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之十一)
2017-03-28◆王华
◆ 王 华
开到荼蘼(之十一)
◆ 王 华
第十一章 爱的迷雾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武俊彦都不能记忆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会离开文丽萍。他只隐约记得两个人在武家的主卧中做爱,文丽萍似乎兴致非常好,也特别地热情。然后……然后……他不记得自己在尽兴后为什么会离开那间卧房,或许是文丽萍让他离开的,或许是他终究还是有一丝羞耻心,觉得在叔叔的卧室中和婶婶相拥而眠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他很后悔,如果他没有离开主卧,如果他没有听文丽萍的话,如果他能克服自己的羞耻心,也许文丽萍就不会死。
他一直没办法想明白,在他离开卧室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本鲜活充满诱惑的胴体就此失去了活力,再也不能婉转承欢,再也不能笑语嫣然。他无法再触摸她,无法再与她交谈,甚至连看都不能再看她一眼。
他反反复复地想,从早到晚地想,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想得太投入,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悲伤的,只是无法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人的生命怎么会忽然就这样消失了?消失得这么快,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他越想越是糊涂,似乎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浓浓的迷雾所笼罩,而他则深陷其中,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此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小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最吸引人的罪案便是命案,比命案更吸引人的便是主角是一个赤裸全身的美艳少妇的命案。这件命案除了人们对于罪案本身无法抵挡的好奇心外,不免又掺入了心照不宣的猜测。
看看火车站门口卖的地摊读物,主打的文章几乎都是类似的。
只不过,当这件事真的发生时,并不曾真的娱乐众人。相关不相关的人都心情沉重,被杀的人是著名企业家的妻子,而且她死的方式也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启齿。
文丽萍全身赤裸死在卧室里,她头向着卧室大门的方向,面向下倒在地上,后脑被钝器重击,鲜血由后脑的洞中流出来,她是因为这一击而死的。她的身上明显有欢爱过的痕迹,并且提取到了男人的精液,而那天晚上,她的丈夫出差去了北京。
文丽萍在和别的男人偷情后死去,谁杀了她?是否是那个与她偷情的男人?
刑侦队长刘奇看着面前这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他早就在电视里见过他数次,而与真人面对面地坐着,却还是第一次。
像是所有的中年男人一样,武仲轩已经开始发福,腰腹间是典型的啤酒肚,他原本就是五短身材,这便显得更加矮粗矮粗的。
只不过,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每年却贡献着巨额的税收。
武仲轩神情颇为颓废,下巴上胡茬子长了出来却来不及修剪,衬衫也有些皱了,大概有一两天没有换过衣服。他周身都带着绝望的气息,显然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
文员小杨送来一杯茶,武仲轩用双手抓着茶杯,刘奇注意到他的手不停地颤抖。而他抓茶杯的手握得如此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现,他似乎很冷,要从茶水里汲取热量。刘奇很有些担心他会把茶杯捏碎,想到人生无常,不管有多少钱,还不是一样在面对生死。他不免有些感叹。
他道:“武先生,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和你核实一下。”
武仲轩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示。
他的这种反应也是意料中的,只不过,调查得到的结果,却让刘奇对武仲轩充满了怀疑。他道:“案发的当晚,武先生本应该在北京开会。但武先生却订了一张机票返回上海,又订了次日一早的机票回到北京,我想知道,武先生回到上海以后去了哪里?”
武仲轩怔怔地看了刘奇好一会儿,喃喃自语道:“去了哪里?当然是回家。”
刘奇微微皱起眉头:“案发当晚,武先生回家了?”
武仲轩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回家了。应该回家,回家就对了。”
刘奇的眉头蹙得更加紧了:“武先生若是回家了,案发的时候,武先生在哪里?”
武仲轩蓦然站起身,双手按在桌面上,大声道:“案发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丽萍是我杀的。”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站着的武仲轩和坐着的刘奇面面相觑,刘奇看到武仲轩的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武仲轩的行踪确实有问题,但刘奇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爽快地承认杀人。事实上,刘奇想听到的是武仲轩可能去了小三那里,说不定还可以让小三出来作证,大多数如此有钱的企业家,基本上都会有一两个外室,这似乎已经成了职场的潜规则。
但武仲轩却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刘奇,声音越来越响,似乎有些失控:“我回家了,和丽萍做爱,然后杀了她!”
刘奇道:“你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妻子?”
武仲轩一怔,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他蓦然又无力地坐了下来,双手痛苦地捂着眼睛,“因为她不爱我,我爱了她那么久,她却从来没有爱过我。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爱我?我一直以为真情可以感化她,我一直这样相信,结果,我等了那么久。女人的心真狠,她可以睡在你的身边,心里却爱着别人。她为什么可以将身体和灵魂完全分开?她怎么能做得到?”
刘奇道:“她不爱你,那她爱谁?”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武仲轩,他大声叫道:“我怎么知道她爱谁?女人心海底针,我怎么会知道?”
刘奇苦笑,武仲轩现在的状态明显不正常,他耐心地问:“如果你不知道她爱谁,你为什么认为她不爱你?”
武仲轩似乎被刘奇的问题惹烦了,他用力拍着桌子,大声道:“我是她的丈夫,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不爱我,她一直没爱过我,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刘奇道:“你明知道她不爱你,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
武仲轩的神色再次变得茫然,他喃喃道:“是啊,我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他看了看刘奇,露出一个迷茫的笑容:“因为我爱她啊!就算她不爱我,我却仍然发疯地爱着她。我以为只要和她结婚了,总有一天她会被我感动的。可是几年过去了,她却和我越来越疏远,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冷淡。我实在受不了了,所以我就杀了她,她死了,就不会离开我,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刘奇的头有些疼,他道:“那你是怎么杀她的?”
武仲轩似乎并没有听到刘奇的问话,仍然以一种做梦般的语气道:“我是真的爱她啊!我是真的爱她,她为什么不爱我呢?为什么?”以后的审讯中,武仲轩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她不爱我,我爱她之类的话。他就像是一个孩子,对于爱情如同糖果般地执着。如果这件不是恶性案件,刘奇只怕是要被他逗笑了。一个大企业的老总,居然一直在爱来爱去的,实在是幼稚得有些像是中二的男生了。
武仲轩如此状况,再审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刘奇只得中止了审讯,将武仲轩收监。虽说武仲轩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文丽萍,刘奇却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武仲轩明显在隐瞒着什么,他说文丽萍爱的是别人,他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却一直不愿说出来,这是什么原因呢?
接到林心慧的电话后,郑睿轩匆匆从海南赶回上海。他的朋友不多,近些年似乎有越来越少的趋势。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武仲轩是高二。班里来了个插班生,个子不高,穿得有些土气。老师让他介绍自己,他操着一口带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许多学生都忍不住笑了,他对于别人嘲笑自己这件事并不介意,似乎完全没明白为何会被嘲笑。
因为他的农村背景,刚到学校的那段时间并不受欢迎。城市的孩子大多比较势利,如果把武仲轩换成一个外国人,同样也是普通话不标准,就一定不会被嘲笑。
郑睿轩与武仲轩成为好友,完全是源于一次偶然。那是高二的下半学期,天气已经转暖,马上就要到夏天了。一群男生参加完了学校篮球比赛,成群结队地约好一起吃肯德基。武仲轩身材一向比同龄人要矮,自然是没资格比赛的,不过他却是很好的观众,总是从头看到尾。
他在处理人际关系时,有一点是别人所不及的,就是不管别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他都只管按照自己的方式和别人接触,就好像听不明白别人在嘲讽他,也看不明白别人在排挤他。高中学生本来就容易打成一片,慢慢的,他似乎也终于能够融入男生圈子里了。
因而当大家说去吃肯德基的时候,他便也很自然地加入。
一群男生闹闹哄哄地在街上走,很有点让路人侧目的气势。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倒在地上的老太太的身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男生们一起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一个男生喃喃低语:“不会这么巧吧?居然真遇到了摔倒的老太太。”
那个老太太似乎摔得很重,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哀求着经过的路人:“帮帮我吧!送我去医院吧!谁来帮帮我?我不会讹诈你们的。帮个忙吧!”
可惜的是,虽然这条街上人不算少,大家却都面带愧色急匆匆地绕道而行,谁都不敢上前扶一把。
男生们虽然年纪还小,却也知道在这种时候如果真的上前去帮忙,可能会惹来一连串的麻烦。但如果不上前帮忙,却又有点于心不忍。
郑睿轩皱起眉,他正想走上前去扶起老太太,却忽然见一个小个子男生已经率先向着老太太走去。
一名男生忍不住提醒他:“武仲轩,你不是想去扶她吧?”
武仲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去扶她。”
另一名男生倒吸了口凉气:“武仲轩,你胆子真大,不知道防火防盗防老太吗?”
武仲轩皱眉道:“为什么要防老太?”
那男生叹了口气:“你一片好心去扶她,她可能后半辈子就赖在你身上了。”
武仲轩双眉微扬:“我不信,反正我不能见死不救。”
他义无反顾地上前想要扶起老太太,才一动她,老太太立刻惊呼了一声:“疼啊!”
郑睿轩连忙走上来:“她可能骨折了,大概站不起来了。”
“那怎么办?”
“叫救护车吧!”说完这句话,郑睿轩拿出手机拨了急救电话。
男生们终究是赤子之心未泯,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好意思先离开,七手八脚地帮老太太翻了个身,让她躺得舒服一点。
过不多久,救护车到了,车上下来的护士,提出很现实的问题:“谁陪她去医院?”
众男生都沉默了下来,护士皱着眉头,看看老太太,又看看男生们,有些不满意地道:“是你们把人撞倒的吧?现在没人负责了?”
一个男生生气地反驳:“我们只是做好事,根本不是我们撞倒的。”
武仲轩和郑睿轩同时道:“我陪她去医院。”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着他们上了救护车,问明了车子要开去最近的一家医院,男生们用各种交通方式到了医院。医院离得很近,到达医院时,见两人站在急救室等候,过不多久,一名护士走出来:“要住院,先交五千押金。”
男生们吓了一跳,一名男生道:“我们又不是她的亲属,为什么我们交押金啊?”
护士看了他们一眼:“老太太神志不太清醒,问不出亲属,如果要急救,就要先交押金。”
男生们一片哗然,有人道:“你们是不是救死扶伤啊?”
也有人道:“不交押金就不救吗?”
护士满脸公事公办:“这是医院的规定,你们和我闹也没用。总之,不交押金是不能抢救的。”
郑睿轩不由得蹙起眉,他家庭条件很不错,平时零用钱也挺多的,但他终究也只是一个高二学生,口袋里顶多只有几百块钱,哪有可能一下子拿出五千块押金。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武仲轩很淡然地摸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护士:“我替她交押金。”
本来一片喧哗的男生忽然都静了下来,每个人都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注视着武仲轩。这家伙不是刚从农村转校过来的吗?他居然随随便便能拿出五千块钱来?平时看他连个手机都没有,衣服也穿得很普通,怎么都不像是有钱人。
眼尖的一眼看出那张卡是白金卡,透支额度应该有十几二十万人民币。
护士看了武仲轩一眼,似乎也有些意外,带着他去刷卡。男生们这才低声议论:“怪不得他敢扶老太太,没看出来,原来是富二代。”
“他也太低调了吧!连手机都没有,学校里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有手机的。”
“人家这是有内涵。”
这件事终究是以喜剧收场。后来联系到了老太太的家人,老太太的亲属赶来后,将五千块还给武仲轩,并且写了表扬信到学校,当时所有在场的男生都受到了表扬。
男生们与武仲轩的关系也莫名其妙地变得熟络起来,只不过武仲轩仍然和原来一样,宠辱不惊,别人对他亲热或是冷淡,似乎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唯独是郑睿轩,似乎武仲轩高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态度比对别人亲近得多。
两个渐渐成为好友,后来武仲轩成为著名的企业家,郑睿轩觉得,这是必然的。武仲轩个性诚实忠厚,却并不是戆,他什么都明白,在人际交往上,有与众不同之处。明知道别人排挤自己,可以完全不在意,其实是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的。
对于这样的人,郑睿轩自然也是喜欢交往的。
现在回忆起来,郑睿轩的唇边忍不住牵起一丝笑意,但这丝笑意很快就消失了,他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人?
而且,他还那么爱自己的妻子!
武仲轩和文丽萍结婚的时候,郑睿轩因为一个案子不能离开海南。这两年他也一直都留在海南,和武仲轩偶尔见过两次面,都是武仲轩出差到海南的时候抽时间见的面。他一直没能见到文丽萍,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武仲轩有多爱文丽萍。
两次见面,武仲轩说的几乎都是文丽萍。从与文丽萍相识,到文丽萍的个性多么坚强可爱,反反复复说的都是文丽萍的好。似乎文丽萍就没有缺点,以至于郑睿轩忍不住讽刺他:“你娶的是人类吗?我怎么觉得你娶的是仙女!”
武仲轩哈哈一笑:“在我的心里她就是仙女。”
郑睿轩很无语,也很替老朋友高兴。原本以为,他们两个人能够幸福地长相厮守,谁知,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想到武仲轩提起文丽萍时脸上洋溢的幸福,他怎么都不能相信武仲轩会杀了她!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杀她吧!
而且确实像是刘奇说的那样,这件事有许多疑点。
郑睿轩匆匆赶到看守所,他以武仲轩律师的身份得以面见武仲轩。看到武仲轩的时候,郑睿轩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人还是武仲轩吗?
武仲轩没太大的改变,至少外貌没太大的改变,只是没刮胡子,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如果只是这点变化,自然不会让郑睿轩发出“此人还是武仲轩吗”的感叹。虽然武仲轩什么都没变,但他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他身上的哀伤绝望气息如此浓重,浓重到让人一看到他,就有一种感觉,这个人虽然还活着,他其实已经死了。
面对着这样的武仲轩,郑睿轩便明白,他不会说什么,因为他显然在一心求死。怪不得刘奇说很难问出东西来,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确实没什么能让他开口的。
他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应该让杀她的人逍遥法外。你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是在庇护凶手。”
武仲轩的眉毛动了一下,不过是瞬间,再次沉入死寂。他抬头看着郑睿轩,看着自己多年的老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很感谢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做我的律师,但是,你回来错了。”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凶手,无论谁来,我说的话都是一样的,我就是凶手!”
郑睿轩看了他一会儿,轻轻一笑:“你知道怎样才能让别人更愿意相信你是凶手吗?”
武仲轩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怎样?”
郑睿轩笑道:“你应该矢口否认,提供各种你不可能是凶手的证据。然后在证据一点点被驳倒后,慢慢变得惊慌失措,最后终于无法掩盖你的犯罪事实,承认自己是凶手。这样,别人才会相信。没有一个凶手像你一样,迫不及待地承认自己是凶手的。”
武仲轩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皱眉道:“老友,这件事你别管了。”
郑睿轩淡淡地道:“你既然叫我老友,我就不可能不管。无论你在隐瞒什么,有什么苦衷,我都不会就这样放弃你。我会追查到底,直到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
离开看守所,刘奇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上网看看,今天有劲爆的内容。”
郑睿轩连忙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排行榜第一名:某著名企业家的娇妻与人偷情,堪比三里屯试衣间
下面的图片虽然在关键的部位打了马赛克,却仍然能清楚地看到文丽萍的脸。郑睿轩是看过文丽萍的照片的,一眼便认出她来。只不过,与她偷情的男子,面部全都被马赛克遮住了,似乎上传图片的人并不想暴露这个男人是谁。
从照片的角度来看,应该是被人偷拍的,而且照片质量不算好,大概是从比较远的距离拍下来的。
他问刘奇:“知道是谁把图片传到网上的吗?”
“不知道,图片是从几家商场的公用电脑传上去的。许多论坛和社区有定时发布帖子的功能,上传图片的人就是使用了这个功能,上传的时间大概是四天前,在今天早上,所有的帖子一起发布了出来。”
郑睿轩蹙起眉,文丽萍是三天前的早上被发现横尸在家中的,这些照片如果是四天前上传到服务器上的,那个时候文丽萍还没有死。
他在电话里道谢:“谢了。”
刘奇笑道:“我应该谢你,你愿意协助我调查此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谁不知道你曾经是队里的神探。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郑睿轩在做律师以前,原本是刑侦队长,那时,刘奇是副队长。后来,郑睿轩辞职不干,去做了律师,刘奇便升任为队长。在刑侦方面,刘奇颇有经验,自认是行家里手,他只服一个人,那便是郑睿轩。
郑睿轩叹了口气:“和你的感觉一样,武仲轩似乎是一心求死。他什么都不愿意说,不过我觉得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
刘奇道:“他坚持说自己是凶手,如果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是很难为他脱罪的。”
郑睿轩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有一种感觉,武仲轩应该知道凶手是谁,他想保护那个凶手。他宁可自己承担杀人的罪责也要保护的人,应该不会太多。我相信从这个方向入手,一定能突破缺口。”
挂断电话,郑睿轩想,也许首先应该和林心慧谈谈。林心慧虽然和武仲轩离婚了,但这件事发生后,她第一时间就通知郑睿轩,由此可知,她还是很关心武仲轩的。
说实话,林心慧留给郑睿轩的印象并不好。这个女人太挑剔,长得挺漂亮,看起来才艺也很不错,只是所有的才艺似乎都没什么用处。若说钢琴弹得好,她弹钢琴只是娱乐自己,从来不曾想过在这方面有任何深造的可能。若说精通几种外语,偏偏她学外语也只是为了显示自己高贵的出身,也从来不曾用这些外语创造过任何价值。除此之外,她的个性实在是让大多数正常的人都无法承受。简言之,她就是一个社会的蛀虫,而且还是很作的蛀虫。
他知道许多所谓名媛就是照着很作的蛀虫这个标准被养大的,而且她们也以此为荣。
再次面对林心慧,郑睿轩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林家是江河日落了。
虽说林心慧的排场还在,郑睿轩却一眼便看出她已经外强中干。比如说她那个LV的手袋,虽说郑睿轩看不出来这是哪年的款式,也不明白是不是限量版,他却敏锐地注意到手袋的拉链扣已经掉了。若是以前的林心慧,掉了拉链扣的手袋,她是绝对不可能再拿出来的。
林心慧仍然是姿态优雅地跷起二郎腿,从手袋中拿出一盒女士香烟,点燃了一支。看着她深吸了一口烟,再吐了出来,整张脸便氤氲在若有若无的烟云之后,她才道:“你见过仲轩了?他还是自认是杀死那个女人的凶手?”
郑睿轩注意到当她提到“那个女人”时,眼中无法掩饰的厌恶与憎恨之情,看来林心慧对武仲轩没有忘情。对于两人之间分分合合,他都很清楚。武仲轩几乎是同学里第一个结婚的人,而且娶的还是名媛。他结婚的时候,同学们都私下议论,别看这人其貌不扬,为人处世还是很有手段的,娶了这么厉害的一个老婆,可以少奋斗十年。只有郑睿轩相信武仲轩绝不是依靠女人的人。果然过不多久,两个就离婚了,而且武仲轩的事业也是在离婚之后才蒸蒸日上的。
若说过了这许多年,林心慧又对武仲轩重燃起旧情,郑睿轩是怎么都不相信的。不过从林心慧目前的财政状况来看,郑睿轩就完全明白她若真是重燃了旧情,只怕经济问题占了主导地位。
他道:“是的,他什么都不愿说,只是说文丽萍是他杀的。”
“不可能!”
林心慧回答得太快,也太斩钉截铁,令郑睿轩瞬间有个错觉,似乎林心慧知道凶手是谁。他道:“你知道些什么?”
林心慧一怔,目光闪烁地避开郑睿轩:“我和他毕竟做了几年的夫妻,这些年为了娉婷也会经常见面,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他怎么可能杀人?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杀人的。”
郑睿轩道:“你找人拍过文丽萍的裸照?”
他这句话是突然问出来的,完全没有任何征兆。林心慧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惶恐,但她马上就回答:“没有,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虽然她说没有,但她刚才的神情却让郑睿轩相信,她一定找人调查过文丽萍。
他不再追问,却打开手机浏览器:“我今天在网上看到一些照片,可惜这个男人的脸被遮住了。你看看,对这个男人有没有印象?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
林心慧皱了皱眉,目光敷衍地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我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脸都打了马塞克,身上又没穿衣服,我怎么可能认出他是谁?”
郑睿轩道:“是你让人把照片上传到网上的?”
他这句话又是突然问出来的,林心慧想也未想便脱口道:“不是我!”
她怔了一下,有些恼怒地盯着郑睿轩:“你是怎么回事?我叫你来是帮仲轩洗脱杀人嫌疑,你怎么老是针对我?难道你怀疑是我杀了那个女人?”
郑睿轩微微一笑,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如果凶手真的是你,你不可能在武仲轩已经认罪的前提下还要把我找来调查。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是真心想救武仲轩。”
林心慧怒道:“我若不是真心的,又何必找你来?你是他的老朋友了,而且以前还是刑侦队长,现在又是律师,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救他,我相信就是你。”
郑睿轩道:“好,既然如此,请你务必和我说实话,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你别再骗我说这些照片与你无关。你既然知道我以前是刑侦队长,对于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我心里很清楚。”
林心慧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她嗫嚅着道:“这些照片自然不是我拍的,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郑睿轩微微一笑:“你当然没有这种本事,但你可以请私家侦探,我知道现在有许多人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你愿意出钱。你放心吧,我并不是来追究这样做是否合法的,我现在只关心这桩杀人案。这个男人很重要,很可能他才是凶手。”
林心慧一怔,失声道:“怎么可能?他……他不会是凶手吧!他……”
“他到底是谁?”
“他……是……”林心慧迟疑着,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是武俊彦。”
郑睿轩也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认识武俊彦,而且认识二十多年了。
武仲轩只是比武俊彦年长十多岁而已,武俊彦出生的时候,武仲轩曾经带着郑睿轩去看过这个小侄子。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小小的婴儿在襁褓之中咬着自己的拳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笑脸。
那时候他们只是中学生,对于小孩子的出生都觉得很兴奋也很好奇。武仲轩让郑睿轩抱抱武俊彦,他不敢抱,怕一旦抱得不好,弄痛了孩子。
武俊彦的妈妈,也就是武仲轩的大嫂,笑眯眯地说:“没关系,男孩子哪有那么金贵,抱一抱吧!”
他知道武俊彦的父亲武伯轩原本只是镇上的包工头,虽说文化程度低,却很有经商的头脑。渐渐不满足于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自己拉了队伍,生意越做越大,直到成立了建筑公司,基本就是暴发户。
他对这样的人没有偏见,还颇有些敬佩。
那个时候他曾经抱过这个孩子,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竟已经长大了。不仅长大了,还和自己的小婶婶发生了不伦之恋。
他莫名地就有种岁月还真是把杀猪刀的喟叹。
站在武俊彦家门外,按了好几遍门铃都没人来开门,他拿出手机拨了武俊彦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而且是从门内传出来的,武俊彦的手机在家里,他是忘记带手机了,还是他根本就在家中?
电话同样是无人接听的,郑睿轩又按了几次门铃,似乎武俊彦真的没在家里,也没带手机。
他正想离开,却见电梯打开了,一个女子走出电梯,手里大包小包拎了好几个塑料袋。女子蓦然看见郑睿轩站在门口,怔了一下,问道:“你是谁?”
她问的是你是谁,而不是你找谁,这层只有两家住户,这个女子显然不可能是邻居。郑睿轩锐利的目光迅速地打量了女子一眼,便已经得出结论,这个女子是位妈妈,她的家境还不错,她应该有过日本生活的经验,而且她显然是来做饭的。
他道:“我叫郑睿轩,是武仲轩的律师。我找武俊彦,你是他的朋友吗?”
女子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叫谷初美。”
“武俊彦在里面吗?我按了许久门铃,也没人应答。”
谷初美的脸色变得有些黯淡:“他在里面,只不过他的情况不太好。”
说到这里,她由手袋中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在进入房间的时候,郑睿轩似乎很不经意地问:“你女儿在哪里?”
谷初美一怔,惊异地看着郑睿轩:“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女儿?”
郑睿轩指了指她的手袋:“你手袋上贴了个大头贴,是你和你女儿的合影,虽然大头贴贴在手袋的夹缝里,仔细看仍然是能看到的。”
谷初美呆了呆,低头去看,果然在手袋的夹缝里有一张小小的大头贴,应该是不经意贴在上面的。想不到郑睿轩的眼睛这么尖利,只看了她一眼,连这么小的东西都看到了。
她道:“女儿在家里。”
郑睿轩微微一笑:“你请了保姆照顾她吗?”
谷初美又是一怔:“你怎么知道我请了保姆?难道这也能看出来吗?”
郑睿轩道:“这只是我的推论。刚才进门的时候,我看见你先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在地板上,脱了自己的鞋换上拖鞋,换鞋的习惯在日本很流行,在中国也一样流行。但你换上拖鞋后,又将自己的鞋面向门摆得很整齐,有这种习惯的中国女性并不太多。不过毕竟有些中国的女子特别喜欢整洁,可能会有这种习惯。只不过,你除了将自己的鞋摆整齐以外,连我的鞋也拿过来,整齐地放在你自己的鞋旁边,能这样做的中国女子就少之又少,通常只有在日本生活过的女子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谷初美下意识地点点头:“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在日本住过几年,几乎所有的日本女子都是会随时注意玄关的整洁,我在日本养成了这个习惯,到了现在也没有改变。但这和我是否请了保姆有什么关系?”
郑睿轩道:“这是我从你的塑料袋里看出来的。在塑料袋的最上面,放了一本手账。中国主妇完全没有使用手账的习惯,而在日本,却几乎是人手一本手账。”
谷初美的目光落在那本手账上:“但这本手账可能是我为自己买的。”
郑睿轩微微一笑:“看来我推断得不错,这本手账果然是你为保姆买的。我在看到这本手账的时候,就感觉这应该不是你为自己买的。因为这本手账是黑色的封面,专用于记录开支,并且可以粘贴票据。从你的穿着打扮来看,你应该对自己的一切用具都比较挑剔,至少你不会选择一本如此朴素的手账。我知道日本的手账制作都很精美,封面选择很多,主妇用的都是很漂亮的。你选择了这样朴素的一本手账,只注重实用性,我推测,你很可能是给别人用的。你对这个人的要求是要将每笔开支都记录清楚,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保姆。因为她可能会有买菜之类的支出,所以你为她买了一本手账,要求她把每笔开支都记录清楚。我说得不错吧?”
谷初美苦笑,忍不住问:“现在的律师都这么观人入微吗?我简直要怀疑你是名侦探柯南了。”
郑睿轩笑笑:“只是随便闲聊,我没别的意思。”
谷初美道:“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你这样的人,看起来你很不一般,我希望你能帮帮俊彦。”
郑睿轩双眉微扬:“武俊彦?他怎么了?”
谷初美轻叹:“跟我来。”
她带着郑睿轩走向卧室,一推开卧室门,郑睿轩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卧室的窗帘是拉下来的,虽然外面阳光明媚,房间里却很昏暗。地上散落着几个酒瓶子,还有一些烟蒂。房内空气很差,也不知多久没开过窗户了。一个人影缩在屋角,似乎完全不知道有人打开了房门。
郑睿轩看了谷初美一眼,谷初美点点头,眼中充满无奈与哀愁:“他就是俊彦,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如果不是我知道他有将备用钥匙放在门框上的习惯,说不定他已经把自己饿死了。”
郑睿轩皱眉。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想要打开窗户换换空气。谁知,才拉开窗帘,武俊彦就发出了一声嚎叫:“拉上窗帘,快点拉上。”
郑睿轩回过头望向屋角,只见一个男人,脸上胡须多日未剃,身上穿着一套睡衣,显然也好几天没有换过了。他正大睁着满布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郑睿轩。这双眼睛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被痛苦、绝望、仇恨等情绪充斥着。
郑睿轩知道武俊彦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不宜受到刺激,他只得将窗帘拉上。房间内再次恢复黑暗,武俊彦才平静了下来。他的呼吸很粗重,显然是情绪很不稳定。
郑睿轩道:“我能否单独和他谈一谈?”
谷初美有些担心地看着武俊彦:“他现在这个样子……”
郑睿轩道:“放心,我不会刺激他。只不过,有许多事情,只有他最清楚。而且,这是一件杀人案,你一定也不希望他被人怀疑。”
谷初美沉默,她似乎知道郑睿轩在暗示什么,转身离开卧室,带上房门。郑睿轩眼中掠过一抹异样,从谷初美的反应来看,她显然知道武俊彦和文丽萍之间的关系。
他觉得现在的男女真有意思,谷初美与武俊彦之间的关系显然不同一般,而她自己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武俊彦不仅和自己的婶婶有暧昧关系,还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也有不同一般的关系,这还真是复杂啊!
他走到武俊彦的身前,蹲了下来。看着面前的武俊彦,郑睿轩再一次深刻地感觉到,他是真的不了解这些恋爱中的人们。
武俊彦如此痛苦,绝对不可能是假装的。如果连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那他可真是一个好演员,如果从影,说不定可以成为影帝。
他如此痛苦的原因,是因为文丽萍之死吗?如果单纯只是婶婶死去了,侄子肯定不会痛苦成这样,能令一个男人如此痛苦的原因,是因为他深爱的女人死去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守所里的武仲轩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武俊彦比武仲轩还过分,几乎已经是行尸走肉,他现在对这个死去的女人充满了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女人,竟会让叔侄两个人都爱得死去活来?
他道:“我想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因为我和你见面的时候,你还太小了,只是襁褓中的婴儿。不过你应该听你叔叔提起过我的名字,我叫郑睿轩。”
武俊彦目光都没有动一下,仍然只是痴痴呆呆地注视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他看起来如此迷茫,粗重的喘息倒是平息了。
郑睿轩微微皱眉,他道:“我是你叔叔最好的朋友,现在你叔叔已经在看守所里了,他承认是自己杀的人。我不相信,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可能会杀人的。我知道你叔叔对你一直很照顾,他一直把你当成武家唯一的继承人,你一定也不愿意看到他含冤莫白吧?我知道你和你的婶婶之间有一些不太一般的关系,有些事情应该只有你知道。”
武俊彦一动不动地听着,或者完全没听进去。
郑睿轩看了看他的神色,仍然和刚才一样,神魂似乎已经离体而去。他道:“如果你完全不管,你叔叔的杀人罪可能就会成立,你真的愿意看见他无辜获罪吗?”
他忍不住抓住武俊彦用力摇晃起来:“你醒醒,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武俊彦的眼珠总算微微动了一下,落在郑睿轩的脸上。郑睿轩大喜,他紧张地注视着武俊彦:“你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晚上,和文丽萍在一起的男人是不是你?”
一听到“文丽萍”这三个字,武俊彦的脸部肌肉立刻痛苦地扭曲起来。他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哀嚎了一声,一把推开郑睿轩,用力将头撞向旁边的墙壁,“不!不要!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郑睿轩被他推得向后跌了出去,连忙爬起来,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了,谷初美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武俊彦撞得如此用力,额头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两人连忙合力将武俊彦按住。郑睿轩拉下床单,将武俊彦连人带手脚紧紧地裹了起来。即便已经失去了行动自由,武俊彦仍然大声嚎叫着:“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谷初美担忧地看着武俊彦,脸上露出责怪之色:“你和他说了些什么?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子?”
郑睿轩苦笑,他只是提了“文丽萍”三个字,想不到对武俊彦的刺激会如此之大。
他摇了摇头,退出卧室。过了好一会儿,卧室总算安静下来,谷初美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将卧室门小心地关好。她满脸戒备地看着郑睿轩道:“你也看到他的情况了,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回答任何问题。我知道你是武总的律师,但你要问他话也要等他的情况稳定下来,现在只会刺激他。”
郑睿轩沉默了片刻,道:“你知道他和文丽萍之间的关系。”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谷初美下意识地想否认,但想到郑睿轩如同柯南般的观察力和推断能力,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郑睿轩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武俊彦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相信,这关系也一定是非同寻常的。从武俊彦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深爱文丽萍的,不知你是否同意?”
谷初美苦涩地笑了笑:“就算我想否认也不可能,只有自己深爱的女子死了,男人才会变成这样吧!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只爱自己,女人死了,他们也许会感觉到伤心,但这种伤心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他们养的一只宠物死了,他们也一样会感到伤心。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俊彦竟会伤心成这个样子。”
郑睿轩淡淡地道:“他为了另一个女人伤心难过,甚至有自毁的倾向,难道你完全不介意吗?”
谷初美轻叹:“我怎么可能不介意?我也只是女人。女人都是嫉妒的,我也希望我深爱的男人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但可悲的是,我爱的男人,他并不爱我。更可悲的是,我明知道他不爱我,我却仍然爱着他。”
郑睿轩蹙眉:“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这样问显得有些老套,不过看起来,你似乎比他要年长不少。”
谷初美点点头:“是的,我和俊彦多年前就认识了,这些年来,他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其实爱情和年龄又有什么关系?既然命运安排我们相识,我就可以爱他。多年前,也许他也是爱我的,只不过,人世沧桑,事易时移,有许多事情改变了。”
郑睿轩虽然不知道谷初美在说什么,但也知道原来他们是老相识了。他道:“既然你一心一意地爱他,他却不爱你,还爱上了自己的婶婶,你就真的从来没有怨恨过吗?”
谷初美一怔,警惕地望向郑睿轩:“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我杀了文丽萍?”
郑睿轩淡淡地道:“人人都知道爱情的眼睛容不下沙子,很多女人在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人时,会痛恨情敌,认为只要情敌消失了,那个人就会爱上自己。既然你那么爱俊彦,我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
谷初美神色变得不安起来,她道:“怎么可能?你说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小女孩,我不同了,我已经是个妈妈了,无论做什么事以前,我都会考虑到我的女儿。我再怎么爱俊彦,他仍然要排在我女儿之后。我若是杀了人,就可能会进监狱,甚至可能判死刑,那我女儿怎么办?”
郑睿轩微微一笑:“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又何必那么紧张?你说得不错,一个母亲无论在做什么事情以前,都应该首先考虑到自己的子女。”
谷初美疑惑地看着郑睿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睿轩耸耸肩:“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就是文丽萍死去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当然是在家里陪女儿。我女儿才七岁,我要是不陪着她,她自己怎么敢睡觉?”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谷初美的目光下意识地回避着郑睿轩。她不敢与郑睿轩对视,也不知该看哪里,因而便注视着窗外。
郑睿轩并没有拆穿她这句谎言,只是道:“好好照顾俊彦吧!我先走了。”
走下楼,郑睿轩长长地嘘了口气,谷初美有所隐瞒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正如她所说的,一个母亲,她首先考虑的必然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她对武俊彦的爱很强烈,强烈到甚至不介意他爱着的是另一个女人,但这份爱是否已经超过了她爱自己的女儿呢?
郑睿轩不愿意这样想,他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母爱才是最伟大的,远远超过其他的一切感情。
他蓦然注意到小区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背着双肩书包,静静地站在一棵大树旁,抬头看着大楼,脸上带着一抹超出年纪的犹豫。
也许是一种职业病,郑睿轩很自然地将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注意到女孩书包上挂着的一只小熊挂件,挂件中心镶嵌着心形的塑料薄膜,里面插着一张大头照。
只看了一眼,他便知道这是谷初美的女儿。
他走上前去,在女孩面前蹲了下来:“你怎么自己到这里来了?你的保姆呢?”
谷思彦警惕地看着郑睿轩,后退了两步:“你是谁?我不会跟你走的,如果你再靠近我,我就大叫。”
郑睿轩不由得一笑,这孩子自我保护意识很强,但她却不知道,如果一个大人真的想拐走她,可以让她连叫的机会都没有。他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武俊彦的朋友,也是武仲轩的律师。你知道武仲轩吧?”
谷思彦终究还是小孩子,一下子便放松了警惕,她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我知道,那是我爸爸的叔叔,我也不知道应该叫他什么,我妈妈说也叫爷爷,但我的同学说应该叫叔公。”
郑睿轩大惊,他疑惑地注视着谷思彦:“你说什么?你是武俊彦的女儿?”
谷思彦点了点头:“虽然他们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我知道,武俊彦就是我爸爸。他们以为我不明白,其实我什么都懂。爸爸不喜欢妈妈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我们了。妈妈从来不带我来找爸爸,但我还是有办法找到他。”
郑睿轩不由得皱眉:“你是怎么找到的?”
谷思彦耸了耸肩:“妈妈不知道,我刚才躲在汽车的后座上。她一直没有回头看一下,我就跟着她一起来了。”
郑睿轩苦笑,这是七八岁的女孩子吗?好好培养一下,将来准能当特警。他道:“你妈妈不让你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你现在还小,这样跑出来,保姆找不到你,一定会给你妈妈打电话。到时候你妈妈以为你丢了,她会着急的。”
谷思彦沉默了一会儿,如同大人般地回答:“我知道发生了一些事,可是他们什么都不和我说。我讨厌这种感觉,我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就因为我小,所有的事情都瞒着我,这样根本不对。我知道爸爸爱上另一个女人了,我早就知道。”
郑睿轩心里一动:“你怎么会知道?”
谷思彦露出了一丝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冷笑:“我见过那个女人,我也知道她是谁。她是我爸爸的婶婶,妈妈以为她能瞒着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妈妈要她离开爸爸,如果她不离开爸爸,妈妈就会把她和爸爸的关系告诉叔公。”
郑睿轩怔了好半天,才总算理出个头绪,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就如此敏锐,这真的好吗?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我带你上去找妈妈吧!你说得对,你虽然小,但也是家庭的一员。大人一直以为隐瞒着孩子是最正确的做法,其实还不如说清楚更好一些。小孩子也是能判断是非的,他们一定能理解大人们的苦衷和不得已。”
这席话几乎立刻赢得了谷思彦的好感,她毫不犹豫地将小手放入郑睿轩的手中:“要是我妈妈也像你一样想就好了。”
郑睿轩微笑,带着谷思彦踏进电梯。
门打开之时,谷初美原本是一脸戒备,在看到谷思彦的瞬间转变成了惊讶。她一把拉过谷思彦,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谷思彦却探头向她身后张望:“爸爸呢?爸爸在哪里?我要见爸爸!”
谷初美皱眉:“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他不是你爸爸!”
谷思彦却完全听不进去,用力甩着谷初美的手大声叫道:“爸爸,我来了!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你快点出来啊!”
见无人回应,她不假思索地推开谷初美,便想要冲进房间里去。谷初美心里烦乱,忍不住大喝一声:“闭嘴,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我说了他不是你爸爸,你为什么不信?”
谷思彦抬头瞪视着谷初美,眼中满是敌意:“你骗人,一定是爸爸不喜欢你了,所以也不要我。你故意说他不是我爸爸,他不是我爸爸,谁才是?”
谷初美一下子怔住了,无言以对。
冷眼旁观的郑睿轩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看你还是和她说清楚吧!如果你一直不说,她会一直处于迷茫之中,这未必是好事。”
谷初美羞恼地看了郑睿轩一眼,说什么?让她如何启齿?她思索了片刻,尽量令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她道:“思彦,他真的不是你爸爸。妈妈知道你已经懂得很多事了,你知道DNA鉴定吗?”
谷思彦呆了呆,脸色变得崩溃:“我知道,你做过DNA鉴定吗?难道他真的不是我爸爸?”
谷初美苦涩地笑笑:“不是我做的,是别人做的,但谁做无关紧要。他真的不是你的爸爸,DNA鉴定结果很明确。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一个爸爸,我也一直希望他是你的爸爸,但可惜,他不是的。”
“那我的爸爸是谁?”谷思彦大声质问,泪水开始充盈她的眼眶,她倔强地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谷初美道:“你还小,等你到了十八岁,妈妈会告诉你。但你要相信妈妈,妈妈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妈妈不想说,是妈妈真的无法启齿。”
谷思彦疑惑地看着谷初美,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要到十八岁才能告诉我?为什么?难道我爸爸是谁,是个大秘密吗?”
谷初美点了点头:“是的,你爸爸的身份不能泄漏,如果泄漏了他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一定要等你长大了才能告诉你。”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谷初美只是给了她一些暗示,她立刻就展开了天马行空的想法。妈妈说爸爸的身份不能泄漏,那爸爸一定是很重要的人,说不定是个特工什么的。她终于破涕为笑,如果爸爸真的是特工,那她就是特工的女儿了!
总算将谷思彦搪塞了过去,谷初美望向郑睿轩:“你怎会遇到我女儿?”
郑睿轩道:“我下楼的时候看见她站在外面,我看到她小熊上的照片,就知道她是你的女儿。我有些话必须要再和你谈一谈。”
谷初美很是烦闷,但她也知道现在更加不能拒绝郑睿轩。她将谷思彦带到餐厅里去,端了一份水果给她吃,这才走出来:“你还想问什么?”
郑睿轩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威胁过文丽萍,要将她和武俊彦的关系告诉武仲轩。但显然,你的威胁根本没什么作用,文丽萍仍然和武俊彦在一起。这就使我更加怀疑你,因爱生恨可以是杀人动机。你最好不要再隐瞒什么,必须告诉我实情,我才能更快地找到杀人凶手。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哪里?”
谷初美沉默了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是的,那天晚上,我来找过俊彦。”
郑睿轩不说话,只是注视着谷初美,既然谷初美愿意开口,她就会一直说下去。他相信,谷初美会说出实情。“我的车子开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俊彦的车子开出来。我就跟在他的汽车后面,我看到他开车到了武总家。我在外面停下车,想要等他出来。可是一直等到十一点钟,他都没有出来。我想他是要在武总家过夜了。因为怕思彦一个人在家里会害怕,我只好回家了。”
郑睿轩皱眉:“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谷初美苦笑:“我怎么敢告诉你?这是杀人案,要是被人知道我去过武总家,我岂非要被人怀疑?”
郑睿轩摇了摇头:“隐瞒才更会让人怀疑你,你早点说出来,只会洗清你的嫌疑。”
谷初美迟疑了一下:“我并不太懂这些事情,但我知道现在的小区都有视频监控,你们为什么不看视频监控?”
郑睿轩笑了笑:“正因为这个小区太高档了,每个户主都很注意自己的隐私。每家周围的视频全都是户主可以控制的,那天晚上,有人关闭了视频监控,什么都没有录下来。”
谷初美呆了呆:“有人关闭了视频监控?那凶手说不定是武家的人。”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是武娉婷!一定是她!”
郑睿轩:“你说武仲轩的女儿?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她怎么会杀人?”
谷初美冷笑:“怎么不会?她可是著名的不良少女,而且她和俊彦的关系可不一般。我看得出,她爱俊彦,不是堂兄妹之间的爱,而是女人对男人的爱。”
郑睿轩只觉得很无语,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武娉婷站在超市的货架前,面前放着一排喉糖。喉糖是美国进口产品,除了贴了中文标签外,其他的一切都与在美国时是完全一样的。
武娉婷怔怔地看着喉糖,忍不住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和武俊彦还在美国的旧金山。旧金山是在一个海湾之中,湾区的气候如蒙神赐,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
那个时候,武俊彦迷上了收集棒球,当然不是普通的棒球,而是旧金山巨人队击出本垒打的棒球。巨人队的主场就在海边,由看台的最高层向外眺望,就能看见美丽的太平洋。本垒打的棒球经常会飞出场外,掉入大海之中。
棒球迷们为了收集这些棒球,划着小船在海中徜徉,如果真的有人击出了本垒打,棒球飞出球场,那些棒球迷就会飞速将小船划向棒球。
这个时候,完全没有什么道德可言,白种人平日里的谦让都被抛诸脑后。大家各显神通,为了能拿到飞出来的棒球,什么招数都会使出来。
那一次又是巨人队的主场,武俊彦早早就叫上她,两个人划了一艘小船,抢占了自以为最可能抢到球的黄金地点。只不过,和他们一样守株待兔的球迷大有人在,球场外到处都是划着船等着捡球的人。
她手里的iPad一直在直播着场中的比赛。一场棒球赛,能有一两个本垒打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而将棒球打入大海中的,就更加少之又少。大多数的时候,划着船的等待最后变成百无聊赖的钓鱼。然而那一天,真的在主场打出了本垒打。
一听见iPad里传出欢呼声,武俊彦立刻看了一眼棒球飞出来的轨迹,然后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预判的方向划去。
与此同时,有几艘船也向着相同的方向划过去。
这些年轻人,都是抢棒球抢出精来的,一看有人要超过自己,立刻就用船桨击打对手的船桨。有些打不过的,船桨失手掉入了水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从自己的身边划过去。
武俊彦划得最快,眼看着就要到棒球旁边。与此同时,对面也有一艘小船向着棒球冲过来。两艘船都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双方的目光死盯着水中的那个小小的棒球。
眼看着两艘船就要撞到一起了,武娉婷已经忍不住尖叫起来。武俊彦却一跃而起,跳入水中,一把抓住水中的棒球。
他虽然抓住了棒球,却将自己置在很危险的境地,两艘船都没有减速,眼看着就都要撞到他的身上。他急中生智,立刻向下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他尽可能的潜入水底,让船由自己的上面过去。两艘船终于还是撞在一起,船上的武娉婷又是一声尖叫,也被抛进水里。
对面船上的两个人也一样,同时落水,幸而四个人都会游泳,过不多久,就都浮出了水面。
此时,周围的小船纷纷围了上来,伸出援手,将四人拉上自己的小船。
上了船后,武俊彦与武娉婷忍不住相视大笑,虽然落入水中,但终于抢到了那个珍贵的棒球,这落水也落得值了。
这一幕被当时的电视台拍了下来,也出现在直播里。
只不过,第二天,武娉婷就因为落水着凉而感冒发烧,喉咙发炎。武俊彦觉得很内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那个时候,武俊彦买的就是这种喉糖。
武娉婷怔怔地看着喉糖,想到的却是那几天,她躺在床上,武俊彦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偶尔出门,也是为了给她买吃的或者买药。
晚上的时候,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武俊彦睡在她卧室中的沙发上。她其实很想对武俊彦说:到床上来睡吧!
只是她说不出口。
少女怀春,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个暗夜里,她竟想象着自己与武俊彦相拥而眠的情形。
她怔怔地想着,手忍不住伸了出去。抓住喉糖,她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很奇异的欲望。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很想偷偷地将这盒喉糖放进口袋里带出超市。
换言之,她不想付钱,她想偷走这盒喉糖。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欲望,而且这欲望一产生,就变得无比强烈,强烈到她完全无法克制。
事实上,她绝对不需要偷东西,她每个月的零用钱就有上万,而且其实武仲轩并不限制她用钱,她还有白金信用卡,可以签单二十万。
可是现在,她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她就是想偷东西,尤其是这种喉糖。这感觉就像是偷走武俊彦一样,那种刺激,竟有些像是在幻觉中与武俊彦同床共枕。
她做过许多坏事,却从来不曾偷过东西。她有些紧张地四处环顾一下,超市里有监控摄像头,但她的这个角度刚好是个死角。
她的手有些颤抖,但只是迟疑了片刻,她便无法压制自己如此强烈的偷东西的欲望。她抓住那盒喉糖,就想将它放入自己的口袋中。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轻轻抓住她的手腕。这只手很干燥也很温柔,她有些惊愕,心里有被人撞破隐秘的尴尬,也有一丝慌乱,她转过头,郑睿轩站在她的面前微笑着道:“如果你喜欢什么东西,就要去收银台付款。”
他拿过她手中的喉糖,几乎是半强迫地带着她到了收银台。付好款后,他将这盒喉糖放入她的口袋中。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他已经有三四年没见过她了,她变化很大,又似乎完全没有改变。
他道:“你认识我吗?”
武娉婷撇撇嘴:“知道,郑大律师,原来的神探。”
郑睿轩笑笑:“你记性不错。”
武娉婷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落魄到要给超市抓小偷了吗?”
郑睿轩耸耸肩:“如果武仲轩的千金都要到超市来偷东西,我也不在乎到超市来抓小偷。”
武娉婷有些恼羞成怒:“我哪里有偷东西?我刚才拿起来就是要去付钱的。”
郑睿轩笑了笑:“我刚才一直站在你旁边看着你,不知道你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你站在那个货架前至少有十分钟,目光一直盯着这盒喉糖。我不知道一盒喉糖让你想起了什么,但你的神情变化得太复杂,由最初的怀念忧伤到后来的贪婪决绝。我希望我是误会了你。不过我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案例,明明家财万贯,却是小偷小摸的惯犯,总是忍不住到超市偷一些小东西,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你知道吗,这其实是一种心理上的疾病。”
武娉婷打断他:“你说什么?你是说我有精神病吗?”
郑睿轩微微一笑:“我只是在说别人,从来没说你偷东西,你却急着要承认,说明你刚才确实想要偷点什么。”
武娉婷呆了呆,怒道:“就算偷了又怎么样?反正我爸会出钱帮我摆平的,不管我做了什么错事,他都会出钱摆平的。”
郑睿轩摇了摇头:“你爸现在还能帮你摆平什么?他已经自身难保了。”
武娉婷这才想起武仲轩已经在看守所中;母亲一向荒唐,也不知又和哪个小白脸混在一起;堂哥浑浑噩噩,活着已如同行尸走肉,还有谁会照顾她呢?她忍不住悲从中来,无力地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喃喃低语:“这都是那个女人的错,这都怪她!”
郑睿轩淡淡地道:“你是说文丽萍?”
武娉婷点头:“就是那个女人,我恨死她了,她为什么要出现?如果没有她,老爸说不定会和老妈复婚,老妈也不需要老是找人按摩,堂哥也可以做个正常的人。”
郑睿轩道:“你知道武俊彦和文丽萍之间的关系?”
武娉婷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当然知道,那个贱女人干的好事。”
郑睿轩道:“你如此恨文丽萍,你有没有想过,两情相悦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武俊彦不喜欢她,他们两个人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武娉婷猛然抬头,眼中充满了仇视:“你到底站在哪边?你是不是我老爸的好友?文丽萍现在是在乱伦,她给我老爸戴了一顶大绿帽,你居然还替她说话。”
郑睿轩微微一笑:“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何必这么敏感?我来找你,只是想知道,文丽萍死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武娉婷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郑睿轩,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怀疑是我杀了她?”
郑睿轩道:“你如此恨她,是有杀人动机的。”
武娉婷沉默了好一会儿:“如果真是我杀她,我一定会承认。我恨那个女人,恨不能杀了她,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人。我确实做过许多坏事,我也希望那个女人消失,其实我最想的是爸爸能和她离婚,只要他们离婚了,那个女人就能离开我家了。我没有杀她,也许我是真的想杀她,可是我没有动手。”
郑睿轩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武娉婷很坦荡地面对着他的目光。他早就风闻过武娉婷的事迹,知道武娉婷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她做过许多坏事,但却很少说谎,因为她觉得没有说谎的必要,无论是什么坏事,她都可以很坦然地说出来。只因武仲轩和林心慧会为她收拾烂摊子,所以她什么都不怕承认。
但这一次却是杀人案,她会否也能如此坦然?
他道:“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干什么?”
武娉婷深吸了口气:“我在门外偷看他们做爱,我知道我堂哥来了,也知道他们两个人要做什么好事,所以我就在门外偷偷地看。”
郑睿轩心里一跳:“那你看到是谁杀了她吗?”
武娉婷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若是我看见了,怎么还会让我老爸呆在看守所?我只看到他们做完爱就离开了,我怕堂哥出来的时候看到我。所以堂哥一站起身,我就先回自己房间了。”
郑睿轩原本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现在再次破灭。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武俊彦是什么时候走的?”
武娉婷耸耸肩:“不知道。我回自己房间后上了会儿网,就睡觉了。我还回复了几条朋友圈,你不信可以自己看。”
武娉婷拿出手机,翻到自己的朋友圈。果然,那天晚上,她确实回复了几条朋友圈的留言,还和一个人争吵了起来。
他将手机还给武娉婷,线索再次断了,到底是谁杀了文丽萍呢?
(未完待续)
发稿编辑/冉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