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教材中“什么”否定用法的编写建议

季宛茹

(吉林师范大学,吉林四平 136000)

■文学艺术研究

汉语教材中“什么”否定用法的编写建议

季宛茹

(吉林师范大学,吉林四平 136000)

“什么”的否定用法在母语使用者中的高使用率使其成为对外汉语教学的重要语言项目，但语言学界对其在对外汉语教学实践中的研究并不深入。通过对两大语料库以及现行教材的分析，总结出现行教材中该语言项目的编写情况及存在的问题，旨在为今后汉语教材的编写起到一定补充作用，从而提高“什么”否定用法的习得效率。

“什么”；否定用法；汉语教学；教材编写

教材对于语言教学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赵金铭指出：“教材是用以培养和提高学习者语言运用能力的不可或缺的工具[1]。” “什么”的否定用法作为汉语学习中级阶段，甚至是整个语言运用阶段都很重要的一个语言项目，在汉语教材中的编写情况会直接影响留学生对该语言项目的习得。

一、“什么”否定用法的概述

(一)“什么”否定用法的界定

语言学界对于疑问代词的否定用法的本体研究由来已久。疑问代词的否定用法属疑问代词的非疑问用法[2]，马建忠提出“询问代字者，所以求知夫未知者也，故无前词”[3]，即疑问代词有“表疑问”和“表指代”两大功能。疑问代词的否定功能是指功能由“表疑问”到“表指代”转化的过程中出现的既不表疑问也不表指代的过渡功能，即疑问代词的否定用法。因此，“什么”的否定用法也是在功能过渡过程中产生的。“什么”的否定用法是指不起任何指代和指示客观对象的作用，而表示说话人的语气和态度的一种用法[4]。说话人所表达的语气，根据具体语境可表现为反驳、禁止、劝阻、贬斥、讽刺、谦虚、客气、不以为然等。但说话人在态度上都是持否定态度的。

在讨论“什么”的否定用法之前还应该明确“什么”否定用法和“什么”反诘用法的关系。对于两者的关系，语法学界有三种观点：(1)没有提到否定用法，只提到了反诘用法，如黎锦熙(1924)、丁声树(1961)、刘月华(2001)等；(2)将否定用法和反诘用法并列作为“什么”的非疑问用法，如王松茂(1983)、邵敬敏(1989)等；(3)“什么”的否定用法中包含反诘用法，如李一平(1996)、寿永明(2002)等。

观点(1)认为，“什么”的很多否定用法都是通过一定语法形式和特殊语气来实现的，即疑问结构和反诘语气，如下例：

a.我又没说你，你哭什么？

b.你们有什么好笑的？

c.没时间了，还吃什么饭？

因此，如果从语法结构和语气角度出发，把否定用法划分到反诘用法里是说得通的，因而，忽略了“什么”的否定用法，只保留了反诘用法。

观点(2)则认为，“什么”否定用法是出现在陈述句和感叹句中的，而反诘用法则是出现在反诘句中的，因此应该分别开来。从表达功能的角度来看，说话人使用反诘实际上也是为了表达否定意图和否定态度，诚如吕叔湘所言“反诘句实在是一种否定的方式”[5]。因此，本文所要研究的“什么”的否定用法，既包括“什么”的否定用法也包括反诘用法。

就国内高校现行汉语教材而言，“什么”否定用法作为语言项目的出现形式主要体现为多种表达结构和固定式。就“什么”否定用法的本体研究而言，“什么”的否定用法也多以结构和固定式的形式出现。综合各家所言，基本可以总结为常用的十种结构和固定式，即：

(1)X什么

那天是个误会。你跑[什么]？(电视剧记录《北京人在纽约》)

诶，你们俩还嘀咕[什么]呢？再不吃可就什么都没了啊。(《编辑部的故事：飞来的星星》)

上述例句中，“什么”都置于动词或形容词之后表示否定，义为“别……”或“不……”，有禁止、劝说的语气。在“X什么”结构中还有一种特殊形式，即“X(个)什么劲(儿)”，虽然与“X什么”在形式上有一些区别，但是表义相同，义为“别X了”，表达禁止、劝说或蔑视的语气，与“X什么”相比语气更强烈。如：

您又不信邪，下了班儿不回家跟我们这儿混[什么]劲呢？(《编辑部的故事：飞来的星星》)

(2)X什么Y

作为“什么”否定用法的常用结构，“X什么Y”根据“X”和“Y”的不同关系可以细分为“X什么Y”动宾式和“X什么Y”离合式：

你让东宝和戈玲说说，你像个[什么]样子，我都替你害臊。(《编辑部的故事：人民帮人民一把》)

幸亏电视里及时说明了真像，要不然搅得人心不安、社会大乱，还搞[什么]经济建设啊？(《编辑部的故事：飞来的星星》)

以上例句为“X(个/些)什么Y”动宾式，“X什么Y”多表达不满的语气，义为“别XY”，“不XY”，“不能XY” 或“没XY”。

以下例句为“X什么Y”离合式，这类结构是将“什么”放在离合词中间，义为“别XY”或“不XY”。

你跟我生[什么]气，你还不了解我？我自个儿瞧自个儿，都别扭。(《编辑部的故事：歌星双双》)

你又抽[什么]风啊！吃饱撑的呀？(《编辑部的故事：谁是谁非》)

(3)什么X

在“什么X”结构中，“什么”后的成分也就是“X”比较复杂，可以是一个词或者多个词，可以是完整的一句话或者是某个话语片段，也可以是一个正反结构。根据“X”的不同，可以将“什么X”划分为以下几个形式：

(是/叫)什么X：

[什么]话，淘气。(电视剧记录《北京人在纽约》)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全都采访去了，得奖金。把咱们耗在家里头，倒霉不倒霉？(《编辑部的故事：谁是谁非》)

上述例句中，“什么”表否定且“什么”后面的成分都为名词或名词性结构，义为“X不好”。

什么X、Y、Z(的)：

[什么]毒、辣、私？提又毒、又辣、又自私的人干吗呀？(老舍《全家福》)

[什么]他们你们的。我们就认你们。(《编辑部的故事：侵权之争》)

在此结构中，“什么”后会出现两项或两项以上的否定对象，且否定对象的性质相近或相同。应注意将此结构与“什么”的例指用法区分开来，虽然结构形式相同，但重音位置不同。表否定时，重音在“什么”上；表例指时，重音在列举项上。

什么+(叫)‘引语’：

[什么]叫不正常？[什么]叫打情骂俏？我天生就一幅笑模样儿。(《编辑部的故事：人工智能人》)

[什么]原则问题呀。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原则问题，就是要吃饭吗？(电视剧记录《北京人在纽约》)

以上例句中“什么”后的成分可以是来自语境中的或是被说话人接收到的已存在的语言表述，这种已存在的表述可以称为“引语”。这种“引语”一般不是整句话，而是说话人所反感、不同意的某一部分，但是语义完整。在这种结构中，“什么”所否定的对象是引语的内容，义为“不是(叫)引语”。当引语为形容词时，义为“不X”。

(4)什么X不X(的)

[什么]好不好的，能替别人伸把手的就伸把手！(老舍《全家福》)

规规矩矩打个小牌，不比跟野小子们满街上乱跑去好！[什么]文化人白“话”人的！(老舍《残雾》)

(5)X什么X

你[什么]你？你有天大的理也不能在这儿打人。(《编辑部的故事：谁是谁非》)

你跟我喊[什么]呀喊。(电视剧记录《北京人在纽约》)

(6)什么(呀)

[什么]呀，您可真不着四六儿。(《编辑部的故事：捕风捉影》)

[什么]？你想让宁宁和那个大卫一块过吗? (电视剧记录《北京人在纽约》)

(7)有什么

低个头儿有[什么]难的，又不是为敌人。(《编辑部的故事：谁是谁非》)

缺的是榜样，你却造这么个玩意儿，跟我们有[什么]两样？(《编辑部的故事：人工智能人》)

(8)凭什么

凭[什么]只能买你推荐的冰箱啊，现在名牌多了！(《编辑部的故事：甜蜜的腐蚀》)

你穷疯了！凭[什么]张嘴就来啊？要我们五万！(《编辑部的故事：侵权之争》)

(9)干什么

不要跟他们再讲了，小王，跟他们讲这些废话干[什么]呢？(《编辑部的故事：侵权之争》)

瞪着我干[什么]？想吓死我。(电视剧记录《北京人在纽约》)

(10)算什么

打人算[什么]本事啊。(《编辑部的故事：侵权之争》)

诶，跟人家遭受的痛苦比起来，你们那点儿自尊心算[什么]呀？别再犹豫了。(《编辑部的故事：谁是谁非》)

因此，本文所考察的教材中，“什么”否定用法的出现形式也体现为以上十种结构和固定式。

(二)“什么”否定用法的习得情况

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中，基于对母语语料库和留学生语料库的研究，疑问代词“什么”的否定用法在使用中(相较于其他非疑问用法)出现了 “一高一低”的情况：“一高”是指在母语使用者中，疑问代词“什么”的否定用法在“什么”的非疑问用法中出现次数最多，使用频率最高，为37.66%；“一低”是指在留学生中，疑问代词“什么”否定用法的使用在“什么”非疑问用法的使用中所占比例甚低，仅为4.64%。这说明母语使用者和留学生对“什么”否定用法的使用频率有较大差距，同时“什么”的否定用法本身结构多样，语用功能复杂，对留学生来说学习难度偏大。因此对于该语言项目的研究，特别是该语言项目在教材中的编写应当给予足够的重视。

二、“什么”否定用法在教材中的编写情况及存在问题

(一)课文中的复现情况及存在问题

笔者对在国内高校中使用范围最广的汉语综合教材和汉语口语教材中的“什么”否定用法的出现情况做了考察。所考察的汉语综合教材为《博雅汉语》，包括：《初级起步篇Ⅰ、Ⅱ》《准中级加速篇Ⅰ、Ⅱ》、《中级冲刺篇Ⅰ、Ⅱ》、《高级飞翔篇Ⅰ、Ⅱ、Ⅲ》，内容包括课文、《准中级加速篇Ⅰ、Ⅱ》中的副课文，以及《中级冲刺篇Ⅰ、Ⅱ》和《高级飞翔篇Ⅰ、Ⅱ、Ⅲ》中的阅读与理解。汉语口语教材为《北大版新一代对外汉语教材·口语教程系列》(第二版)，包括：《初级汉语口语1》、《初级汉语口语2》、《中级汉语口语1》、《中级汉语口语2》、《中级汉语口语·提高篇》。考察情况见表1：

表1 教材中“什么”否定用法的出现情况

(1)考察项在口语教材中的出现次数要明显多于综合教材，分别为29次和12次。综合教材中的课文从准中级后开始以文章形式出现，不再以对话形式出现；而口语教材中的课文不分等级，大多以对话形式出现。

(2)在各阶段教材中，《中级汉语口语2》中出现的“什么”否定用法结构式具有多样性，而且出现数量最多。这说明中级阶段后期是留学生学习“什么”否定用法的重要阶段。

(3)在所考察的教材中，“什么”否定用法的出现次数为41次，其中“X什么Y”和“有什么”结构式的出现次数在10次以上，出现频繁。那么，教材中各结构式的出现情况是否符合口语习惯呢？通过对母语语料库的考察，笔者得出了“什么”否定用法结构式在口语中的使用情况，与在教材中的出现情况按照由高到低的顺序排序进行比较，得出表2：

从表2可以看出，“什么”否定用法在口语中的使用情况与在教材中的出现情况有共同点的同时也有很大差异：(1)“有什么”结构式不仅在口语中使用率最高，而且在教材中的出现次数也是最多的；(2)在口语中使用率非常高的“什么X”结构式，在教材中的出现率却很低。

表2 “什么”否定用法在口语中的使用情况 与在教材中的出现情况比较

(二)习题设置情况及存在问题

在教材中，“什么”否定用法的练习形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1)辨别题。即要求练习者通过体会句子语气判断句子的语用功能，例如《初级汉语口语1》(第二版)第十九课:

练习二.用正确的语调读下面的句子：

11.什么呀！

《中级汉语口语·提高篇》(第二版)第八课：

练习三.在课文中找到下面这些句子，分析说话人的态度：

5.话是这么说，可有什么办法呢？

(2)补充题。指给出固定结构形式和部分内容，要求练习者将句子补充完整，例如《中级汉语口语·提高篇》(第二版)：

练习三.用下面的动词，加上“有什么……头”，各说一句完整的话:

吃、喝、看、听、玩、干

(3)模仿题。指根据例句，使用指定部分模仿会话练习，例如《中级汉语口语2》(第二版)第四课：

练习三.完成下面的对话，然后用带点儿的词语做模仿会话练习：

1.甲：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我再去买一个。

乙：那像什么话！ 。

教材中习题设置存在的问题：

(1)题量少

上述练习题是教材中仅有的关于“什么”否定用法的习题。习题数量之少与该用法的高使用率是不相符的，针对具体结构式的习题就更少了。没有大量练习的复现，留学生对此语言项目的学习难度大增。

(2)模式单一

无论是综合教材还是口语教材中，练习模式都很单一，多数为封闭式练习，少量为半开放式练习，缺乏开放式练习。

(3)缺乏针对性

多数为盲目练习，没有针对结构式的练习，也缺少对语用的练习。

三、对教材编写的建议

(1)建议在初级后半阶段增加“什么”否定用法的固定式设置。“有什么”、“凭什么”、“算什么”和“干什么”这几个固定式，易于记忆，这一点可在口语高使用率中充分体现。而且无论是在口语教材中还是在综合教材中，初级阶段课文均以对话为主，句子简短，更利于学习和记忆。

(2)建议在中级阶段按照结构式设置语言点。相较于语用意义而言，结构式更便于记忆。“什么”否定用法的语用功能较复杂，同一结构式在不同语境中可表达不同态度、情感、语气。但在设置结构式语言点的同时应该补充语用意义。

(3)建议尽可能地在教材中增加各结构式的复现率。根据现行教材的编排可以看出，“什么”的否定用法在中级阶段教材中的复现率是最高的。但中级阶段的课文对话减少，缺少语境条件。而此用法在高级阶段教材中更是很难看见，容易使学生彻底遗忘。因此，应适当增加此用法在各阶段的复现率。

(4)建议增加习题量及练习形式。从教材中的练习题数量可以看出，“什么”否定用法并没有得到很高的重视，习题形式也单一，缺乏开放性。应该增加开放性练习题，可采取对话等方式进行开放式练习。“什么”否定用法口语性非常强，表义多样，不会造成练习枯燥。

四、结语

本文从对外汉语教学的角度出发，对“什么”否定用法的使用情况以及教材编写情况做了细致考察，根据考察结果对这一语言项目的教材编写提出了相应建议。在教材编写中，建议在初级后半阶段增加“什么”表否定的固定式的语法项目；在中级阶段按照各结构式设置语言点，同时增加练习量及练习形式，并尽可能地在教材中增加各结构式的复现率。

[1] 赵金铭.跨越与会通——论对外汉语教材研究与开发[J].语言文字应用，2004(2).

[2] 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07-108.

[3] 马建忠.马氏文通[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71.

[4] 张尹琼.疑问代词非疑问用法——以“谁”和“什么”为主要样本[D].上海：复旦大学,2005.

[5] 吕叔湘.中国文法要略[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290.

[责任编辑 熊 伟]

A Study of Chinese Textbook Compilation on the Negative Usage of “What”

JIWan-ru

(JiLinNormalUniversity，Siping136000，China)

The negative usage of "what" was widely used in the native speakers;while the international students to the "what" negation usage of utilization rate is not high. Therefore，the autho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eaching Chinese as a foreign language make a careful investigation and analysis to reflect the condition and the problems on the textbook compilation，so that to play a supplementary role in the textbook compilation and teaching in the future.

“What”;Negative usage;Chinese language teaching;Textbook compilation

2016-07-12;

2016-10-09

季宛茹，女，满族，辽宁抚顺人，吉林师范大学助教，主要研究方向：对外汉语教学。

H195.4

A

2095-770X(2017)03-0121-05

http://sxxqsfxy.ijournal.cn/ch/index.aspx

10.11995/j.issn.2095-770X.2017.03.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