐视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于6日企图强行登陆，并率先开火，被中国军队奋力反击而挫败。[25]151-152由于法方失信在先，理屈词穷，蒋介石急于调回入越军队打内战，双方通过谈判，各退一步，最终和平解决了这次冲突。

中法海防冲突是滇军入越受降时期中法矛盾的总爆发，双方发生激战，中国弹药库起火爆炸，伤亡30余人[26]341，法国军舰一沉两伤，死伤数十人，法军狼狈逃跑。由于中法双方保持克制，才没有酿成更大的恶果。设想如果战事升级扩大，中法两国势必会增派兵力，几万人的战争规模是可能发生的，而中越两国领土一衣带水，那时战火将会蔓延到中越边疆，给中越两国人民带来极大的危害，滇越边疆的安定将无法控制。

总之，滇军入越受降期间，蒋介石为解决龙云而可能引发滇军与国民党中央军的武装冲突，越南国内各种政治势力以及中越、中法矛盾冲突的爆发，这种武装冲突不管是发生在云南境内还是在越南北部，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极有可能影响滇越边疆的安定。也不管冲突是大是小，毫无疑问都会威胁滇越边疆的安全，所以，整个滇军入越受降期间滇越的边疆一直存在着潜在的危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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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宗黄回忆录（第四卷）［M］. 台北“中国”地方自治学会，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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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宪文，方庆秋.蒋介石全传（下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5］宋希濂.关于蒋介石解决龙云的经过的一点补充［M］.文史资料选辑（第9辑），北京：中华书局，1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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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正义报［N］.1945-10-25.

［25］王理寰.抗战胜利后海防痛击法军纪实［M］.文史资料选辑（第12辑），北京：中华书局，1961.

On Yunnan Vietnam Border Crisis during the Period of Yunnan Army’s Accepting the Surrender

Ling Tong
（School of History and Administration,Yunnan Normal University,Kunming Yunnan 650500）

After the victory of Anti Japanese War,the Yunnan army was ordered to enter Vietnam to accept the Japanese surrender,in the meantime,all Vietnam political forces were very active and the British supported the French army’s return to vietnam.Yunnan army may conflict with the Kuomintang Central army.These factors threaten the stability of the Yunnan Vietnam border.

Yunnan amry;accept a surrender;frontier;crisis

K265

：A

：1673-2014（2017）03-0052-04

（责任编辑 王建华）

2017—01—23

凌通（1988— ），男，安徽五河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