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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

2017-03-24徐岩

雨花 2017年3期
关键词:老婆

徐岩

秦木祥说白了就是个跑车板的,火车是他的第二个家。

起先的时候跑省内的线,什么齐齐哈尔、呼兰、大兴安岭,什么苇沟、建三江,大小十几条线让他跑遍了。

打前年起开始跑省外的线,而且一调换就碰了条去广州的线。一个司乘来回就是小得溜的一个星期,回了家往床上一躺,浑身像散了架子似的。可还忘不了等天黑了跟老婆亲热一回,每回都像是度“蜜周”,被他压烦了的老婆,就对干晃荡不下来的他说,你有完没完,你明天休息可人家还上班呢,快点、快点。木祥就赖皮一样嘿嘿笑上两声,可身子却不停下来,继续晃荡,直到将家伙什里那点东西泄出去为止。

从老婆身上滚到一边的木祥一边抽烟一边挨老婆的骂。老婆说秦木祥你就是猪。只记得吃,吃起来没完没了,好像几辈子没吃过似的。木祥还是嘿嘿地笑两声,笑过后便将右手的烟卷倒腾给左手,然后拿腾空了的右手在老婆光滑圆润的屁股上拍两下说,是猪也没什么不好,打有了禽流感后,猪肉的价格还飙升了呢。

木祥的老婆是个教师,小学教师,教一年级,最头疼的课任。你想想那可都是刚入学的娃娃,还没受过学校的正规教育呢,不好管理,每个孩子的书包里都带一大堆的小食品,下了课就吃,管了这个那个闹起来。整个教室就跟一锅粥一样,很让木祥的老婆头疼。回了家自然就没心情跟木祥做那件事了。

可也不全是这样,也有另外的情形。那就是木祥司乘回来要是给老婆带了件衣服什么的,情形就会有所转变。老婆试过衣服之后,还得满意了,对衣服的样式、质量和合身与否是不是满意决定着老婆的心情。满意了老婆才会主动地用身子来迎合他。

那情形是美妙的,不但不骂他像猪一样,还由他变着体位的折腾。

可是木祥不能回回都给老婆买衣服啊,一来是靠他那点薪水买不起,二来是他也没时间总去逛街。火车进站了,要抓紧时间打扫车箱内的卫生,要去吃饭,留给他们列车员的也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下午一点钟就要换车头往回返。

木祥跟同组的列车员老那探讨过夫妻间的事。老那说他们家那口子,性事强烈,每回都是主动要他,而且时间持续的还长。木祥说那样多好。木祥当时说完了就有点后悔了,想自己咋就那么说呢。老那没听出来,只是顺口说好啥好,折腾得我浑身要散架子似的。木祥想自己的老婆要是换成老那的老婆就好了,两个家庭正好反过来了。木祥想还是不换的好,老那的老婆岁数比他老婆可大多了,上了岁数的女人身子松垮垮的,没抱头。

木祥的司乘组有一大半是女列车员,跟他搭伙的也是个女列车员,叫胡云。名字普通,人长得也普通。比木祥大几岁的样子,梳齐耳的短发。木祥偷着观察过她,浑身上下迷人的地方只有屁股一处,还算肥硕。他暗地里打过胡云的主意,准确点说是打过胡云屁股的主意,想象着从后面跟她做那件事,会是很惬意的事情。

可是木祥只是想想而已。

两个人一个组,所谓的搭伙就是说共同管理一节车箱。负责每站地车门的开关,旅客的上下和车箱卫生的打扫。两个人五个小时一换班,几天几夜的在车上晃荡,就像过日子一样,没什么区别。黑天了才去司乘人员休息的宿营车睡会儿,而白天两人多半会关在乘务员室里聊天。天南海北的聊。家长里短的聊。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之间是有界限的。说话是板着脸的。木祥要是坐在椅子上,那胡云就贴门边站着。乘务员室只有两平方米大小,有三个人就转不过身来。胡云跟他说前一任列车长的事。前一任列车长姓卫。跟副列车长不对付。两人貌和心不和。副列车长是个女的,长得好看,往车上带了两个熟人,没买卧铺票,跟卫车长打了招呼。可卫列车长却没把中途要上稽查的事跟她说。结果被稽查给抓了,罚补了票不说,还在全客运段做了通报。女列车长就被调走了,换了个岁数大点的,也是女的,跟卫车长的关系竟好起来。两个人做事总是谦让着,让大家很不理解。时间长了才知道,新调来的女列车长的叔叔是咱列车段的副段长。

木祥说,咱那两个头是不是有事?

胡云说,就男女那点事呗,还能有啥事?

木祥从口袋里摸出盒烟卷来,去车门连结处抽,边走边说,有男女那点事就够了。

胡云的话轻飘飘地从后面扔进他耳朵里。胡云说咱可没说,是你瞎想的啊。

木祥倚在车门处,点了烟边吸边想,胡云这个女人不错,从家里给他带过好几回茶叶呢。是好茶叶,他一喝就能喝出来。不是龙井也是上好的毛尖。木祥问过胡云她丈夫做什么的。胡云没说。木祥有一次就打哈哈凑笑话地说,别再拿了啊,让你老公知道他会收拾你的。胡云说,就为这点茶叶?木祥说是啊,就是不收拾你,也会说你是败家子的。胡云笑了,笑的声音很大。胡云没说什么,下次跑车时又给他带了一小纸包。还是好茶叶,有一两多。木祥知道这茶叶很贵的,一两就得几十块钱或者上百块钱。

木祥的心也是肉長的,他想人家是你同事,又是女同事,没有理由不对人家好。他就在司乘的时候,尽量多值几个小时,有时赶上夜间行车,他就把胡云的班也一咬牙顶了。也就是这些呗,再也没什么可照顾人家的了。一日三餐的在车上吃,去餐车里吃,都是工作餐,想掏钱买两个好菜请请人家都没机会。

木祥倒是想过,找个机会到广州停乘间休时一块上街逛逛,请胡云吃个饭,连同餐车的炒菜师傅老孔,捎带着就把人情还了,哪能老喝人家的好茶叶呢。

木祥是后调到这个司乘队的,除了同车箱的胡云外,满列车他只认识老孔,因为老孔也是后调过来的,曾经跟木祥在一个线上跑过车。木祥刚来的时候,老孔叫他一块喝过酒,并把车上的乘警王德亮介绍给他认识了。老孔请他吃的是云吞面,要了四个小凉盘,三个人喝了五壶酒。老孔还要喝,被乘警王德亮给挡了,王德亮说行了,菜都吃没了,还喝啥?再说晚上餐车还得营业呢。老孔就冲服务员喊再来两个凉盘,上壶酒,炒菜还有大贵呢。大贵是老孔的助手,两个人一起在餐车上忙活。木祥想不能请胡云吃云吞面,那店面太小,是不成敬意的。但广州站车辆段附近没啥太好的酒馆,有好几家都是像云吞面似的小店铺。

木祥想趁吃晚饭的机会,进餐车跟老孔说一声,请他跟胡云喝点酒。

“你老婆好像是有外遇了。”这话是木祥的高中同学赵小凤告诉他的。

赵小凤也在他们家的小区里住,是另一幢楼的四单元五楼。赵小凤家的阳台窗户正好对着木祥家的楼道口,楼道里全都安上了声控灯,晚上人上下楼时灯就会亮起来。赵小凤就是利用楼道里的声控灯发现这一情况的。

赵小凤在中学临毕业时,追求过木祥。

赵小凤给木祥写情书说,她不想再念书了,她得回家接她母亲的班。赵小凤还说她母亲让她跟邻居白铁匠刘老四的儿子小麻脸处对象。她不想。她说小麻脸没有男人气,瞧着他那脸蛋上的麻坑就恶心。

赵小凤的母亲还吓唬她说,要是不答应就不让她接班,让她妹妹接。

木祥说我还得念书呢,我又没有班接,不考上个职业中专学校什么的,哪有出路啊。我看你还是跟小麻脸搞对象去吧。木祥没答应赵小凤的原因其實一句话就能说清楚,那就是赵小凤长得不太漂亮,比小麻脸刘子林强不到哪儿去。赵小凤的母亲之所以让女儿跟小麻脸处对象,多半是看上了小麻脸家的家产,你想想小麻脸的爹刘老四,在胡同里开着家有名的铁匠铺,叮叮当当砸了半辈子白铁活,还不攒下个万贯家私?嫁了小麻脸那不等于把女儿扔福窝里了?拿赵小凤母亲的婚姻理论,男人最好是长相差点,省得被过多的女人惦记。

赵小凤后来真就跟小麻脸结婚了。两个人生了个孩子,小麻脸的爹给他们买了楼房,没想到十几年后竟跟木祥成了邻居。可惜的是小麻脸患肺癌在前年冬上死掉了。赵小凤又成了孤单单的一个。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赵小凤就又活泛起来,总想接上中学刚毕业时那个捻子。可木祥却依旧没那个心事,他想当初都没看上她,现在更没法看上了,赵小凤虽说结了婚之后,身体发福了,不像以前那么瘦了,但依旧是没有女人味,照自己的老婆比那是差得远呢。

赵小凤是在一天中午在小区门口的草坪边上碰见木祥时跟他说那句话的。

赵小凤见木祥呆愣住了,就有些幸灾乐祸地接着说,她看见有个戴眼镜的男人,经常上木祥家去,她都看见好几回了。

木祥说你别不是在瞎说吧?这事开不得玩笑的啊。

赵小凤说信不信由你,我可是好心,你可不能拿好心当成驴肝肺。

木祥虽说是没太信,但多少在心里也画了个魂。

他想赵小凤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站在她家的阳台上果真是能够看到自己家楼道口的,那个男人是谁呢?戴眼镜的男人说明也是个知识分子,会是老婆的同事吗?他老婆所在的小学的校长只有一位是男的,可不戴眼镜啊,而且岁数要大些。他想是不是就这件事问问老婆。但想了之后又觉得不妥,如果老婆真的有外遇了,那就问不得,那样子只能是打草惊蛇。他想要是查明白赵小凤说的话是真是假,只有暗中侦察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木祥打定了主意后,浑身禁不住抖了一下,好像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冷,在袭扰着他。

自己对老婆很好啊,她没有理由做这种让他难堪的事啊。

又一次跑车时,胡云朝他张口借钱,胡云说话时脸红了一下。

那是夜间行车,卧铺车箱已经熄灯了,木祥坐在乘务员室里捧茶缸子喝茶,胡云推开门进来了。胡云进来后就坐在了靠车门的小桌子上。木祥说你怎么起来这么早?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轮到你接班呢,你是不是看错点了,再去睡会儿吧。

胡云说,睡不着了,车走得不稳,刚睡着就晃荡醒了。

胡云的话让木祥想起餐车师傅老孔跟他喝酒时讲的笑话,说一对新婚夫妻在软包里睡觉,忍不住就做那件事,车老晃荡,男的刚有感觉还没进去,就被晃荡得泻了,两人再翻身上马,却怎么也英雄不起来,急得女的骂男的没用。男的便说,谁在火车上做过这件事啊,不是没经验吗?一句话把女的逗乐了,说看来有经验的,一定是那些男女列车员,他们老在火车上晃荡。

木祥想着就笑了一下。

胡云说秦木祥你莫名其妙的笑什么?

木祥的脸就被胡云给问红了。

胡云说,姐想跟你借点钱用。

木祥看了一眼胡云,见她没有跟自己开玩笑的意思,就说想到广州给家里买些东西?

胡云点点头,算是回了话。

木祥便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数出五百元整票,将剩下的零钱装回去,说拿着吧,只带了这么多。

胡云说这哪儿够啊,我得用两千块钱呢。

木祥说那我可没带那么多,你要是急用,我去找餐车的老孔给你凑凑。

胡云说行,你帮我凑吧。

木祥便在天亮时去找老孔借了一千五,加上自己那五百,凑齐了两千块钱交给了胡云。

胡云接钱时朝他感激地笑了一下。

木祥下火车交完班后,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他出了站,就坐公交车去了福欣路的菜市场。木祥交完班后跟列车长卫健利请了假,说家里有事休一个班,就休一个班。车长卫健利同意了,说找个人替他一下,还问了他家里有什么事,用不用组织上帮忙。木祥说不用,就是老太太有病了,他要在家里照顾几天。木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自己请假休个班是为了件不够光彩的事情,是不能向外张扬的,怎么能让组织上来帮忙呢。

木祥是想利用这个休班的机会好好侦察一下去自己家的那个带眼镜的男人究竟是谁。他高中同学赵小凤跟他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有的放矢,说不定还是赵小凤搞什么名堂呢,赵小凤对他当年求爱遭拒,是很有些耿耿于怀的。

福欣路菜市场是家大规模的菜场,有天蓝色的大棚盖顶,里面布满了一排排的摊位,卖什么的都有,琳琅满目。木祥每次跑车回来,都先奔这家菜市场,买些老婆孩子喜欢吃的,主要是买他跟老婆两个人吃的,孩子在姥姥家,几个月不接回来一趟,愿意在那儿呆着。福欣路菜市场其实离他家不是很近,得坐六路公交车走好几站地呢,可木祥愿意来是有原因的,他觉得在这家菜场能够买到新鲜的蔬菜,因为里面有大多数摊床是由附近的菜农占据着,他们辛辛苦苦地耕作,再将精心伺弄的青菜担来卖,又老实巴交的讲信誉,有时候就是为了一两块钱的,也不计较。

木祥在菜场里转了一圈,买了两样青菜和一些肉制品,便往外走,人不是很多,他在菜场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去大直街阳光小区。司机一边发动车一边说走二环奔省政府行吗?木祥在心里想这家伙怎么这么啰嗦,就打量了他一眼,见司机竟是个三十左右岁的瘦男人,鼻梁上竟然也架了副宽边的眼镜。木祥便想起了他高中同学赵小凤跟他说的那句话。他突然间便没了心情,说走哪儿都行,近便就行,你是司机你说了算。

司机便乐了,一边开车一边说,您这位大哥涵养高,一看就是有学问的。

司机一边转动着方向盘,一边跟木祥说,有些打车的就不一样,为一块钱也得争个面红耳赤。你就说前天下午吧,一个穿得挺板正的少妇,光手上的金戒指就带了俩,坐我车两只小眼睛就盯着前面那计价器使劲,本来说好了开到和平商城门口的,可还差十几米呢,她突然就让停车,下去走过去了。你猜怎么着,车再往前开两三米就得蹦字,她就得多拿一元錢,这智商,你说做买卖能不赚钱?

木祥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想那个赵小凤跟他讲的戴眼镜的晚上去他家的男人,他能是谁呢?

离小区门口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计价器,也快蹦字了。木祥就说停下,我也得省一块钱。待司机满脸不高兴地给他找钱时,木祥说多亏了兄弟你提醒,以前真不知道这坐车的奥妙,要不得省多少钱,谢谢你啊。木祥开车门下车时听到司机在车里面小声地嘟哝,人是真不禁夸,还说他有学问呢,我看比女人都不如呢,满脑袋瓜子装的都是棉花瓤子。

木祥提溜着两塑料袋子青菜和肉制品,往家里走,他的心乱得跟一锅粥似的。

晚上他泡了米,做了两样菜,等着老婆回来,快六点时,才将老婆迎进门。

木祥的老婆叫李红英,不胖不瘦,身材算是苗条,进了屋便将兜子扔到沙发上,奔了卫生间。嘴里嚷着累死了,这一天到晚的,跟幼儿园的阿姨没什么两样了。木祥打开电饭锅的盖子盛饭,卫生间里却传出来哗哗的放水声,他知道老婆李红英是在冲澡呢。李红英爱干净,不仅把家里打理得清爽舒适,还讲究个人卫生,要想同床不洗干净就别近身,一回都不行。

木祥想到跟李红英结婚快十年了,真就给过他许多的快乐,身体上的、心灵上的。从这点上说,李红英是个不错的女人,不错的妻子。他出外跑车心里边总是存着一分温暖,那就是老婆李红英带给他的,无论跑多么远,都有根绳牵拽着他,让他风尘仆仆地往回赶。还有那些个更加温馨的情景,就是两个人做那件事,是凝聚着很多乐趣在里面的。也是他木祥不能够舍弃的。

可突然间就出现了一丝变故,突然间赵小凤便跟他说了那句话。他起先是不相信的,也不敢相信,怎么会呢?自己的老婆怎么能有外遇呢?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究竟是谁呢?他会就是来破坏自己家庭幸福的人吗?

木祥想等着老婆李红英亲自跟他说这件事,亲自告诉他那个带眼镜的男人是谁?并说他们没什么关系,是赵小凤看错了。

木祥盛好了饭,坐下来吸烟,等着李红英洗完澡出来两人一起吃晚饭。

木祥吸了一根烟后,李红英出来了,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说,今天回来的早吧?做啥好吃的了?然后便在他身边坐下来。两人吃饭时,木祥想提话说说家里有人来的事,但忍住没说。李红英只是鸡毛蒜皮地说了说她学生的事。饭后,李红英边收拾桌子边催木祥去洗澡。这要是在往日,木祥会心领神会,那是老婆在给他发信号呢,他会乐颠颠地答应,并进卫生间将自己冲洗干净。那紧接着就是床上的戏了。老婆会让他尽情驰骋,直到满足为止。

可今天却不同了,他心里打了个结。李红英连着催了他两遍,他也没动地方,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李红英上了床后好半天,他才进卫生间冲了个澡,草草地,将肉皮子弄湿就出来了。钻进被子里,木祥就被李红英给抱住了,木祥感觉到李红英什么也没穿,这是没有过几回惯例的,今天却主动起来。木祥想挺一回不做,可裆下的东西却不争气,被李红英的手碰了几下便雄武起来。他只好将李红英的身子搬过来,骑上去,在进入她湿滑的身体里时,木祥想,我就把你这个有了外遇的坏分子镇压了吧。木祥这一次做得十分凶猛,将李红英翻过来掉过去的弄了足有半个小时。最后翻身下马的时候,李红英伏在他肩头说,你怎么咬牙切齿的,瞧你凶的,都把我弄疼了。木祥看着李红英满足地下了床,光着屁股去卫生间冲洗的背影,心里想,怎么突然间就对自己好起来了?

第二天早上,木祥醒来后,李红英已经去上班了。木祥看了看表,已经是九点多了,他便爬起来,去卫生间洗了脸,见餐桌上有买好的油条,旁边的一张纸条上写着两行字:豆浆在微波炉里。吃完饭去商店给雯雯买一箱酸奶送去,来电话说喝光了,记住要看保质期。

雯雯是木祥的女儿,五岁了,在姥姥家住着,不愿回来,每天一瓶酸奶,没了就得买了送过去。木祥也有快两周多没见着女儿了,便吃了根油条,就着凉豆浆,他没有开微波炉热豆浆,想凉着喝还败火,也不知怎么了,赵小凤那一句话就让他心里起了火,嘴唇子发干,心里烦。真就是人言可畏,心里有了事就成了负担,而且是不堪的重负。他觉得人是最脆弱的东西,什么堂堂五尺之躯,一旦经历了什么事,就会垮下来。就拿自己的老婆李红英有外遇这件事,赵小凤只是跟他说了那么一句,还没得到证实呢,他就慌了,甚至心里立时间就跟李红英产生了隔阂。他想,归根结底地说,还是自己太在意李红英这个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了。

木祥下楼后,在对面的那栋楼下转了转,专门注意了一下几个单元墙上贴的那些旧广告条,看有没有出租房屋的,可让他失望的是竟然没有可以租住的房屋。木祥想哪怕是稍贵一些也好,他会立即打电话将房子租下来,就租上两个月或者是三个月,作为自己的观察哨,然后在他跑车的日子里,再请假,杀他个回马枪,好看看去找老婆李红英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到底是谁。

可是没找到可以出租的房子,他往商店走的时候就想到了同学赵小凤。

他走出去十几米之后,才决定中午约她出来吃个饭。

跑又一个班时,胡云没有将借他的那两千块钱还给他。

木祥记得胡云跟他借钱的时候是说过的,下个班就还给他。木祥把这话也说给了餐车的师傅老孔听。他说老孔你借给我一千五百块钱用用,我下个班就还你。老孔就给他拿了。老孔也不是很有钱,据说他老婆生着病,还有个儿子在读大学,女儿结婚后因为感情不和,离了,带个孩子回娘家来住。老孔看似乐观,实际上却在心里憋闷着,他在一次醉酒后跟乘警王德亮说,他一回到家里就闹心,看着老婆孩子窝在屋里,他的心情没法好起来。只有到了火车上,才能够忘掉心里的不快。

胡云又给他带了一小包茶叶,是针状的,味道很香。

他没有见过这种茶叶,不是毛尖,也不是乌龙,好像是福建产的,泡进瓶子里立刻就舒展开来,叶子极为碧绿。木祥想是好茶叶,这茶叶一般人家是喝不起的。木祥想胡云的丈夫一定是个国家干部之类的男人,那种出门坐小汽车吃饭有人请的职业,他便没好意思提钱的事。

胡云没还给木祥钱,可木祥的心里却觉得有事似的。他中午去餐车吃工作餐时,跟老孔对望了一眼。老孔正在狭小的灶间里掂大马勺,他背靠着一架小推车,腰上系着围裙,将一个黑色的马勺在炉火中掂来掂去,并且在行进的火车中,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站姿。

木祥吃了饭后,就去了趟厕所,在如厕的时候将身上带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有一千三百块。他便数出一千二百块,放进左边的衣兜里,剩下一百多块钱放回上衣口袋里,再系好扣子。木祥出来后,就又转身进了餐车,挤到灶间的老孔面前,将那沓钱塞到坐着吸烟的老孔手里说,差三百块钱,下个班给你补上。然后又掏出胡云给他的那一小包茶叶,说你冲一杯喝喝,味道很纯,正宗的茶呢。

老孔没有数钱,他顺手就将那沓钱塞到裤子口袋里说,你还得正好,明天下午到了广州就得买菜呢。然后,老孔将茶叶包打开,捧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说茶还不错,但你说清楚啊,是正宗的什么茶啊?

木祥便语塞了,他吭哧了半天也没吭哧上来。只好说,别人送的,也没好意思问是哪个牌子的,你就将就喝吧。

老孔说,明天到了终点站,我请你喝点酒吧。

木祥答应着,从餐车里退出来,心里想,也不是自己借钱,怎么就跟欠人家多少人情似的呢?

回到卧铺车箱里,他便拿铁撮子和条帚去车箱里扫了一遍,扫到头的时候,胡云招手喊他,说刚扫了一遍,你就歇会儿吧。两人放了扫帚进到乘务员室说话。胡云说前半夜你来值吧,我有点犯困,先去睡,后半夜来接你的班。木祥说行,我啥时候值班都行。木祥说以后你别给我拿茶叶了,竟喝你家的好茶了,想请你吃个饭你也不肯赏脸,心里过意不去啊。胡云说,那就吃呗。你就说啥时候请吧,我奉陪就是。木祥说明天到了广州吧。胡云说行,好事啊。

晚饭后胡云就去睡了,木祥到车箱里巡视了一圈,见没什么情况,就回到乘务员室里休息。他一边喝茶一边想,这会儿那个带眼镜的男人会去家里吗,他会是谁呢?难道他比自己让老婆李红英看着更顺眼吗?木祥有些闹心了,就起身到车箱连接处吸烟。车箱连接处已经站了一个中年男人,带了架金丝边的眼镜,脸向着窗外喷云吐雾呢。见他来了,就笑笑,手很麻利地从口袋里摸出盒红云烟来,抽出一根递给木祥。男人的热情使木祥不好意思了,他就不忍心拒绝了,接过来点燃,两人边吸烟边唠起来。

男人说他是省城一所大学的老师,出差去广州,在家弄电脑看书熬夜熬惯了。

木祥说你们大学老师一般跟什么人打交道啊?

男人掐了烟头说,都是搞学术的,一大帮子书呆子。男人说话时,就冲木祥扬了扬手里的一本砖头厚的书。木祥这才看清了他吸烟的时候手里是拿着书的。

男人反过来问他,你也喜欢看书吗?

木祥说我不喜欢,那么厚的书我看不来。

男人就笑了,自言自语地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啊,就进车箱里去了。

木祥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想,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会是谁呢?难道李红英会跟人家大学的老师勾搭上吗?不会呀,刚才的男人不是说了吗,他们那一大帮子朋友都是书呆子啊,李红英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文化啊。

他想着手就被烟头的火星给烫了一下,手抖了一下扔掉烟头,木祥想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有些魔症了,都是让他高中同学赵小凤给闹的。

夜深一些时,木祥坐在乘务员室里睡着了,火车晃荡着朝远方行驶,他把门玻璃上小绿丝绒窗帘拉上了,心想得睡会儿,这两天脑神经转得飞快,确实有些乏味了,他就迷糊着了。

胡云进来时他才醒,胡云给他端了碗泡面来,热气和香气一下子就钻进了木祥的鼻孔里。木祥说你吃吧,我不怎么饿。胡云说男人虽说能熬夜,但不吃饭是不行的,你赶紧趁热吃了,然后回去睡觉。胡云说完就挨着木祥坐下来。木祥双手去端面的时候就碰到了胡云的胳膊,身子就激灵了一下子。胡云说,你身上好像有静电,怎么就电了我一下呢?木祥说可不是咋的,有时候摸车门子都跟触了电似的。

木祥捧着碗吃面时心里想到了老婆李红英,她这会儿在家里干什么呢?睡了没有啊?木祥一边吃面一边听胡云说,上次借你的钱缓几天给。木祥说没事,你就先用着,啥时候凑手了啥时候给吧。胡云便低了头说,你要是宽绰,就再给我拿点。木祥吃面的手便停住了,他好半天才听清了胡云是说还要借钱。就小声地说借多少?胡云说五千你有吗?木祥说那得跟我老婆讨,你什么时候用啊?胡云说下个班你拿给我吧,拜托了。木祥想问问胡云借这么多钱干什么?但忍住了没问,他想人家一个女人家能跟你一个男人张口借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还问做什么干啥?有就拿给人家吧。

木祥吃完面就在胡云的催促下去宿营车休息,他走到宿营车门口时,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李红英睡眼朦胧地在电话里问他啥事。木祥说没事。李红英说没事你打什么电话,半夜三更的。木祥说我有点头晕。李红英的话在电话里变得清晰起来,忙问是不是感冒了?木祥说没事,你睡吧,就挂了电话。

木祥躺下时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三十分了。

木祥打通了同学赵小凤的电话后说,中午有空吗?想請你吃个饭。

赵小凤说有啊,正好没地方吃饭呢,就问木祥请她吃什么?

两人约好了北大桥下边的一个烧麦馆,便各自往约定地点走。

木祥想别花太多钱,把事跟赵小凤办了。看来只有找赵小凤才能完成他心里想完成的事。木祥见了赵小凤后第一句话就是,把你家房门钥匙借我用几天。

赵小凤愣了一下,就明白似的笑了,说想借我家当你的观察点啊,借你可以,是不是得付钱啊?木祥说付钱没问题,只要我把事查清了就行。赵小凤跟木祥两人喝光了一瓶白酒后说,木祥你不是个男人,你心胸不大度。木祥说我怎么不是男人了,我怎么个不大度法?赵小凤说你老婆就是真有了外遇,还能怎么的,至于你这么大动干戈吗?木祥没说什么,只是说后天啊,后天你带孩子回娘家住几天,我会付你钱的啊。

赵小凤笑了笑说,侦察清楚了你怎么办?

木祥说怎么办还没考虑,到时再说吧。木祥说完就将杯中的酒喝干了,他觉得心里有火苗子再窜,就结了账,送赵小凤去了单位。

木祥回到家后,上楼翻出自己暗自藏的一本存折,去经纬街一家邮政储蓄银行,取了五千块钱,装好了准备找乘警王德亮,将钱在下个班时给胡云捎去。因为他答应了胡云,而自己向列车长请了假,钱只能捎去。

木祥在临当班走时,给李红英打了电话,然后便提着工作包去了一家食品超市,买了一大网袋的食品和方便面,准备熬几天的。木祥在前一天就找赵小凤取了钥匙,直接进到赵小凤的家里。

赵小凤家挺阔气,家具也气派,在她家阳台上,往自己家的楼道观察真是再好不过了。他心里便隐约地有了种不祥感。他觉得赵小凤没有骗他,站在赵小凤家楼上阳台处,正好能够看到自家楼道那些上下楼的人,而且男人女人看得相当清楚,他就有些忐忑不安。

可木祥却在这三天的观察里失望了。

他没有看到任何一天晚上,有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进他家的楼道,并且去敲他家的门。只是第三天的深夜时分,赵小风突然回来了,赵小凤身上还有一把她家的房门钥匙,进来时把正睡眼朦胧蹲在阳台上看望远镜的木祥吓了一跳。

木祥说你怎么回来了,深更半夜的?

赵小凤说我回来找件衣服,再说了,我听你这话好像不对啊,好像倒成了你的家了,你搞错没有?

木祥说算你说对了,这三天之内是我的家,我们有协议的。

赵小凤拿鼻子哼了一下,就转身进厨房了,嘴里嘟哝着不知道说什么。

木祥看了下腕上的手表,打了个哈欠想,今晚看来是又白等了,是不是自己的情绪让李红英察觉到了什么,那样的话她们就会相互通气,会收敛一些。

厨房里飘过来一股葱花爆锅的香味,使木祥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叫起来。木祥知道自己晚饭只吃了一袋泡面,这阵子真有些饿了。他就从阳台走到厨房里,开了门倚在门框上看正忙活着的赵小凤。

赵小凤也没理他,自顾自地在一个铁勺里煎鸡蛋,那香味在整个厨房里氤氲着。木祥没说什么,又回到阳台上,在那把坚硬的木椅上坐下来,点了根烟吸起来。他身边另一把椅子上的玻璃烟缸里,已经塞满了大小的烟蒂。

十几分钟后,赵小凤在厨房里喊他吃饭。木祥便起身,再一次看自家楼道口,早已是漆黑一片,他便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到厨房里坐下,餐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盘,有葱段煎鸡蛋、麻辣黄瓜条和秋林产的风干肠,还有一小碟咸菜,还有两大盘子冒着热气的水饺,蛮丰盛的。赵小凤手里拿了瓶白酒,一边往两只杯子里倒酒一边说,当侦察兵辛苦吧,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慰问你一回。可是太晚了,家里也没备什么好吃的,将就一次吧。

木祥心里先热了一下,觉得赵小凤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可言行却有着女人的温柔劲,这么晚了从娘家跑回来给他弄一顿夜宵,说明她还是个善于体贴人又很细心的女人。木祥就抬头看了赵小凤一眼,想说声感激的话,却没有说。

赵小凤端着杯子看着木祥说,都怪我不好,就不该跟你说那句话,害得你瞎折腾起来。

木祥跟她喝了一口说,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不会是跟我开玩笑吧?

赵小凤说,开个玩笑也未尝不可,大不了就算是给你的生活里加点佐料呗。

木祥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了,很认真地跟赵小凤说,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闹着玩的?

赵小凤说吃饭吧,我是真看见了,但我可没说他们有什么关系啊,我是憋了一阵才告诉你的,谁没事找事啊。

木祥就信了赵小凤的话,他一扬脖子将杯子里的酒喝干了,然后闷着头吃饺子。

赵小凤说你还喝点不?

木祥说喝,然后抓起酒瓶子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跟赵小凤撞了一下,喝一口。

赵小凤说,木祥你想开点,现在就这世道,男女学坏的太多了,没啥稀奇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就不能振作点?

木祥说,赵小凤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搁你身上你也振作不起来。

赵小凤说,我倒想试试,可没法搁我身上了,我那小麻脸死掉了,我还不是振作地打起精神活着。

木祥不说话了,他想可不是嘛,人是不能有依赖性的,谁离开谁都得活,而且要好好地活。其实说白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是大和小的关系,说小,有张床就够了,说大,似乎又找不到边际呢。再换种说法,又可说成是远和近的关系,两个人的距离很远,有人天涯咫尺,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却同床异梦,所以说关键是得想开啊。

两人喝光了一瓶酒,头就都有些晕了,木祥说赵小凤你为啥要告诉我这个?你是想害我是不是?赵小凤说,我是关心你爱护你才告诉你的,换了别人我犯得着吗?木祥说咋说你也是害我,自打你说了后,我就没一天心情好过。赵小凤说我问你一句话吧,你得实话实说,当年要跟你对象,你为啥不干?木祥说当年我不是还要念书吗,还要找工作吗,你有班接我咋整,哪有心思跟你处对象啊。

赵小凤给木祥夹了个饺子说,是你害了我,这话倒让你抢先了。

木祥說我咋害你了?

赵小凤说你害我守寡啊。

一句话把木祥说得不吭声了。

更晚一些时,两个人就都说困了睡觉吧。木祥要睡客厅的沙发上,赵小凤不让,说那就成虐待了。咋也得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把床让出来。木祥没办法,进了卧室,躺下就睡着了。等赵小凤抱着毛巾被悄悄上床挨着木祥躺下时,木祥已经打起了呼噜。无奈,赵小凤只好抱着木祥的一只胳膊闭上了眼睛。

木祥再一次上班的时候,餐车的师傅老孔跟他说了胡云的事。

几天没见,其实也就是一个班没跑,胡云已经不是他木祥的乘务搭档了,木祥的乘务搭档换成了另外一个女人。倒是比胡云长得漂亮些,而且快言快语,火车开了之后,就跟木祥喋喋不休地唠上了。

木祥抽空出来,又到餐车找到正在备菜的老孔,老孔说,胡云被铁路公安处的人抓了,就在上次走车的时候。并跟木祥说了原因,胡云的丈夫是车辆段的一个小工段长,一年前得了腿部神经萎缩,瘫在了床上,治病期间将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他便自己张罗着出院,说医院是无底洞,不能再住了。可胡云却不肯,她说谁让咱们夫妻一场呢,就是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不管你。

胡云便四处找亲朋借钱,维持她丈夫住院期间每天的费用。老孔最后说,警察抓她的原因是她在不久前参与了走私毒品,就是说利用司乘之机帮着一个熟人从廣州往东北带白粉。

老孔说好好的一个女人,就是为了钱啊,害了一家人。

木祥知道胡云有一个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呢,是她母亲在医院里跟她一个没工作的大姑子姐两人轮流照看生病的丈夫。木祥的眼角突然间就湿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同学赵小凤家里的情景。赵小凤半夜里跑回来给他做了顿夜宵,又跟他睡在了一张床上。天亮的时候,两个人做了那件事,是赵小凤主动的,木祥是跟老婆赌气,才和她抱到一起的。哪知道事后,赵小凤告诉他,她说有个带眼镜的男人去木祥家的话是她瞎说的,纯属子虚乌有,她是太喜欢木祥了,这没办法,打小的时候起就喜欢,现在她没了丈夫,她就做一回对不起小麻脸的事,也是有情可缘的。木祥听后气得大骂赵小凤混蛋,简直是开天大的玩笑。木祥从赵小凤家里下楼后,将那架新买来的望远镜摔了个粉碎,然后去浴池里泡了整整一天,才回家。其间,赵小凤给他打来好几次电话他也没接,他觉得这个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后来,赵小凤给他发短信说,就是想跟他道个歉,她不是故意的。

到广州休整的时候,木祥将老孔约了出来,两人喝了不少的酒。

木祥跟老孔说,人这一辈子,要想活好,那就得老老实实地做人。

老孔说是啊,我们是普通人嘛,普通人就得有普通人的活法。

跑完这趟车回到家时,木祥去邮储银行取了七千块钱,他的私房钱也就这么多了,用纸包好,打车去了道里区的仁和医院,按老孔说的大概地址,找到了胡云丈夫住的病房,将钱交给了胡云的大姑子姐,说是全体乘务员给胡云捐的。

胡云的大姑姐知道胡云的事,追出来拉着他的手说,你要留下名字,等我见到胡云时好跟她说,你们这都是人情啊。

木祥眼睛湿乎乎地说,啥人情,你就说是她的同事,都一起跑车的,应该的。

木祥出了医院的门,就掏手机给李红英打了个电话,嘱咐她下了班早点回家,他给她做清蒸大闸蟹吃。

李红英在电话里说,太贵了吧?

木祥说贵也吃。

木祥问李红英还想吃啥?

李红英在电话里小声地说,还想吃你。

木祥的心跳了一下,便说随便你吃,就挂了电话,挥手拦了辆出祖车,跟司机说,师傅,去福欣路菜市场,快点。

木祥坐在后座上,将眼睛闭了起来,想晚上一定得多喝点酒,喝了酒才有劲,好跟老婆实实在在地亲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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