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与流年

烛光与流年

浙江省杭州市余杭高级中学 钟祎鸣

昨日是农历七月的最后一天，地藏王菩萨的生日。我并不是佛教徒，虽然我一心向善，十分虔诚，我喜欢的只是道路两旁善人所点燃的香火和烛光，温馨，美好，足以秒杀霓虹。

这样温存的浪漫总是把我带回小时候的光景：河滩上、台阶旁，满是跃动的火光，氤氲的雾气倒映在河面，显得格外动人和迷离。我们一群小孩子，就蹲在一旁一直守到香烛燃尽，然后开始争先恐后收集残留的红色小棒，把那天点的香唤作“棒棒香”。小棒有啥用？可以玩游戏、做算术，当然也许仅仅是因为收集的那份乐趣吧！

说这一天是农村里最热闹最浪漫的一天也不为过，没有任何官方的宣传和网上的报道，这完全是村民自发的一项传统活动，家家户户门前的那三寸小小光晕，无言中唤醒了所有人沉睡已久的快乐，甚至连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变得像孩子一般欢快，在大路旁点上两排明晃晃的蜡烛。路过的人都眼前一亮，欣喜不已。

我漫步在河边，心情像烛光般忽明忽暗，若喜若悲。

我想到五月底的那次归乡给予我的一些零碎记忆：骤升的气温，浮躁的阳光，喧闹的车流，飞扬的尘土，一河之隔的工地上布满触目惊心地钢铁臂膀和深坑，因考试失利而格外低落的我，貌似初尝了离开与归来的茫然。

就在绿意融融的枇杷地里，我边看着洒落于绿叶丛中星星点点的枇杷，边品尝着酸甜的果实，突然听到一个让我止不住悲伤的消息。所有人都早已知晓，只有我还蒙在鼓里：这块土地将被夷为平地，成为城市铁骑下的最后一点奉献。今年，是乡村保留的最后一年了。

在这个小村庄我整整住了18年，对小村来讲，我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早出晚归或者宅在家里，和周围的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此时，我才对身边的一切莫名紧张起来。最后一年的枇杷，最后一年的烛光，最后一年的邻里乡亲，最后一年的属于我的熟悉的土地气息。

想起刘亮程在《今生今世的证据》中的话：“我走的时候，还不知道曾经的生活，有一天需要证明。”如今，我亦怀着同样的心情，面对那装满我小小梦想的窗格子，那爬满绿藤的幽深小弄堂，那深藏着我孩童天真笑容的古井，那贴满奖状见证我成长的白墙，那夹杂着浓郁油菜花香气的湿润的风……我将如何去纪念它们？

在这一片摇曳的烛光中，我望着这宁静安详的小村，感受到了流年闪过的身影。转念一想，生活中难免有许多“必然”，犹如我无法阻挡的成长。苏子说：“自将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那么，即使在10年、50年、100之后，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以及风中摇曳的紫色的不知名小花，都将留存在一代人的脑海中，不管他们是安土重迁还是行走万里，精神定当比物质更不朽。

我在烛光的温馨里，渐渐释然。

【教师点评】：本文作者写的是“守望”，一种深沉的家园之思。那些童年记忆里的烛光，那些带着家乡味道的枇杷，真切地摇曳在流年之中。作者带我们走进了一座独具风情的村庄！但这一切行将消失在现代化的步伐里。这里有对过往的一种怀念，也流露出了对现实的一种担忧。但改变的只是现实生活，不变的是人的精神家园，因此本文的表达“哀而不伤”，在结构上，作者以“烛光”切入，通过插叙的手法交代了事情的原委，最后又以“烛光”收尾，衔接自然，收放自如，首尾呼应。语言真挚感人，令人思索深远。