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关注的民国『禁书』
2017-03-28刘伟恒
刘伟恒
鲁迅关注的民国『禁书』
刘伟恒
《情书一束》是民国时一本富有传奇色彩的书,在当时曾经轰动一时,一版再版。鲁迅与其作者章衣萍曾有过密切的交往,并且十分关注这本书。
这个章衣萍,那时曾被封为“摸屁股的诗人”,是因为北新书局(1924年在北京建立的民营书店,主持人李小峰、孙伏园。主要经销新潮出版物)此前出版了他的《枕上随笔》一书,其中有“懒人的春天哪!我连女人的屁股都懒得去摸了”的名句而引发的。当章衣萍从北新书局预支了一大笔稿费,宣称“钱多了可以不吃猪肉,大喝鸡汤”后,鲁迅对他曾有过调侃,在其《教授杂咏四首》中写道:“世界有文学,少女多丰臀。鸡汤代猪肉,北新遂掩门。”最后一句是指,北新书局因为出版了违禁书籍而被当局勒令停止营业的事件。
章衣萍(1902-1947),原名鸿熙,安徽绩溪人,中学毕业后来到北京,在北京大学旁听,并开始从事散文写作并兼做翻译工作。鲁迅与他交往的情况,在其1924年9月28日到1930年1月31日的日记中记载颇多,达140处,可见他们交往甚密。
章衣萍第一次访问鲁迅是由孙伏园陪同的,是为了感谢鲁迅在文章中跟他呼应,使他得到了支持。事情还得从1924年4月说起,有一位叫张耀翔的心理学教授在中华心理学会会刊《心理》三卷二号发表《新诗人的情绪》一文,对白话诗中使用惊叹号进行了嘲讽:“仰看像一阵春雨,俯看像数亩禾田;缩小看像许多细菌,放大看像几排弹丸。”显然,他认为多用叹号是消极、悲观、厌世情绪的表现,出现叹号的白话诗是“亡国之音”。
针对张耀翔对新文学的攻击,章衣萍奋笔予以反驳,在同年9月15日的《晨报副刊》发表《感叹符号与新诗》一文,调侃说:“凡做一首白话诗者打十板屁股”,“凡用一个感叹号者罚洋一元”,“凡出版一本白话诗集或用一百个感叹号者,处以三年的监禁或三年有期徒刑;出版三四本的白话诗集或用一千个以上的感叹号者,即枪毙或杀头”。章衣萍用讽刺的手法对守旧派进行反击,鲁迅无疑是赞同的,当即发文予以支持,也对张耀翔进行了讽刺和批判。
此后,章衣萍与鲁迅接触十分频繁,两人基本上保持着友善关系。
章衣萍的《情书一束》于1925年6月由北新书局初版,原名《桃色的衣裳》,至1930年3月已印至10版,发行近两万册,还被译成了俄文。其实这本书并不是情书的结集,而是八篇小说的合集,其中有些篇章采用了书信体和日记体,内容不仅描写了青年男女之恋,也写了同性恋。尽管大家认为这本书写得十分粗疏琐碎,可是章衣萍自己却认为,“如果高中学生而不能读《情书一束》,那样中学教育可算完全失败;如果大学学生而不能读《情书一束》,那样虚伪的大学也该早点关门。”
有一位女士问章衣萍:“《情书一束》为什么写得那样猥亵,你为什么不害羞?”章衣萍说:“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害羞的,因为我是一个文人。”——这是借用爱尔兰作家乔治·摩尔(1852-1933)的话:“作为一个作家,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害羞。我这种职业就意味着对什么都不害羞,而只为害羞而羞。”
《情书一束》出版后,章衣萍很会炒作,一时说是北大俄文教授柏伟烈给他译了俄文,一时又说已有了英法日的译本出世,甚至还在小报上登出了《情书一束》成了禁书的新闻,该书因此不胫而走成了畅销书。
章衣萍为《情书一束》第五版所写的《旧书新序》发表后,鲁迅对他那种洋洋自得的心态颇为反感。1928年5月4日,鲁迅在致章廷谦的信中写道:“衣萍的那一篇自序,诚然有点……今天天气,哈哈哈……”1932年鲁迅重返北平时,又用玩笑口吻对青年朋友说:“我来出一本《情书一捆》,你们看如何?会有读者吗?”鲁迅所说的《情书一捆》,指的就是1933年4月由上海青光书局出版的鲁迅与许广平的书信集《两地书》。
在一次章衣萍邀鲁迅发表了《文艺与政治的歧途》的重要讲演时,章衣萍在场聆听,身穿一件皮袍。鲁迅为了阐述不同的人思想感情可能产生很大差异的观点,就近取例说:“譬如今天衣萍先生穿了皮袍,我还只穿棉袍;衣萍先生对于天寒的感觉比我灵。再过一月,也许我也感到非穿皮袍不可。在天气上的感觉,相差到一个月,在思想上的感觉就得相差到三四十年。”显然鲁迅是个比喻,包括上述鲁迅对《情书一束》序言的调侃,也没有影响他们的交往。但是章衣萍对鲁迅的一些意见还是比较注意吸收的,尤其是鲁迅批评过的“懒人的春天哪!我连女人的屁股都懒得去摸了”这句名言,章衣萍后来把《枕上随笔》《窗下随笔》《风中随笔》合编为《随笔三种》时,就将它删去了。
抗战爆发后,章衣萍到四川成都开设书店。1947年3月病逝,终年45岁。章衣萍一生著作等身,已出版的著作达20余种之多,但今日仍为世人所知的,恐怕也只有这部传奇的《情书一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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