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影《泰山传奇》的多重隐喻色彩和深层内涵

毕妤

“人猿泰山”这一主题的电影曾经6次被搬上好莱坞的银幕。通过深入比较分析发现，《泰山传奇》和前几部电影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其相关之处在于电影人物、情节及环境基本没有发生改变，几部电影之间甚至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重复；然而《泰山传奇》的创新之处在于对既有电影情节的进一步丰富和深化。《泰山传奇》的故事背景设置在19世纪八九十年代，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为了获得更多的资金开发刚果，将刚果变成自己的殖民地，派遣里昂·罗姆（以下简称罗姆）去寻找珍贵的钻石，后者为了得到价值连城的钻石，与邦加酋长达成了协议，无论罗姆采取怎样的方法，只要将泰山带回到刚果丛林，罗姆就会得到数不清的钻石。邦加酋长之所以要让泰山回到刚果丛林，是为了报杀子之仇。于是，利欲熏心的罗姆策划了一场阴谋，让原本平静的刚果丛林掀起了腥风血雨。泰山以商务密使的身份重回刚果丛林，同行的除了珍，还有威廉姆斯博士（以下简称威廉姆斯）。經历过重重险阻，泰山平息仇恨、清除外敌、救出珍，由文明社会重新回归到了丛林中。罗姆、威廉姆斯和泰山是影片的三个主要角色，通过对三个人物及其标识性符号的分析，可以揭示影片希望通过这三个人物所传达的隐喻意义，以此为前提，进一步探讨三个主要人物所构成的深层次的隐喻。

一、罗姆：珠链和交易

罗姆出场时，身着一套白色西服、头戴一顶礼帽，绅士是其留给观众的第一印象。随着情节的推进，其本性逐渐暴露出来。当邦加酋长部落的民众赤手空拳地对抗罗姆军队的枪炮时，罗姆胆怯地用两块盾牌把自己严密地藏了起来，直到他率领的军队被全部消灭的时候，他才迫于形势出手反击。观众这才知晓虽然罗姆表面看起来胆小怕事、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实则手段狠辣。罗姆右手手腕上缠着的珠链是由马达加斯加蜘蛛丝制成的，调查研究显示，蜘蛛丝的强度是钢的20倍，是芳纶的4倍。同时，蛛丝非常柔韧，能拉伸50%的长度，也不会出现断裂。那串珠链是罗姆的牧师在他9岁的时候在耶路撒冷买来送给他的，可见牧师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的信仰如同珠链一样坚韧。但是，罗姆却将它用作杀人的利器，足见罗姆已经背弃了宗教信仰，转而将权力和财富作为自己人生的终极追求，此时那条蜘蛛丝珠链已经成为了他强烈的欲望的象征，成为他清除一切障碍的工具。

罗姆在各种交易之间周旋，第一是与邦加酋长的交易。为了获得刚果盆地的钻石，罗姆答应将泰山诱骗到邦加酋长的领地，他明知邦加酋长对泰山恨之入骨，而他与泰山无冤无仇，只是出于利益的驱使就将泰山置于险境，可见罗姆为人不仁。第二是与雇佣军队首领的交易。比利时国王一直拖欠着雇佣兵军队的军费，面对雇佣兵首领的追索，罗姆一再推迟，坚持将军队先运到刚果盆地，然后才支付军费，可见罗姆为人毫无信义可言。第三是与珍的交易。罗姆扣押珍作为人质，不仅仅是要达到引诱泰山深入绑架酋长管辖范围的目的，也是应邦加酋长的要求让泰山感受失去挚爱的滋味。同时，罗姆也有自己的私心，他虽然没有说出条件，但是将珍据为己有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罗姆一再对珍强调她有机会全身而退，却屡次遭到珍的拒绝，对此，罗姆仍然不肯罢休，足见其欲壑难填。第四是与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的交易，这也是一切交易的终极目。只要成功地将刚果盆地变成比利时国王的殖民地，罗姆就能够出任刚果殖民地的总督，成为刚果盆地的王，享受当地财富所能带来的一切。

然而，泰山及其所代表的自然力量将罗姆的白日梦击得粉碎，当罗姆穷途末路、垂死挣扎之时，他试图用珠链勒死泰山，此时罗姆说出了自己那可怕的欲望：让自然界的力量随着泰山的死亡而终结，让世界重新恢复到殖民时代。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忘记了自己所倚仗的蜘蛛丝珠链也是自然的产物，他自己也是从自然中走来的；罗姆也是一个忘本的人。

二、 威廉姆斯：步枪和秩序

在电影情节的设定中，美国是第一个承认比利时国王对刚果盆地的所有权的，威廉姆斯则是美国派往英国的使者，意图借跟随泰山一起回到非洲之机，调查比利时国王在刚果盆地是否存在不法行为。

威廉姆斯标榜自己枪法精准、有丰富的野外生活经验，他所言不虚。当他跟随泰山回到刚果盆地的时候，他用枪从罗姆手中救出了泰山，可是他的步枪只对罗姆一类的掠夺者才有效。当泰山接受自己“哥哥”的挑战，被大猩猩埃克特打到毫无还手之力时，面对大猩猩埃克特的挑衅，威廉姆斯习惯性地举起了自己的步枪，希望能够保护泰山，维护人与自然之间的秩序。好在泰山及时制止了他，让他对大猩猩下跪，暴露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才能逃过一劫，威廉姆斯没有开枪，但是影片已经通过罗姆军队残杀大猩猩的事实，让观众明白了开枪的后果是多么严重，当你击倒一个，正在洋洋得意的时候，会有无数的大猩猩朝你冲过来，将你撕成碎片，正是这次经历，让威廉姆斯回想起了从前。他的枪法之所以如此了得、野外生存经验如此丰富，是因为他曾经经历过多次大战，美国内战、对墨西哥和印度的战争，他已然成为了一个行走的火药桶，他们对印第安人的所作所为与罗姆领导的殖民侵略不相上下。这一切都是为了钱，是一种残酷的掠夺，尽管年少无知，却无法减轻自己的罪孽，因而非洲之行对于威廉姆斯来说具有赎罪的意义，他揭露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奴役刚果人民的罪行，和泰山并肩作战对抗罗姆。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动物、对自然的认识不断地深化，当他对埃克特下跪的时候，他是受到埃克特强力的震慑，但是当他去抚摸小象的时候，他感受到的却是人与动物之间的信任和友爱。当泰山召唤众多的动物朋友加入营救珍、驱赶侵略者的队伍中时，威廉姆斯的枪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不是用拉来侵略异邦，不是用于残害动物，而是为了庆祝邦加酋长和泰山之间仇恨的消弭，为了给庞大的动物军队助威。枪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产物，枪本身不会危害社会，但是当用枪的人目的不同时，枪在他们的手中就会发挥不同的作用。

三、 泰山：自然和生命

因为海难，泰山出身显贵的父母流落到刚果丛林，泰山出生于此处，继而母亲病逝，父亲为猩猩所杀，泰山被一只母猩猩卡拉养大。生于斯长于斯，让泰山对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再熟悉不过，他成为了丛林之王，但是他用来统治丛林的方法不是蛮横的武力，而是与动物之间的交流。后来他回到了实行等级制度的文明社会，恢复了他伯爵的高贵身份。这里出现了一个生存法则的转换：由弱肉强食变成了等级制度，前者要求人们壮大自己，后者则仰赖祖辈荫蔽；前者要求开展公平的对决，后者则遵循权力游戏的规则；前者呼唤人们贴近自然，后者则将权力奉为圭臬。

当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提出请泰山视察刚果的学校和教堂、威廉姆斯说明泰山此行能够获得的好处的时候，泰山以热作为借口回绝了，在场的官员无不瞠目结舌，然后泰山一板一眼地对威廉姆斯罗列自己的尊贵身份，意在表明自己是文明社会的上层阶级，大家不应该保留着对他的固有认识。如若不是威廉姆斯向他透露比利时国王的殖民政策，泰山恐怕很难主动回归自然、回到自己的来处。当他重回丛林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寄托着自己多么深厚的情感。在文明社会，泰山需要依靠权勢来建立起人们对他的尊敬，可是在刚果丛林中，他却可以卸下在文明世界的伪装，匍匐在地和狮子亲昵、抚摸大象、和猩猩展开决斗、与动物一致对敌。泰山沟通了人类社会和自然界，对于文明社会来说，泰山的生命轨迹构成了一个离去—归来—再离去的模式。当他选择离开丛林的时候，他的“哥哥”埃克特将其视为自然界的背叛者，所以当他再度归来的时候，埃克特要与之决战，教训这个“叛徒”，不难发现这里暗含着惩罚人类背离自然行为的意旨。但是，当邦加酋长在泰山的刀下求他了结一切时，邦加酋长的质问再次引起了人们的反思，他唯一的儿子是因为少不更事才会杀了泰山的“妈妈”卡拉，难道泰山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吗？对于人类来说，如何确定与自然相处的分寸呢？

在比利时国王的授意下，罗姆企图攫取刚果盆地的钻石、奴役当地无辜的百姓、将之变成殖民地，加之罗姆掳走了泰山的妻子珍，泰山率领草原上的动物与罗姆展开了最后的决战。此时，泰山不仅代表着维护自然秩序的力量，同时也喻示着罗姆罪大恶极，已经遭到了自然界的报复。在影片结尾，泰山和珍的孩子在刚果盆地出生了，他们终于得偿所愿，然而这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喜剧结局，而是包含着一定的深意。当泰山和珍生活在文明社会的时候，珍未能成功地诞下孩子，反之，当他们回到自然世界时，终于迎来了新生命，泰山和珍的生活也返璞归真，回归到丛林之中，影片中的这个情节旨在向观众传达的是生命孕育于自然，成长于自然，生命最终也要归于自然。

结语

通过对影片中罗姆、威廉姆斯和泰山所代表的隐喻意义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由罗姆、到威廉姆斯再到泰山构成了一个新的隐喻：人类与自然关系演变的循环。罗姆代表着人类以征服者的姿态凌驾于自然之上，无视自然界的规律、肆意妄为；威廉姆斯则寓意人类对自然界的认识进一步深化，在思想上敬畏自然，主动地遵循自然界的规律；泰山则象征着人类与自然界血脉相连，终将实现和谐统一。实际上，由征服自然、敬畏自然到融入自然是一个无穷无尽的轮回，无法断言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总是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而人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握好人与自然关系的分寸。另外，在面对自然界中的种种危险时，罗姆所使用的武器是来自马达加斯加岛的蜘蛛丝制成的珠链，它来自于自然界；威廉姆斯所使用的武器是人类制造的步枪；但是泰山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徒手应对来自自然界的挑战。这是对我国优秀传统文化中《庄子·逍遥游》中观点的运用，庄子主张无所凭借，逍遥于天地之间，影片借此隐喻人类需要避免使用具有杀伤性的武器去危害自然界的正常运转。

尽管人猿泰山这一主题的电影已经为观众所熟知，但是其含义却在逐步丰富。随着时代的变化和社会的发展，人与自然的矛盾日趋复杂化和多样化，只有摆脱当前种种的认识局限，从宏观角度建立对自然界的认识，才能够为人们处理与自然界的关系提供高瞻远瞩的指导。《泰山传奇》恰恰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从宏观的视角重新认识自然和人类社会关系的机会，启发人们积极贴近自然、回归自然，处理好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关系，进而建立起更为均衡的生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