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记铁凝
2017-03-29文|王童
文|王 童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记铁凝
文|王 童
上图:铁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铁凝生肖属鸡,2017年恰是她的本命年。鸡,从奚从隹,鸟纲雉科。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鸡是祥瑞之鸟——凤凰的原型,如《山海经》中有记:“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将身兼中国作协与文联主席的铁凝誉为美丽的凤凰,或许并不为过。
今年春节前夕,在作协慰问老干部的联欢会上,铁凝出现时引起的注目,不亚于现今当红的明星。人们纷纷趋前同她握手合影,这除了她领导的身份外,亦因她那谦和冲淡的笑容、端庄得体的举止、优雅又不失温暖的形象等人格方面的魅力。
大家都叫她铁主席,曾作为她作品的责任编辑,我则一直称呼她铁凝老师。回想起来,认识她已近20年了。当我还是个文学青年时,就被她的小说《哦,香雪》中优美而丰富的情感氛围所感染,延续了若干年后,仍在发酵,以至于当过播音员的我曾情不自禁地将整篇诵读过一遍。老实说,在诵读的过程中,读至“前边又是什么?是隧道,它愣在那里,就像大山的一只黑眼睛。香雪又站住了,但她没有返回去,她想到怀里的铅笔盒,想到同学们惊羡的目光,那些目光好像就在隧道里闪烁。她弯腰拔下一根枯草,将草茎插在小辫里。娘告诉她,这样可以‘避邪’”的段落时,不知为何,我的眼睛竟然湿润了。这只是小说临近结尾的过渡段,但所带来的文学感召力却是潜移默化的。
铁凝
《哦,香雪》是铁凝早期的代表作。这部于1982年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的荣誉及首届“青年文学”创作奖、不足万字的小说被导演王好为搬上了银幕,铁凝担任编剧。影片公映后,获得第41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青春片最高奖。
铁凝的作品被改编成影视剧的还有中篇小说《永远有多远》,这篇小说曾获得“第二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及“首届老舍文学奖”。我对小说中描绘的白大省及西单小六等人物和他们在北京胡同中的言行举止颇感亲切,好奇铁凝一个河北姑娘却能将京味描述得那般游刃有余。后方得知,铁凝出生在北京,其身上本就附着北京的影子,难怪在她的作品中,总能感受到那股意境隽永的文化底蕴。
20世纪80年代,许多作家以改革与反思的时代主题为切入点,百舸争流。铁凝则不让须眉,以女性的敏感与细腻于其中开拓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铁凝曾在她的创作谈中说,白大省是一个“死角”。在物欲横流、“阳光”肆虐的空间,这一冰冻的精神“死角”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她有学历,有房住,也没有下岗,但她追求的“永远”却总是在施恩招怨的境遇里,处在生存的尴尬中。也许从白大省善良的天性里和她一次次为爱情付出代价的过程中,我们能够找到像祥林嫂、石桂花等一些变异的“幽灵”。白大省被她自己的精神追求束缚着,与西单小六相比,她是在压抑状态中寻找着自己阴错阳差的目标,从心理学“自卑”的角度来分析,一个失去美丽与性感的女人,或许更想用“好人好事”来赢得这个世界,同时也幻想这个世界以同等的眼光来看待她。但她的希望总是在背情、背义间被虚假的“真诚”所摧毁。
2001年,我应邀为《小说界》作了一年的人物专访,铁凝是其中一位。我是在“青创会”上采访的她。那时的铁凝还是河北作家协会主席,你很难把她与那些风华正茂的青年女作家区分开来。她是那样的年轻美丽,如果不是她的早期作品产生于20世纪80年代,你会认为她和现在的青年作家群是同代人。诚然,铁凝的创作也和她的美丽一样,保持着旺盛的青春活力,她的作品一篇比一篇出彩,不断引起人们的关注,如《玫瑰门》《永远有多远》《大浴女》《笨花》等,并频频出现于一些文学奖项和排行榜中——这就像已故的意大利著名作家莫拉维亚说过的那句话:“只要精神年轻就会永远年轻。”
其中,有评论家对铁凝的《大浴女》曾评论道,她是在呈示、在展现、在裸露,是力图通过这样的作品向世人辐射出自己的心灵阳光。而对铁凝近期的文学创作,有人说,这是一种近乎商业化的流行小说;也有人说,这是一种痛苦而又辛酸的感情沉淀。铁凝似乎是想在她的作品里寻找到某种合理性的选择。
无疑,铁凝对文学的选择是正确的,也是成功的。她在描绘着自己的内心世界,她那隽永、天真的笑容往往会使人受到感染。她说,她的文学创作希望给人们带来一些温暖。继中篇小说《永远有多远》之后,铁凝又创作出巨著《笨花》,并当选为中国作家协会主席,而且也寻觅到了爱情的港湾,这让人感到欣慰。
铁凝就任作协主席后写的第一个短篇《咳嗽天鹅》便是由我来责编的,随后她将《春风夜》也交给了我,我常常会叹服于她的小说中那绵密细致的构织。有一些异议者把她的作品与她的官职联系起来,好像她的一切文学成就都是趋炎附势的产物,这是不公平的。铁凝的文学成就早在“解冻”之初就让人侧目而视了。她的作品需要有细细品味的过程,而后方觉如饮甘露,渐渐融化于心。
某次采访时我曾问铁凝:“回想起来,新时期您创作的小说,让我记忆犹新的仍旧是《哦,香雪》和《没有纽扣的红衬衫》,从一个读者的角度来看,这类小说反映的是现代文明与传统观念的冲突,您自己也这么认为吗?”铁凝本人认可这种看法。我继续追问其创作的缘起。铁凝则回答:“你问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看上去很简单,但实际上也很难用一句话就能概括。我创作的起因,许多年来,被人也问过无数遍了。我没什么特别的追求,首先就是自己感觉到有话要说,具体说话的方式就是小说,要表达对这个世界的基本看法。经过一段时间的创作,似乎仍能证明自己的创作意识与实力,也就这么写下来了。”
铁凝的短篇小说常常把对人物的人性剖析放在一件小事或一个小人物身上。记得一个美国杂志的主编谈起她早期创作的小说《哦,香雪》时曾说,她的小说之所以打动了人们,是因为表现了人类心灵共通的层面。她在《咳嗽天鹅》中便讲了人和一只白天鹅的故事,将着眼点落在人与野生动物、与自然生命的关系上。天鹅可以说是人物命运的添加剂。同邋遢媳妇香改打了三年离婚仗的刘富因为从镇长那里接手了一只白天鹅后,生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白天鹅得到女儿的喜爱,女儿还告诉他,这白天鹅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学名叫黄嘴天鹅,也叫咳声天鹅。虽说刘富把咳声天鹅置换成了“咳嗽天鹅”,但他精心为这只有些病态的天鹅恢复生命力,除了每天给它吃一个鸡蛋外,还和女儿研究起给它治病的良方,经年累月,他俨然成了养育天鹅的专家了。这天鹅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乐趣,带来了辛劳与付出,同时也产生了对这天鹅的崇敬之感。当有人劝他把这病鹅美餐了事,他想起了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谚语,想到自己若吃了天鹅,岂不成了“癞蛤蟆”。早年他在部队里被副政委的女儿看上,他却匪夷所思地没有答应,可以说正是出于这种自卑的心理。他觉得他就是应该本分地生活,精心地养好镇长转送给他的珍禽。他是白天鹅的仆人,他要把它侍奉好,然后送它到它应去的殿堂。这就如同格林童话中所描绘的那种灰姑娘重生为白天鹅的愿景一样。
然而小说最让人震撼并感到揪心的部分是,刘富几经周折通过动物保护协会找到省动物园,好不容易把白天鹅送进它该去的殿堂,这殿堂却把这只在他看来十分珍稀的鸟禽给轻易吞噬掉了,而且吞噬的理由是那么的轻描淡写——这只病鹅活得太久了。可以说这一刻,将天鹅肉狗食而烹不仅吞噬的是天鹅本身,同时也吞噬了刘富内心的美好向往。小说前面对生活细节的铺垫到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诠释,也为小说画上了一个让人心酸的句号。
铁凝漫画
铁凝在另一篇散文《擀面杖的故事》里记述了一个镇长为拓路而要去砍树的细节,而树与木制的擀面杖又有一种内在的联系。铁凝在这一系列的生活感受里找到了一个人性异化的共通点,便是加缪所说的“存在的荒谬性”。
今天,铁凝炉火纯青的短篇创作相比她年轻时纯净的《哦,香雪》等作品在创作风格上虽有一定的变化,但其中内在的脉络联系却是一以贯之的。诚然,这种联系又不仅限于传统观念范畴之内。《咳嗽天鹅》中,天鹅在呻吟地咳嗽,媳妇香改也患着多年的咳嗽病,但心挂天鹅的刘富似乎已经把她忘掉了,只是在天鹅无奈地成为盘中餐之后,他才在车上又听到了香改的咳嗽声,这两者互为依存又互相排斥,却仿佛都唤醒了刘富的隐隐良知。同其以往小说的意境相比,今天的铁凝在剖析人物的灵魂方面可谓更深刻、更入木三分。当然,这里仍存有人类心灵所能共同感受到的诗化的东西,不过已经沉淀为其生命中丰富多彩的情感世界。
对此,铁凝是这样看待的,她拿《哦,香雪》和《没有纽扣的红衬衫》来比较:“我前后的作品,许多人都说过有很大变化。前面那些作品的那种清新、天真、单纯的东西发展到今天就慢慢地复杂了起来,我自己觉得从表面上看可能是这样的。如你到了四五十岁再故作一种天真状,别人和你自己都会感到不舒服。一个作家要不断地打倒自己,要有勇气面对自己。你说的创作风格的变化,我想应该是一种超越吧,虽说这也非常不容易。”
不过,我个人认为,铁凝在创作意识上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虽说表面上有一些形式的变化,题材更丰富多彩,创作技巧也更老道成熟了。我曾在一本时装杂志上看过一篇她的专访,里面配发了一张很美的照片。给我的印象是富有青春气息的。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一个美丽的女性如果仍是单身,不管年龄有多大,她的女孩心理便没有“断奶”。当时要给她的小说写一篇评论,我曾细细品味过她小说中的气韵,虽然也有许多变化和层次,但说到底还是没有改变那种对纯真向往的初衷。
铁凝与著名作家张洁合影
铁凝说:“这是要一直坚持的,我希望我能一直这样做下去——也许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灵魂的东西。至于说到变化与不变化,你经常可以听到两种声音——一种就是觉得变化很好,另一种就是希望重新回到原有的创作轨迹上去。我觉得一个作家要是总不变,那也是可怕的,包括你的解释,你所描写的对象、叙述本身,你对世界、对人的灵魂开掘的程度、对生命走向的把握,倘若要是总处在一成不变的状态中,那也是很恐怖的。所以说变化还是好的,至少可以说明创作活力。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一个作家要善变,是需要很大本领的。反过来说,一个作家要是在世态的千变万化中守住自己的一方净土,也是需要智慧的。变与不变都是辩证的,我现在的创作意图就是希望读者能够注意到我表面上的变来变去——但叙述的故事、叙述的人群其实万变不离其宗。”
我问:“您的创作视点都是放在小人物身上,再一个就是女性叙事的方式也一直渗透其内。您有没有想过要换一种叙事方式?比如说疯狂一点、张扬一点。”
铁凝不置可否地答道:“如果你的小说需要你疯狂,你可以疯狂,不过到现在我还没有碰到那种需要我作出那类状态的小说。所以我认为,写作还是需要一种老实的情感。那天我和一个作家聊天就谈到了,我常常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我希望在有些读者看来,在我前后反差很大的作品中,能看到骨子里最本质的东西。这种情感也是我现在一直追求的。我认为文学还是要给世界带来一些温暖——要有体贴人生的成分在里面。”
确实如此,当看完《永远有多远》,我最大的感受就是铁凝所说的那种情感。虽说里面也有挫折、失望、辛酸的泪水,但那种浓厚的生活氛围、浓郁的人情世故,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在一些研讨会上也有学者提出,说她的这些小说,包括 《大浴女》在内,实际上是一种流行通俗小说。对此,铁凝笑言:“我不准备对任何评论发表看法,我认为作家和读者交流的最好方式就是作品本身。”
的确,《大浴女》出来之后,人们众说纷纭,对书名也百般推测,有人说是呈现、展示,也有人说是裸体。铁凝自己当时是怎么考虑的,抑或是看了塞尚的那幅名画后产生的联想?我将这样的疑问抛给了她。
铁凝淡然地说:“这部小说写完后原本没有名字,因我经常喜欢翻一些画册,我本人也非常喜欢塞尚的画,过去我看到他的一些静物比较多,他的人体画我看得并不多。后来在那一阶段,我集中看了他一系列这样的组画,《大浴女》只是其中的一幅,当时给我的直观感觉很好。他画的人体都是在自然当中,男人女人都是很健康、很茁壮的——我觉得特别感染我,就这么简单,就把这个名字定下来了。”其实,若读者多少了解一下铁凝的身世便知,她对画作的熟悉是有家教渊源的。铁凝的父亲是位画家,她早就耳濡目染于其间了。这个书名不是出于商业上的考虑,也不是要起一个让人想入非非的艳名,而是想要唤起人们的审美感受,达到美的艺术共鸣。
2017年1月17日,铁凝在中国作协迎春茶话会上(王童摄)
有过知青经历的作家铁凝写了许多乡村题材的小说,人物也经常处在城乡交界的点上,但《永远有多远》则是一篇带有北京胡同气息的小说。当时人们便推测,她是否想在京味小说创作上尝试一下。铁凝说她没想那么多,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也不是特别为北京读者写的,只是尊重自己内心的情感,这个故事在心里存在很多年了,不过在某一时期把自己内心贮藏的东西写出来罢了。小说出版后获了奖,故事也牵动了许多在北京胡同里长大的女性的情感。那时,刘恒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电视剧正在热播,与铁凝的《永远有多远》相互映照。我非常感兴趣地想知道,这两位我喜欢的作家为何都选择了类似的人物载体呢?
铁凝的思绪似乎被我拉回到了过去,她不由披露了自己当时的创作心态:“许多人看过这个小说,总有一种怀旧的感觉,说这个女孩子多么善良、多么让人同情,同时又有一些惆怅、辛酸的情绪。由于这类环境使然出现的情感,将随着胡同的消亡而消亡,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当然,通过这个人物也表达了一些这种情感的转换。这个小说我更想表达的是人改变自己的一种可能性。白大省这个人,实际上她很不满意自己这么善良——这么不女性、这么不妖娆,和西单小六的反差是如此的大。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应该说是有点缺心眼儿,她的心情是没有人能理解的,大家都希望她一直就这样下去,无需改变。只有你自己不改变,一切才是美好的。没有人顾及她的追求、她的理想,而她要改变自己的那个愿望实际上是合理的,我们现在就是不承认这种合理性。这样,这个悲剧就产生了——每个人似乎改变自己的可能性都是很小的。至少在这个人身上是这样,在许多人身上也是这样。我自己也一样,你不是一个孤立的人,你是一个社会的人,是和他人相处的人。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应该都有一个似我非我、或是将自己的命运重新开始的念头。比如白大省就是这样的一个女性。”
铁凝向莫言索要签名本(王童摄)
记得那时我还向她提了一个傻乎乎的敏感话题:“从另一个层面上来看,我在《永远有多远》这篇小说里还读出了对男人失望的感伤,换句话来说,您自己是不是也对男人感到很失望? 我这么说是完全基于您自身而言的。因您这样的才貌双全、这样的美丽,又有这样的社会地位,为什么婚姻问题迟迟未决呢?可见您对男人失望的程度。”铁凝则坦然一笑:“我倒不这么认为,我不失望。我认为一个女性不应不加掩饰地就宣称对男人失望,或是对女人失望,或是对整个人类失望。我觉得在男人身上存在许多问题的同时,女性自身也存在。所以说文学的魅力就在于此,它可以探讨、演绎、分析一些故事,触摸人们的心灵。男性在我的小说里可以退居二线,但这并不等于说我对男性失望。至于婚姻问题,我要听从上帝的安排吧!有些事不可强求的。冰心老人跟我说过一句非常有智慧的话,她说,你不要找,你要等。这个等也不是消极的,里面包含着的意义,一个是自然的,还有一个是命运的,特别是情感的问题你也用不着去强求,那太费气力了。”
多年后,铁凝有了美满的归宿。我又责编了她的一篇仅有5000多字的精短小说《火锅子》,内容是讲一对相濡以沫的老年夫妻,执手相伴吃火锅的过程中所发生的尴尬。这篇小说在《北京晚报》全文转载后,我曾向冯小刚建议,将它搬上那年由他执导的春晚舞台,这比那一些让观众直倒胃口的小品要强。当我将这建议告知铁凝,她笑道,这怎么可能,人家是要那些有噱头的东西。其实,春晚的编导一直没有真正去了解观众究竟想看些什么——好的文学作品才是节目的源泉。在这篇小说中是否渗透了铁凝的一些婚姻观念,我们不得而知。
当谈及铁凝的一些文学作品被改编成影视剧后并未引起很大反响时,她认为,这个问题不能这么简单地认识,不能说一部影片没有被类似张艺谋这样的导演选中而搬上荧幕、轰动一时,它就没有价值或是存在问题。文学的影响是需要慢慢消化沉淀的。我问起河北作家群是否受到了她创作的影响时,她予以否认:“首先要把这话分开来说,他们从来没受过我的影响。虽说是河北作家群体,但每个人还是有每个人的特色,相互所叙述的故事、所掌握的素材也不尽相同。比方说,被称为‘三驾马车’的谈歌、关仁山、何申,他们是同时出来的,他们的创作特点都是快速敏锐地反映我们现实生活中一些迫在眉睫的问题,他们很勤奋,作品也写得很多,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但他们三个之间所选取的故事题材、所描写的角度还是不一样的。而且在‘三驾马车’之外,另外的一些河北作家,其创作更是各有千秋。所以说,你要将对河北作家笼统的认识再细化一下。”接着,铁凝又说:“我们现在还有一些更年轻的作家,比如说阿宁,还有刚才你提到的刘燕燕,还有另外几位,一个是李浩,一个是刘向东,还有王秀云等,他们的作品都在《花城》《收获》《人民文学》上发表过,备受关注。他们也不是以局外人看河北的那种立场与视野去创作。现在的小说,各种技巧、各种流派、各类花样翻新的创作手法,我都已借鉴、浏览了不少,现在冒出的青年作家比我们当时的起点要高。我觉得每一个作家在每一个阶段都有所不同,到了我这个阶段是需要大老实的,这个大老实并不是指呆滞的、停滞不前的写作方式。我认为我们现在的创作形式比较多,内容比较少;技术比较多,情感比较少。”
其实,从铁凝创作的长篇《笨花》中不难窥到她的这一创作意识。她称自己是一个工匠:“写小说的人如当不了一个‘家’,就起码当一个匠,匠是什么呢?就是手艺。鞋匠、铁匠、木匠,都很了不起的。小说创作看开了也是许多手艺中的一种。要成为‘家’,就要先当好这个匠,我说的大老实是这个方面的意思。”
铁凝就任中国作家协会主席这些年,我时不时在各种场合见到她,依旧会向她约稿,她仍会忙里抽闲如约提供一些佳作,读者也依然能感受到她小说中的优美韵律,仍能体会到那种淡雅的忧伤。
中国作家协会的工作事务较为繁忙,如何一碗水端平,如何团结笔饱墨酣之众是一个难题。铁凝则巧妙地以女性的温厚谦和折冲樽俎、求同存异,在当领导的同时,也保持着她对文学世界的初心。有一次,在中外作家论坛上,她亦像文学青年那样真诚地向参会的莫言索要签名本,这一刻她仿佛也有追星情结了。遗憾的是铁凝自己因领导的身份,为避嫌不能参加茅盾文学奖和鲁迅文学奖的评选,尽管她的作品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中国作家协会在铁凝执牛耳的这些年中,成就引人瞩目,如产生了获诺贝尔奖的莫言,获世界科幻雨果奖的刘慈欣、郝景芳,获世界安徒生童话奖的曹文轩等。应该说这是中国文坛过去前所未有的可喜局面。本命年,身兼双料主席的铁凝任重而道远。她将怎样引领中国文学艺术界的走向,人们拭目以待。但不管怎么说,她是继巴金、茅盾、郭沫若之后,一颗文坛与政坛上灿烂的雅典娜星,也是令女性群体骄傲的榜样。相信她也仍在继续着她的文学创作,我同众多读者一样期待着。
实习编辑/崔金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