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与现代性关系探赜
——基于城市文化研究的视角
2017-03-28王欢欢师胜祺
王欢欢,师胜祺
(1.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长沙 410081;2. 华北水利水电大学,学生工作处,郑州 450046)
城市与现代性关系探赜
——基于城市文化研究的视角
王欢欢1,师胜祺2
(1.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长沙 410081;2. 华北水利水电大学,学生工作处,郑州 450046)
城市是现代性的重要组成部分。现代性的剧变也是城市的剧变。现代性的每一次转型都和城市密切相关。城市与现代性有机互动、互为生产,推动城市化向纵深方向发展。城市可以根据规模和现代化程度的不同做不同等级的划分;现代性则可分为以城市规模、物质财富增加为标志的政治经济维度的现代性和呈现都市人支离破碎生活经验的文化艺术维度的现代性。但是城市和现代性并不能划等号,城市是现代化的载体具有物质形态,而作为现代化内核的现代性则是一种精神形态。
城市;现代性;探赜
城市作为一个整体,是人类记忆、欲望的整体,同时也是人类文明的整体。城市不仅是经济商品交换简单发生的场所,同时也是人类文化记忆交换的载体。自18世纪工业革命开始,城市与现代性有机互动,互为生产,推动城市化向纵深发展。城市规模无限制扩大,人口以几何模式增长,城市的生活节奏急剧加速。但是在城市奇观不断发生的同时,城市的人际关系却日益冷漠。城市人整天奔波于高楼大厦之间那狭窄的缝隙里,城市的商业运作规律却将城市人际关系压制得越来越稀薄。城市里的贫富差距也日渐增大,伦理道德失序。权力和金钱引导下的资源配置在以一种不合理的方式迅速蔓延。这正如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的现状》一文中对大都会伦敦的描述:“像伦敦这样的城市,就是逛上几个钟头也看不到尽头,而且也遇不到表明接近开阔田野的任何迹象,这真是一个奇特的城市。这种大规模的集结,250万人口这样聚集在一个地方,使这250万人的力量增加了100倍……但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只有在以后才看得清楚。只有在这座城市的大街上挤上几天……才会察觉到,伦敦人为了创造充满他们城市的一切文明奇迹,不得不牺牲他们人类本性中最优良的部分;有多少徙居于这座城市的人由之成了无用的人并被挤到了下层。……就在那街市的拥挤中已包含着某种丑恶的,违反人性的东西。这些交臂而过的,来自各阶级和各阶层的成千上万的人,不都具有同样的特质和能力,不同样是渴求幸福的人吗?……可是他们彼此匆匆擦肩而过,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的地方,彼此毫不相干一样。他们之间建起的默契仅仅是:行人必须在人行道上靠右行走,以免相互妨碍各自的前行,谁也没有想到要去看一眼他人。这些人越是聚集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每个人在追逐个人利益时的那种可怕的冷漠,那种不关心他人的独往独来就愈让人难受,愈使人受到伤害。”[1]另一方面,城市中琳琅满目的商品、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碎片式的经验构成了现代人独特的生存体验。伴随着这种独特生存体验而来的,是大众文化的兴起。日常生活具有常新不败的审美倾向,城市公共空间的雕塑、主题公园等都能成为我们的审美对象。因此,在这种大的时代背景下,探赜城市与现代性的关系,把握城市与现代性的深层次关联,为我们更进一步理解城市,建构更加人性化的城市认同空间等都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现代城市的起源与现代性的产生
现代城市大约起源于17-18世纪的西欧。它是城市发展的高级阶段,是生产力发展的产物。欧洲中世纪城市由“城”和“市”两个部分组成。“城”指防御外敌入侵的城墙;“市”是指商品交易的市场,但是市场是一个受保护的区域,它的活动范围是有限的。欧洲历史进展到16-17世纪,“重商主义”盛行,工商业迅速发展,资产阶级兴起。资本在国家政治经济生活中开始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以经济利益为主导,资本犹如化学溶剂渗透了长期以来保护中世纪城市的城墙,清除了管理市场的组织机构和制度。城市开始对外呈现出开放、扩张的姿态,并把城市中的每个地段都变成了可以讨价还价的商品。城市人口剧增,城内的市场和城外的市场甚至海外的市场相连
接。随着各种股票、证券交易所的出现,有形的市场开始转变为无形的市场。只要那里有有利可图的交易,市场就在那里滋生繁荣。城市的核心功能开始由政治和宗教转向商业,城市诞生。现代性则是一个意义复杂的概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马克思认为现代性主要是指:“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与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地位、他们的相互关系”。[2]马歇尔·伯曼认为:“现代性是一种关于时间与空间、自我与他人、生活的各种可能和危险的经验。所谓现代性就是发现我们自己身处一种环境之中,这种环境允许我们去历险,去获得权力、快乐和成长,去改变我们自己的世界,但与此同时他又威胁要摧毁我们拥有的一切,摧毁我们所知的一切,摧毁我们表现出来的一切”。[3]与他人不同,福柯对现代性的判断跳过了理性、经验,抓住了权力:“现代社会与前现代社会的差异既不是理性与神性的差异,也不是商品与产品的差异,而是表现为权力的差异。在前现代社会权力表现为强取豪夺、强征、压迫,而在现代社会权力则是生产的、创造的、投资的权力。在现代社会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在角落,在边缘,在晦暗的角落或者明亮的地方权力都在调动、出没、施展、发挥其特长和技术、实践其诡计和意图”。[4]詹姆逊则宁愿对现代性进行描述,而不是下定义,他认为“现代性不是一个概念,不是哲学或任何的概念,它不过是各种各样的叙事类型。现代性只能意味着现代性的多种情景”。[5]面对众说纷纭的现代性定义,暂时搁置争议,在综合各种比较具有影响力的关于现代性定义的基础上我们可以发现,现代是相对于古代的一个概念。古代/现代的对比习惯最初形成于文艺复兴时期,在17世纪被广泛应用。现代性是一个综合的复杂而又独特的社会历史进程,这个社会历史进程曲折、迂回包括政治、经济、社会、科学技术等多方面的逐渐现代化,而且这个社会历史进程目标相似,展示出独特的气质和禀赋,诸如时间、发展、进步、理性、科学、创新等等。
二、城市与现代性的历史关联
城市不仅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更是文化的集中地和发源地。城市传承历史文明、承载现代文明,是人类精神文化的创新地和承载各种文明的容器。正如芒福德所说:“在城市发展的大部分历史阶段中,它作为容器的功能都较其作为磁体的功能更为重要。”[6]如果说现代性是围绕中心、主题、国家、城市来建构的,城市这个容器则是现代性上演的舞台。现代性对城市空间不断进行改造、重构。城市成为了一个富含矛盾、差异的有机文化体。
作为与时间相关联的现代性可以被看成一个综合的复杂的而又独特的社会历史进程,而这个过程的每一个阶段都与城市息息相关。按照马歇尔·伯曼的说法,现代性可被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现代性的起源阶段,标志性事件是宗教改革和文艺复兴。宗教改革让神学体制衰弱,将个人和上帝联系起来。宗教改革拉开了人文主义的大幕和文艺复兴相映生辉。文艺复兴首推人文主义,其特点就是发现人和自然。文艺复兴最伟大的一项成就就是让“人”从地平线上缓缓地浮现。基督教徒开始摆脱教会的压迫而直面世俗社会。宗教改革和人文主义携手把人送进了理性的世界。人的主体性得到肯定,人的主体意志可以创造、改变这个世界。因此,宗教改革和文艺复兴成为了现代性革命性起源事件。而现代性的这两个起源事件都与城市息息相关。意大利、德意志新兴的城市为宗教改革和文艺复兴提供了活动空间。新兴城市繁荣的商业活动为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提供了物资基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现代性的出现是可说是繁荣的商业经济的必然产物。现代性的第二个阶段也是现代性的高潮阶段,标志性事件是法国大革命。法国大革命是在启蒙运动影响下发生的一场提倡理性、反对愚昧、提倡自由、平等反对专制的资产阶级革命。法国大革命推动了现代性叙事的普及。正如伊曼纽·华勒斯坦所说:“法国大革命以及拿破仑式的继续都促进了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作为一种世界体系在意识形态上的转变,从而创造出全新的领域或一套文化制度,此后它们就成为世界体系的主要组成部分”。[7]法国大革命同样和城市密切相关。法国大革命发生在巴黎,标志性事件是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底狱。资本主义和工业主义经过上一阶段的积累,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伴随资本主义和工业主义发展而来的农民和手工业者的破产,大量人口涌入城市,城市人口增多,城市规模扩大。城市成为了各阶级活动的舞台,各阶级的经济力量对比和利益冲突孕育了法国革命。现代性的第三阶段也是现代性的转向阶段。它的标志性事件是20世纪60年代发生在西方的学生运动。20世纪60年代的西方学生运动是来自白人中产阶级家庭的在校大学生发动的一场文化革命。资本主义社会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并没有全部兑现初期所承诺的“自由”、“平等”、“博爱”。技术理性使现代人获得了时间和空间上的自由,却剥夺了他们的精神自由。现代人成为了没有自我、没有本我、灵魂没有了内在的紧张和活力的“单面人”。此外,少数族裔的平等权力问题一直被拖延,成了那些具有“人类普遍情感”(即对跨越种族、阶级、国家的人类的平等权力与个人自由的渴望和追求)的白人中产阶级子弟的道德负担”。[8]学生们走向城市的街头把喧嚣、吵杂的城市街道变成了表达诉求的阵地。一些学者把这次运动称为“城市大街上的风暴”或“大街上的现代主义”,其和城市的关系可见一斑。这次运动在西方现代性的历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性质,它开启了现代性的后现代转向。现代性丧失了终极意义,变得支离破碎。消费主义和虚无主义开始盛行,主体性的意义开始瓦解,所谓的理性和意义主题只是碎片化的拼贴和复制。
“与现代性的三个阶段相对应,城市的变迁也经历了三个阶段,分别是:以市场、贸易为特征的‘商业城市’;以大规模机械化生产为特征的‘工业城市’;以权力和知识的垄断为主宰的‘官僚城市’……贯穿这个变迁过程的核心力量是生产规模不断扩大、消费群体逐渐增多”。[6]390城市化进程加快,城市的数量、规模、面积不断扩大。1800年西方世界的城市没有一个超过 100万人口;1900年时,就出现了11个人口超过了百万大关的大都市。1800年全球人口只有1.7%居住在10万人口以上的城市;1900年世界人口的13.1%居住在10万人口以上的城市。此外,在城市化进程下,城市扩大了影响范围,城市把商品货物、生活习惯、价值观念等带到偏远的农村,城市超越农村成为了世界的主宰。反观世界文明史,我们可以发现,在现代性生成与变迁的每个阶段,都与城市密切相关,现代性的剧变也是城市的剧变。现代性的每一次转型都和城市密切相关。城市与现代性有机互动、互为生产,推动城市化向纵深发展。有人甚至直接把现代性称为城市现代性。
三、城市与现代性的辩证关系
城市和现代性不但存在着历史的关联,还具有客观辩证的关系。现代性从物质、社会、文化三个维度影响着城市。现代性促使了现代城市空间的产生;现代性打破了宗教和神权对城市的垄断,催生了市民社会;现代性改变了都市人的行为方式和价值观念,形成了独特的城市文化。但是同时,现代性犹如一把双刃剑,也给城市发展带来了不少的问题。另一方面,城市也不是一个静止的、客观的、冰冷的容器,它对现代性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繁荣的城市文化为现代性艺术的诞生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城市的自由性、独特性和开放性是消除异化城市的现代性工具理性的力量源泉。同时,城市中的跨国公司是现代性的传播者。现代城市是开放的、自由的,它通过发达的交通和互联网络与全球市场相联系,吸引了大量跨国公司入驻。欧美等发达地区和国家正是以城市中的跨国公司为基地,通过开展全球贸易活动把现代性理念传入第三世界国家。
(一)现代性作用下的城市
现代城市是在现代性作用之下兴起的。现代性首先催生了现代城市的空间生产。“空间生产”这个概念来源于西方马克思地理学派的开创人和集大成者列斐伏尔。他创造性地将空间本身作为生产对象来看待。在他看来,空间也是一个社会产品,带着意图和目的被生产出来,它是资本流通的渠道,是政治权利角逐的舞台。空间生产概念的提出改变了空间长期受遮蔽和受忽视的状况。作为人类实践产物的空间变成了一个主观的、能动的、多种力量相互交织的场域。而城市则是最具有代表性的空间。城市空间生产即现代城市空间在现代性的支配下,城市的经济关系、政治关系、社会关系、道德模式、资产阶级的价值观念、阶级力量对比和冲突等都被镌刻在城市空间中,现代城市空间由此被打造出来。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城市是 18世纪工业革命后形成的工业城市。工业革命发生后,以工厂为中心新兴了许多工业城市。而工业革命就是现代性的直接产物。倡导理性和启蒙的现代性把人从神权之下解脱出来,人的主观能动性得到了发挥,在这种前提下促成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催生的工业时代,使人口大量向工厂区流动。在资源的最大化利用和合理安排原则下,围绕工厂区兴修了工人的住宅区和商业区。为了方便原材料的输入和商品的输出及进一步扩大商品市场,交通运输业迅速发展并形成网络。与商业资本息息相关的银行、证券等现代金融服务业也应运而生。新兴城市中各式各样的行业需要统一的管理和稳定的社会秩序,一系列城市管理机构就这样诞生了。它们一起生产出了现代城市空间。恩格斯曾经这样形容现代工业城市的生产过程:“居民也像资本一样集中着……大工业企业要求许多工人在一个地点共同劳动,这些工人必须居住在一起,因此,他即使在最小的工厂附近,也形成了整个村镇,……村镇变成小城市,小城市又转化为大城市,大城市越大,住起来就越方便,……由于这个缘故,大工业城市的数目急剧增加起来。”[9]其次,现代性催生了现代意义上的市民社会。市民社会的概念最早起源于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首次指出。市民社会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指的就是城邦社会,城邦是具有自由活动权力的男性公民组成的共同体。公民有干预城邦公共事务的话语权,他们通过投票共同决定城市的公共事务。汉娜·阿伦特认为“城邦的兴起意味着除了他自己的私人生活以外,人还接受了第二种生活,即政治生活(bios politilcos)。每一位公民都隶属于两种生活程序,在他自己的生活(odion)与共同体的生活(Koinon)之间存在着鲜明的区分。”[10]但是古希腊的城邦政治还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市民社会,只是市民社会的雏形。因为,城邦和国家是合二为一的,市民社会和国家公权没有形成鼎立之势。现代意义上的市民社会是 18世纪以后伴随着现代性城市空间生产而诞生的。市民社会是与现代国家平行存在的一个社会团体。它是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多维度的合体。其重要组成部分是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在市民社会中契约取代信仰成为了通行的原则。现代性的核心理性则是市民社会的核心价值观。市民社会管理的权威法则——法律也是理性的结晶。市民社会中商品的交换和资本的增值及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往来都是在公平、诚信、自愿、等价、有偿等原则下进行。在社会管理层面,有效分工协作的科层制管理取代人治成为了城市通行的管理制度。城市变成了人流、物流、资本等可以自由进入的开放场域。再次,现代性催生了独特的城市文化。这里的城市文化是一种广义的文化,它包括城市市民的生活行为方式、价值观念及和文化相关的各种机构和公共场所,诸如学校、图书馆、电影院、书店等。在现代性的推动下,理性战胜了自然情感成为了城市文化的主导原则。以普及和推广理性为目的的各类教育机构、文化场所、科学实验场所等广泛出现在城市里。现代性衍生的科学主义和理性主义影响了都市人的生活观念和价值取向。城市人变得精明、细致,会精打细算,唯金钱至上。城市人对金钱和理性精神的把握取代情感体验成为了生命体验结构中最重要的一维。货币经济以理性化、平均化的方式把城市人关联起来,来抵制多样化和瞬间化带来的精神上的困扰。同时,大城市独特的环境给城市人提供了个性发展的可能,社群规模越大,个人的思想、生活方式越不受限制。城市人有许多社交圈,每个人都与周围的其他人产生联系。然而大城市的劳动专业分工使人与人的差异性越来越大,这种差异转换到精神和心理层面,形成了人在精神层面的个体化倾向。尽管大城市的多样性、丰富性为城市人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和选择的可能性,但城市人的外在生存空间被货币经济控制,内在精神空间受理性主义强制支配,城市人最终的选择是退回内心和家庭,而非建立具有抵制意义的公共空间。因此,城市文化呈现单一与多元,混杂与程序化等相互交织的局面。
最后,现代性是把双刃剑,它催生的现代城市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标志,但是也出现了许多问题。现代性致使工具理性成为了现代城市的指挥棒,人的行为目的金钱化。城市中贫富差距逐渐扩大,阶级分化严重,环境污染,失业人口增多、伦理道德失序。城市市民在物欲横流的都市生活中丧失了理想和信念。正如有的学者所说:“近现代工业文明与科技发展在现代城市基质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无限的困惑。机械化的城市区间的分割导致社会不平等及人格的片面化:大众消费社会使人拼命追求物质财富而为物役,让高贵的头颅作了贪婪眼睛的奴隶;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以至于使人变成了工具,工具理性盛行于城市生活的每一个角落。”[11]7
(二)城市作用下的现代性
城市也不是一个静止、客观的冰冷容器,它对现代性也产生了深刻影响。首先,现代性可分为以城市规模、物质财富增加为标志的政治经济维度的现代性和呈现都市人支离破碎生活经验的文化艺术维度的现代性。而文化艺术维度的现代性则是植根于城市支离破碎的生活经验。过渡、短暂、偶然的现代城市风光造就了文化维度的现代性。“过渡”、“短暂”、“偶然”都是现代城市独有的风光。“大城市有妖艳、神秘而复杂的女人,有冷漠、骄傲和挑衅的浪荡子,有雄赳赳、冷静和大胆的军人,有隆重的典礼和裸露的女人,美丽的活得幸福穿得很好的孩子”。[12]他们一起拥挤在城市街头,成为了现代艺术家眼中“全部的生活”。艺术家走上街头进入人群就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电源,进入一台有意识的万花筒。大都市的风光在艺术家的感觉上打上印记,艺术家从中提取美的成分进行加工、创造了和以往不同的艺术形式。过去的艺术形式重视永恒、不变的美,而在大城市风光激发下产生的现代性艺术形式则更多去表达时代、风尚、道德、情欲所流出来的短暂的、相对的美。波德莱尔、伍尔夫等现代性艺术的旗手都是在大城市风光哺育下成长起来的。他们既是城市的闲逛者也是观察者、书写者。其次,城市也是消除异化城市的现代性工具理性的最佳场所。随着城市的快速发展,现代性给城市带来的弊端逐渐显现。在各类商品景观目不暇接的打击下,城市人的感觉器官退化,经常忽视物之间的差异性,“城市人从根本上丧失了想象、意志和激情,人与人之间根本无法进行精神和情感交流,进入了‘单子状态’”。[13]打破现代性带来的工具理性对城市的桎梏是城市发展的必然诉求,也是城市的职责所在。芒福德所说:“通过情感上的交流,理性上的传递和技术上的精通熟练。尤其是,通过激动人心的表演,从而扩大生活的各个方面的范围,这一直是历史上城市的最高职责。它将成为城市连续存在的主要理由。”[6]422城市自身具有自由性、独特性和开放性。城市打破现代性工具理性的束缚,获得解放和自由发展就要诉诸于些特性。城市文化研究的始祖本雅明就曾做类似的尝试,他试图在城市之中找到去除现代性工具理性的方法。本雅明生活在20世纪初的德国,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现代性所宣扬的“平等”、“博爱”等价值理想在城市中消失,工具理性逐占上风。城市进入了本雅明所说的“紧急状态”。城市这个受到现代性洗礼的地方,开始出现“反现代性”的倾向,现代性的弊端日益显现出来。为寻找解除现代性弊端的良策,本雅明重返 19世纪中期巴黎的拱廊街和意大利那不勒斯的单向街寻求城市的救赎之道。在《拱廊计划》中,本雅明以 19世纪巴黎的拱廊街为对象反思“现代性的史前史”,让城市中特有的景观替代人的思维运作,城市景观受制于闲逛者的体验而非工具理性逻辑。城市闲逛者拥有自由的灵魂。他们带着已有的生活体验,保持视觉和感受的通畅,观察和阅读城市。“闲逛”伴随着闲逛者本身超现实的记忆和眼前的城市景观相交织。闲逛活动不只是一种社会行为也是一种美学感受,其把闲逛者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附着在城市景观上。这时城市景观带给城市人的不再是震惊和梳理,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感。在《单向街》中本雅明对意大利那不勒斯建筑呈现的“多孔性”推崇备至。多孔性指城市规划不成体系,各城市功能区没有明确的界限划分,城市中的事物相互渗透、融合关联着,新与旧、公共与私人、神圣与世俗掺杂在一起。行走在其中能给城市人带来久违的惊奇感和冒险感,展现出来的是一种充满生机的城市观。本雅明的“闲逛理论”和“多孔城市”为现代城市摆脱现代性工具理性的桎梏,获得自身的解放提供了很好的范例。这也证实了城市自身有消除工具理性的能力,也是消除工具理性的最佳场所。
最后,城市中的跨国公司是现代性的传播者。现代城市是开放自由的。在全球化的语境下,城市通过四通八达的交通网和快速、便捷的互联网与全球其他地区相联系。这些便利的条件吸引了大量的跨国公司入驻。世界上著名的跨国公司的总部大多位于伦敦、纽约等欧美地区的大都市。欧美等发达国家和地区正是以城市中的跨国公司为基地,通过开展全球贸易活动把现代性理念传入第三世界国家。维多利亚时期位于伦敦的东印度公司就是很好的例证。现代性理念的传入促使了第三世界国家的现代转型,给其发展带来了巨大的机遇,但也具有相应的风险和挑战。现代性根植于西方社会,是西方文明发展的产物,与第三世界国家的文化、国情等都有很大的不适性。因此,第三世界国家的现代性转型要从自己的国情出发,植根于自身的文明与文化之中,不能盲目跟从西方舶来的现代性,如果照搬照抄,西方城市化中出现的贫富差距逐渐扩大,阶级分化严重、环境污染、失业人口增多、体制僵化、伦理道德失序等一系列问题就会接踵而至,甚至更为严重。因此,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现代化中期的中国在现代化转型和发展过程一定要吸取西方的历史教训,在城市化过程中要以“以人为本”的新的现代性理念为指导,把城市建设成为以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为目的的宜居城市。
综上所述,城市是现代性的重要组成部分。现代性的剧变也是城市的剧变。现代性的每一次转型都和城市密切相关。城市与现代性有机互动、互为生产,推动城市化向纵深发展。但是现代性给城市发展带来的诸多弊端也是不容忽视的。城市与现代性并不能划等号。城市是文化形态和物质形态的合体。城市的物质形态是指其是一个空间概念、一个实体的存在,它是人类生活和聚居的地方。城市的文化形态是指城市是一个人、物质、信息相互交流的文化空间,这种快速的、密集的文化交流方式改变了人类体验和感知生活的方式。现代性则只是一个文化形态,它归属于哲学范畴,它以理性为内,核主要表现为与传统的某种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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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ities and Modernity: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Urban Culture Research
WANG Huanhuan1, SHI Shengqi2
(College of Literature,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81, China; Student Affairs Office, North China University of Water Resources and Electric Power, Zhengzhou, Henan 450046, China)
The city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modernity. The upheaval of modernity is also the upheaval of the city. Every transformation of modernity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city. Cities and modernity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urbanization.Therefore the relation between city and modernity is an important proposition of the urban research. Cities can be divided into different grades depending on the size and the degree of modernization. Modernity can be divided into the modernity of the political and economic dimensions that marked by the scale of cities and the increasement of material wealth; The modernity behaves of the urbanite’s fragmented life experience, in the cultural and artistic form. However, the cities and modernity cannot be equated. The city is the carrier of modernization which is of physical form; Modernity is the core of modernization which is of mental form.
city; modernity; research
G 122
A
10.3969/j. issn. 2096-059X.2017.04.003
2096-059X(2017)04–0019–06
2017-05-22
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资助(CX2017B157)
王欢欢(1988-),女,河南开封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城市文学、城市文化研究;师胜祺(1988-),男,河南周口人,助教,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研究。
(责任编校:彭 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