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清词·顺康卷》重出《浣溪沙》等三首作者考

胥 洪 泉

(西南大学 文学院， 重庆 400715)

《全清词·顺康卷》重出《浣溪沙》等三首作者考

胥 洪 泉

(西南大学 文学院， 重庆 400715)

《全清词·顺康卷》第15册郑景会词有《浣溪沙》《美人香》《生查子》与第20册所收女词人黄幼藻的三首同调词相同，应是最早收录这三首词的《众香词》的编选者把郑景会这三首词误为黄幼藻所作而选入。因为黄幼藻只有诗集《柳絮编》而没有词作，清初王端淑编选的专选明代女性词的《名媛诗纬初编诗余集二卷》和周铭专选历代闺秀词的《林下词选》(卷六至卷九为明词)，都没有选入黄幼藻的词，卓回编选《古今词汇二编》和朱彝尊、王昶编辑《明词综》也没有选录黄幼藻的词。虽然《众香词》的刊刻要比郑景会《柳烟词》早五年，但在《众香词》刊刻之前的十年，郑景会就广泛邀请词坛名流品题其词集，如果他抄袭了这三首词，很容易被词坛名流发现。从这三首词的词题、词序以及内容、语句和意境来看，也符合郑景会词作的特点。

《全清词·顺康卷》；《浣溪沙》《美人香》《生查子》；郑景会；黄幼藻

《全清词·顺康卷》第15册所收郑景会词有《浣溪沙》(第8636页)《美人香》(第8643页)《生查子》(第8653页)三首，与第20册第11449页所收女词人黄幼藻的三首同调词相同。为了便于考证说明，兹将郑景会这三首词迻录如下。

《浣溪沙·妆成》：

晓起临妆弄粉脂。纤纤玉手画蛾眉。妆成槛外折棠枝。

杏脸娇生西子靥，柳腰轻舞楚宫肢。容颜减瘦却因谁。

《美人香·本意，自度曲》：

柔肌艳质发芳芬，似贾如荀。生香岂为麝兰薰。自是天然百和，捻就轻盈。 东风荡起石榴裙，散出氤氲。萧郎几度欲销魂。一种香香深处，粉蝶难争。

《生查子》序云：“戏柬张中，同丁天菴、王剡溪赋。”词云：

楼外日初斜，镜里人犹倦。双指玉纤纤，强把乌丝挽。 娇语出帘栊，一似春莺啭。休待落红吹，粉褪梨花面。

第20册所收黄幼藻的词，总共就是这三首，但有一些不同。一是排列顺序为《生查子》《浣溪沙》《美人香》；二是没有郑景会《浣溪沙》的词题和《生查子》的词序；三是有几处异文：郑景会《浣溪沙》中的“棠枝”，黄幼藻作“梅枝”；郑景会《美人香》中的“香香”和“粉蝶”，黄幼藻作“柔情”和“蜂蝶”；郑景会《生查子》中的“娇语”和“休待落红吹”，黄幼藻作“小语”和“近日忒风流”。《全明词》第3册第1293页也收录了黄幼藻这三首词，排列顺序、词题、词序、文字和《全清词·顺康卷》第20册所收黄幼藻词全同。这三首词，同属两个作者，分别出自康熙二十九年(1690)刊刻的选录明清之间女性词作的《众香词》和刊刻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的郑景会词集《柳烟词》，显然有误。笔者认为这三首词的作者应是郑景会。

首先，黄幼藻去世后郑景会才出生，除《众香词》外，清初专选明清女性词作的其他词选和明词选都没有选录她的词，也没有关于其词作的其他文献记载，她应该没有词作流传。她有诗集《柳絮编》，大约在清初亡佚。

黄幼藻，《全清词·顺康卷》小传云：“字汉荐，福建莆田人。明通判黄议女，清举人林恭卿室。少受业于老儒方泰。年十三四，工声律，通经史，才藻雅丽。年三十九，患心病卒。有《柳絮编》。”《全明词》“黄幼藻”小传与《全清词·顺康卷》大致相同，却还有极为重要的一句：“明万历间在世。”郑景会，《全清词·顺康卷》小传谓：“字丹书，一字慕韩，又字聚瞻，号海门。浙江慈溪人，寄籍钱唐(今杭州市)。诸生。清康熙十五年(1676)咏西湖十景，为时人所赏。有《柳烟词》。”关于郑景会的生卒年，马兴荣、吴熊和、曹济平主编的《中国词学大辞典》和孙克强、杨传庆、裴喆编著的《清人词话》注明为“1649？—？”。黄幼藻万历年间(1573—1620)在世，又只活了39岁，郑景会1649年出生时，她应该已经去世。这样看来，黄幼藻不可能抄袭郑景会的词，似乎应该是郑景会抄袭黄幼藻的。

然而，黄幼藻没有词作流传，清初专选明清女词人词作的词选如王端淑(顺治年间在世)编辑的专选明代女性词的《名媛诗纬初编诗余集二卷》、周铭(1641—？)编选的专选历代闺秀词的《林下词选》(有康熙十年即1671年宁静堂初刻本)十四卷(卷六至卷九为明词)，都没有选录黄幼藻的词，而这两部词选的编辑、刊刻都比《众香词》要早。这说明王端淑、周铭在编辑词选时没有见到黄幼藻的词，如果见到了，哪怕只有一首，也可能选入。因为《名媛诗纬初编诗余集二卷》选入的胥苓第，就只有《小重山》一首，而《众香词》御集也只选录了胥苓第这首词；《林下词选》选录了瞿寄安的《长相思·寄于夫人》一首，而《众香词》礼集也选录了瞿寄安的这首词和《忆秦娥·感怀》。这两部词选和《众香词》都选到的女词人也不少，如《名媛诗纬初编诗余集二卷》选有翁孺安的《浣溪沙·秋日》一首，《林下词选》也选入了翁孺安这首词，《众香词》也选录了翁孺安这首和《减字木兰花》《鹧鸪天》共三首。另外，徐媛、商景兰、项兰贞等都是这三部词选选到的女词人。此外，明人钱允治编、陈仁锡释《类编笺释国朝诗余》(有万历甲寅即1614年钱允治自序)五卷，选入了女词人徐小淑、范夫人等，却没有选入黄幼藻；清初卓回编选《古今词汇二编》(有康熙十八年即1679年刻本)选录明词，选入了女词人徐媛、贝琼、郑婉娥等，也没有选入黄幼藻。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朱彝尊(1629—1709)编的《明诗综》卷八十五选录了黄幼藻的《题明妃出塞图》一首，并有小传云：“幼藻，字汉荐，莆田人。苏州府通判议之女，林仪部启昌之妇，有《柳絮编》。”[1]4172(朱彝尊把“林仪部启昌子恭卿妇”误为“林仪部启昌之妇”，详后文)然而朱彝尊、王昶编辑的《明词综》(卷首有嘉庆七年即1802年王昶自序)选录有瞿寄安的《长相思·寄于夫人》一首，翁孺安的《浣溪沙》一首，徐媛的《霜天晓角·采石矶蛾眉亭》一首，却没有选录黄幼藻的词，不知是朱彝尊、王昶知道黄幼藻只有诗没有词，还是已经对《众香词》中黄幼藻的三首词有了怀疑而有意不选。

现在所见黄幼藻的文献资料都是关于其诗集《柳絮编》的，而《柳絮编》也大约在清初亡佚。钱谦益(1582—1664)《列朝诗集小传·闰集》“莆阳徐氏黄氏”条云：

黄氏，名幼藻，字汉宫，莆阳塘下人。苏州别驾黄议之女，林仪部启昌子恭卿妇也。姿韵髙秀，少受业于宿儒方泰。年十三四，工声律，通经史，所著有《柳絮编》。沉静知大节，仪部殁，倾家以事其姑。所居不蔽风雨，近戚罕见其面，年三十九，患心痛，诵‘残灯无焰影幢幢’之句而瞑。生一子，名钟，爱东粤山水，祝发名海印，亦能诗。[2]737

福建晋安(今福州)人郑方坤撰《全闽诗话》“徐氏黄氏”云：

莆田黄氏，名幼藻，家苏州，倅公议爱女也。幼躭风雅，韵言骈语，皆臻妙境。世父给谏公谦深加器赏，以方谢道韫，名其集曰《栁絮编》，孀居无子，佚不传，存者十二首。其《咏雨中红芍药》云：“晨妆乍点自倾城，冉冉风生绣阁清。厌说广陵春欲暮，胭脂和泪雨中倾。”《恨白芍药不开》云：“灼灼花开斗晓红，玉颜寂寞怨东风。素妆不理因谁倦，一段春藏粉黛中。”[3]347

江庆柏编著《清代人物生卒年表》谓郑方坤生于康熙三十二年(1693)，那么，他比黄幼藻要小几十岁，但同是福建人，对黄幼藻应该比较了解，故其《全闽诗话》谓黄幼藻的伯父黄谦把黄幼藻比作谢道蕴，并为其诗集取名《柳絮编》。因黄幼藻寡居无子(钱谦益谓有子，但出家了)，《柳絮编》遂亡佚不传，仅存12首。胡文楷编著《历代妇女著作考》也说：“《柳絮编》一卷，(明)黄幼藻撰，《撷芳集》《明史·艺文志》著录(未见)。”[4]178

其次，尽管最早收录这三首词的《众香词》的刊刻要比郑景会《柳烟词》的刊刻早五年，但早在《众香词》刊刻之前的十年，郑景会就广泛邀请词坛名流品题其词集，如果他抄袭了黄幼藻这三首词，很容易被这些词坛名流发现。

《全清词·顺康卷》第20册和《全明词》第3册所收黄幼藻这三首词，均注明出自《众香词》，而最早把这三首词归属于黄幼藻的就是清人徐树敏、钱岳编选的《众香词》。《众香词》所选皆明清之间女性词作，起于明隆庆、万历中，迄于康熙年间，共选词人四百余家。全书以礼、乐、射、御、书、数分为六集，黄幼藻这三首词选入御集。《众香词》卷首有红兰室主人岳端序以及康熙二十八年(1689)尤侗序和康熙二十九年(1690)吴绮序。康熙二十九年(1690)锦树堂刻本最早。

《全清词·顺康卷》第15册所收郑景会词共204首，而最早的红萼轩刻本《柳烟词》四卷，也是204首。郑景会曾请毛奇龄(1623—1716)和顾贞观(1637—1714)为《柳烟词》作序。毛奇龄《柳烟词序》收在其《西河集》卷四十九，但序中没有说明作序时间。顾贞观(号梁汾)的《柳烟词序》，笔者没有查到，也不知收录在何处，《清代诗文集汇编》只收录了《顾梁汾先生诗词集九卷》，没有文集。李康化《顾贞观词学思想论衡》一文引有《柳烟词序》，文中两次谓顾贞观的序“作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5]77。李娜《清初词人顾贞观研究》所附《顾贞观年表》也谓“清康熙三十四年乙亥(1695)59岁。……贞观为郑景会作《柳烟词序》”[6]73。据此，红萼轩刻本《柳烟词》也应刊刻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

尽管《众香词》的刊刻要比《柳烟词》早五年，然而在《众香词》刊刻之前的十年，郑景会就广泛邀请词坛名家品题评论其词集，因而《柳烟词》在词坛广为流传。谭新红《清词话考述·〈柳烟词评〉评郑景会词》云：“清初人编定词集时，好请人品题揄扬。《柳烟词》由一卷、二卷及至四卷，在编辑过程中，郑景会都主动向当时的词坛名流请题。”[7]240“集后附《柳烟词评》一卷，计收徐野君、王丹麓、陆荩思、丁素涵、沈弘宣、佟梅岑、沈遹声、诸虎男、洪昉思……张具区共52位词人评《柳烟词》凡52则词话。一人之作而有如此众多评语，亦可谓仅见矣。”[7]239我们来看下面四则评语。曾青黎评云：

庚申冬杪，予自西陵买舟还光福，道出东江，得昭沈子弘宣接倾盖之欢，宾朋满室，珠玉分行，座有郑子丹书者，出《柳烟词》一卷，属予论定。7[239]

庚申为康熙十九年(1680)，此年郑景会已经请曾青黎品题《柳烟词》，而此时早于《众香词》刊刻十年，早于《柳烟词》刊刻十五年。

俞梦符评云：

郑子丹书与予有犹子之谊，一日寄《柳烟词》二卷嘱予品题。[7]240

吴右廉评云：

羽侁为余忘年交，受其益者非浅。今客燕京，游中州归，索囊箧读之，如子长为文，迥异畴昔，击节之下，令嗣丹书出《柳烟词》四卷。[7]240

毛先舒评云：

宋词人并称周、柳，其实柳不逮周甚远。盖清真词虽描摹闺襜而不及亵，为能不失大雅之遗。屯田方之则堕矣。今读丹书之作，妍丽多风，清立不泛，余尤喜其仿佛风流而窅然独远，盖谓其得清真之典型焉。[8]603

毛先舒，“明泰昌元年(1620)生”，“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卒”[9]4册2170，也就是说，至迟在康熙二十七年(1688)，郑景会还请毛先舒品题《柳烟词》，而此年也比《众香词》刊刻早两年，比《柳烟词》刊刻早七年。

从以上四则评语可知，早在《众香词》刊刻之前的十年中，郑景会就邀请了词坛名流品题其《柳烟词》一至四卷，如果他抄袭了黄幼藻这三首词，又拿着词集到处找词人品评，难道就不怕被这些词坛名流发现？为何52则《柳烟词》评语中竟没有一则涉及《浣溪沙》等三首的问题？难道这些词家都碍于情面不愿指出？还有，毛奇龄曾为《柳烟词》作序，而《众香词·凡例》谓《众香词》编辑刊刻时，“校雠互订，赞襄与力”的就有“毛检讨大可奇龄”[10]，如果郑景会从《众香词》中抄来这三首词，毛奇龄应该会发现，即使他不愿在序中指出，也会私下告诉郑景会，郑景会也会从词集中删去。

再次，从这三首词的词题、词序以及内容、词句和意境来看，符合郑景会词作的特点。

这三首词中，只有《美人香》在郑景会、黄幼藻两人名下都有相同的词题“本意，自度曲”，而郑景会《浣溪沙》的词题“妆成”和《生查子》的词序“戏柬张中，同丁天菴、王剡溪赋”，在黄幼藻的名下却没有。笔者认为《浣溪沙》的词题和《生查子》的词序，应是郑景会词原有，而在收入《众香词》中被编者删去。因为一般来说，删去词题、词序容易，而增加词题、词序较难，特别是《生查子》的词序中还涉及“张中”“丁天菴”“王剡溪”三个人名，增加这三个人名，既要作者与这三人熟识，还要与词作内容相关。

《生查子》序中的“张中”“丁天菴”“王剡溪”三人中，《全清词·顺康卷》第6册收录有丁天菴的七首词，其小传云：“丁潆，字素涵，号天庵，浙江仁和人，丁澎三弟。著有《青桂堂集》。”[9]6册3200丁潆是丁澎(1622—1685)的三弟，至少比黄幼藻要小三十岁，不可能与黄幼藻有交往。但丁潆却与郑景会交情深厚，郑景会不仅曾请丁潆品题《柳烟词》，而且还写有《望远行·秋日柬丁素涵》《少年游·清明寄丁素涵》两词。这也从旁说明《生查子》应是郑景会所作。如果《生查子》是郑景会抄袭黄幼藻的，他抄过来加上这一词序，再拿给丁潆看，难道不怕丁潆发现吗？

《生查子》序中有“戏”“柬”二字，符合郑景会常以词为戏、以词代柬的做法。“戏”即戏谑，开玩笑。郑景会词题中有“戏”字的词不少，如《如梦令·春感，戏嘲友人》《武陵春·戏咏闺人得信》《巫山一段云·戏赠》等。“柬”指寄柬，即以词代柬寄某某。郑景会词题中有“柬”字或“寄”字的词有《风流子·春游柬徐大文》《望远行·秋日柬丁素涵》《少年游·清明寄丁素涵》《临江仙·寄潘夏珠》等。

《美人香》有词题“本意”，也和郑景会作词常咏词调本意相符，如其《卖花声·本意》《柳含烟·本意》《忆余杭·本意》等。《美人香》词题还有“自度曲”三字，也应是郑景会尝试所作。在《柳烟词》中，尽管标明“自度曲”的词只有这一首，但还有几首标明“新犯”即新翻曲的，如《玉楼望江月·新犯》《临江忆美人·新犯》《望西湖·和沈弘宣新翻曲》等，这说明郑景会能够自度曲。

《浣溪沙》有词题“妆成”，也符合郑景会作词爱写女性妆扮的内容，如其《菩萨蛮·晓妆》《菩萨蛮·晚妆》《南唐浣溪沙·慵妆》等。

重出这三首词主要写闺情，《浣溪沙·妆成》写美人妆成，《美人香·本意》写美人芳香，《生查子》写美人娇慵，和郑景会的词多写闺情、艳情相合。我们看郑景会以下三首词：

《望江南·晓闺》：

梳洗罢，低卷绣帘儿。宝镜娇分西子靥，彩毫偷画绛仙眉。谁个隔花窥。

《小秦王·春闺》：

水剪双眸衣剪云，莺声小语可人闻，逢郎故尔生娇盼，笑骂东风起绣裙。

《青玉案·咏美人手》上阕：

纤纤玉笋看如削，对镜把，乌云掠。半额鸦黄初试学。烧残宝鼎，卷将珠箔。红豆抛双雀。

郑景会这三首词中的一些语句、意境和作法，与重出三首词中有的语句、意境和作法高度相似，如其《望江南·晓闺》中的“宝镜娇分西子靥”与《浣溪沙·妆成》中的“杏脸娇生西子靥”，其《小秦王·春闺》中的“东风起绣裙”与《美人香·本意》中的“东风荡起石榴裙”，其《青玉案·咏美人手》中的“纤纤玉笋看如削，对镜把，乌云掠”与《生查子》中的“镜里人犹倦，双指玉纤纤，强把乌丝挽”等。这也可以说明重出这三首词属于郑景会所作。此外，重出的《浣溪沙·妆成》以“晓起”一词开头，而郑景会的《浣溪沙·迟迟》开头为“晓起无人上玉钩，迟迟日午怯梳头”和《浪淘沙·□□》开头为“晓起闷恹恹，蹙损眉尖”，都以“晓起”开头，应该不是偶然的巧合。

最后，《众香词》的编纂，草率粗疏，错谬较多，可能在选录郑景会妻子俞浚的七首词时将郑景会这三首词误入。

《众香词》编选的是女词人词作，怎么可能把男性词人郑景会的词误选进去呢？极有这个可能。一是《众香词》的编选、刊刻，粗疏草率，错谬不少。《众香词》虽然标明徐树敏、钱岳两人编选，但据岳端的序，实出于钱岳一人之手，一人的时间、精力和见闻，毕竟有限，难免不出错。《众香词·凡例》云：“女史诸词，铨次错淆，了无区别。至使缁素之流，溷乎为帏翟；北里之贱，厕于副笄。”意谓编选者在编辑《众香词》之时，搜集到的女词人词作，编排次序就错乱混杂，僧俗之词混杂于闺秀之词，娼妓词作混淆为贵妇词作。《众香词·凡例》还云：“或壁间、扇面、马上、墙头摭拾，若句调不工，平仄不叶，姑存其人以广大意。”词作的采集从“壁间、扇面、马上、墙头摭拾”，就很不可靠，而且极易出错。从《众香词》中女词人的字号、籍贯、集名来看，先已雕刻好，后来涂改成黑块的颇多。礼集“族里筓珈”的涂改有4处，如“李长宜字██颍州人███”，“颍州人”后面的黑块，就是因集名或词集名错误而涂改的。此外，乐集“族里女宗”的涂改有12处，御集“族里”的涂改有5处，书集“族里云队”的涂改有8处，数集“族里花丛”的涂改有12处，因集名或词集名错误而涂改的依次为9处、4处、5处和12处。这些涂改的黑块，说明书板雕刻好后，才发现原先刻好的或字号或籍贯或集名有误，再进行修改的。据此推测，肯定还有未改到的错误。

二是《众香词》射集选录了郑景会妻子俞浚的七首词，郑景会的词有可能一起误入。《众香词·凡例》谓射集“玉田”为“伉俪倡酬”，射集俞浚“小传”也特地介绍“词伯洁存先生侄女，诗人郑慕韩室”，俞浚七首词中的《蝶恋花·寄怀慕韩江右》《风流子·依韵答慕韩》两首就是与丈夫唱和的。既然《众香词》射集收录的是“伉俪倡酬”的词，那么在收录俞浚的唱和词时，就有可能将其丈夫的词一起带入，而郑景会的《柳烟词》与黄幼藻的《柳絮编》，集名都是三个字，而且第一个字都是“柳”字，很容易混淆。

[1] 朱彝尊.明诗综(第8册)[M].北京：中华书局，2007.

[2] 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3] 郑方坤.全闽诗话[G]//续修四库全书(第1702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4] 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5] 李康化.顾贞观词学思想论衡[J].学术月刊，1999,(4).

[6] 李娜.清初词人顾贞观研究[D].苏州大学，2002.

[7] 谭新红.清词话考述[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

[8] 孙克强，杨传庆，裴喆.清人词话[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2.

[9] 张宏生编.全清词(顺康卷)[M].北京：中华书局，2002.

[10] 岳端. 凡例[O]//众香词·董康诵芬室影印赵尊岳惜阴堂所藏康熙刻本，上海大东书局民国二十二年(1933)印行.

[责任编辑：左福生]

An Investigation of the Author of Three Recurring Cis in Quan Qing Ci

Xu Hongqua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There are three cis (Huan Xi Sha, Mei Ren Xiang and Sheng Cha Zi) written by Zheng Jinghui in the fifteenth volume of Quan Qing Ci as the same as the ones written by Huang Youzao but collected in the twentieth volume. The compiler of Zhong Xiang Ci, in which these three cis were first collected, must have mistakenly thought they were written by Huang Youzao. In fact, Huang Youzao only had a collection of poems, not cis. Although the publishing of Zhong Xiang Ci was five years earlier than that of Liu Yan Ci by Zheng Jinghui, Zheng Jinghui had invited many famous poets to make comments on his collection of cis ten years before the publishing of Zhong Xiang Ci. If he copied these three cis, it was easy for other poets to find out. In addition, the topics, contents and imageries are all in accordance with the characteristics of Zheng Jinghui’s cis.

Quan Qing Ci; Huan Xi Sha; Mei Ren Xiang; Sheng Cha Zi; ZhengJinghui, Huang Youzao

2017-03-21

胥洪泉(1955—)，男，四川盐亭人，西南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清代词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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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429(2017)03—004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