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上的早餐

蔡安洁

周二的早晨秋高气爽，我来到伦敦地标碎片大厦参加某投资公司新闻发布会。按照发布会邮件的内容，该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将畅谈近期国际经济波动的态势，颇有指点江山的豪气。冲着这内容，我8点半就到场了。

乘电梯直达31层的用餐区域，妆容精致笑容可掬的公司公关欢迎前来的采访人员。伦敦虽是国际都市，建筑却维持了中等的层高，31楼便足够饱览城市全景。采访人员们不由地惊叹窗外美景，寒暄起来，仿佛都忘了国际形势和经济动态。

采访人员到齐，围着衣着讲究的首席经济学家坐下，餐桌上堆满了笔记本和录音笔。经济学家带着荷兰口音开讲，对当前形势点水而过，浓墨重彩地解释投资公司多元资产基金的傲人表现。事到如今，所谓的经济动态不过是宣传公司产品和团队的布景，原本藏在幕后的小媳妇儿大大方方站在了厅堂中央。作为抱有播报独家新闻念头的采访人员无疑希望落空。

伦敦投资公司的新闻发布早会都少不了一顿精致的早餐，一方面是犒劳早起的采访人员，一方面是给干燥的内容润色。我开始盯着餐桌中央的点心发呆：牛角面包的酥皮懒洋洋地弯出一个角，好像一触即碎；巧克力面包闪着糖浆的光泽，咬下去一定是满口香甜；杯子状的玛芬蛋糕憨态可掬，这可是餐厅厨师早起现烤的美味，但没有一个采访人员有勇气第一个动手，白白辜负一顿美味早餐。

几个原本充满期待的采访人员料到了没有内容值得报道，放下了手中的笔。可是还没有人愿意第一个拿起刀叉。餐厅侍者开始给采访人员们送上培根和煎蛋的英式早餐，为了不让热气腾腾的食物变凉，大家终于有了一个开始吃饭的借口。叮叮当当地刀叉声配着经济学家的滔滔不绝，甚是相称。

优雅地在新闻发布会吃早餐是一門绝技，在刀叉和纸笔间转换，在嘴中塞满食物时还给主讲人鼓励眼神的技巧需要时间的积淀。笨拙的我只能专心地记笔记或者投入地满足口腹之欲，往往只落下遗憾地用叉子翻捡着盘中冷掉的食物。但这次我选择了食物。虽然发布会内容无聊，我不能表现得过分陶醉于食物，还是要板着脸，严肃地点头。

环顾一周，有几位资深的采访人员，顶着依稀斑白的头发。究竟一辈子做采访人员是一种什么感觉？一辈子记录历史，却无法创造历史是一种什么感觉？突然，我身边采访人员杯中的气泡水引起了我的注意。一排气泡从晶莹的杯底向上冲撞，连贯有序，轻盈地打着旋儿，无始无终。也许，在座的不过都是金融机器里的一排气泡，前赴后继，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