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瓦当纹样的审美研究

王晓华，吕硕

秦汉瓦当纹样的审美研究

王晓华，吕硕

（河北工业大学，天津 300401）

秦汉时期的瓦当纹样是中国传统装饰艺术的重要部分，将瓦当纹样中的传统元素融入到设计中，为当代中国的设计领域拓展出新的审美视野，这既是对前人生活常态或精神层面的信仰，又能更好的发扬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文章以瓦当纹样的历史沿革为切入点，深层次的挖掘瓦当纹样的形式美和精神理念，解读瓦当纹样的形式美感和审美原理，进而总结出对艺术设计的深刻启示

秦汉瓦当；瓦当纹样；形式美

一、瓦当纹样的历史沿革

瓦当，别名瓦头，是古建筑中的典型构件。“有基才有屋，有瓦才有顶。”①这句话说的正是瓦当的实用价值。瓦当不但具有防雨护檐的实用性，而且当面上刻有各式各样的装饰纹样，集实用、装饰于一体。

（一）瓦当及瓦当纹样

据考古资料记载，西周早期审美意识薄弱，纹样以素面为主。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西周晚期出现简单的绳纹和重环纹的瓦当纹样，工艺比较拙朴，但体现出原始的美。春秋时期，瓦当装饰纹样渐趋多样化，且呈现出浓郁的地方色彩。《荀子·富国》中主张：“知夫为人主上者不美，不饰不足以于民也，不富不厚不足以管下也。”②意思是说若是统治者不注重装饰就不能很好的统治百姓，赋予了装饰艺术浓厚的政治色彩。秦汉时期的瓦当纹样题材和形式十分丰富，最出彩的是纹样造型简洁且线条有力的四神瓦当，装饰化的文字瓦当是西汉时期一大创举。南北朝时期，佛教的广泛流行促使莲花纹瓦当的产生。时至隋唐，仍以莲花纹为主，威猛劲健的龙纹形象逐渐成熟。宋代以后，由于建筑结构和形式的变化，瓦当的价值逐渐退化，唯有龙纹从粗拙到华丽，延用至明清。

在瓦当纹样的发展沿革中，秦汉时期的瓦当无论是从样式上还是从造型上，都是一个灿烂夺目的高峰，很多秦汉时期的瓦当纹样成为现代图形设计的标准样式，对后来各朝各代的纹样乃至现代平面设计都产生了巨大影响。

（二）秦汉瓦当的经典式样

秦汉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时期，社会的稳定和经济的发展促进了文化的繁荣，艺术创作的思维呈现出一片活跃景象。“秦砖汉瓦”充分展现了前人卓越的智慧和成就，从装饰纹样上秦汉瓦当可分为图像瓦当、图案瓦当和文字瓦当。

图像瓦当题材主要有自然生活和神话想象，包含动植物、山川日月以及少量的人物形象。其中动物纹主要有鹿纹、虎纹等，反映了当时以狩猎为主的生活方式。其中四神瓦当最具代表性。《三辅黄图》卷三：“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③四神分别代表着四个不同的方位、颜色和季节。

图案瓦当是图像瓦当的延伸，图案瓦当采用大量几何纹来加强整个当面的形式美感，以简洁的形式、抽象生动的图案来间接表达对生活的深刻理解和认识。葵纹和云纹是图案瓦当中最具地方和时代特色的瓦当纹样。葵纹瓦当起初多为“旋云纹”或“辐射纹”，逐渐演变为葵瓣纹。以云纹为主题的瓦当，形成了抽象化、规则化的图案，象征祥瑞之意，反映了前人对神的崇拜和祈求天下太平的思想。

文字作为装饰元素运用在瓦当上，不仅具有很强的装饰性，而且直接反映内容，成为研究历史的重要资料。文字瓦当的字体多用小篆和繆篆，《汉书·艺文志》中颜师古注:“缪篆，其文属曲绕”，④还有一些把动物的形态与书法相结合的装饰效果的鸟虫篆字。文字瓦当的内容十分丰富，可分为：吉语类，如“富贵延年”；宫苑类，如“薪年宫当”；祠墓类，如“长陵西当”；官署类，如“上林农官”；私宅类，如“马氏殿当”等。文字瓦当的字数虽有不等，但文字之间的构成形式均衡有序、整体统一，展现出书法与图案的完美结合，有时通过对纹样和笔画进行增减或者互借来形成整体的装饰风格，以增强文字与纹样的统一性。

图1 太阳纹瓦当

图2 长乐未央当

图3 云纹瓦当

二、陕西秦汉瓦当纹样的解读

秦汉瓦当纹样蕴藏着一定的形式美法则，重视点、线、面的综合运用，也注重形式与秩序的融合，呈现了许多渐变、发射等现代构成艺术的影子，具有很强的装饰效果。

（一）“发射”构成的运用

发射构成是平面构成中重要的形式之一，可分为离心式、向心式、同心式等。不同的发射形式给人的视觉感受是不一样的，比如离心式是指以画面中心为发射点，由发射线自内向外多个方向扩散而成，常常以直线、曲线、弧线等为骨骼线。向心式则与离心式发射方向相反。秦汉时期的图案瓦当已经有了发射构成的影子。比如太阳纹瓦当（图1），或称轮纹、辐射纹瓦当，纹样犹如光芒四射的太阳，以圆为中心向四周发射出均匀的条纹，具有旋转感，阐释了向心式发射的理念。

现代平面构成中的发射构成是对早期发射形式的延伸。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和审美意识的提高，在早期瓦当纹样的发射构成基础上，添加或改变了一些辅助元素，形成了新的符合现代人们审美习惯的设计。

（二）“分割”形式的融入

分割可以使画面更加秩序化地契合人们的视觉感受和审美体验，可分为数列分割和随意分割。数列分割是对画面进行划分，给人以理性而富有韵律的秩序感；随意分割不等于随便分割，画面生动且不失秩序，注重和谐统一的整体节奏感。比如“长乐未央当”（图2），当面有明显的分割线，将其一分为四，一格一字，简洁明了，稳定严谨。文字与圆形轮廓线相配合，严谨而不失韵律，方中有圆、圆中透方。

分割是版式设计的基础和原则，分割的巧妙运用，可以营造出舒适且有韵律的空间、均衡且有动感的视觉效果。秦汉时期瓦当纹样中对分割原则的运用，体现了前人卓越的智慧和创造力。

（三）“点、线、面”元素的呈现

点、线、面是平面构成的基本要素，也是瓦当纹样的构成要素。点是最简洁的造型元素，点的大小、位置的不同带给人的视觉感受不同；点动成线，不同形状的线给人不同的心理暗示，可以表现出强烈的视觉效果；线动成面，点和面之间没有绝对的区分，通过对面的编排，使画面内容更加丰富，寓意更加深刻。

秦汉时期的瓦当纹样上的乳丁就是构成中的点，它很大程度上影响着瓦当纹样给人的视觉感受。比如云纹瓦当（图3），纹样由一点到多点的依次变化，使画面的整体视觉效果变化万千。

线的构成多体现在文字瓦当，如“延寿长相思”瓦当（图4），为了迎合构成需要，使整个纹样协调统一，将字的结构做了拉长和弯曲的变形。还有通过线条的粗细、疏密等变化构成的云纹瓦当，形成了秦汉云纹瓦当独有的风格。

瓦当本身可以看作面，运用分割的手法，将其分为若干个小面来做装饰，使纹样更加丰富。比如都司空曰瓦当（图5），线与线的分割与交错构成了和谐稳定的画面。千秋万世长乐未央昌瓦当，随意分割但有秩序，形散神不散。

总而言之，点、线、面是瓦当纹样的基本构成元素。通过不同形式的排列与组合，形成兼备形式美和内涵的瓦当纹样，这些点、线、面的运用法则对现代的设计意义深远。

（四）“圆”与“满”思想的结合

毕达哥拉斯学派提出的：“一切立体造型中最美的是球形，一切平面构图中最美的是圆形。”⑤秦汉时期的瓦当是对此充分的诠释。

秦汉时期的圆形瓦当占主要地位，在圆形基础上进行纹样的创作，使瓦当的整体装饰画面更加饱满、更加突出。比如秦汉时期的“四神”瓦当（图6），它们采用相同的构成形式，四神纹样都以乳丁为中心点，将纹样安排得充实丰满且富有张力，展现出了强大的生命力，给人以稳重庄严的感受。

明代金石学家袁三俊说过：“解雇不精，则壁画散漫。或密实，或舒朗，字体各别，务使血脉贯通，气象圆转。俯仰向背间望之，一气贯注，便觉顾盼生姿，宛转流通也。”⑥文字瓦当通过巧妙的编排，在圆形画面内实现瓦与字、字与字的和谐统一，形成一种圆满迂回的美，伴随着中国古代的“中庸”思想。

综上分析，瓦当纹样基本造型的准则和表现形式都离不开圆和满。从形式的角度看，圆本身具有饱满之意，带给人柔和、迂回的感受；从造型的视角分析，圆的整体感很强，在圆内做各种形式的变化都不失其整体性，满同样适应于圆。圆满统一的美，形成了中国传统瓦当纹样的基本特征。

图4 “延寿长相思”瓦当

图5 都司空曰瓦当

图6 四神瓦当

三、瓦当纹样的研究价值

瓦当纹样展现了传统的民族风格。瓦当艺术的民族风格需要长时间的积累逐渐发展成熟起来，秦汉瓦当纹样通过与其他多种文化形态进行交流与融合，形成独特的民族传统风格。在瓦当演变的历史过程中，不同的历史时期对瓦当纹样有很大的影响，思想观念和社会文明的差异，使瓦当纹样呈现出不同的装饰风格以及鲜明的时代特征和地域特色。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龙纹，象征着帝王权力；云纹，通过变化的线条表现运动的云，动中有静、静中有动，蕴藏了五行学说的观念。

瓦当纹样表现了丰富的审美意蕴。先秦时期孔子提倡的“文质彬彬”，阐明了“文”与“质”即形式与内容高度统一的思想境界。在秦汉瓦当纹样中，实现了实用价值与审美价值的统一，比如云纹的流畅线条象征着安定祥和，蕴含了前人求仙升天的愿望，既增添了瓦当的装饰趣味性又不失实用性。因此，我们在分析了瓦当纹样的基础上，取其“形”，延其“意”，传其“神”，才能使瓦当艺术在设计中得以更好的继承和发展，让传统的思想精髓得到升华。

瓦当纹样蕴含了精深的人文精神。瓦当纹样是中国传统装饰艺术中的重要部分，不仅丰富了视觉的审美感受，而且具有深厚的民族文化内涵和人文精神。瓦当纹样的题材与当时的生活紧密联系，比如表现前人狩猎为生的动物纹瓦当、祈福许愿的文字瓦当。因此，我们要从秦汉瓦当纹样的内涵出发，才能设计出传统文化精髓与现代文明相结合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设计。

瓦当纹样有着珍贵的文化价值。瓦当纹样以其独特的方式记录着历史，是历史文化和哲学的一面镜子，具有珍贵的文化价值。先秦早期的动物纹是对前人游牧生活的写照，西汉时期流行吉祥文字的瓦当纹样，莲花纹瓦当映射出隋唐时期佛教的盛行。

四、结论

秦汉时期是瓦当装饰艺术的鼎盛时期，充分展现了前人卓越的造型能力和丰富的想象力。通过从平面设计的视角解读，可以发现其中的形式美感以及不同纹样中蕴涵的文化内涵。将这些传统元素融入到现代设计中，奠定了纹样作为装饰艺术之源的雄厚基础，为我国的设计领域拓展出了新的审美视野，这既是对前人生活常态或精神层面的信仰，又能更好的发扬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

在处于国际化的今天，设计界的交流与合作使现代设计风格逐渐趋于同一性方向发展，人们逐渐认识到将国际化与本土化统一起来，把民族个性与现代精神结合起来，才能在现代艺术风格中长远的发展。因此，如何更好的将中国传统的文化精髓与现代设计相融合，创造出既与国际接轨又不失民族特色的作品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秦汉时期瓦当纹样艺术中的形式美规律和思想精髓以及独特的审美观念，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财富，为艺术设计提供了丰富的资源。

[1] 赵力光. 中国古代瓦当图典[M]. 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

[2] 陈根远. 屋檐上的艺术——中国古代瓦当[M]. 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8.

[3] 金建辉. 中国古代瓦当纹饰图典[M]. 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

[4] 申云艳. 中国古代瓦当研究[M]. 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

[5] 李砚祖. 装饰之道[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93.

[6] 展望之. 中国装饰文化[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7] 向海涛. 视觉表达[M]. 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8] 曹林. 装饰艺术源流[M]. 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6.12.

[9] 高丰. 中国设计史[M]. 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04.

[10] 李泽厚，吴风. 艺术符号美学[M]. 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2.

注释：

① 李景香. 文笔塔（赏鉴）[N].常州日报. 第A06版：.

② 荀子，谢丹，译注. 《荀子·富国》[M]. 太原：书海出版社，2001.

③ 何清谷. 三辅黄图[M].北京：中华书局，2005.

④ 班固. 汉书·艺文志.

⑤ 曹林. 装饰艺术源流[M]. 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6.

⑥ [清]顾湘. 篆学琐著[M]. 道光二十年顾氏刊本.

According to Analyze the Graphic Design Perspective of Qin and Han Dynasties in Shaanxi tile Patterns

WANG Xiao-hua，LV Shuo
（Hebe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Tianjin 300401, China）

The Qin and Han Dynasty pattern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Chinese traditional decorative art, traditional elements in tile patterns into the design, Objective the field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explores a new aesthetic perspectives, both of the previous normal life or spiritual beliefs, but also can better carry forward the broad and profound national culture. Methods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the tile pattern as the starting point, to dig deep eaves tile type of beauty in form and spirit, aesthetic form and aesthetic principle of interpretation conclusion and summarizes the patterns of the tiles, profound revelation of art design.

The Qin and Han Dynasty pattern; pattern; formal beau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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